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请还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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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请还俗-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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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宫之时天色已亮,孙昭便又将盖头覆在头顶。
  楚云轩原有自己的府邸,因急着成婚,便被改造为公主府,婚礼的场地边设在了楚家本家。
  本朝的两位公主,都是过了笄年还未出阁,而今镇国公主择驸,百姓夹道相望,好奇不已。但见十六名宫人高矮胖瘦却是相近,不急不缓的抬着金灿灿的御辇进了楚家,低垂的大红流苏跳跃翻滚,甚是喜庆。
  太子洗马楚云轩长身玉立,容貌俊秀,他微微躬身,对御辇中的女子唤了一声,“公主。”
  言毕,只见一只纤长匀秀的手轻轻挑起垂帘,那盈盈身段,纤纤素腰便落在楚云轩面前。
  不少人屏住了呼吸,那般窈窕身段,不知盖头底下是怎样的惊艳,楚家公子果真是好姻缘。
  楚云轩五指微曲,将她柔软细致的小手握在掌心,心里的不安不由落地。不过几日未见她,不知为何,他的心里从未有过一天安稳,仿佛他多等一日,她便离他远去一日。
  心中的忧虑在昨夜达到了顶峰,却又无人听他夜诉衷肠。他一夜未睡,在案前台抬臂写字,可落笔之处却是无处遁逃的浮躁与郁结。
  此时此刻,直到他轻轻牵着她的手,才对他们的未来有了新的希冀。
  孙昭低着头,只能在大红的缎面之下看到小小的一方天地,一双红色男鞋落在她身前,继而他伸出手,慢慢的将她的纤手攥在掌中,无不爱怜地握紧,仿佛一松手,她便要消失似的。
  孙昭不由一笑,却听人群中爆发出一声讥讽,“楚家欺君罔上,那公主是假的!”
  指端被那人握的更紧,孙昭只觉他的手臂轻颤一下,似是惶恐。
  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镇国公主奉密诏讨伐谋逆楚氏,即刻便会入京!”
  起初,孙昭以为那一声“公主是假的”乃是玄清公主的安排,听到后来“奉密诏讨伐谋逆”却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
  人群中议论纷纷,却不停地有人高嚷着:“那公主是假的,是假的!”
  新人还未踏入楚家大门,便生出这样的变故。黎参心知自己定会因保卫不利被主上训斥,连忙率羽林军冲入人群中,欲将散播谣言的几人当即按住。可是看热闹的人将两旁的道路围得水泄不通,偏那几人一番叫嚷之后,各个伸手敏捷,竟是四散开来,不知所踪。
  人流冲击之中,楚云轩紧紧握着她的。孙昭不知被谁大力一推,瞬时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楚云轩慌忙俯身扶她,惊慌之下将缎面华彩的盖头踩在脚下,露出女子惊世骇俗地一张脸来。
  他的眼神中有一刹那的慌乱,刚刚伸出的双臂悬在半空中,不知所措。
  楚天白与观礼的众臣恰好走到门口,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景致。
  围观的百姓亦是将那女子看了个明明白白。
  英俊潇洒的楚家少爷,为何要娶这样一个女子?窃窃私语转而变成哄闹之声,只道是一个面容枯槁的中年妇人,如何就成了如花年纪的镇国公主!难道真是楚家犯上作乱?
  楚天白的一张脸涨得通红,猛地冲将而去,提着新娘的领口怒吼道:“她在哪里?”
  “兄长!”楚云轩拼尽力气,从他的手中一把夺过自己的“夫人”,护在怀里。
  前来观礼的众臣亦是见过玄音公主几次,如今面面相觑,不知所以。难道说,就连公主殿下那封罪己书也是假的?
  今日的假公主教百姓看了个真真切切,楚家的威信何在?若是明日百姓揭竿而起,天下就乱了!有人眼疾手快,竟是寻了个无人注意的角落,偷偷溜走。
  楚天白火气冲天,他原想用玄音公主引齐骁与孙昱就范,哪知自己竟然被那个狡诈的女子算计了!
  忽有一声惊天闷响呼啸而来,没有人再顾得上这场婚礼,所有人的眼睛齐刷刷望向不远处。
  林立的阁楼火光冲天,带着几分肆虐之势。楚家走水了!
  眼前的情景,却是更乱了。
  楚天白大叫一声“黎参”,却迟迟不见人回应。
  有家丁回禀道:“黎大人……方才率部去捉拿闹事的刁民去了。”
  楚天白墨眉倒立,“好个不分轻重!”
  言毕长袖一挥,高喝道:“救火!”
