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仔进屋关上门以后,那里面的声音就听不到了。屋子里就剩下了陈君和那女子两个人,陈君有些尴尬起来,想找话和女子说又不知怎样开口,呐呐地不知怎么办才好。“你要休息了吗?”那女子问陈君道,陈君听得出那个女子声音里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心里的兴奋一下子就降到了冰点,他才想起他们还是两个完全陌生的人。
陈君只好点点头,陈君是客那女子是主人,当然得客随主便。那女子把陈君带到外面的一间屋子里,里面只有一间空床,其它什么也没有。那女子出去以后,很快就抱来一床被子和褥子,手脚麻利地给陈君铺开了床,这女子显然是经常干活的人,根本就不需要陈君帮任何忙。
陈君像一个傻子一样,看着那个女子像变魔术一样,很快就铺好了一架像模像样的床。她扭过头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对陈君道:“好了,你可以睡了。”陈君轻声说了声:“谢谢!”那女子有些惊异地看了陈君一眼,神色缓和了下来,她又告诉了陈君电灯开关的位置,和厕所的位置,才迈着细碎的步子走了。
陈君一个人躺在床上,一时间脑海里思潮翻涌,实在难以入睡。刚铺上去的毯子和被盖,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幽香,包围着陈君,这味道实在是好闻极了。陈君想着工地上那如同狗窝似的充满汗臭的铺,才知道什么是家的味道,自从来了广州后陈君很少想到自己的家,可是这个时候不知怎么就想到自己的家,想到已经离世的老父,陈君心里如针扎般地疼起来,望着黑黢黢的夜空,陈君的眼睛就湿了。
尽管很疲倦,陈君怎么也无法入睡,他首先想到的一个问题就是他该不该来这里,他当然清楚来这里就意味着什么,可是明知这是一条充满危险的路,鬼使神差地陈君还是和捞仔来了这里。
陈君陡然才明白,这可能就是他一直在找的所谓的机会,他还是无法摆脱那种发财的梦想,父亲给遗留下来的那笔债务,实在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渴望这种机遇,他年轻的血液里是极不安分的,陈君渴望那种火热的生活,渴望自己凭自己的能力打天下。
第二天早上起来,可能是昨晚睡得很晚的缘故,捞仔没有去火车站。陈君是明白何小劳为什么叫捞仔了,肯定是很多朋友把何小劳叫阿劳,劳和捞近音,广东人把外地人叫捞仔,本来有轻视贬义的意思,何小劳的确在火车站很能捞,朋友就顺势叫他捞仔了。
吃早饭的时候,陈君见到了那个昨晚和捞仔说话的女子,捞仔叫她小宋,也是重庆人。陈君不明白这个小宋算捞仔的女朋友呢,还是他的姘头?反正她就和捞仔不明不白地住在一起。在陈君的记忆中小宋是一个不大爱说话的女子,人虽然长得不错,但和昨晚那个钟惠比起来,那就是庸脂俗粉了。
吃过早饭后,捞仔就约陈君出去喝咖啡,陈君知道捞仔是有话要对他说。广东的咖啡厅是一个很高雅的地方,可能是太早了的缘故,人不是很多,环境还算得上清静,进入这些地方的人大多数是有点素质的人,显得也比较儒雅。临走前捞仔让陈君换上他的衣服,不然出入这样的地方,陈君会很自卑,很尴尬的。
捞仔坐在沙发里,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陈君道:“君哥,你怎么出来了,你不是说你不想混了,想好好读书吗?”陈君记得捞仔是前两年出来的,他走的时候请陈君到舞厅里去玩,那时陈君的确在读书。
陈君嗫嚅着把自己家里的情况给他说讲了一遍,陈君还以为捞仔会安慰他一番,可是捞仔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这么说你父亲过世了。”就没有了下文。陈君有些愤慨,他觉得捞仔变得没有多少人情味了,捞仔到过陈君家玩过,陈君父亲待他不错,他这样做太冷酷了。陈君想拂袖而去,可这不是家里现在是自己求他,他能够给陈君提供一条找钱的捷径,陈君就忍住了。
陈君只好舔着脸问他道:“你的那两个朋友呢?”陈君记得那天晚上他还有两个同路的,捞仔给陈君说过姓名,陈君却已经忘了。捞仔冷笑起来道:“那是两个杂种。”陈君惊异地望着捞仔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捞仔说当初是想和那两个朋友来广州找工作的,谁知那两个朋友完全是骗他路上的吃喝,因为他带的钱多,可是到了广州又嫌他是累赘,把他一个人扔在了火车站,就偷偷地走了。
捞仔冷笑了一声道:“要不是这两个杂种,老子现在说不定还是一个打工仔,哪里有现在这么风光。”捞仔脸上的表情让陈君感到有些恐怖,怪不得捞仔会变得这么冷酷,他是被他的那两个朋友骗惨了,陈君想起向南,心里有些同感,也就原谅了捞仔对他的冷淡。
