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已经陷入了悲痛的回忆里,那啪啪啪的树叶像利刃将一年多快要盘结好的疤削掉,刀尖对着还在溃烂的疮搅了搅。原以为心都没了,有,也是腐肉一块,结疤一层算是渡上金,想着可以刀枪不入不痛不痒的赖活着;赖活着照顾好玛米…可谁知,这块腐肉还没拨掉神经,刀尖一搅又和着眼泪下来,疼的忘乎所以…
〃别走…别抛下我…〃
她哭得梨花带雨,鬓毛太厚梨花碎进毛发里打着柳;她哭得声泪俱下,嗓子太粗嚶嘤磕颤成嘶吼吓着人。现在想想他们当时一边向前狂奔一边抽抽的哭泣的场景就后怕。
伤情画面不会断片儿,无尽重复的刀绞痛点。孩童的哭声以及自己的哭声混为一脉,牵着他们向最终点的悬崖边迈去。
跳下去,一了百了,三生孽随风散,青丝斩前生爱…再入轮回,腐木亦迎春…
就在她悬着前腿想纵身而下之时,一声清脆笑声把她从红尘万丈的迷雾里拉回。只见方小鱼一手抱着孩子,一手蒿着崖边的杂草摆着身体喊救命。她一身冷汗,一口咬穿方小鱼的手掌,用牙齿划拉他的骨肉生生把他拉了上来。
两狗一人下破了胆,没想这林子这么魔障,杀活物不见血…要不是小玛米临时发挥,他们也像悬崖地下堆满的尸体一样,成了填坑的石子。
玛米还不知自己又经历一次险些丧命的活动,乐呵呵的坐在方小鱼的肚皮上给,举起手中闪着黯然光芒的硕大菊花展示给黄点看。
那花有成人手掌大小,细长的深蓝花瓣向四方伸展成硕大的圆形,圆形边缘成深红色像刚舔舐过鲜血。深红花颈被胖娃娃捏在手心,颈下连着的根须滴答着红色的汁液。
紫杉还是紫杉,此刻却没了妖娆的魂魄,顷刻间苍老了百年,树皮干裂刷刷地脱落。当蓝色菊花花瓣上最后一抹红色退尽,这座山惑人心魄的声音也停了,崖底的腐尸恶臭充斥整个山林。
〃这是垂泪花…〃方小鱼喃喃的望着。
杀人无形的催泪花就这么死在了一个婴孩手中。这也是因果报业,让人伤心损命的妖花,死在不知悲愁的无暇婴孩手中。无形中玛米又救了自己一命,对对方小鱼也是。
方小鱼打开玛米的手,将花〃尸〃扔了,可谁知垂泪花一碰到地面根须发着红光迅速的穿入土壤。
那悲伤的感觉还没化作眼泪,方小鱼动作迅速的揽着玛米的手再次拔了垂泪花。玛米倒也开心,一路上甩着催泪花的花瓣乐呵呵的。妖花一朵那散发的气味只想让她和二黑挠肺…可偏偏人类闻着是清香。当夜,方小鱼就把祸害千万条性命的垂泪花扔到篝火里,谁知烧了一夜花未成灰,倒成了干尸…他见自己和二黑退避三舍的模样,最后坚决的撕下衣角包着干花塞入了玛米的棉袄里,成了野兽勿进的护身符。
狗娘鱼爸二黑叔…黄点轻轻一叹,他们能给玛米周全,却给不了正常家庭的爱。在中土,四五岁的男娃娃可以进入学堂,大户人家的女娃娃也会请师傅来家里教学。可这里是雪域,所谓的〃学堂〃就是庙宇,进入的都是红衣喇嘛。
对于这一点,方小鱼更是亏欠,他们有钱,所以很想让玛米也能像中土大户人家的小姐一样娇养着被呵护着。可实际上,小玛米没有学上,只能呆在牛肉铺子对着吵吵嚷嚷的酒囊饭袋。她虽然乖顺可爱,可小鱼还是担心好好的女娃让自己养残了,最后成了粗鄙的悍妇。
恨放不下,仇一点也少不了。黄点知道,血债已经染透了骨骼,方小鱼隔三差五的来山顶遥望,舍近求远的去那山上城镇市场进货。
他在准备在打探,筹谋的时间已过了三年,还有十年…待玛吉嫁人…他会用剔骨刀将那中土的官僚剥皮剔骨…而她若十年后还活着,会助他一臂之力。而在这之前,玛米是他们活着的唯一信念。
和尚,当日前脚踩在空崖,催泪花告诉我,三生情我不要输赢,只求来生解脱,原来我已爱的无力。是玛吉给我新生,是不懂情爱恩怨的婴孩儿让我腐肉再生。所以,和尚,我的命后生为了我的孩子好好活着,却不是答应你临别的嘱托。
你将我生的念想带有,怎么有脸让我好好活过?!
