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母的年纪也不小了,工会主席和副校长也跟着秦青劝,到底把师母给劝走了,不然两个一起倒在这里就麻烦大了。工会主席是个三十多岁的男老师,他对秦青说:“今晚麻烦你了,明天我就让两个老师来替你,施教授是你教授,你先辛苦一下。”
“应该的。”秦青说。
送走他们以后,秦青回去坐在病床前看着施教授,他带着呼吸机,手上连着心电监护,另一只手的手背上还插着点滴。
他的生命看起来脆弱的就像风中烛火。
“教授,到底是什么东西……”秦青按住太阳穴,她还没有吃晚饭,不过工会主席和副校长来的时候很程序化的提了一箱牛奶一篮水果,她就自然而然的吃起来。
会是石莲台吗?
如果是石莲台,它会在哪里?
其实她反而希望是石莲台而不是跟施教授擦身而过的一件东西。
点滴一滴滴的滴落,病房里寂静无声。
整条走廊都是空寂的,尽头的护士站里,两个值班护士也沉默的看自己的书,秦青去叫她们来换水的时候听她们说是打算读研究生,真是太拼了。
“只当护士不行。”那个年轻的护士小姐说,她温柔又体贴,不但换了水,还替施教授轻轻翻了个身,据说要两小时翻一次,“别担心,病人的情况是稳定的,体温也没有再上升。”
施教授是低烧,体温一直维持在37。9度左右,偶尔会烧到38度,这种温度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很容易让人忽略。医生却担心会是老年肺炎,这种病发病慢,等发病的时候再救治已经迟了,所以要早发现早治疗。
除了那一次交谈外,秦青只能对着病床发呆。她没带充电的东西,手机也不敢用,怕等到要打电话时没电了。
从晚上十二点一直熬到凌晨四点,最后一袋水可以吊到早上八点时,秦青才敢趴在教授的被子上合一会儿眼。
她站在走廊里,这走廊非常眼熟。
它的墙壁上白下绿,地上铺的却是棕红色的木地板,比起古老的墙壁,木地板的造价可比地板砖高多了——学校不会舍得在走廊上铺的。
走廊并不长,她可以看到近在咫尺的门,雕花玻璃的门像咖啡馆的,还是古典装修风。
门外狂风呼号,走廊上一盏灯都没有,黑漆漆的,冷得让人发抖。
而走廊的另一边,却有一扇露出一条缝的门,门内的灯光非常温暖。
她听到门里有两个声音。
一个年轻的声音在耍赖皮:“教授,我还要抄啊……”
一个同样年轻,但更好听更沉稳的声音端的是铁面无私:“继续。”
然后,她听到一个脚步声走向门,门打开了,一个穿着灰色格子马夹、白衬衣,胸口口袋垂着金链表带,梳着大背头的年轻男人在门口冲她扬了扬下巴:“进来吧。”
秦青脑海中蹦出四个字:帅裂苍穹!
不是,这谁啊?
不是教授吗?教授都是这样的吗?这样的教授学生还会逃课吗?
她走近后发觉这个男人有点眼熟,虽然他看起来非常年轻,带有一股叫“贵族气质”的东西,他一手插兜,一手绅士的替她开着门,袖口挽起,露出光洁的手臂,他没有回头就道:“大头!抄你的书!”
那个好奇抬头的人立刻把头低下去继续抄书。
秦青认出了这间教室。
彩色的拱形玻璃窗,大排的课桌椅,头顶的枝型吊灯。
还有身后这位教授。
“代教授?”她带着一点迟疑的喊。
代玉生对她点点头,带着她走过去,路过那个再次好奇抬头的人时,毫不客气的拿起桌上的一本书抽向他的后脑勺!
啪的一声脆响!
秦青缩了下脖子。
随便也打量了下那个在抄书的人。
他剪着旧上海混混和红军电视剧中二皇军汉奸特有的发型,后脑勺推平,前发中分,长留到耳际。近现代有个明星也剪过,还有个别号叫“郭富城头”。
这发型还是要看是谁剪,四大天王剪了就能引起流行,这个抄书的人剪了,也带有特别的青春气息。
他很瘦,穿一件领子已经皱巴巴的衬衣,配一件背带式西裤,也是民国时流行的装扮。
他抬头看了眼秦青,露出个笑来。
虽然太灿烂而导致牙豁子都露出来了,但秦青还是认出来了!
“施……”她看到代教授轻轻对她“嘘”,就赶紧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代教授把她带到窗户边,离抄书的施教授远远的,才小声问她:“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秦青还沉浸在“年轻的施教授”的震撼中,说:“不知道。”她偷看了眼施教授,正好他也偷看他们这边,眼神对上,他还对她招手!
