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瞒你,我乃是江南盐运督察使陈年生的女儿,我想请大哥帮我向临安走一趟找我的父亲,让他带人来接我们母子,大恩大德,来日定有重报。
临安,
夫妇二人显然很吃惊,
你是江南盐运督察使的女儿,那你……?
他们没有说下去,陈清莲知道他们奇怪的是什么,一个盐运督察使的女儿会给人做妾,这怎么可能?
陈清莲也不打算解释,又向那农夫道,
我会写封信让你带上,你到我家府上时,你就说,说……,说到这儿,陈清莲有些筹措,想了一想后,她才又道,你就说是他在京城里的亲家派你来的,我父亲就一定会亲自接见你。
只要说时,陈清莲心内很是歉疚,大哥对不起,在我将皇长子安然送回皇上和沈姐姐身边前,我不能将我们的身份告诉你,这也是为你们好。
夫妇二人也不傻,先不说陈清莲若真是盐运使的女儿会不会给人做妾?她既然被夫家大房这样欺负,她父亲见了夫家派来的人,不恨得打断腿才怪,还亲自接见?
陈清莲哪能不明白他们在想什么,只又郑重拜道,
我留在这里等大哥回来,大哥放心,若因为我害大哥有什么损失,我定以死相报,待我父亲来后,我定有重报。
那农夫到底稳重,他看着陈清莲,手一挥的道,
仙姑不用这样客气,临安虽然不近,我这样的脚力大概也就二十来天吧,我就为你走这一趟。
那农妇虽然担心,此时倒也不好说什么。如此,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那农夫找来了纸笔,让陈清莲给父亲写了封信,她在信上用一种隐晦的言语说了自己进宫以来的遭遇,并将睿儿的事说了一遍,她知道,这样的信若是落在别人的手里,也就是一平常的受夫家虐待的怨妇诉苦家书,可是做为女儿在宫中为妃的陈年生,只要一眼,就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的。
写完信,她又取出一只贴身收藏的镯子来,这镯子是她进宫前,她的母亲从自己手上撸下来给她套上的,她还记得母亲当时的眼泪,母亲说,这镯子是她才嫁给父亲时,父亲送给母亲的,母亲一戴十几年,此时母女二人一人一只,就当是彼此陪伴在彼此的身边了。
这也是她走到哪里带到哪里的缘故了。
她将镯子交给农夫,哦,对了,她此时已经知道这家人姓钟,这农夫叫做钟老樵,她道,钟大哥,这信和这镯子,你务必要亲手当面的交到我父亲手里,切记切记。
她这样的郑重其事,钟老樵接过镯子和信,向她道,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将这两样东西交到你父亲的手里。
看着钟老樵上路,陈清莲牵着睿儿的手,久久的在村口停留。
接下来的日子,除了等待,她就是教小毛和睿儿认字,她告诉睿儿自己本来的名字,告诉他,他有天底下最疼他的爹和娘,只是说着说着,她就会想起当初那惨烈的一幕,总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父亲接到信后,大吃一惊,他亲自带人连夜赶来,父女相见抱头痛哭,在厚谢了钟家后,他们带着睿儿回京城,陈年生告诉陈清莲,此时的我已贵为皇贵妃了,陈清莲很是为我高兴。
因为孩子小,所以一路走得极慢,好容易到了京城时,已经是三个月后了,才进城,父女二人就听说,我已被废黜。
纵然惊急,然而此时的朝廷里,已经是周家独大,陈年生深谙其中厉害,因为他没有奉旨乃是私自离任进京,他也不敢冒头露面,唯恐还没有见到皇上就已经被砍了头,只得在京城中寻了所隐秘的宅院,安置了陈清莲和睿儿住下,伺机而动。
第323章 第二版本之 睿儿之迷 三
接下来的日子里,朝廷动向极是诡异,陈年生日夜打探着朝中的动向。可是,却被他打听到了靖海王要造反的事来。
这一惊之下,陈年生就劝陈清莲,要他们先随他离开京城回临安,陈清莲焦急之时,突然被她打听到,原来当今禁军统领王文华的夫人,居然就是蒋秀。
她大喜之下,忙亲自去了王府求见,蒋秀得知是一位故人来访。不明就里,当劈头看见竟然是陈清莲时,顿时又惊又喜,陈清莲将睿儿的事情告诉了蒋秀,蒋秀震惊之外更是大喜以及半信半疑,可是她在见到睿儿脸上的疤痕以及耳后的那块红色的胭脂痣后,她唰的就是满眼的泪。
这样的两个记号。她已经刻进了骨头里,她怎么可能忘记?
在让丈夫火急将此事回禀英宏后。英宏又惊又喜,只是碍着朝廷中正是风声鹤唳的时候,他纵然想立刻就看见这个孩子。也只能强耐下性子来,命她将睿儿和陈清莲送去和瑛昭仪会合!
而陈清莲在见到瑛昭仪,小青等人后,这才知道,朝廷上果然出大事了,靖海王要造反!