〃小米儿~你太胖了!让你黄点娘娘驼着!〃
方小鱼把垂泪花香包拿下,挂在自己身上,再将头上的小黄花重新别在发髻上,乐呵呵的冲着黄点招手。
黄点收去心神,摇动尾巴迎上四岁女童,伏下身子将孩子驼在背脊。
夜风吹来,星耀满天,野花摇曳,挺美挺美。
两獒两人,平平淡淡一家人。
第六十五章 天灾人祸 物极必反
玛米五岁生辰过得并不平顺。绵延万里的雪山也封不住边陲日益动乱,要说好好的丰饶富足的中土王国不知是得罪了哪路天神,好好的太平盛世糟了难。
比如号称中土粮仓的淮南,从寒冬到早存一个雪花一滴雨水也没落下,有些地方的稻田没了活着的命脉——江河断流,传说中的人间天堂的江南之地成了干涸的盆井之地,饿殍千里,十室九空。东边大地头顶烈阳火烧十城,赤红的地面可以暴晒出十几道口子。西边省地却是数月惊雷暴雨,洪水冲垮了数十城郭。受灾的流民满地,城里城外一摊摊赶路饿死的皮包骨。路上不少扯家带口的难民开始在自家还活着的女娃儿头上插根稻草,只求哪家还有富余一斗粟米便能“买”了去。
有天灾便有人祸。
中土皇帝屡次暂停赋税,下发救难物资却没想到了各路官员嘴里,税变成了五花八门的“费”,救灾款子进了官爷儿袖口里的钱袋。难民叫天不灵,叫苦不应,逢时便有一个被有心人鼓动的傻儿揭竿而起。这一起,四方响应却也八方镇压。这方镇压,那中土边陲便有邻国趁虚叫板。
而叫板的人便是连着这中土最西方雪山的草原游牧。
玛米五岁这年,雪域城十个月都在天雷照顶的余震中度过。这里本就贫瘠,雪域人更是耐寒耐饿,比起那些痛失恬淡生活的中土人,他们更能耐得住身外之苦。天空不蓝,像一口锅一样压得人们喘不过气来,这种惶恐才是信奉佛祖的雪域人担心的。
中土军队踩过难民的尸体,逐步朝着西边集结,雪域边陲的士兵更加暴躁,时不时就会有遭殃的村民死在那些人的皮鞭下。
草原人蠢蠢欲动,中土军队势在必得。雪域的喇嘛们却像置之事外一样不停的大规模,小规模的举行各种祈福仪式。
阿玛吉米牛肉铺子并未因天上异像,地上动荡的事关门大吉。卤牛肉烤牛肉保本卖着,生意却不如往日好了。这座山城的士兵越来越多,来这里喝酒吃肉好点的赊账,不好的拍屁股走人,更差的还被讹去一顿饭钱。方掌柜的道不说啥,弓腰赔笑的让官爷们吃好喝好,临走时还狗腿的为眼生的用油纸包上三两烤肉干,硬是给军爷门做路上零嘴。
一开始,方老板成了军爷口中傻愣冤大头,时间久了方老板又成了拥军爱过的好模范。
黄点看着方小鱼迎来送往,看着他从这些醉成一摊肉泥的军爷口中打探到的各方消息。
中土派来的军队足有十万,加上本就驻守雪域的两万人,足足有十二万。这些人就算洒在草原上不算钢甲铁骑,只拼人数也能将草原人打得狗啃泥。可他们偏偏不直接攻过去,而是调遣了四万精兵翻了一座雪山留在了雪域城。。。
行军千里,仗是要打的。只是打一个?还是都打?调兵来雪域,她可不信那些糊涂士兵口中的话,保护雪域子民和活佛?她看是雪域的喇嘛不让中土的王者放心。
也许早就不放心了,所以才先屠了猎户村,以儆效尤。
