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都好,你说好就好。”
我拍拍额头,朱淼我是劝不动了,都说不撞南墙不回头,朱淼撞得头破血流竟然还不肯罢休。看了这件事情,真的不是我管的起的。
我抄起一旁的壁纸集锦,递过去:“朱淼,作为你姐姐,我劝你放清醒的。作为这家店的老板,我谢谢你照顾我生意。”我着重了“谢谢”二字,表明她今天来我面前炫耀是多么愚蠢的行为。
说完这句,我懒得再招呼,喊了一声:“小汪,过来给客人介绍一下。”
我回去仔细想了想,朱淼这些事要不要和她爸妈讲。
说实话,我挺怵他们一家。我爸妈都在她爸厂里工作,我二姨父人忒小气,对自家人更是变本加厉,一年到头我父母忙得要死,到头还被克扣工资。我说了无数次让他们去别的地方干活,我妈却碍于自家情面怎么都不肯。
这些年朱淼在这上学,我没少给她花过钱,也没少操过心,为的就是把她照顾得好一点,我父母在老家的处境也能好一点。
这个事我要是说了,我二姨少不得觉得是我带坏了朱淼。若是朱淼再说出点什么我的事,又得害得我爸妈担心。
如此想来便作罢了。
到了月末,我和老杜给店里的员工付了工资,我俩分了剩下的分红,虽然比不上以前多,至少不再是入不敷出。
分钱的时候老杜多抽了七千给我,说上次那群人来要债的时候是我拿的钱,我便也没拒绝就收下了。我拿走了下个月的必须开销,加上李思怡给我的钱还剩一万五,一共就是两万四。我反复点着这些钱,确定没有差错后拿信封装好。
——我要还给沈曜灵。
只要我把这笔钱交给他,我就可以零星地拾回一些自尊。
我特意没有约他见面,而是打听到沈曜灵今天来了家具城,早早在关门前一个小时就去了停车场等他。
我到的时候他正好站在车前打电话,嘴里说什么:“家具城我想不卖了……我知道他们给的价钱好……爸,别劝我,这种事情我真做不出来……我今天晚上不想去,你不要逼我!……喂?喂!”挂断后,他很大声了骂了两句“卧槽”。
我觉得就这样听他打电话不好,转身想走,却不想刚一迈开步子,高跟鞋的声音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许朦!”他远远地叫我,“你怎么在这?”
“我……我不是故意听你讲电话。”我感觉出他心情不好,不禁担心说错什么话激怒他。
沈曜灵摇摇头:“没事,你过来。”
我走近,他一副欲言又止。
“怎么了?”
“我晚上有个场子,你去么?”他说这话的时候很勉强,好像有人拿刀子抵着他一样。
我猜沈曜灵是遇上麻烦了,于是故作轻松地笑笑:“去啊。”然后直接上了他的车,尽可能表现地主动一些,“走,咱们去哪?”
沈曜灵顿了顿,点点头,也进了驾驶舱。
车开出停车场,我们才开始对话。
“你是不是遇什么事了?”
他十分坦然:“我爸想我把家具城买了,你也知道,这两年形势不好,留着也赚的不多。我爸希望我去接管他手下的另一个地产项目。”
“那你怎么想?”我并不明白这背后的利害关系,不敢妄议。
“我啊……”沈曜灵弯起唇角,狡黠地笑了笑,算是恢复了一些平常的样子,“我他妈想天天上班下班能看到你,时不时还能跟你体验一把办公室恋情。”
我跟着干笑,没再说话。我能感觉到他的不对劲,我不想给自己惹太多麻烦。
直到快到目的地,我终于想起来我找他的初衷:“对了,我今天来找你是有点事情。”我从包里翻出信封,“之前欠你的钱,这段时间攒了一点,先还你。”
“多少?”