  百余羽林军连忙冲入内府,舀水救火。
  慌乱之中,孙昭忽然挣脱了楚云轩的手。他似是要反手抓住她的指尖,却终是无力地垂下了手臂。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满含失望的自己,可她的双眸中,竟浮起了前所未有的生机。
  这些天的慌乱与不安终于迸发出来,楚云轩不由觉得胸口越来越痛,躬身扶住了身旁的御辇,指尖疼痛,却是要将手下之物挠出个洞来。
  孙昭跑了几步,忽然回头看他,见他亦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隔着人山人海,她看到他薄唇轻启,想笑却又笑不出来。他的唇角一张一翕,好像是在说:“保重。”
  孙昭再不回头,向人群更深入逃去。她一边跑,一边伸手去解身上繁复的婚服,早上更衣之时,婢子还在奇怪,公主殿下为何要在西喜服之内又添外袍。
  “喜服大了。”孙昭蹙眉道:“本宫只得再添里衣。”
  她一边奔走,一边将头上的黄金坠饰抛掷在空中。众百姓哪里见过这般景象,纷纷簇拥上去,争相抢夺。
  她不知自己一口气跑了多远,只知道偌大的市集鸡飞狗跳。纵是楚天白此时反应过来,再想抓她,到底是来不及了。
  楚家的大火足足烧了几个时辰才灭,可怜京城第一大家,便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大火与混乱,京城交通封闭,城门紧锁,三日之内无法出入。
  孙昭原本想要趁乱出城,往成王营地而去,与小弟汇合,却被这紧闭的大门挡了去了。这么一折腾,天色将暮,除了早起时咽下的一点点流食,孙昭已经饿了一天,此时饥肠辘辘,竟是要累得虚脱。
  凡是东躲西藏之人,必定隐匿于偏僻陋巷,可越是如此,却越是引人怀疑。孙昭思前想后,反倒光明正大地往街市主干道的饭庄而去。
  饭庄里空无一人,老板正在案前算账。他漫不经心地瞟了她一眼道:“小店已经打烊了”
  话未说完,孙昭扯下一只明晃晃的龙凤耳坠,往案上一拍,“还望老板开个特例。”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此言不假。待她吃饱喝足,便懒懒地倚着窗边,远观京城之景。
  孙昭的童年是在高墙绿瓦中度过,犹如井底之蛙,只能看到头顶巴掌大的天。而后被贬为庶人,倒是游历了不少名山大川,正如此时今日,她一人独行。
  她移步窗前,只见一行男子气势汹汹而来,在饭庄门口分列两排,待一妙龄少女盈盈入内,便又气势汹汹地跟上。
  一连串的脚步声落在木梯之上,随着这一群人上楼,孙昭便是觉得连阁楼也在颤抖。
  待那一群人的脚步声渐渐安静,孙昭便不由自主地、将耳朵贴在了薄薄的墙壁之上。她未曾想到,这饭庄的阁楼雅间,除了她竟会有别人。
  然而更为重要的是,方才上来的一行人中,带头的竟是时雨。
  里面的声音不大,却因墙壁不隔音,被孙昭听了个明明白白。
  “黎参已诛。”时雨道:“楚天白业已拿下。”
  “很好。”
  久违的声音就在离她不远的一墙之内,孙昭险些欢喜地跳了起来,那清冷孤高又带着漫不经心地声音说“很好”。是他,真的是他!
  “属下在楚天白府上,竟是遇到了当日救我的蒋先生。”时雨的声音忽然扬起,“主公可知,便是他医好了公主殿下的眼疾。”
  孙昭的心扑通扑通直跳,若是早知齐骁的安排,她也不会大着胆子出逃。
  “知道了。”那人轻描淡写道。
  孙昭闻言,忽有一阵怒火自胸中窜起,他对她不闻不问,就这样一句“知道了”?
  若说是此刻还是愤怒,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便令她胸口一滞,难过得厉害。
  “章华醒了么?”他问。
  “惊吓过度,尚未苏醒。姜太医正在诊治。”时雨答。
  双腿一软,孙昭险些跌落在地上,可她仍然听到了他的最后一句,“我去看她。”
  接下来还说了什么,孙昭一句也听不进去,她呆呆地倚着墙角坐了许久,竟是想要大哭一场。
  他曾那样宠她,因为怕地牢肮脏寒了脚,便抱着她行走;因为怕乱箭无眼伤了她,生死之间,便将贴身的软甲覆在她身上。
  原来这一切,却是因为那个叫章华的女子为曾出现。所谓自作多情,是不是如此?孙昭紧紧咬着唇,内心竟有一种叫做嫉妒的东西蔓延开来,如同百爪挠心,令她痛苦不堪。
  夜里寒凉,她挣扎着起身,推门而出,因为想要与小弟相见的念想,支撑着她继续前行。
  刚一出屋,隔壁雅间之人却也正站在门口。
  四目相对,孙昭一时呆了,她曾在心中唤了一万遍的齐骁,便是近在眼前。
  他身着宝蓝长袍,周身缀满俗气的挂饰,左手正在把玩一对核桃……纵是如此,周身的英伟之气却仍是惊得她说不出话来。
  齐骁似是见多了女子对他垂涎的模样,不由唇角向下,嫌弃道:“这位大嫂,可有身体不适?”
  孙昭忽然低下头,只觉脸上烧得厉害。
  齐骁的目光从上至下,却饶有兴致地落在她的一双正红的鸳鸯绣履之上。孙昭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去,心道糟糕。
  她竟是忘记了换鞋!
