“主子,是为赵主子和瑛小主的事儿伤心自责呢,”蒋秀机灵,回道。
英宏皱了眉,“她们怎么了。”
我将事情细细的说了一遍,泣道,“此事原本为臣妾而起,她们只是心悬臣妾安危才做出那样举动来,如今,眼见她们受罚,臣妾心里……”
英宏笑了,“这值得什么,偏你这样上心,朕下旨免了就是,你们姐妹和睦,当为宫里众妃典范,这样很好。”
“臣妾替她们谢过皇上,只是,皇后责罚她们也是有道理的,皇上贸然下旨,只怕皇后的面子上不太好看。”
英宏听了,想了想,笑道,“既然如此,那朕就亲自去讨她个示下吧,这样子,你可放心了。”
见我破涕为笑,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抚着我的头发佯嗔道,“以后有什么只跟我说就好了,可不许一个人弊着。”
此次狩猎比武,朝内新选众多栋梁,事物相对的繁多起来,英宏只坐了一会儿,就带着歉意走了,紫芫她们的事情已经解决,我乐得清静,也就安然的看着他离去。
拿起一本词集,正闲闲的看着,帘子一挑,剪冰进来回道,“雪燕窝炖好了,主子现在要用些么?”
我点点头,“你端进来吧。”
她依言出去,回转时手上托着一个雪白的官窑小碗盅,我头也不抬,道,“先放着吧,”剪冰道,“主子还是趁热喝吧,凉了就不好了喝了。”
我定定的看了看她,笑了起来,“恩,你说的有理,”拿过来用小调羹舀了才要喝,又停住了,“早上有碟子什么糕儿的,我瞧着不错,这会子倒想吃两块,你去取来。”
剪冰答应着,却不立时就走,我舀了一口燕窝送进口里,抬头见她还站着,我也不说话,直对着她皱起了眉头,她这才出去了。
她才出去,我张口将口里的燕窝吐出,端起那碗,径自倾倒进脚边的唾盂里,心里的愤怒灼如火烧,小青在边上也看出点什么来了,沉着脸道,“小姐,她……”
我轻抿一口茶水漱了口,阴着脸儿,“先别动声色,”我闭了眼睛,无力之极,“但愿是我多想了。”
这时,剪冰端了一碟糕进来,我强忍住心里的怒气,不动声色的拈了一块放入口中,冷眼看着她的表情,她瞄了一眼小几上的空碗盅,神色似颇为复杂,一言不发,将那碗儿收了。
待她出去了,我的脸才冷了下来,小青单纯,只傻塄愣的看着我们,我死命的吸了口气,道,“去,叫秀儿来。”
蒋秀进来后,我让小青将刚才的一幕细细的说于她听,待小青说完,我叹了口气,“这些并不能就说明她有什么,只是如今浅梨殿出了内鬼是事实,不论是谁,免不得都要上点心了。”
蒋秀仔细的想着剪冰平日的行为,也有些不确定起来,“主子前两日不在,她倒比往日殷勤,端茶送水全都是她,虽然只是送到门口,可现在想来,确实有些不对呢。”
“是这样的吗?”我的手已经渐渐的冰冷了,心底像是伤心又像是失望,我顿了顿,道,“叫裁雪来。”
裁雪扎巴着湿淋淋的两只手进来了,我一看她的样子,心内一动,当下恼怒的抓起茶碗,狠命的往地下一惯,怒目指着她,“你这是什么样子,这就是你在主子跟前儿的规矩吗?”
我气得直抖,“你们一个个的,都要爬到我的头上去了,眼里,还有我这个主子吗?”
我向来待人和气,她们平时在我跟前也是随便惯了的,可此时,我猛不丁的发这样大的火,裁雪万没想不到,当时就愣了。
蒋秀小青全都跪下,裁雪这才回过神来,吓得扑通跪倒,眼泪直流,两手却依旧扎巴着忘了放下,哭着求道,“主子饶命,主子饶命,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看她吓成这个样子,我心里微微不忍,口里却恨声道,“你知道错了,那你说说,你错在哪了?”
“啊,这,这个……,”可怜裁雪这会子吓得头晕,哪里能够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只一个劲儿叫饶命。
“你整日的偷奸耍滑,打量我都不知道呢,前些时见我被禁足,你就影儿也不见了,端茶送水的都是剪冰,可是我被贬了,就使唤不起你了?”
我这话说的极重,裁雪魂都飞了,忙扑过来抱了我的腿,哭道,“不是的,不是的,奴婢冤枉。”
我黑着脸冷冷的看着她,她的脸上被泪水冲得花一道黑一道,小脸儿上狼狈不堪,“每次主子要什么时,总是剪冰姐姐抢着送,说这些天主子心里不好受,奴婢年纪小,怕奴婢伺候不周到,要惹主子生气,奴婢想着她说的有理儿,就依了,绝不是见主子被禁足,奴婢眼里就没了主子,奴婢若是那样拜高踩低的人,天打五雷轰,出门就掉水里淹死,吃东西被噎死,喝水被呛死,晚上走路遇见鬼,被鬼掐死……”
她急着要表白自己,一连串儿的发誓,我好气又好笑,心里却是明白了,只故意叹道,“罢了,我信了你,起来吧。”
裁雪哪里肯信,还是不敢起来,只哀哀的哭着,边上蒋秀喝道,“主子已经饶了你,还不快谢恩么?”