好消息也有,那就是,我废黜之后,又慢慢的有了起势。
几人相见。分外唏嘘,大家很是抱头痛哭了一场。
接下来的日子里,就是漫长而又揪心的等待。
为了她们的安全,她们住的地方防守严密之外,为了不引起叛军的怀疑,英宏乃至蒋秀等人日常里亦并不频繁派人来此走动,,如此,她们除了每日里向老天祈祷外,于外面的消息半点不得所知,只有等。
靖海王举事谋反失败,英宏依旧不敢大意,只等到余孽清理得差不多了,这才派人来接她们进宫。
重进皇城,陈清莲唏嘘万分,亦感慨万分,那年绝然而去时,她本决意此生都不再踏进这里一步的呵。
静静的听着陈清莲的叙述,我眼里的泪一直不断,边上蒋秀捧过一个小包袱来,打开了放到我的面前,娘娘您瞧,这些衣服可还记得么?
我定睛细看,却果然就是那晚陈清莲带进永巷内的小衣服,彼时小青和蒋秀给睿儿穿裹时,我从头到尾看得认真而又仔细,虽然只是一眼,却已是终身不忘。
更何况,后来的小茶亦极清楚明白的向二位母亲交代过,她一遍遍的重复,只为让二位母亲记住,我在边上听着,亦是将这几件小衣服,给刻进了骨子里。
手指轻抚过这些衣服,冰凉细滑的锦缎面料分明还有着往日里孩子的体温,我慢慢的将脸埋了进去,深深的,大口的吸着上面的气息,那里面有永巷的冷腐,有寒夜风雪的冰冷,有婴孩的奶腥,还有,血和泪的苦涩酸咸……
抬起头时,我脸上的泪已是干了,扶着蒋秀的手,我不顾英宏的阻拦挣扎起身,向陈清莲郑重大礼而拜,妹妹是我睿儿的大恩人,也是我的大恩人,下辈子,我定结草衔环,给妹妹当牛做马。
陈清莲一把抱住我,
姐姐这是怎么说的,当日若不是姐姐救我,我坟头上的草都枯荣了好几茬了,我早说过,从那天起,我的命是姐姐你的。
我坚持着将礼行完,这才由蒋秀扶起来,看看一边正和裁雪玩得开心的睿儿,回头我向英宏道,皇上既然早就知道睿儿回来了,怎么也不早告诉臣妾?
英宏轻轻摇头,
你那时扮成侍卫藏在清心殿里,为着大局着想,朕也只能假装不知道你还在宫内,再后来,你又受了这样重的伤,张才玉说你忌大悲大喜,朕又如何敢说?
皇上!
屋子里正激动时,帘子外刘喜轻声的回,
皇上,娘娘,瑛娘娘带着皇太子求见。
昊儿,
我惊喜出声。
蒋秀也欢喜道,
怎么太子殿下睡醒了么?
英宏扬声道,
快接进来。
就听一阵环佩叮当声,不多时,声音就已到了门边,竹帘一挑,正是瑛儿抱着昊儿进来,小青在边上小心的护持着,一进门,瑛儿就叫了一声,姐姐。
小青也顾不得英宏在场,几步扑到我跟前来,抱着我哭叫着,小姐,小姐……
屋子里哭声又起,英宏在边上静静的看着我们哭,他的脸上满是怜惜和唏嘘,想来他也是知道,我们都已经苦了太久。
昊儿的眼睛大而黑亮,咕噜噜的看着我们,睿儿眼见昊儿到了,他抓起一把果子跑过来,送到昊儿的面前,弟弟吃果子。
呆史叨圾。
昊儿和他也熟悉的样子,笑嘻嘻的伸手去抓,小青赶紧去抢下他手里的果子,交回到睿儿的手里,轻声道,皇长子乖,弟弟小,吃不得这个。
她将昊儿抱着送到我面前,低泣着道,
小姐请看,昊儿都这么大了呢。
我伸手,贪恋的摸着他粉嫩的小脸,孩子,我的孩子,我的从一生下来就离开了我的孩子呵……
将昊儿和睿儿的手?握在我的手里,我含泪回头,向英宏笑道,皇上,往日臣妾总觉得自己苦,今儿臣妾才知道,老天爷待臣妾实在是太宽厚了,臣妾真的好幸福!