“两万四,应该还差八千是吧,利息我没有算,算完了下次一把给你。”我勾勾手,“钱我还了,欠条给我。”
他兀自笑笑:“没欠条。”
我故作严肃:“没欠条我不给钱的啊。”
“那求不给。”
“算了当我亏了。”我强行把信封装好的钱搁他腿上,服服帖帖地道,“给您,小沈总您拿好。”
“你拿回去。”
014 出卖
“我不。”
他开着车也没法动作:“听话,你先拿回去,晚上散场再给我。”
沈曜灵今天真奇怪,话说得都跟遗言似的,这句我听完竟有种这是我俩最后一场的感觉。
今天的场子是一家高端夜总会,一进去就被各种欢笑争执和觥筹交错占据视野。果然,沈曜灵到底是离不开这种地方。他属于这里的灯红酒绿,可能也要带着我归属这里的纸醉金迷。
他引着我,进了个包厢,只是里面没有陪酒的公主,没有你来我往的敬酒,没有吵杂的嬉笑怒骂,甚至我天真的以为,这里连交易也没有。
偌大的沙发上独坐着一个人,面前摆着空了半瓶的酒,见着我二人入内,他才抬起头。
我一眼认出,这是那天说“我们很快会再见”的罗奕,真想不到,我们竟然真的这么快就重新见面了。能让沈曜灵和他单独做生意,看来那日进货商的吹捧之语绝无虚言,他应该在商场上做得却是很好。
见着我俩,罗奕立刻起身,露出商人最不缺的笑容:“小沈总和许小姐来啦,快请坐。”
沈曜灵清了清嗓子,并没有入席的打算。
罗奕便也站着,续道:“小沈总,我们是先喝两杯再办正事,还是……”
“开门见山吧。”沈曜灵谈生意的样子我是见过的,全然没有平日的玩世不恭和纨绔之状,这时的他有一种磁场,莫名地勾人。
“好,听小沈总的。”罗奕从胸前的口袋里抽出两张折叠好的纸,摊在沈曜灵面前的桌子上,压在一直原本就搁置好了的闪着金光的钢笔下面,“收购计划,你看下有没有什么问题。你放心小沈总,价格就像我们之前谈得那样,我多出市场价的百分之三十,以表诚意。”
他闻言拿起那份合同,认真地看了起来。两个男人之间的交易我插不上嘴,只伫于一旁等待着。
“没有问题。”良久,沈曜灵放下。
罗奕似是看出他的迟疑与不情愿,轻描淡写道:“小沈总舍不得我能理解,毕竟是多年心血。不过,这不也是我沈伯父急着要这笔钱周转另一个大项目,我才出头当次坏人,夺沈总所爱么。小沈总,你不会怪我吧?”
“会啊。”沈曜灵唇角一勾,顽劣地笑起来,“罗总今后,还是好自为之吧。”
罗奕无所谓地耸耸肩,示意道:“那,正事已经办完了,小沈总还要留下来喝两杯么?”
“不了。”他抄起桌子上的合同,“我拿回去让法务部再看一下,改天再联络。”
说着沈曜灵就向门口走去,顺便“砰”得一声,如同发泄般把门带上。我没想到这场应酬这么简便迅速,一口没喝就到此为止。我甚至不明白沈曜灵带我前来的作用,若说以前算个陪衬,那今天最多算个木讷讷的物品,被置若罔闻地堆放在一旁。
我亦步亦趋的跟上,手抓到门把的一刹,罗奕发话了:“许小姐,你可得留下来。”
我转过身,不解他的意味。
罗奕一步步向我逼近,直到走到门边,他一手抵着我身后的墙,一手试了试门把,脸上浮起一丝佞笑:“你现在,可能想走也走不了了。”
闻言我立刻去试那把手,果然打不开。刚想呼唤沈曜灵的名字,罗奕一把将我抵在墙上。
“你想让谁来救你?”他戏谑地笑着,“沈曜灵么?他凭什么来救一个婊。子?哦对了,你以为,你这门是谁帮锁上的?”
我与他四目相视:“你什么意思?”
罗奕却答非所问:“他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钱啊?我来猜猜,一百万有么?五十万总得有吧。这钱花的真不亏,他小沈总就是小沈总,拧的真清。毕竟,要不是你,我不会花这么多钱买家具城。”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他指了指我,又指了指桌子上余下的另一份合同,“换那个,这就是我和你小沈总之间的交易。”
他什么意思?
他在说沈曜灵出卖了我,用我和罗奕做了交换?可是我凭什么,我现在一无所有,我一点都不值钱。
我下意识地向后退,却发现只能徒劳地抵在冰凉的墙上:“你想干什么?”
“干你啊!”罗奕面目突然可怖起来。
我心头燃起一丝惶恐,试图躲开他的钳制。
罗奕却当即用粗暴的动作告诉我反抗是多么徒劳,他拉住我的胳膊,手正好按在伤口上,激起一阵刺痛。罗奕就这样半拖半拽,然后将我狠狠扔在沙发上,终于说出这一切变故的来由。
“许朦,你还记得罗德清么?”
我记得。
他这句话一问出口,我瞬间就明白了。
原来是罗德清,他是为了罗德清。
两年以前,我的店最是如火如荼的时候,我去参与了一场竞标会。那个项目是一套新的精装修公寓,打算将墙面的工程外包。我的店那时口碑很好,加上我虽然店面不大,但我和老杜给出的价格很诱人,所以一路畅通无阻杀进了最后环节。
最后还剩两家公司,除了我们,另一家当时的董事长就是罗德清。罗德清在装修业方面做得很大,但主要并不是壁纸生意,他正是希望通过这个项目打开壁纸市场。在最后的竞标环节中,罗德清开出了一个让我们望尘莫及的价位,一下子就占据了绝对优势。同时,他展示了他们的墙纸产品,完全没有质量劣势。
老杜当场就粗略算了一下,说按他们的价格,不仅血本无归,最少还要亏七位数。我也觉得很奇怪,会后立刻托业内的人查了一下。果然,罗德清一个商人,怎么可能让自己亏本?
