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也和百花酿本来就不易醉人有关。
喝了不代表要醉,能麻痹自己就行。
小胖子抬手就唤来宫人,“先带她去沐浴,多撒些花瓣除除酒气!”
“皇上您嫌我身上酒味重?”脑子里到底有些迷糊,致使我问出了对他不敬的话。
但小胖子没介怀,而是直接的说:“不是嫌你,但你也别这么熏着人啊!朕的酒量也不好,你还想朕和你说着说着话就醉倒在一旁了?”
我被逗得笑了下,“那我去洗洗!”
舒舒服服的沐了个浴,宽大的水池令我忍不住想要沉下去清醒清醒。在里面泡了好一会儿,我才意犹未尽的爬出去,被两个宫女带去换了身宫装,又梳了个很美的发髻。
我呆呆的看着铜镜里的人,咧嘴傻笑。
不是挺好看的么,也有人要,没必要一棵树上吊死啊。
是顾笑之那个人渣,薄情寡义欠仇杀,再让我逮着他,一定毫不犹豫的捅两刀替百姓除害。
被带了出去,小胖子就在外面站着。算起来大概等了着实有一会儿了,我不禁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虽然还是个小胖子,但比起左久没来那会儿,他已经瘦了不少了,除了脸还是又圆又大的,穿着春衫的他也算是一个微胖的挺拔少年了。
小胖子回过身,看着我眼睛亮了亮,“千年,你穿宫装真好看!”
“是么。”酒醒了些,对着他我也不敢放肆了,含蓄的笑了下,宽大的袖子中双手交握站在他面前不敢多言。
小胖子上来伸手就揽在我的腰上,“看你心情不好,朕陪你走走?”
怎么走,也走不出这高墙深院啊……
我在心里微微的叹,有点心疼小胖子。从小他就没出过几次宫,自有都没有,媳妇是不得不娶的,兄弟姐妹又不在身边,现在爹娘也全死了,我和他比起来不知道要好多少。
他都没借酒浇愁呢,我又有什么好多愁善感的?不就是个男人么。
“怎么,你和顾丞相吵架了?”小胖子边走边问。
我看了他一眼,笑道:“没吵。”
“那怎么,你这一幅受了伤的样子?瞧你眼睛像个兔子似的,朕可从没见过你这个样子。”
“……皇上你怎么知道是顾笑之?”
小胖子望了望天,“试问现在满朝文武谁不知道顾丞相大病归来请假未朝,却在霍家呆了六天赖着不肯走?”
“……”
小胖子揽在我腰间的手明显力道重了些,似乎是在握着上面的肉,“你们俩闹了什么矛盾,至于这样啊?”
他这样子,让我回忆起了临出发前他说的那番话。
我忙加快了两小步,使他的手松动了些,“也没什么,不过是我去送东西时不小心撞见了他与女人欢好。”
小胖子的脚步顿住了,“啊!?”
我也停下步子,静静的站在原地。
小胖子赶忙上来,“你是说,你亲眼见到顾丞相与其他女人……”吞了两下口水他才问出口,“和女人在床上做那些?”
我垂下眼帘淡淡的说:“是啊,就是那档子事,刚好被我撞见了。”
“千年,你也不要太难过。”小胖子耷拉下眉毛抚着我的背安慰,“男人都是这个样子,三妻四妾并不少见,你看朕自恃是一个不喜风月的人,到头来不也得到处留宿么?”
他说得对,可我怎么能不难过呢?
果然承诺说出口就是为了被否认的吗?
即使男人可以三妻四妾,但我的爹,和我的几个弟弟,他们都没一个娶第二个妻子的,在这种环境下生活的我实在不是很能理解并接受这些事情。
“千年,你喜欢丞相对吧?”小胖子问。
“是。”我答。
小胖子抽回了自己的手,背到身后意味深长的看着我,“那你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是忍受,二是放弃。”
“我放弃。”我毫不犹豫的说。
“你就这么放弃了?”小胖子吃惊,“那你也不是很喜欢他啊!可是……”他纠结,“那你怎么看起来那么伤心呢?不会是在逞强吧?”
我握了握拳,抬起眼认真地看着他笑:“皇上,你与我相识了那么多年,还不知道吗?我不是逞强,我是真的强。现在只是一时间难以接受,但我保证过几天的我又会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霍千年!”
