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爸爸吵了一架,他不想我养狗,让我早点把狗送人。
…晚上只有我一个人在家,我自己煮了一碗面,我加过好几次水,面还是糊成一团,一点食欲都没有。
…你睡了吗,你早点睡吧,晚安。
唐时生看完短信,穿好衣服就去厨房做早饭,家里的其他人都还在睡觉,为了不让大家被吵醒,她轻轻的关上了厨房的门。
唐时生不忙不慢的煎了三个鸡蛋,握着汤勺在一旁站着,静静的等着水开后下面,冰箱里还有一个番茄,仔细切成片后一并丢了进去。
因为知道唐时军不到十点是绝对不会起床的,唐时生只做了三个人的份,将面端到饭桌上,唐时生埋头吸了一根,转身又到厨房加了一勺盐。
家里很少有早上吃面的习惯,很容易口渴,楼下依旧是孩子的欢声笑语和鞭炮声,时不时的还能闻到淡淡的火药味,唐时生埋着头,将整张脸都覆盖在碗的上方。
刚好吴世芬提着公文包出来,神情淡漠的看着这一幕,唐时生连忙收回大大伸展开的腿,乖僻的说道:“妈,早饭已经做好了,你今天还要上班吗?”
吴世芬看了一眼饭桌,夹着公文包走到门边,弯着腰换鞋。
唐时生站起来,走了两步,双手垂落在身体两边:“妈,吃了再走吧。”
“我赶时间。”吴世芬背对着唐时生,整理了一下衣领,语气很平常。
等到门被关上,唐时生垂头丧气的坐回凳子上,心神不宁的咬着煎蛋,心想母亲还在生她的气,想着想着,她伸筷子将吴世芬碗的煎蛋夹到自己碗里。
唐嵘穿着睡衣,也随后出来了,他很自然的坐在餐桌旁,上面放着一碗番茄鸡蛋面,和一份今天的晨报。
再看一眼厨房,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唐嵘又到各个房间去转了一圈,都没有发现唐时生的身影。唐嵘摸鼻琢磨着,这孩子去哪了。
突然从楼下传来很响亮的一声炮竹声,唐嵘被吓了一跳,拉开窗帘去看究竟怎么回事。很意外的,他看到了唐时生正在跑步,唐嵘想了想,这么多年,他从未发现唐时生有这习惯。
唐嵘吃过饭走到卧室叫醒了唐时军:“时军,起来替我去办点事。”
唐时军扯过被子翻了个身,不情愿道:“什么事。”
“今天约了高中同学来家吃饭,你和时生出去买点东西回来。”唐嵘一边说,一边翻了翻书桌上摆的书。
“恩,我知道了爸,再睡五分钟!”
“我把钱放在桌子上,你走的时候记得拿。”
“恩,恩……”
唐嵘站在客厅窗边,静静的看着唐时生围着楼下跑了一圈又一圈,从小时候开始,唐时生一直是他的骄傲,这种骄傲却也在无形中成了他的心结,他想他的教育是没有问题的,唐时生却始终不爱与人交流。
唐时军看着唐嵘一动不动的站在窗前,她也没去打扰,直到换鞋准备出门时,才开口问道:“爸,我走了,时生去哪了?”
唐嵘这才回过神,转过身回道:“在楼下,你去吧。”
“恩,那我走了,买什么酒?”
“你等一下,酒随便,别买了多了,不然你妈妈会发火。”唐嵘上前,找出三块零钱给唐时军:“你自己去外面吃碗面吧,你妹妹她今天不知道你起得早,所以没煮你的份。”
唐时生跑得不快,但还是觉得累,她平常并不怎么爱运动,跑着跑着她就蹲了下来,抱着膝盖看一群小孩子玩炮竹。
唐时军走过去,提起唐时生外套背后的帽子,轻轻松松的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走啦,爸说今天中午他老同学要来咱家吃饭,叫我两去买点东西。”
“姐,我腿酸。”
“哈?”
两人在菜市场逛了一圈,唐时生两手提着购物袋,像条狗一样跟在唐时军身后,看着唐时军眼明手捷的和一群大妈争抢蔬菜,巧舌如簧的同商贩讨价还价,她的精力和体力,包括口才都不如唐时军。
“姐,歇一会吧。”唐时生弱声弱气的说道:“我走累了。”
唐时军回过头,表情十分不解和郁闷:“......”
两人回家,唐时军放下手中的袋子,一巴掌拍在门上,另一只手在裤兜里摸钥匙,门开后唐时军直冲冲的进门直接踢掉鞋子,球鞋在半空翻了个跟头,划出半弧形抛物线,落在一个陌生男生面前。
男生长得很高,估约一米八左右,戴着一副黑色框架眼镜,嘴唇干燥得起了皮,没有穿拖鞋,只穿着白袜子站在地板上。
男生弯下腰,将唐时军的球鞋捡起,端正的摆在鞋柜处。
唐时军转身出门看了看门牌,没走错阿,她将唐时生护在身后,警戒的盯着男生问道:“你找哪位?”