他的墙纸没有问题,但用的胶质量很次,而众所周知,壁纸的主要污染都是来自胶里。我又找人去这个胶的原厂家走访了一下,他们的胶,甲醛应该是超标的。
于是最后的一场竞标会上,我当着双方的面说穿了这件事。罗德清年纪很大,身体不好,竟然当场中风倒下。之后听说虽然保住了命,但没过多久人还是走了。
所以,罗奕他……
015 折磨
果不其然,罗奕冷笑着验证我的猜想:“他是我父亲,去年这个时候去世的。”
我长呼口气,说实话这件事也是我心头的结。我为了赚钱这几年使过很多套路,生意嘛,你抢我,我抢你,这是规则,所有的手段只要在规则内的就不算是为非作歹。但是,这是唯一一宗让我背上人命的单子。
“我一直想着怎么报复你。虽然我知道你现在背着债,店里也不好,但是仅仅这些又怎么抵得过我爸一条命?”他阴冷冷地笑着,“杀人诛心,许朦,你得把命和心都赔给我。”
“我没做错,你们自己材料有问题,我这连恶性竞争都不算。”我正色,“当然,罗老先生的事情我很遗憾,我和你道歉。”
他二话不说,一巴掌翻在我脸上,罗奕手劲很大,这一下又承载着他的愤怒,打得我半边脸都在发麻:“道歉?你是不知道这个社会的规则吗?别说道歉了,你今天就是跪在这给我磕三个头,我该弄你还是得弄你!”
我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痛,微弱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要让你知道自己有多低贱,就凭你这样的人,也敢害死我爸?”他说着揪住我的头发向后拉,强行让我昂起头看着他。
我吃痛,也知道讲不了道理。当然,我还知道,他已经得逞了。
罗奕这个局真精彩。在我快要活不下去的时候,让我遇见沈曜灵,让我把他当成救命稻草,当成最后的意义与希望。然后就在我以为一切都要好起来的时候,让他亲手把我扔进另一个更加残酷而黑暗的地狱,让我沉沦,并万劫不复。
我想起在车上,他不拿我的钱,说等散场再给他。原来那时他就知道,我们等不到今天的散场,而我和他,从今天就要真正的散场。
罗奕说的真对,杀人诛心,有什么比这样更诛心。
他不再和我废话,动手开始撕我衣服,他比沈曜灵粗暴十倍,也恶劣十倍,他尽可能地用每一个动作羞辱我,只想狠狠碾碎我全部的自尊。
我不能让他这样做,我反抗,我推搡,我使出最大的力气哭喊并挣扎。等我有些声嘶力竭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叫的是:“沈曜灵救我!求求你,救我!”
罗奕在这时笑起来了,出言讥讽道:“你指望一个把宠物带去屠宰场的主人,在手起刀落的时候,回来救它么?别蠢了许朦,今天谁来了都救不了你!”
如果说沈曜灵变态,那罗奕就是歹毒。他用了整整一个晚上折磨我,身体上,灵魂上,哪哪儿他都不肯放过。我记得他取出桌子上装饰的玫瑰花,将那带着刺的花茎落在我腰部的伤痕上,然后反反复复地滚动,给我雪上加霜的疼痛。他还砸碎桌上的烟灰缸,用衣服裹着手,抓起一大把玻璃渣就往我腿上摁。
每一下刺扎进我的肌肤,我就特别恨沈曜灵。
真的,比起罗奕,此时我特别特别恨沈曜灵。毕竟,我面前的只是一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恶魔,而我心里的,却是我曾以为要拉我出苦海的混蛋。
直到我们俩都筋疲力尽,罗奕才放过我。
他坐在我身旁,如同我刚进包厢看见时那样,他端起桌上的酒,给自己斟上半杯一饮而尽。喝完还觉得有什么释放不出来的东西,又点上一支烟。我以为像罗奕这样丧心病狂的人,必然要将烟按灭在我的身体上,然而他并没有。
因为烟灰缸被砸碎了,罗奕只好将还剩大半的烟头摁在桌子上。
“许朦。”他在呛人的烟雾缭绕中对我说,“你现在知道我那时的感觉了么,我父亲倒下时我的那种感觉。我也特别恨我父亲,为什么把我一个人丢下,就撒手人寰。为什么突然就不要我了,让我一个人去面对那么多的事情。”
罗奕今晚和我一样,感情格外丰富:“两年前,我还是个纨绔子弟,除了泡吧吸粉挥霍什么都不会。我父亲躺在医院的时候,是我第一次叫他的合作伙伴叔叔伯伯,而不是直呼大名。这一切,都拜你所赐。”
我空荡荡地躺在那儿,不想动,也动不了。我始终撑着最后那口气,我告诉他:“我们都是成年人,不要再拼命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不好意思啊罗总,这个锅我不背。”
他闻言气冲冲地扑过来,紧紧掐住我的脖子:“我爸做一辈子生意都没出过事,明明都是你这个贱人设计的,你还好意思说不关你的事!”
我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非要再惹恼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