捞仔接下来给陈君讲了他的故事,捞仔说他在火车站呆了几天,他是实在不知道往哪里去,后来发觉火车站鱼龙混杂,人不但是来自全国各地,而且成分也很复杂。那个时候他身上的钱也用光了,实在走投无路他就开始偷,很快他就发觉火车站是一块很容易下手的地方,是梦想中发财的福地。
他说刚开始在火车站那半年时间,毛手毛脚的没经验,没几天就被抓了。他坐过监,在大夹山采过茶,吃了不少的苦,也受了不少的罪,放出来时曾经想过就此放手,去找一个正式的工作。他又说广州的工作不是那么好找,再说就工作挣那两钱,还不够他下两回馆子,反正在火车站他已经上了瘾,不去还真不习惯,他横了横心,又去了火车站。他说这话陈君信,一个人是轻易改不了自己的习惯的,况且火车站又能给他那么多实惠。
他说就这样反复几次慢慢地就有了些钱,认识的人也就多了,路子相应地也就宽了。他说广州这个地方不比家里,在这里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是金钱和利益,有钱就有人吹捧你恭维你,没钱是饿死也没有人理睬你的。他说这话让陈君心里一震,陈君能听懂他的弦外之音,他是要陈君做好这方面的思想准备。
捞仔讲完他自己的故事,严肃地对陈君道:“君哥,我太了解你了,你这人帮人打打架,出出风头搞点小打小闹还是很不错的。但是你不是一个混社会的材料,首先你的想法多,你又想挣钱,又狠不了心还想正大光明,这在广州是行不通的。就昨晚上那几个人来说,你别看他们风风光光的,那个手上没有命债,要是捉住了枪毙十次都不算多。可是他们照样活得潇潇洒洒的,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要想发财必须有破釜沉船的勇气。”
捞仔说得陈君满脸通红,他对陈君是很了解的。捞仔见陈君没有做声,就对他开门见山地道:“君哥,实话对你说吧,不久前我们在广州遭到了一次毁灭性的打击,昨晚他们说的阿盼原来是老大的心腹,因为抢劫被抓了,同时还抓了六七个兄弟。老大现在手里缺人,我昨晚就向他推荐了你,这也是老大要你过来的原因。”
捞仔沉吟了一下又道:“君哥,这件事你要想清楚了,如果你不想操社会,兄弟我决不勉强你。你只当在我这里玩,你玩多久都可以,凭我们的兄弟感情,我不会给你做一个脸色。如果你要操,现在是很好的机会,凭你的本事,我们兄弟联手,一定能闯出一片天地。”
陈君让捞仔说得有些热血沸腾,他知道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但是他毕竟对广州的情况不了解,捞仔现在已经不是当初在学校里的何小劳,这人变得有些冷血不可捉摸,陈君能够感觉到他明显的变化。陈君还是不想急于表态,想了想道:“兄弟,你知道我的情况,我也是刚来什么都不懂,只是朱老大哪里,我不知道我能干些什么?”
陈君的意思捞仔懂,他拍了拍陈君的肩道:“君哥,这个你就放心,你慢慢就了解了,相信兄弟不会害你的。朱万福哪里有我哩,只要我说话,在他哪里没有摆不平的事,相信我,就你家里那点债务,那是小意思,我保证要不了两年你就能还了。”最后这句话给陈君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他想真能这样,就跟着朱万福干一段时间,只要能把债还了,他到时就可以去找工作,安心过自己的生活。
捞仔又安慰陈君说在广州混凭的就是一个胆量。他说广州这个地方是一个金钱万能的地方,这是在国内其它地方不可比的,他说在广州只要你不犯杀头的死罪,就能用钱赎出来。捞仔又再次鼓励陈君说凭陈君的能力在广州肯定能混出来,既然出来了就安心找点钱回家去,他说这个社会笑贫不笑娼,有钱才有一切,他让陈君放心大胆地干,出了事他会拿钱取陈君的。
以前阿云也给陈君说过同样的话,不过陈君对他反感,也没多大放在心上,可是捞仔这样说,就不得不让陈君认真起来。陈君没有吭声,心里却斗争异常激烈,陈君知道事情绝不像捞仔说的那么轻巧,他们说那个阿盼怎么就没买出来呢?这个人不是朱万福的老三吗?但是他不想反驳捞仔的话,他知道怎样给人面子。
说实话除了这条路,可是陈君似乎又无路可走,他是不愿意再回到赤岗去受那份洋罪,不说别的,就是阿云和阿金那份嘲讽他就受不了。陈君原来是想捞仔能给自己找一份稳定的工作,但陈君从他的口气中,他根本就不看好找工作这件事,陈君说出来,只能惹捞仔的嘲笑。捞仔的意思很明显,要么陈君跟着朱万福干,要么陈君只能自谋生路。
由于两个人谈到还比较投机,两个人都显得很轻松,在回去的路上,陈君问起昨晚那个女子的情况。“你说钟楚红吗?”捞仔惊讶地看了陈君一眼,说完,又自嘲地笑起来道:“什么狗屁钟楚红,大家都因为她长的漂亮,送了她这个外号。你觉得她长得如何?”