她这才信了,连连的磕了好几个头,感激不已,我心里不舍,脸上也不露出来,只淡淡道,“下去做事吧。”
她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我叫进来骂了一顿,还带着万分的感激抹着眼泪出去了。待她一走,我扑哧笑出声来,“这个孩子,唉,也是老实的很,秀儿,你回头找个机会拿点银子赏她一下,刚才可真是委屈了她了,我倒真是不忍心的很。”
蒋秀点了点头,“主子仁厚,她不会记恨主子的。”
我想到剪冰,心里的怒气又升了起来,怨声道,“我倒不知道自己平日为人是怎么样了,在我身边,我当自家亲妹妹待的人,竟然就……”
小青劝道,“小姐先别生气,就这些,并不能说明剪冰就怎么了啊。”
我的气稍平了些,“你说的对,我也不能平白的委屈了她,既然如此,我就试她一试。”
第二日,皇后将紫芫和瑛儿传去宁瑞宫训话,然后就免了她们的责罚,紫芫和瑛儿出了宁瑞宫,直接的就来了我这里,我早料到她们会来,命人备了些吃食茶水,早早儿的等着。
她们一见我,眼圈就红了,紫芫拉着我的手,泣道,“姐姐受苦了。”
我拥着她的肩,一手又拉了瑛儿,心里恍若已经很久没见般,一份生死相融的感觉满满的溢出心头,口里却嗔她们道,“我不是叮嘱了你们再莫要来么,怎的不听……”
我哽咽难言,紫芫摇头,“我们怎么能放心呢,本只想远远的看你一眼,可连着来几次,都不见你,连声音都听不到,我们哪能不急……”
她此时又是欢喜又是委屈,瑛常在也道,“那天我们在门口闹的那样儿,也不见你有出来,按姐姐的性子是绝不会这样的,赵姐姐一急,就动了手了,对了,姐姐,你那几日到底是怎么样了?”
我顿时被问住了,出宫的事,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跟她们说的,这倒不是不信她们,而是实在干系重大。边上蒋秀过来道,“我家主子那几日病得昏昏沉沉,外面怎么闹,主子也不醒,奴婢都急得命快没了,还好,老天保佑,总算是好了。”
我忙顺着她的话,道,“我也是醒来后才知道的,只苦于出不去,”说到这里,我深深的看着她们,“我,我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两位妹妹竟如此待我……”
“姐姐说的什么话,在这个地方,我们再不相帮着,以后的日子,可还怎么活……,”瑛儿忍不住落泪。
一句话惹出了我的伤心,我的泪又汹涌起来,半晌,紫芫忽的破涕为笑道,“姐姐如今有了龙裔,可是天大欢喜的事儿,我们大家都该高兴才死,怎么都哭过不停呢!”
第72章 内奸 一
一句话说得我们都笑了起来,我一阵脸红,禁不住扭捏起来,紫芫毫不客气的将手放在我的小腹上,语气霸道,“哼,小东西,我是你姨呢!”
瑛儿捂着嘴儿直笑,“好不害臊,什么见面礼都没有,空着手就愣要做人的姨,好意思么?”
大家又全都笑了,蒋秀命人端进热水来,服侍我们洗了脸,又帮我们匀了妆,我们这才又坐下慢慢说话,紫芫看着我的肚子直愣神儿,我知道她是想起了她小产的孩子,心里一酸,才想着要怎么安慰她时,她却道,“姐姐,你可千万防紧点儿,这宫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她的语气怨恨里有着担忧,我暗自欣慰,对她道,“我知道的,所有吃的东西,全是我自己小厨房里做的,嗯,你们也莫要送什么来,万一有了什么,也好免了你们的嫌疑,左右你们的心我是知道的。”
紫芫就急了,“姐姐快莫胡说,哪里会有什么万一呢,这话说得,也不怕不吉利么?”
我笑了笑,也就不再说什么,大家又都坐了会,在我这里用了午膳,见我乏累,这才告了退。
蒋秀替我送出她们后,进来服侍我午睡,见左右无人,道,“奴婢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我看着她凝重的样子,有些奇怪,“你想说什么?尽管说。”
“奴婢知道,主子向来不将皇宠等放在心上,可如今主子有了身孕,就得为肚子里的孩子好好打算了,”蒋秀的声音低沉而又神秘,我却不明所以,“打算……”
她郑重点头,“正是,主子如今有了身孕,她们虽然嫉妒,但也免不了高兴,因为这几个月主子按规矩就不能侍寝了,这样一来,她们的机会也就多了,很多受宠的主子就因着有孕不能侍寝,待漫长的十个月过去,皇上早已被别的妃嫔吸引,完全忘了她是谁了!”
