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为难的看着我，“不是老夫不救，是人已经死了，救不活呀！”
“他没死！”我红着眼大吼，“他的孩子刚刚出生，他的媳妇还在等他，他怎么舍得死！”
大夫眨了眨眼，幽幽一叹，“节哀吧……”
节哀……？
我怎么节得了！
客房的门被猛地推开，两个人影飞快的钻了进来，回身就带上了门，“千年！”
看着顾笑之和齐眉，一时间我又没忍住啜泣了一下，丢下大夫控制不住的哭了起来。顾笑之旋即过来抱住了我，“没事，我把齐姑娘带来了，别怕！”
我不想哭，可是眼泪和呜咽声都控制不住。
齐眉果断的走到床边放下了药箱，一探便知，“是一刻钟之内没有鼻息的。”
“脉搏很弱并缓慢，大概与死无异了。”
“心跳……不对，他的心脉被内功护着，虽然缓下来了，鼻息也几乎没有了，但他还有得救！”
齐眉自言自语着，抬手就掀开了药箱，银针小刀放了一排，随手燃起了火折子捞出一支蜡烛点燃放在了一边，“老大夫，可否来搭把手？我们需要先将肺部的短刀拔出来处理好。”
“元帅的后胸处还有一支箭。”李玉说。
齐眉点头，“老大夫？”
这老大夫认不出齐眉，大概以为她只是要做做样子糊弄一下，站着就没动。我见状连哽咽都止住了，吼道：“你过去帮她！”
顾笑之拍了拍我的肩膀，放开我走到了床边，“麻烦大夫帮助齐姑娘救治一下霍元帅，不论成功与否，事后都会有重金赏赐。”
“齐？”老大夫愣了愣，看着齐眉低喃了声，“莫非是齐眉神医……？”言罢立刻凑到了齐眉身边，“有什么需要老朽帮的，尽管说！”
老大夫帮着齐眉打起下手，顾笑之又回到了我身边。
“我们在这也帮不上忙，就先出去吧，霍报的手下会看护好他的。”
我想留在这陪霍四。
可是看着顾笑之温柔的眼神，我默默就吞回了原本想说的话，在他的搀扶下走了出去。
阳光还是那么明媚，温暖又不是特别灼热。一切都只是在短暂的时间内发生着，却恍如隔世，这一天已经渡过了很久很久。
顾笑之好像是有意在带着我往夏梓萱的房间走，路上还一边说着话，“小刺猬，我真是与你心灵相通，我就知道你在那个地方会选择直接回府，还顺便去墨松家把齐姑娘借来了，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聪明？”
我脱力的靠在他的身上缓缓向前走，“是啊……”
顾笑之关切的问：“小刺猬，你怎么了？”
我摇头，“没怎么，我就是腿软……”
他闷笑一声，“那就好好靠着我，仔细感受我是一个多可靠的男人。等到霍报醒了，你再夸我聪明好了。”
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门前，地上那一大滩血迹还在触目惊心的晾着。来往的人虽疑惑，但都小心的避开了。这时有个小丫鬟抬着一盆已经算为清澈的水出了门，我不知又从哪来了力气，夺过盆抬在血迹正上方，朝下倒时松开了手。
铜盆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血迹被水冲刷着开始蔓延开，逐渐往外流。
屋里的霍九媳妇儿高声问：“怎么了怎么了？”
小丫鬟看了我一眼，我说低声：“你手滑了，去把盆送回去，过来擦地，擦好有赏。”
小丫鬟会意，立刻哆嗦起来，“九夫人，奴婢、奴婢不小心将水打翻了，这就来收拾！”
这时我推了门进去，顾笑之避嫌的留在了门外。
“大姐？”屋里的几个弟媳看到我时纷纷招呼，“你不是去找四儿去了吗，怎么他人呢？”
人群里，就属靠在床上有些虚弱但眼睛很亮的夏梓萱看着我最为期待。
我歉然一笑，“他临时又有事，被皇上叫走了。”
夏梓萱的眼神有些黯了，看着被霍三媳妇抱去逗弄的儿子，露出了苦涩但理解的笑容。
我闭上眼又睁开，扯了个凳子在她身边坐下，“但是霍四是在门外守着你生完了孩子，听到了孩子的哭声才离开的。”
“真的？”夏梓萱向我看过来。
我直直的对着她的眼睛笑，“是啊，霍四听到孩子的哭声，可开心了，和那是被他揍哭的一样，又开心又得意！”
这话一出，除了霍六媳妇和秋月萌没有笑，其他几个都笑了。霍三媳妇说：“这给宫里头办事的人啊，就是忙！我们家老三，我生儿子的时候他还在记什么皇上吃撑了的事，当时听说后真是气得我差点带着儿子回娘家！”