小胖子还是深深地看着我,半晌才说:“那就好。”
之后我们两个又谈了些事情,一来是太后死后的朝廷动态,这个他不是找我参谋,单纯的诉苦抱怨而已,二来就是他已经在着手整治湘路,准备年前就处理好一切,把湘王接回晋京待一段时间。
我一直默默的听着,偶尔回应两句证明自己确实在认真听。小胖子也没介意,就自顾自的说个不停,最后带我去见了怀他孩子的那个妃子。
满当的应付了一整天,到了晚上和小胖子一同用过膳之后我才嘱咐过他不要将我过来的事情泄露出去,然后一个人游荡在街上。
浅香已经一个人回去了,我也嘱咐过她不要和家人说我还在晋京的事,让她谎称生了几天的病,在她妹妹那呆了几天才病好回去。
我是没打算回家的,只不过也不知去哪罢了。
路上遇到程择,这次却没过去打招呼,我在他抬手之前就扭头到了另一条街上,像个落荒而逃的可怜人。
从何时起,我的世界没了顾笑之,真的好危险。就算我不停的告诉自己眼见也不一定为实,有可能他是有什么苦衷,可那一幕画面不断浮现在脑海,还是会引得我浑身不适,慌张又无奈,恨不得一头撞在墙上忘了这件事。
有了顾笑之的世界也同样危险,遇到这样的事我该怎么办?
身上还穿着宫装,不好大步的走,此时我的眼睛一定是又红又种泪水婆娑了,想想都觉得狼狈的紧,在街行走一定惹眼惹眼。我干脆躲在一处少有人经过的小巷子里,变着法的劝慰着自己要冷静坚强不能再哭,终于缓下劲时却好笑地发现那里竟有两只发春的猫也在做那勾当。
莫非今天黄历如此?还真是讽刺啊!
也不去打扰它们,我就蹲在一边看着天空发呆。夜越来越深,我都不知道呆了多久,只知自己腿也蹲麻了,脚也蹲疼了,街上开始敲钟,叫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了。
浑身泄了气似的没劲儿,心也累的发沉,我往后一仰,靠着墙坐在了地上。
☆、105。你也有伤心事吗
静下来的时候,脑子里仍然塞满了那一瞬间淫靡的画面。朱砂赤裸着身子骑坐在顾笑之的身上,见到我时还笑了笑,俯下身就伸出手臂搂住顾笑之趴在了他身上。
都病成那个德行了还没忘做点爱做的事来场采阴补阳阴阳调和,这是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没看出来啊,他还真是个风流的人!
天色漆烟一片,无星无月,小巷子里的两只猫早跑了,只剩我一个。这时似乎有人经过,还是一个醉汉,带着臭熏熏的酒气晃悠着往我这边走,而后靠在墙根上干呕了两声,顺手丢掉了酒坛子,地面传来啪嚓的碎裂声。
“你也有伤心事吗?”没由来的,我问出了声。
醉汉明显顿了顿,听见周围有人说话,四处看了看才发现一旁坐着的我,跟着也就坐了下来。
“我没有。”他说着打了个酒嗝,听起来像是醉的不轻,又清醒得很。
“那你为什么喝那么多呢?”我问。
醉汉扭头,没到能看到我的程度,却和看到了我一样又将头扭了回去,“我啊,为我的兄弟……高兴!”
“高兴?”他虽这么说,却在言语里听不出半点高兴的样子。
醉汉哼了哼,又笑了,“是啊,高兴,虽然我们俩喜欢上了一个女人,但他是认真的……他能认真,我就高兴!我啊,我……只是对她有一点点动心而已,就那么一点儿,她可比我的女儿还要小一岁,我……我也有另一个女人,还有个刚会走路的儿子,我本来就不会和她……在一起……”
他语无伦次的说着,我就挑挑拣拣的听着,末了忽然发现了什么,“你是杨佟掌柜?”
醉汉没有说话。
但是他的声音确实与杨佟很相似。杨佟是寒墨松的兄弟,我与他也见过几次,平日里是个很温和的沉稳男人,今天一下子形象跌落千丈,刚才我还真没人出来。
比他女儿小一岁,又是他兄弟喜欢的女人,不会是齐眉吧?
这样想着却没敢问出来,我干脆换掉这个话题,“这么晚了,你不回去吗?家人不会担心吗?”
杨佟低着头,还是没有说话。。。
睡着了?我猜测着,又不敢碰他,也不敢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儿,只能干坐在原地。
直到身边传来轻微的鼾声,我才确信他还真是睡着了。那就更不能丢下他了,我便脱下了外面的罩衫,打在了他身上,然后继续坐在不算凉的地上看着天空发呆。
一夜无眠。
过去了这么多天,我当真是已经平静了许多,除了想到时心里会微微的难受,但也不会想着一直喝酒那么糟践自己了。毕竟为了一个花心的男人,不值。
第二天早上,杨佟醒了。睡了一觉的他清醒了不少,见到我在旁边,他身上又搭着我的衣服,连忙说着抱歉和道谢。我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告诉他不要将见过我的事说出去,然后拿回衣服就走了。
我也不知该走向哪,总之就是随便走走。
身上带着些出宫前小胖子塞给我的银子,不至于饿着,倒是一直在外面有些冻到,难免染了风寒。我干脆就去了齐眉那,只是没想到寒墨松竟然也在仁医堂里。见到我时寒墨松和齐眉都吃了一惊,“你不是回宁垵了吗?”