男生推了推眼镜,很斯文的说道:“我是跟我父亲来......”
“噢对对对。”唐时军打断他:“高中同学是吧,你怎么不早点说清楚,害我还误以为是什么不良分子入室抢劫呢!”
男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立刻帮忙去提东西。
虽然地板昨天晚上才拖过两遍,看上去很干净,但唐时生还是在鞋柜里找了一双棉拖鞋给那个男生,毕竟天气太冷,家里又没有暖气。
“你姓什么叫什么呀?”唐时军一边择菜,一边问道。
“我姓陆,陆知路。”
“哦,我叫唐时军,那个是我妹妹,唐时生,刚刚不好意思。”唐时军十分抱歉的说道,脸上却没有丝毫歉意,顺手甩了甩粘在手上的菜叶。
陆知路只觉得突然脸上一凉,用手摸是一小片绿菜叶,他顿时脑门发热,尴尬的回道“没事,你别放在心上。”
陆知路说他父亲和唐嵘两人一见面就出门去了,说是去茶楼喝个茶。
唐时生将择好的菜放了一些放在菜篮子里,印象中,隔壁的李婶婶总是很忙,有时候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所以打算送点给她。
唐时生站在李婶婶家门前敲了敲门,等了半天都没反应,难道今天也出门进货去了?唐时生暗想。
“唷,时生,你什么时候来的?”
唐时生抬头一看,是楼上的王叔叔,由于大家都在一栋楼里生活了几十年,相互之间也很熟悉,见面都会打声招呼。
“王叔叔,我回来已经好几天了。”唐时生老实的回答道。
王忠憨厚的笑了笑,额头的出现一大片皱纹,见唐时生站在李家门前,便摇摇头说:“你李婶婶已经搬家啦,她现在过得可好咯,一个月前她儿子接她去大城市享福去了。”
“这样阿。”唐时生失落的低下头望着篮子里的菜,她熟悉的人不多,却都一个个在离开。
“你这孩子气馁个什么劲,中午要不要来我家吃午饭?”王忠在唐时生眼前闪了闪手中的大鱼,问道。
唐时生摇摇头:“王叔,我还要回去做饭。”
唐时军坐在沙发上看新闻报道,频道不停的换来换去,眉头也越皱越深,唐时生一直在厨房忙来忙去,陆知路好几次想去帮忙,可到了厨房才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做,最后只得陪着唐时军看电视。
饭菜都上齐后没几分钟,唐嵘他们也已经回来,唐时生看了好几次挂钟,直到大家都上席准备开饭,也依旧没有出现吴世芬的身影。
桌上,陆知路的父亲率先开口道:“这是犬子陆知路,不懂的地方多骂他就是。”
唐嵘微笑着,等着晚辈们相互认识,谁知这三个孩子都闷着头吃饭,谁也不理,唐嵘看了一眼唐时生,没想到她把头埋得更低,最后只得他亲自开口化解这尴尬的气氛:“时军,时生,这是知路,说起来你们还得称呼一声哥哥,知路现在在美国读研是吧?”
“是的,唐叔叔。”陆知路放下手中的筷子,礼貌的回答道。
“对将来有什么规划?”
陆知路认真的想了,十分肯定的说:“我会继续读博,爸爸也是这样希望的,高学历不是坏事。”
唐时军默默的听着,觉得此刻唐嵘颇有让她两读研的意味,抬眼扫视了饭桌一圈,发现陆知路正看着她。
“时军,你读的什么专业?”陆知路突然问道。
“……”唐时军默默无语,心想咱俩才见面,也没熟到不叫全名的程度,回道:“我阿,做新闻的。”
陆知路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这个专业前景很好,以后当记者?”