  “大嫂倒是生了一双秀足。”齐骁兴致骤起,迫近而来。
  他身量颇高,吓得孙昭连连后退,后背紧紧贴在墙上。孙昭在心中早已将他咒骂了一千遍,齐骁啊齐骁,你竟然在调戏一位“大嫂”!
  “听闻太子洗马今日大婚,娶了一位黄脸婆,莫不是大嫂你?”齐骁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他饮了酒,连呼吸间都是清甜的醉人气息。
  孙昭微微张口,却是不语。
  “又是哑女?”齐骁从牙缝里挤出几个自来,似是不屑。
  孙昭不由想起,第一次与他正面相交,乃是去年冬天在曲阳山上,她在清扫大门口的石阶时,正看到齐骁快步上前。
  他问她,“你可知道玄音女冠是哪一位?”
  孙昭不敢抬头,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曲阳观。便听他笑道:“芙蓉面桃花眼,却是个哑女,可惜!”
  方才他说“又是哑女”却是为何?难道他已经看穿了她的伪装?
作者有话要说:  剩下最后一章,以及一个番外,本周内放上来。

☆、犹抱琵琶

  “主公,这是……”乘马车之时,车夫好奇地打量着主公扛在肩头的女子。
  若说主公连日不近女色也就罢了,而今怎么连品味都透着股拙劣的味道。但见这女子的腰身倒还算细致,可那一张平庸、甚至难看的面孔,实在教任何一个男人也提不起兴致。
  而主公却要迫不及待地将她带回宫中。天!他该不会魔障了吧。
  齐骁冷哼一声,回了两个字,“多事。”
  车夫只觉后脑一阵冷风,大将军凌厉的目光竟是要杀人一般。他连忙缩着脖子躲到一边,见主公先将那女子塞入马车,然后大步一跃,身影消失在墨色的帘幕之后。
  车夫连忙小心翼翼地驾车,生怕被主公训斥。
  孙昭几乎是被人扔进车厢,“砰”地一声落在车内的长绒软毯之上,她痛得险些挤出泪来,刚要惊呼,却连忙咬住下唇,硬生生地将一声哀嚎咽了回去。
  齐骁上车,在孙昭身旁坐定。但见她如同幼犬一般趴在绒毯之上,他扯了扯面皮,却是笑了,“我乃当朝镇国将军齐骁,你不必行跪拜礼。”
  见她仍是一动不动地趴在毯上,齐骁长臂轻舒,提起她的衣领,喝道:“起来。”
  孙昭忽觉身子一轻,她便被人凌空拎了起来,放在一处。她不由角落里缩了缩,看到齐骁难辨喜怒的神色,心中惶恐。
  方才马夫说要回宫?孙昭心中暗自思量,她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又要回去?
  她此番见到他,原本十分欢愉,直到她听说,他要去看章华夫人。
  孙昭不由唇下弯,心头不悦,再也不想理睬他。今日楚天白府上的一番浩劫,原来是齐骁所为,可究起缘由,竟是为了他的心上人!
  齐骁正在一旁闭目养神,并不知道眼前的女子正目光凌厉地盯着她,孙昭看了许久,只见他眼底一片乌青,倒像是睡眠不足。
  棱角分明的五官与侧脸,还是一如往昔英俊,只是双颊略微下凹,竟是瘦了。
  他平素喜欢干净,可今日风尘仆仆而来,却是鬓发凌乱、衣衫褶皱,就连外袍和长裤之上,也有几分泥泞的气息。
  一想到他是为了一个女人而来,孙昭的心上越发不痛快。他要去看章华便去,为何还要带上她?
  孙昭一夜未眠,极为困乏,又气又累。兀自生了半天的气,便闭上双眼,不再看那人。
  齐骁浅眠了一会,微微睁眼,便见不远处的女子瑟缩成一团,倒真像是幼犬一般。此时天气转暖,她并不是冷,这样的姿势睡觉,却是因为怕。
  他低叹一声,解下外衫,轻轻盖在她身上。
  车夫的声音缓缓传来,“主公,往哪里去?”
  齐骁压低了声音道:“长陵殿。”
  不过是一日之间,宫里早已血流成河。少府董禄正站在长陵殿的正门,看着齐骁的马车径直而来,在不远处停下。
  齐骁长腿一迈,稳稳落地,然后回身去抱马车内的女子。她呼吸匀称气息平稳,竟已沉沉睡去。
  “一切安排妥当,只待太子殿下回宫。”董禄低声道。
  “好。”齐骁答。
  “卫相请将军前去议事。”董禄又道。
  “还请卫相稍等片刻。”齐骁言罢,怀抱着那女子往内室而去。
  待孙昭睡醒,已经日上三竿。
  这一觉睡得极为安稳,一夜之间将连日来的惊慌一扫而空,全身上下神清气爽。
  孙昭犹记得昨夜,她似乎在齐骁的马车里睡得昏睡过去,此时此刻又是在何处?睁着眼愣了半晌,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原是躺在长陵殿的软榻之上。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她匆忙起身,揽镜自照,见自己衣衫整齐,面目可憎,这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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