“是,这样的吗?”我有些愣神,耳边响起英宏那晚深情款款的声音,“我,英宏,今日对天盟誓,此生绝不负沈凝霜……”
他也会是这样的人吗?
我深深困惑……
英宏知道我爱清静,下旨不让众妃过来烦扰我,我虽然觉得这样未免显得我轻狂,但也无法,只能不去管他,每日一早,我都恭恭敬敬去宁瑞宫给皇后请安绝不怠慢,皇后怜我身子辛苦,命我不用守礼,我却只是笑笑,依旧每日前往。
我表面上安适悠闲,暗里却防范甚严,我虽然不想借着这个孩子添荣增宠,但是,他是我的孩子呵,不管是男是女,他都是我日后唯一的依靠和安慰,至于英宏,虽说他如今待我一片深情,但是君恩浅薄是古往今来必然的事,我又怎么能够指望呢!
我的心已经由当初的无心淡漠逐渐改变,我真的希望,这里有一个可以经久不变的东西让我依赖,让我对这漫长寂寞的宫廷生活不再觉得恐怖,不再觉得冰冷得没有一丝希望!
很快就到了四月,天气逐渐的暖起来,我害喜愈发厉害,每日就只躺在床上不想动,只能吃点清粥之类的东西。英宏见我消瘦,很是着急,严命太医想办法让我开胃,他却不知道,每日炖的补品以及那些保胎药,全都被我暗里倒进了唾盂里。
有了紫芫和云嫔做镜子,我焉能不加倍谨慎,蒋秀和小青都急得上火,劝我道,“主子放心,这些东西,奴婢们都盯严了的,再不会有什么不妥。”
我不说话,眼角余光处,见剪冰正在院里忙活着什么?看着她的背影,我心底又是一阵烦恼,到现在,她还没有什么大的举动,难道真的是我多想了吗?
可是,如果不是她,那就更加可怕,到底是谁藏在暗处,正目光如刀的盯着我蠢蠢欲动?
想到这里,我的心里一阵阵发紧,我一咬牙,浅梨殿里暗藏的这根刺,是拔除的时候了!
午膳我进的依旧是清粥,蒋秀虽急,却也无法,我瞄了瞄身边,剪冰正端着小漱口盂子站在边上,见我瞧向她,忙近前问道,“主子要什么吗?”
我点头,放下筷子,“你去那多宝格子上,将那个蜜饯盒子取来,我倒想吃几口酸梅。”
“主子爱吃酸么?只怕真是个小皇子呢,”剪冰喜滋滋的去了,不多时,就拿过一个盒子来,打开时,里面一格一格的放着各色蜜饯零嘴儿,我随便的拈了俩颗酸梅吃了,这才端起茶盅轻抿一口,起身离了桌子。
小青怕我积了食,道,“小姐,那几树梨花开得很好,我扶你去院子里瞧瞧去!”
我兴致也高,扶了她的手慢慢的走到那梨树下,梨花正开得灿烂热烈,漫漫若白雪堆积,轻风摇曳里,淡雅幽然的香气幽幽扑鼻,小青拽过一枝来,送到我面前,“小姐,到了秋天,只怕又是一树好梨果了。”
我含笑点头,又站了一会儿,就回身去寻剪冰,很好,她果然不在!
第二日一早,我依旧强撑着身子去给皇后请安,皇后一见我,忙命慧哥儿拦住不让我行礼,我谦恭的谢了恩,去位子上坐下。
今天我来得比较早,除了我,众妃都还没到,皇后闲闲的问着我日常饮食,我一一的答了,皇后看着我的独子笑道,“但求老天保佑,你肚子里的是个皇子,这样一来,我们大肃朝就有根基后代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感慨,“妹妹可一定要争气,若能生下大肃朝的皇长子,妹妹可就是咱们大肃朝的功臣了!”
我浅笑低头,羞声道,“虽说是男是女尚不知道,可不论是不是皇子,皇后娘娘才是他的嫡母,嫔妾哪里有什么功劳!”
“本宫当然是欢喜的,但是娴妹妹的功劳还是不可没去,”皇后见我这样说,更是笑得娴雅亲和。
说着话时,众妃陆续的也都到了,给皇后见礼请安后,就都围着我说笑起来,我只是含笑应对,并不说什么!
瑾贵妃也到了,见了我,笑得份外亲热,道,“娴妹妹今日气色倒好。”
我起身给她见了礼,笑道,“也是贵妃姐姐的燕窝好,一日一碗的吃下去,这精神眼看着就好很多了呢!”
“妹妹既喜欢,我那里还有一些,回头我就叫人给你送去,”她脸上的神色分外真诚,我感激的推辞,“如此贵重的东西,嫔妾哪里敢还要姐姐的,万万承受不起了。”
她正色道,“恁它什么好东西,又哪里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