英宏背着手站在一边,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只含着笑向我点头,眼里亦满是水意。
又说了会儿话,我到底伤还没有好,眼皮就沉重起来,可是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我挣扎着不舍,唯恐,眼前的一切只是梦一场,再醒来,就全成了空。
英宏了解我的心事,他将两个孩子的手全牵在手里,然后俯身在我耳边,你放心,有我呢。
在我面前时,纵然我一昧的守礼,他总是称
我,
平和得仿佛普通百姓家的夫妻,看着他的笑眼,我心里宁静下来,微微合眼,昏沉睡去。
接下来的日子,分明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候,没有了太后的威胁,流云殿的重重防卫已经没有必要,瑛儿亦终于可以带着昊儿在宫内任意走动,这一天,她和我都盼了太久。
睿儿就留在浅梨殿内,虽然才进宫,然而他居然没有半点不适应,于宫里的人和事,他坦然得像是从来都没有离开过,陈清莲告诉我,睿儿在她身边的那些日子,她每日里教他读书认字,他父亲亦教他礼仪规矩,虽然时日不多,他却已经脱去了乡野孩子身上的野气,变得懂事知礼。
心里高兴,我的身子也好得快了,更加上蒋秀常带着她的孩子进宫来陪我,如此,浅梨殿梨林树荫下,三个孩子嬉笑玩闹成一团,我和瑛儿蒋秀几个在边上含笑看着,真真是天上人间再没有比此刻更满足欢喜的时候了。
而如今唯一为难的是,天下人皆知皇长子英睿一出生就夭折,如今睿儿又凭空出现,就算是帝王之家,权势之顶峰了,想让他正大光明的出现,亦是要有一个好理由给天下人吧。
小青告诉我,如今宫中守卫最严的,就是静延宫了,后宫众妃都知道我风头又起,并且更胜往日,无不要来巴结逢迎,却统统被挡在静延宫外,只说,不得惊扰了我养伤。
看着远处小大人似的睿儿,我心里只觉得一酸,可怜的孩子,就算回到父母身边,一时间,也还是不能让你露面呵。
回头吩咐蒋秀道,
你回头看看这段日子谁来给我送过礼,又有谁来瞧过我的,然后给她们每人备一份礼回过去,就说她们的心意我领了,我谢她们。
自从蒋秀经常进宫,我就像有了主心骨,凡事都和她商量,而她亦如往年般的,开始着手打理我身边的事务,她含泪对我道,若不是后来出了那么多的事,奴婢早就该进宫来伺候娘娘的了。
这样的话现在听来,里面的情意分外令我酸楚,我只看着她,找不出任何话来回应,面对这样重情重义的一个姐妹,我还能说什么呢?
蒋秀点头应着去了,不一会儿回来问我,
娘娘,蘅香院的常昭仪,和珍和宫的杨答应两个那里,怎么办?
我一愣,经过了这许多事,我早将这两个人给忘了,唤来裁雪,我问,怎么过了这么久,这两个人还没有被处置么?
裁雪道,
回娘娘,奴婢也不清楚,只知道自从那次从锦元宫里闹了以后,这两个人就被禁了起来,之后宫里就出了这么多事,至今也没有谁顾得上她们的。
我想了想,就命传轿,蒋秀一怔,
娘娘要去哪儿?
我摆手,扶着裁雪起身,道,
去蘅香院。
娘娘,您身上的伤还没好呢,可不能出门,
裁雪吓了一跳,忙劝着。
蒋秀和小青瑛儿等人也都来拦,
娘娘真要见她,将她传来就是,何苦娘娘自己身子还没有好,就这样辛苦自己的。
我倒笑了,
就那么几步路,没什么,我自有我去的道理。
蒋秀知道我的性子,亦知道正如我说,我既要去,自有我去的道理,于是也就不再拦,待轿子到后,她叮嘱小青在孩子们边上守着,自己带了裁雪,亲自随着我往蘅香院而去。
第324章 第二版本之 常珍珠之恨 一
蘅香院和当年的宁瑞宫一样,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繁华,只有几个粗使宫人在院子里走动。说是伺候常珍珠,倒不如说是监视看管来的贴切。
我进门时,正有一个老嬷嬷在粗声大气的呵斥着她,
还当你是娘娘呢,我告诉你,这宫里的娘娘啊,也就皇贵妃和流云殿里的瑛昭仪两位,就栖霞宫的那位,在这两位娘娘跟前也都不算什么了的。你一个罪妃,皇上没有削你的封诰那是一时没顾上。你还妄想着皇上记得你么。
常珍珠垂头坐着,对那老嬷嬷的话置若罔闻般的不言也不语,这老嬷嬷不见她有反应,就恼羞成怒起来,抬手将桌子上的两个碗狠狠一扫,骂道,不吃拉倒。
碗掉在地上,
啪
的粉碎。飞溅的瓷片直落到我的脚边,裁雪不觉惊呼出声,娘娘小心。
听到有人说话。那老嬷嬷和常珍珠忙都抬起了头,老嬷嬷一见竟然是我们,吓得一跳,忙颠颠的过来行礼,奴婢给娘娘请安。
我冷冷的看着她,又看了看地上的狼籍,淡淡的道,
发生了什么事?
那老嬷嬷道,
回娘娘的话。罪妃常氏身在禁中,居然还端着昭仪娘娘的身份,对奴婢们颐指气使,奴婢送来的饭食她也嫌好道孬的,还,还对皇上颇有怨言……
墙要倒时,从来都是众人齐推,这老嬷嬷大约是知道早些时锦元宫里的那一出的,这会子在我跟前不遗余力的踩着常珍珠,一时竟口沫横飞起来。
常珍珠见是我,居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