“恩,记者,战地记者。”说完,唐时军突然抬头不安的看了一眼唐嵘,这是她心中一直隐藏的秘密,没敢让家人知道。
唐嵘始终面带微笑,手里握着酒杯和陆知路的父亲谈笑风生,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听见。
☆、第二十一章 凶兆
到了晚上,吴世芬打电话到家,说是今晚要加班,不回来了。
陆家父子是唐嵘请来的,打算过完大年初二再走。
唐嵘一沾酒就无论如何都松不开酒杯,陆知路好几次都想拿走那些酒瓶,但唐嵘推开他的手说,他没有醉,反倒清醒得很。
一家人坐在沙发上看春晚,外面有人在放烟花,把电视里的声音都给盖过去了,唐嵘站起身,脚步不稳的去关窗。
唐时军抢先一步,关了窗,她转过身一脸为难的叫道:“爸,别喝了。”
唐嵘一手撑着餐桌边缘,看着窗外的绚丽多彩的烟花,微微笑道:“好。”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唐时生实在没发觉春晚的乐趣,自己提着一袋烟花棒,上了楼顶。
唐时生闷闷不乐的蹲在地上,头顶上不停的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一团团绽放的烟花升腾而起,照亮了整个屋顶,唐时生却不敢抬头,害怕火花掉进眼睛里。
短暂的宁静后,唐时生站起身走了两步,抖了抖麻木的腿,漫无目的的四处看,对面那栋楼五层的防盗窗上,突然多出一双惨白的手,紧紧的握着围栏。
出于好奇,唐时生不得不多看了几眼,此时“咻—嘣”的一声巨响,半空中盛开出一朵巨大的礼花,借着这几秒钟的亮光,唐时生清清楚楚的看到一双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她,看上去十分阴测诡异。
唐时生被吓得连退两步,正好踩到地上那袋烟花棒,脚下不稳的往后倒去。
唐时生惊魂未定的看着前方,完全没意识到身后正有个人从身体两侧架着她的双臂,才没有让她倒下去,就这样挂着好几秒,身后的人突然使力将她提了起来。
“你没事吧?”陆知路问道。
唐时生揉了揉眼睛,既然身边有了个人,那么她的胆子也就变得大一些,于是再次走近去看对面那栋楼里到底是什么,然而那扇窗里什么都没有看见,唐时生没有怀疑自己,她坚信刚刚所看见的,的的确确是个人。
陆知路顺着唐时生的目光看过去,再次好奇的问道:“你在看什么?”
唐时生转过身,摇摇头,提着口袋准备下楼,却被陆知路拦住。
“时生,你先别忙着走,我想问几个问题。”陆知路说道。
“……你问吧。”
“你姐姐,平常都喜欢干什么?”
“睡觉,摄影。”
“还有呢?”
“写新闻。”
“继续说。”
唐时生摇摇头,这已经是她大致猜测的全部,问她还不如问唐时军本人靠谱。
陆知路点了点头,跟着唐时生一同回屋。
大年初一,五点过外边的鞭炮声就响个不停,唐时生看了一眼时间,心想这时候去做早饭未免也太早了些。
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几秒钟又暗了下去,唐时生卷着被子挪到床沿边,伸手去拿手机,是余妻发来的短信。
…唐时生,新年快乐,我很想念你。
唐时生琢磨着余妻这时候在干什么,并很快回复对方:新年快乐。
天亮一些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吃过早饭,唐嵘和陆知路的父亲去茶楼下棋,唐时生将厨房收拾完毕后,换了一件很厚的棉衣。棉衣是唐嵘前几天给她买的,深红色,看上去很喜庆。
因为待会儿要一起去庙里拜佛,唐时生又去洗了一遍手。
楼道里到处都是放完鞭炮残留的纸屑,放眼望去,整个小区的地上都铺上了一层红。唐时军和陆知路走在前面,唐时生双手揣在衣兜两边,无声的走在最后面,每踩一脚都会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到了小区门口,唐时军征求大家的意见,问是坐车还是走路。走路的话,不远,半个多小时左右就能走到。
唐时生缩着脖子,抬头看了看天空,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见。一个红色的身影突然从唐时生身边一闪而过,对方的长发拂到唐时生脸上。
唐时生不明所以的看着那个人,这么冷的天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红色毛衣,赤脚在地上奔跑,背影仓惶而跄踉,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模样。她在这里生活了将近二十年,印象里怎么都搜不出这个人来。
唐时生低头摸了摸有点发痒的脸,刺耳的刹车声,重物的落地声,嘈杂的尖叫声......整条大街突然都炸开了锅。
“快打120叫医生来抢救......”
“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当家长的!”
“大年初一就碰上这种事,真是一年都洗不掉这样的晦气。”
“打120没用,这孩子早断气了。”
……
唐时生呆滞的看着周边人拿起手机,每个人的口型都不一样,无意间看见车轮下那双血淋淋的眼睛,她突然心底泛起了干呕。
唐时军本来也在摸手机准备给120电话,但看清被撞人的脸后,她的双手微微颤抖起来,她扒开众人站在最面前,震惊的看着眼睛所发生的一切。她昨天才送了这个孩子一大堆糖果,今早便成了车轮下的亡魂。
陆知路把唐时军从人群中拖出来,问道:“你们的熟人?”
唐时生摇摇头,她对这个人完全没有印象。
一直沉默不已的唐时军开口说道:“她家是两个月前搬过来的,就住在我们对面那栋楼。”
这个孩子叫刘晴,十四岁,读初三。她家搬过来的那天,唐时军见只有她们母女两人,便去帮了一些小忙。
刘晴不爱说话,唐时生从楼下路过时,经常看见她一个人独自望着窗外,眼神黯淡无光,完全不像一个十四岁孩子该有的模样。有一次,唐时军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