“你说可是真的?新接任的雪域王家舔了男丁?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咱们这里除了布达宫中的活佛,就属雪域王最显贵!哈哈哈!当然,雪域上最这个的,当然是驻守雪域城多年的朱老将军!他老人家可是我心中的大英雄!”
方小鱼谄媚的声音打断黄点的思考,她用嘴角碰碰在地上涂涂写写的小米儿,嘴角牵起她的袖口,示意现在已经到了上楼睡觉的时间。
“哈哈哈!方掌柜的,若是我们中土人都向你这么拥军,咱们在外面风餐露宿抛头颅洒热血的也值了。”一个络腮胡的将士大掌一拍,桌上的头盔和空盘子震了一震。方小鱼眼疾手快的又将篓子里香喷喷的卤牛肉叉起四块放到空盘子里:
“秦将军!你们可是我们中土的有功之臣,要不是你们前来驻守,咱们这里肯定也像边陲那些小镇一样。。。”方小鱼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趴在姓秦的将领耳边轻轻的说:“乱民。。。扰城。”
吃了不要钱的酒水牛肉,又加上方小鱼马屁拍的到位拍得节拍得益,那“秦”将军也凭着酒胆对长着一双绿眼珠的方小鱼说道:“可不得胡说,我只是小小的左前将军,哪里有驻守多年的朱老将军有功,苦劳不说,就是这稳固雪域,替圣上分忧的心思我可是比不过!”
“您谦虚了,您是左前将军,只要是外出拼命的活儿,哪个不是您得用命相护!你看这朱老将军也六十有五了吧。。。。”
话说道这个份上,马屁也响到了十里八村外,这话题也刚好点到为止。打探
“哎!兄弟,你这就不懂为官之道的曲曲折折了罢,我是武夫,能到现在这个官职是到了顶。朱将军在雪域驻守近四十载,从上一任雪域王开始就与他交好。这新上任的雪域王年岁正当年,就是没有所出。这不,朱将军将自己的女儿嫁过去,没出几年就给这藏王得一个大胖小子。”
“是喜事,是喜事。。。”方小鱼掩着嘴角,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
“嗨!给你们这些个平民说得含蓄一点你们像没听着一样。”秦某咬着舌头,又喝了一口方小鱼递上来的酒水。只听古都一声紧接着一声爽快的啊,秦某终于将站在一旁倒酒的方小鱼按在一边的椅子上,他侧过头还知道避讳的对着小鱼的耳朵小声说道:“你们知道的雪域王一职原本是圣上派驻过来的重臣,用于监管雪域喇嘛、管理本地民生的职位。这里路途遥远,除了君命不可为谁回来这穷山沟里当官?久了,雪域王成了历代世袭,那最初的陈家也就在这里落了户。可谁想雪域的喇嘛那么大的能力,能将这民心和民生一起揽在怀里。雪域藏王也就成了空架子。只有在历代活佛坐床时围观凑个人场。”
方小鱼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点头抓抓脑袋,然后用崇拜的眼神看着秦某:“还是秦将军懂得多,我是没读过书又是个卖肉的,以后还多请秦大哥照拂!”说完客气话,小鱼儿趁热打铁继续打探:“那我更不懂了,雪域王就是个空架子,为何朱老将军还对他们那么好?要我说应该和布达宫的喇嘛们多相处才是。”