我脱口问:“你们怎么知道?”
问完发现不对,寒墨松和顾笑之的关系可不一般!
抬脚就想逃,无奈这会儿头正又晕又疼,逃也没什么用,干脆就坐回了医馆。
“我没去宁垵,这几天就在晋京城里晃悠。”
齐眉看着我的眼神明显写满了心疼,“千年,你怎么这么憔悴了,眉儿先给你悄悄身子,然后去给你煲个汤来!”
听到汤,我条件反射的一抖,“不要!”
激动的样子吓了她一跳,我缓过神,放低了声音说:“我不喝汤,你给我熬些粥吧,清淡点的。”
“好。”齐眉说着把手搭在了我的手腕上。
闭着独眸,她镇定的说:“没什么大碍,只是凉到了,喝些药再静养几天就好。”说完她又问,“千年,你的家人知道你还在晋京吗?”
“不知道。”我摇头,“你也别说出去,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还在这。”
虽然这么说应该已经没什么用了,有寒墨松在,他多半会告诉顾笑之。
待齐眉去熬粥的时候,寒墨松果然来找了我,“霍姑娘,你知道笑之一直在找你吗?”
我眼睛都懒得抬,面无表情的说:“不知道。”
寒墨松轻叹,“从晋京,到垣前,再到现在正开战着的宁垵城,他来回已找了你两遍。霍元帅知道你失踪的事,把他暴打了一顿,你也知他的身体眼下很糟,现在卧在相府中连爬都爬不起来了,但他还在想着找你。”
“他回来了?”我脱口就问,发现不对,又抿了嘴,过了一会儿才说,“他自己爱折腾,那是他自找的。倒是,你知道我弟弟霍报如何了吗?”
“霍元帅知道你失踪后很着急,但他没有向家里说明你失踪的事。霍国也在秘密的找你。”
倒是让他们担心了。
我咬了下唇,“你会将我来过的事告诉顾笑之吗?”
寒墨松笑的很友好,“这是自然会的,他现在的状况很糟糕,就算眉儿会去为他诊断,他的心事也影响了他的康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心里的波澜已经汹涌,我却仍作淡定,“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忽然消失么?”
“我知道。”寒墨松平静的说,却又问我,“敢问霍姑娘,你为什么不听笑之解释一下呢?”
我凉凉的笑了笑,只问他一句,“解释就能否认掉他做过的事吗?”
听我问完,寒墨松倒丝毫没有为难的样子,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持着认同的态度:“不能。”
既然他也知道不能,那就没什么好聊的了。我在意的又不是顾笑之解不解释,而是他做没做过。做过的永远抹杀不掉,那么解释又有什么用?
偏生寒墨松就是有可以聊的,“霍姑娘,你不怕这样下去,笑之会死吗?”
我反问他:“他死是自己糟践自己,还是我的错?”
寒墨松毫不犹豫的说:“于情于理是他活该。”
这活该一词听得我倒是痛快。
“既然他活该,我有什么好怕的。”冷冷的说了句,我捏着掌心努力克制着自己不管是在脸上,嘴上,还是心上,都不能动摇。
别傻了,他做过一次你还想着不会有第二次?知道自己会不开心,就得在最开始的源头止住悲剧的发生。
因为我喜欢他,所以必须要在这段感情走入正式之前将它扼杀住。免得往后当我承受不住时,苦了自己也苦了别人。
腿上盖着被子,身上却还是忍不住泛着凉意,我说:“我喝完粥就动身去宁垵找霍报去报平安,你想和顾笑之说就说吧,但我绝对不会再让他找到我了。”
“这是何苦呢,互相喜欢的两个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啊。”顾笑之轻飘飘的说了句风凉话,脸上倒只有一点点的忧心,更多则是在焦急的往外看,边嘀咕,“眉儿又熬粥又煎药忙得过来么……”
“寒公子,如果是你,你出现了这种事会怎么解释?”我忽然好奇。
寒墨松眨了下眼,“我?”他指着自己笑,“我好不容易才将眉儿收服,哪儿敢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啊!而且我也永远不会做出那种事,我的命是眉儿给的,我得将自己的全部都给她才行。”
他说的轻佻,眼神却很认真,也很温柔。看得我都忍不住为齐眉放了心,大概因为他们这样的进展关系和我跟顾笑之的是不一样的吧。光是态度,寒墨松显然就端正了很多。
只是一切都是未知,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
寒墨松见我不说话了,又道:“霍姑娘,笑之虽然没和我仔细解释过,但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