看她咬牙切齿的这么说，倒是所有人都笑了，霍八的媳妇说：“我们家八哥倒是不那么忙，有啥事我叫一声他准回来，可是吧，他那人老实过了劲儿了，久了我才发现谁有事叫他，他都去，就连晚上行房事，有家仆说厨房有老鼠磕了东西，他都要亲自穿上衣服去看看磕坏了多少！”
笑声之中，霍二媳妇说：“哎呀你个大嘴巴，这还有未出阁的大姐和秋姑娘呢，什么都往外说，不害臊！”
嘴上这么说着，却数她笑得最开心。
秋月萌也跟着笑，还插了一句嘴，“没事儿，过不了多久我也要出阁了。”
“什么什么？你要嫁了？嫁谁？五儿吗？”周围立刻乱糟糟的围上去盘问起来，秋月萌咧嘴笑开，“没办法，那小子真是不错，我可不舍得把他让给别人。”
“哎？你们是怎么说的？前几天我看还没那个意思呢，莫非是你们苗疆人有啥习俗？”
秋月萌眨眨眼，“那倒不是，我就是看他为我跑前跑后的，问了一句话——小子，你就这么喜欢我啊？不怕我冲怒之下拿你引血做蛊吗？然后他只对我说了一句话。”
话音一顿，自然引来了无数好奇，“什么话呀？快说快说，让我们听听他是怎么把你弄到手的！”
秋月萌卖了个关子，扫了众人一圈才说：“他说，很好，我成功的吓到了他，这样以后他肯定不敢惹我生气，所以我可以放心的嫁给他了。”
“哎，五儿想事情的方法就是不一样！”周围嬉笑做一团，夏梓萱听着也分了些神，有了恬淡的笑意。
做了母亲的女人，看起来都这么美吗？
我也在那静静地听着，而后不知是谁把话题转到了我身上，“大姐，姐夫来了没？你和姐夫的亲事订的怎么样了？想好订亲之后什么时候成亲了吗？”
我呆了呆，笑道：“还没定下来呢，先订婚再说，不急的。他现在就在门外等着，我也不好让他站太久，我先出去了啊，你们多陪陪梓萱。”
☆、122。多希望你一生只知情字甜蜜
“没问题，大姐！”秋月萌抢着说，“麻烦帮我和姐夫说声谢谢，说我想明白了，也不想回去了。”
心里微动，我点头说了声“好”，起身推了房门出去。
顾笑之已经不在门口，只有之前的小丫鬟还在地上擦拭。见到我出来，她赶忙说：“丞相在客房与松将军谈话，说是大小姐出来后直接去找他就好。”
客房？
我亟亟赶过去，发现霍四在的那间客房房门紧闭着，顾笑之的声音却是从另一间传了出来。
有了之前的教训，不管里面是谁，我都先敲了门。
顾笑之过来打开了门，“交代好了？”
“恩，”我钻进了屋里，“我和梓萱说霍四临时被皇上召进宫里了。”
“这样只瞒得了一时。”顾笑之牵着我到了桌前把我安置在了椅子上，“但一时暂且也够了。”
松溪看着他坐在了我旁边，问：“那抓到的两个孩子怎么处理？”
顾笑之沉默了下，转眼看我，“千年，我们抓到了两个孩子，就是今天伤害霍报的人。你要了解他们的底细吗？”
“要。”我毫不犹豫。
“那好，如果你听完想要做什么，记得不要冲动的一个人去横冲直撞，要先和我说，知道吗？”
我耐着性子说：“好”，但其实心里已经在往下沉了。
低吟了一声，顾笑之垂眸扫了扫四周，方才开口：“我和松将军抓到的两个孩子，其中一个是十二岁的少年，只有一只眼睛。另一个女孩九岁，他们是兄妹，都姓郑。”
当他说那少年时独眼时，我的脑袋里就像是有什么记忆要被唤起一样。听到了他们姓郑时，我忽然就想到了郑若榕和我说的。
他的弟弟瞎了一只眼睛。
“是皇后的弟弟和妹妹？”
“是。”
松溪很谨慎的注意着我的脸色，虽然他看起来也有些愤怒。但顾笑之却比较平静，一点要隐瞒的意思也没有，只是沉稳的过了头。
看着他们，我闭上眼睛想了很久才说：“我想杀人。”
松溪当即拍案而起，“大小姐，不可！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脏了您的手，还惹出非议啊！”
顾笑之抬手断了他的话，另一手握着我的，看着我说：“我陪你杀。要凌迟还是要用刑，你怎么痛快怎么来，最后我补刀，人命算在我身上，如何？”
他这么平静地说着，我反而迟疑了。
“为什么要这样？”
他眯着眼笑，“为心爱的女人收拾残局而已。”
松溪头痛的呻吟了一声，捂着眼睛起身往窗前走。
心里被古怪的情绪搅得难受，我迫使自己多冷静了几分，“那两个孩子本事很大么，能将霍四重伤。”
“本事不见得多大，戏演得好，计算的深而已。”顾笑之答。
计算的深……“是皇后的主意？”
“有可能，但不完全保证是。”
“那要把这事告诉皇上吗？”
顾笑之说：“自然是要告诉皇上的。”