陈君想起过来那天几个家伙的起哄,原来钟惠就是钟楚红。钟楚红是大影星,长得自然没得说的。可是陈君认为钟惠和她比起来,各有千秋,陈君不禁有点佩服当初给钟惠起外号的这个人,这人真有眼光。陈君点点头,真心地赞美道:“的确长得很漂亮。”
捞仔严肃地看了陈君一眼,警告道:“你别打她的注意,她是老大的人。”陈君一惊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陈君现在满脑子就是还债,哪里还有那份花花心?不过,陈君明白他口中的老大是谁。
第五章杀手(1)保护费
第五章杀手
1。保护费
自从陈君明白了钟惠和那朱万福的关系,心里反倒产生了几分好奇心。既然她是朱万福的人,干么朱万福又把她放在捞仔这个地方?陈君不知道朱万福住在什么地方,他和大熊几乎每天都要到捞仔这里来打一逛。陈君看得出那钟惠对那朱万福很冷淡,除了一些必要的敷衍外,她基本上和朱万福不说什么话。
钟惠是个很冷的女人,对任何人都显得傲慢无礼。由于在一个屋檐下生活,陈君几乎天天都要和她见面,除了刚来的那天晚上以外,她几乎都不和陈君说一句话,甚至连眼角也没有看过陈君一眼。陈君对她心里同样充满鄙夷,不就是朱万福的女人莫,有这么值得骄傲吗?后来见她对朱万福都这样,才感到有些稀罕,觉得这个女子很有性格!
朱万福和狗熊来广州最早,刚改革开放就过来了,他们算得上老广东了,能说一口流利的粤语,这让陈君羡慕得不得了。陈君清楚不管外地人是如何了不得,但真正的主人还是广东人,要想在这里有所作为就必须掌握他们的语言,和广东人对上话。可是这又是非常难的事,那广东话听在陈君耳朵里就如鸟语一般,连意义都不知道,又咋样去学!
有一次朱万福叫捞仔和陈君出去吃饭,在饭桌上意外地见到了朱万福和狗熊的未婚妻。这让陈君大吃一惊,终于明白了朱万福为什么把钟惠放在捞仔这里的原因了,原来这家伙是金屋藏娇。这两个女人都生得袅袅婷婷的,的确长得又漂亮又有气质。听朱万福介绍,一个叫阿丽一个叫阿琪。
后来陈君才听人说,这朱万福在在广州如此强势,那里面还有他女人阿丽的一半功劳。这两个女人都在大酒店里工作,工资都很高,陈君还听说朱万福的女人阿丽还拜了个美国人作干爹,朱万福的钱财大多是她敛来的。只是这个女人太骄横,有时候连朱万福都被她训得像个孙子似的,陈君向来就反感脾气重的女人,对她自然也没好感。狗熊的女人很少露面,只记得性格比较柔和,印象不是很深。
在回去的路上,陈君有些迷糊地问捞仔道:“捞仔,你不是说钟惠是朱万福的女人吗?怎么还有一个阿丽?”
捞仔白了陈君一眼,似乎陈君还像一个不谙事的孩子,居然问出这么天真的问题,半天才答所非问地冷笑道:“有钱嘛,有钱人想怎么玩都可以。”陈君的一张脸顿时火烧火燎起来,在这些前卫的人面前,陈君的思想是保守了一些。可是陈君心里还是为钟惠感到惋惜,觉得她有点可怜。
至此后,陈君对钟惠的态度变了,反而对她有几分欣赏起来。钟惠的性格相当冲动,她并不因为朱万福的势力就屈服,对朱万福也从来没有过好脸色,惹火了就表现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陈君暗暗为她捏了一把冷汗,这里毕竟是朱万福的地盘,她这样做,无疑是在向这种霸权主义挑战,她的胆量让陈君感到佩服,但觉得她这样硬来也不是办法,一旦那朱万福翻脸,吃亏的是她自己。
自从和捞仔有了那次谈话以后,陈君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在广州混出一点名堂来。对于陈君来说他认为这是一次改变自己命运的绝佳机会,他不能错过这次机会,朱万福他们能做到的他陈君为什么不能,他决定对自己作一些改变,他不能再这样婆婆妈妈的,考虑这样考虑那样,到头来一事无成。如果不能够找到钱还债,这么灰溜溜地回去,过着那困苦不堪的生活,去受那些债权人的白眼,陈君还不如死了算了,父亲的一念之差,真的把陈君逼到了绝境。
刚到的那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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