教授,你好活泼。
秦青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她尽量快速的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道,“现在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还有在哪里。”
代教授黑着脸,阴森的瞪了一眼施教授,对她说:“那就非把他叫醒不可了。只是叫醒后,他大概会很快消失。”
秦青不解的问:“消失?”
“他现在是做梦。一会儿你上去叫他,他就会想起来,之后就会醒来。你趁机赶紧问,问完就出去尽快把这件事解决掉,他在梦里年轻,可在外面撑不了多久。”
她默默点头,没错,施教授现在很危险。
代教授雷厉风行,跟她交待完就带她过去,两人站在施教授的桌前。
施教授茫然无知的抬头,冲代教授求饶的笑。
代教授对秦青:“喊吧。”
“施教授。”秦青说。
施教授——年轻的施无为愣住了,他几乎是转眼间就想了起来,“啊,青青啊。”
跟着,他的头发变少、发际线后退、颜色变得花白,皱纹爬上他的脸庞,肩膀下垂,背不再笔直,啤酒肚也回来了,还有衣服也变成了普通的西装外套。
然后他就发现了旁边仍然年轻的代先生。
他局促的站起来,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代先生。”
秦青抓紧时间:“教授,你这几天做了什么?碰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了?那东西很危险,你知道它在什么地方吗?”
施无为是想隐瞒的,他觉得这件事已经解决了,最好不要再让秦青插手:“青青啊……”
“说。”代玉生吐出一个字。
“是石莲台。韦明星把它还回来了,那东西开始要他的命,他害怕,可又垂涎它的威力,舍不得真把它扔了,我设了个局,让他觉得把东西放在中国是最安全的。”因为外国会查他,那会影响他的根基,毕竟他现在刚刚开始赚钱,根基不稳。而且,有钱的人最怕死,更怕钱还没享受够的时候就死,他舍不得石莲台,更害怕它。至于他为什么笃定他会把石莲台送回中国,因为石莲台在中国时,从来没害过人,韦明星一定会觉得,在中国的收藏下能克制它的威力。
施无为还挺沾沾自喜的,他慈爱的对秦青说:“这件事教授已经办好了,你就不要再管了。”
代玉生额上青筋乱跳。
秦青问:“碎片在哪里?我去确定一下。”
施无为:“我看你把碎片放太阳底下,我也是这么做的,你放心。”话音未落,代玉生已经忍不住抓起桌上的书又拍向他的脑袋:“放心?你看别人这样做你就也照做?你以为这种事是看看就能学会的?”
秦青惊讶的发现被代教授一打,施教授又变“年轻”了,衣服也变成背带裤了。这挺好的,只要这样,施教授就还在做梦,他也不会醒了。
代玉生也发现了,本来打一下就算了的,他打算一会儿多打几下。
他示意秦青快问。
“在哪里?教授,你把碎片放在哪儿了?”秦青说,“只晒是不行的,还要再做最后一步。”
跟她说话时,施教授又变成老教授了,“我放在楼顶了。”
秦青马上往外走!
只要离开教室,她就能醒来。
走出去后,她还能听到代教授责骂施教授的声音:“蠢材!那东西又不是狗!韦明星都被当成祭品了,你以为你会例外?你以为你跟昭昭似的?她身怀异数,碰那东西没事,你以为你能跟人家比吗?没有金钢钻别揽瓷器活!跟以前一样!不用别人拜托就冲上去!上次帮别人跟一堆军校生打架打到在医院住了半年!这次也想把小命玩掉吗!”
哇,没想到施教授还有如此青春洋溢的时候。
秦青在心里想。可能因为见到了代教授,她觉得轻松了一点,事情没那么糟了。
对了,教授怎么知道她取字“昭昭”?
☆、第 222 章 除煞
“你醒了?”
秦青睁开眼,病房里的窗帘还是拉着的,走廊上却已经有了声音。护士小姐正在记录,看到她醒了,笑着说:“阿姨不让把你叫起来呢。”
她抬起头就看到师母正拿着热毛巾给施教授擦脸和手。
“你也去洗,水都给你兑好了。”师母笑着对秦青说。
一旁的浴室里摆着两个塑料盆,一粉红一粉蓝,粉红的盆里搭着一条粉红毛巾,一看就是新的,洗脸台上有一个倒好水、挤好牙膏的杯子,也是为秦青准备的。
师母进来涮毛巾,说:“快洗洗去吃早饭,我在家做好带过来的。”
今天早上,师母看起来好多了,可能因为施教授进了医院,人虽然还没醒过来,但医生说情况并没恶化,此时此刻,没恶化就是好消息。
师母还给施教授带了新睡衣、新内裤和新袜子。秦青坐在沙发上吃饭,看到师母把干净衣服放在床角,几口喝完牛奶说:“我来帮忙!”