最后沉了沉气，我虽不甘，可心里的那股火还是被强压了下来，只得轻叹，“行吧，人我不杀了，我相信皇上会给我一个公道的说法。”
顾笑之握着我的手紧了紧，“放心，他不给你，我就找他要，他再不给，我就自行补偿你个公道。”
“乱给你加工作量你不是会生气吗？”
“没事，为你服务，心甘情愿。”
松溪在窗口实在是待不下去了，“那什么，丞相、大小姐，我……我去看看元帅的状况，你们先聊着！”
一瞬间我有种伤害了无辜之人的感觉，难免有些许尴尬，“呃，你去吧，稍后我也去。”
松溪赶忙应了两声，推门就走。
房门被关上后，我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呼出，“顾笑之。”
“恩？”
我咬了咬唇，“说真的我真的很想揍你。”
明明我有一腔怒火想要宣泄的。明明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冲出去不管对错先痛快的解决问题的，明明我很想替霍四报仇的。
“都是因为你，我竟然能让自己这么憋屈。你一定是故意纵容我的，才会让我迟疑，让我放弃，你是故意的。”
顾笑之深深地看着我，莞尔，“这一点，我发誓，我没有故意去说给你看。我说过的话，每一句都可以毫无怨言的做到。都是真话。”顿了顿，他低叹，“只是你太善良了。从来只是嘴上说得狠，心里软的就像豆腐一样。”
我痛苦地低下头闭上眼，“可是怎么办啊……万一霍四真的出了什么事，他的儿子才出生啊，梓萱知道了这事该怎么办……我真的怕她一时想不开。”
“霍报会没事的。他虽姓霍，但他是正义之人，定然会有福报加身，你要相信他。”
眼睛已经蒙上了水雾，我摇着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摇的头，心里阵阵抽痛。
顾笑之将我的头按在他心口，“我多希望你一生只知情字甜蜜，永远不知其中凄苦。”温柔的话语逐渐掷地有声，“放心，我会争取活到你死之后，不去让你感受这种离别之痛。”
他的安慰总能令我振作，只有这次，延绵下去还是无尽的酸涩疼痛。我扯着他的领子艰涩的问：“难道，让我在将死之时惦念着你以后该如何过活，这样就不会痛了吗？”
顾笑之沉默了一下，“那不如真到了那一天时，我们就一起死吧。若是敌军相逼，我们就一起跳崖，一起投湖，互相往心脏上插一刀也可，倒是刻骨铭心。倘若我们老了，那就相互依偎在一起，分食一包毒药，不管怎样都要赶在同时去投胎。”
顿了顿，他长叹，“只是这样，恐怕又是要被你折磨一辈子。”
“是谁在折磨谁啊！”终于忍不住笑，这一笑却把之前控制住的泪也带了出来。我用力吸了一下鼻子，将整张脸都埋上了他的肩头。
顾笑之轻轻抚摸着我的后脑，“倒是你，愿意下辈子再被我折磨一遭么？”
“……”莫名的抖了下身子，我抬起手臂圈在他颈上，“看情况吧。”
顾笑之低低的嗯了声，又问：“那你可愿意嫁给我了？”
心理一撼，我闭上眼，“不愿意。”
“亲事都要订下来了，还不愿意？”
“就是不愿意。”我弯起嘴角哼哼了两声，“等不及你去找别人嘛。”
顾笑之：“我不急。但是我娘恐怕急着抱孙子。”
“……”
他笑了，“被吓到了？”
“哪有你这么找借口的啊！”我捶了他一记，听他闷哼了一声又心疼的把胳膊圈了回去。这个人真是的，不知道死者为大么，父母双亡了还找这样的借口。
“还有，你以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小心不要伤着了。那段日子，我都不怎么敢随意碰你，生怕一不留神又把你弄得嘴角流血了，真是，哪来的那么多血吐啊你……”
顾笑之低笑，“受了内伤在所难免么，血这种东西也不是一般人想吐就能吐出来的。”
“我不管，你就是不能再吐血了，要不我就陪你一起吐！”
“好的不跟我学，就学坏的。”
“你有好的能让我学吗？”
“有啊。”顾笑之神秘一笑，“我会对你特别好。”
我听后沉思了下，“这点我可以向你学，我也会对自己特别好。”
直到天色暗下，隔壁才传来了推门的声音。我和顾笑之走出去，却见齐眉趴在寒墨松背上像是睡着了。
“他什么时候来的？”
“齐姑娘到这不久他就来了。”
寒墨松抬眼见到我们，说：“霍元帅伤得太重，眉儿已经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