“我也是猜的几分,你想啊,雪域王再那么不中用到底还是咱们中土的人。再来,有句话叫否极泰来…不对不对…有一句话叫物极必反…嗝…就是制衡…不过多久…不不…过不了多久…”秦某没说完便趴在桌边呼呼睡去。
黄点眯着眼睛乖巧的趴在小鱼腿边用鼻头碰着他握着长柄肉叉颤抖的手。
小鱼,有我在…
“黄点…”
轰隆!碉楼外惊天闷雷响起,心中那层覆盖的记忆瞬间被无尽大火吞噬。数百村民的痛苦哀嚎与屋外连连巨响混为一潭。方小鱼瞳孔扩散开来,握着铁叉的手对着醉汉抬起。小鱼的袖口猛然被黄点向下拽着。
“着火了!着火了!”
不知是谁惊叫一声,酒馆里的喝的醉醺醺的人们争相跑出门外。方小鱼颓然放下小臂,绿眼珠这才有了焦距。
“秦…秦大人…快醒醒,这附近走水了…快走吧!”方小鱼晃晃秦某的肩膀,开口的叫唤声音也越来越大。
“走水…”秦某朦胧间看到掌柜些呆愣苍白的脸上挂着绿幽幽的眼睛,像阴间逃债的厉鬼。那样貌顿时让他的酒气散得干净。秦某甩甩脑袋,一时间像空间转换,再眨眼他已被方掌柜的推着跑出酒馆。
“秦将军;快带着你的人回军营吧,万一你们在我们村镇出了意外,咱们可成了害了忠良的恶人…”
说着,天上又落下一颗圆锅大小的火球直直向着不远处的山林袭去。
“天火!这种异相大灾!大凶!”大家昂头看天,火光流年的天灾终于还是来了。
秦某呼喊一声,数十名士兵策马离去。
天上的火球越来越多,像是积攒千年的天怒,终于对雪域这方净土实施了惩戒。
黄点驮着小米儿,二黑拽着方小鱼看着花火绚烂的天。
他们躲过场场兽袭人祸,却不一定能逃过天灾。黄点颠颠背脊,原本以为这辈子会与藏緣老死在一起,却不想会是这种结局。
“黄点…咱们一家人要是躲不过这火雨,走在黄泉路上也不孤单…就是可怜小米儿,她还小…还可恨大仇未报!”
也许上天觉得他们骨轻命薄,收回去不够塞牙缝。火球落了一夜少说也有百儿八颗,种上他们村镇的也就三颗。村里人没伤,只是损失点财物牲口。好在方小鱼早已习惯将乾坤袋一样的僧袋贴身藏着,因此他们也就在寺庙附近的空地上观了一夜的天。
太阳出来那一刻,一切又恢复如常。一直到了傍晚天还是阴沉,收拾妥当的方小鱼在铺子门前贴了暂停歇业的条子
,可谁知一转身,却瞧见骑着马的秦某的身影。
“方掌柜的,你这是关门歇业了?!”
第六十六章 三六九等 进入王府
秦某再来已经换了戎装,威风凛凛真有几分将军的样子。今日他来不单单是为了答谢方小鱼昨夜救命之恩,他拍拍胸脯倒是直接将来意说得分明:三日后雪域王要在王府摆盛宴,一是感谢昨夜驻守官兵相助将王府的老少救出未被落到王府的两颗火球烧死,劫后余生理当庆贺;二是同庆小世子满月,小世子名义上是朱老将军的孙子。在他将王晴认作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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