“吃你的!”师母冲她严厉的摆摆手,出去叫护士帮忙了,很快过来两个年轻护士,轻手轻脚又干净利落的帮施教授擦身换衣服,师母还觉得秦青看到这一幕不好,过来帮她把早餐端到外面客厅吃,还给她打开电视让她看新闻,指着饭盒说:“都吃完,都是给你带的!”
秦青低头看,有牛奶、有粥、有煮鸡蛋、有牛角面包、有烧麦、有虾饺、有小笼包。
过一会儿,秦青低头过去:“师母,吃不完…”她已经很努力了。
这时刚七点,她醒来时是六点。
秦青提起包说:“师母,那我就回学校了。”她去看了一眼施教授,见他睡得正香,不自禁露出一个笑。
在那边有代教授看着不会有事,睡吧,等他睡醒,事情就解决了。
师母疼爱的摸着被角,也跟着笑了。她跟秦青出来,秦青忙说:“师母,您不用送我!”
“不送,有东西给你。”师母从包里取出一个保鲜盒塞给她,“路上吃。”
秦青不及细看就塞进包里,快步出了病房。等坐上出租车后才掏出来,一看是一盒洗干净的大草莓。她抱着盒子哭笑不得,师母真是……疼学生跟疼孩子一个样,使劲喂吃的。
早上七点车不多,一路没有堵就回到了学校,秦青直接去了施教授办公的那幢楼。她没有直接上去,因为她猜施教授会选顶楼放肯定是因为平常人上不去,所以她先去保卫处找老师说:“老师,上回我跟同学上去把手表忘在顶楼了,您能不能把门开开让我进去找找?”
学校里的老师都习惯学生们出现各种问题,这个老师无奈的笑着说:“你们这些学生啊,去外面咖啡店坐坐不好吗?跑顶楼干什么?风又大太阳又晒。”
秦青低头受教,乖乖跟着这个老师去找钥匙。
结果,钥匙不见了。
一个老师想起来说:“施教授借走了就没还回来。”
秦青心想:施教授果然老谋深算。
顶楼平时根本没人上去,他攥着钥匙也不怕别人跑上去碰到碎片。
带着秦青的那个老师对她一摊手:“这下我没办法了,等施教授来吧。”
秦青现在再去施教授家里翻钥匙就太晚了,前提是施教授会把钥匙放家,万一,施教授把钥匙放在另一个“安全”的地方了呢?除他之外别人都想不到也找不到的地方?
她就哭丧着脸跟着这个老师,“老师,你帮我找找,帮我找找,谢谢老师,谢谢老师。”
但凡是老师,如果心软的,一般都很难拒绝学生。
秦青跟着这个老师转了三圈,老师深深叹了口气:“唉……没钥匙我也没办法啊……”站起来,示意秦青跟上。
嗯?
秦青跟着这个老师,看到老师去校工那里借了个螺丝刀,然后带着她上了顶楼,把螺丝刀往门缝里一别,用肩把门使劲一撞,咔咔两声,门开了。
秦青瞠目结舌。
老师一摆手:“还不去找?”
“谢谢老师,谢谢您!”秦青赶紧道谢跑进去,沿边转了一圈,没有,沿中间慢慢走,终于在正东的方向找到了,挺不起眼的十几块小石头,有被钻头钻出来的新鲜断面。
秦青感受了一下,这些石块还含有隐隐的煞气。她带上来了一个最大包装的空薯片袋,把石块全都装进去,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手表,用脏手抹上一层灰,拿着跑回去,给那个老师说:“找到了。”
“找到了就好,快下去吧。”这个老师很负责的一直等着秦青,不知是不是怕把学生一个人放楼顶上再出意外。
石块找到了,接下来就是除煞了。已知的除煞方式中,有效的她只知道一个。
秦青打电话给司雨寒,她爷爷和姥爷那一代都是拆迁户,应该对这附近的郊县熟。
“你想找旱厕?!”司雨寒吓了一跳。
“就是农村那种露天的,敞开的大粪坑。一定要露天的。”所以窨井里虽然也有污物,但由于不露天就不行。
司雨寒知道秦青的能耐,也多少了解一点,就说:“那我打给我哥他们问问。”过了十分钟,她打回来说:“我哥说他知道有一家攒猪粪卖的问行不行。”
“猪粪?”
“人拉的哪有猪拉的多?”司雨寒说。
这是大实话。
秦青犹豫道:“他们多久卖一回?”
“攒够一池就卖,等我给你问。”五分钟后打回来,“四年,他们家池子挖得太深了,年前刚卖过一池。”
四年应该够了。
秦青问:“怎么去?”
司雨寒:“我带你去。”
秦青在楼下等了一会儿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