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顺手一把扯住道:“哪里去?我问你一个信儿,此间是甚么地方?”
少年只管苦挣,口里嚷道:“我庄上没人,只是我好回信?”
悟空陪着笑道:“施主莫恼,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你就与我说说地名何害?我也可解得你的烦恼。”
少年挣不脱手,气得乱跳道:“蹭蹬!蹭蹬!家长的屈气受不了,又撞着这个光头,受他的清气!”
悟空道:“你有本事,劈开我的手,你便就去了也罢。”
少年左扭右扭,哪里扭得动,却似一把铁钤拑住一般,气得他丢了包袱,撇了伞,两只手,雨点似来抓悟空。
悟空把一只手扶着行李,一只手抵住那人,凭他怎么支吾,只是不能抓着。
悟空愈加不放,少年急得爆燥如雷。
陈凡见状一乐,不由笑道:“行了悟空,放开他吧。”
孙悟空当真是玩心不减,却又聪明无比。
神识一扫之下,陈凡便知道到了高老庄,这少年便是高老庄的人。
要说高老庄最出名的人物,自然是那天蓬元帅下凡的猪八戒,还有那猪八戒要娶的媳妇,高翠兰。
悟空闻言,却是咧嘴笑道:“大哥你看,这小娃娃行色匆匆,行装又不是个走近路的,必定有买卖,咱们的落脚处说不得就在这小娃娃身上。”
少年被行者扯住不过,只得说出道:“此处乃是乌斯藏国界之地,唤做高老庄。一庄人家有大半姓高,故此唤做高老庄。你放了我去罢。”
悟空笑道:“你实与我说你要往哪里去,端的所干何事,我才放你。”
少年无奈,只得以实情告诉道:“我是高太公的家人,名叫高才。我那太公有一个女儿,年方二十岁,更不曾配人,三年前被一个妖精占了。那妖整做了这三年女婿,我太公不悦,说道女儿招了妖精门,不是长法,一则败坏家门,二则没个亲家来往,一向要退这妖精。那妖精那里肯退,转把女儿关在他后宅,将有半年,再不放出与家内人相见。”
第三十九章高老庄
“后来如何?”孙悟空一听闻有妖精,不由眼前一亮,追问道。
高才道:“后来太公与了我几两银子,教我寻访法师,拿那妖怪。我这些时不曾住脚,前前后后,请了有三四个人,都是不济的和尚,脓包的道士,降不得那妖精。刚才骂了我一场,说我不会干事,又与了我五钱银子做盘缠,教我再去请好法师降他。”
高才说着,看了孙悟空一眼,又道:“不期撞着你这个纥刺星扯住,误了我走路,故此里外受气,我无奈,才与你叫喊。不想你又有些拿法,我挣不过你,所以说此实情。你放我走罢。”
悟空闻言笑道:“你的造化,我有营生,这才是凑四合六的勾当。你也不须远行,莫要化费了银子。我们不是那不济的和尚,脓包的道士,其实有些手段,惯会拿妖。这正是一来照顾郎中,二来又医得眼好,烦你回去上复你那家主,说我们是东土驾下差来的御弟圣僧往西天拜佛求经者,善能降妖缚怪。”
孙悟空说着,望了陈凡一眼,颇为得意,他略一打量,就知道这少年身上有买卖,如今果然如此。
陈凡见了不由一笑,他自然早知道就知道高老庄的事情,对于孙悟空的观察细微却也不得不赞叹,孙悟空虽然阅历不如他,却也聪明之极。
高才道:“你莫误了我。我是一肚子气的人,你若哄了我,没甚手段,拿不住那妖精,却不又带累我来受气?”
“误不了你。你引我们到你家门首即可。”陈凡闻言一笑,插嘴道,如若不将他们请了去,凭借凡间一些练气士的手段,如何降的住那天蓬元帅下凡的猪八戒?
能够做到天蓬元帅的位置。自然也有着天仙修为。
高才打量了陈凡一眼,见他一身血白相间的玄衣,气度不凡,又看了看骑在白马上的唐僧,也是一副得道高僧的摸样,以及这毛脸雷公嘴。倒是各有不俗之处。
高才当下提着包袱,拿了伞,转步回身,领着三人到了自家门首,道:“三位贵客稍待,等我进去报主人知道。”
一行人在门外等待。那高才入了大门,径往中堂上走,可可的撞见高太公。
太公骂道:“你那个蛮皮畜生,怎么不去寻人,又回来做甚?”
高才放下包伞道:“上告主人公得知,小人才行出街口,忽撞见三人。一个气度不凡的公子哥,一个骑马的和尚,一个挑担的毛脸雷公嘴,他扯住我不放,问我哪里去。我再三不曾与他说及,他缠得没奈何,不得脱手,遂将主人公的事情,一一说与他知。他却十分欢喜,要与我们拿那妖怪哩。”
高老道:“是哪里来的?”
高才道:“他说是东土驾下差来的御弟圣僧。前往西天拜佛求经的。”
太公道:“既是远来的和尚,怕不真有些手段。他如今在哪里?”
高才道:“现在门外等候。”
太公即忙换了衣服,与高才出来迎接,叫声“长老。”
三藏听见,急转身。早已到了面前。
老者戴一顶乌绫巾,穿一领葱白蜀锦衣,踏一双糙米皮的犊子靴,系一条黑绿绦子,出来笑语相迎,便叫:“这位长老,作揖了。”
三藏还了礼,悟空站在三藏身旁不动。
那老者见他相貌凶丑,便就不敢与他作揖,又向陈凡一礼道:“见过这位公子。”
“老丈多礼了。”陈凡轻轻还了一礼,含笑道。
悟空道:“怎么不唱老孙喏?”
老者有几分害怕,叫高才道:“你这小厮却不弄杀我也?家里现有一个丑头怪脑的女婿打发不开,怎么又引这个雷公来害我?”
适才他听高才所说挑担的毛脸雷公嘴,并未细想,如今一见,却是吓的不轻。
悟空咧嘴一笑,说道:“老高,你空长了许大年纪,还不省事!若专以相貌取人,干净错了。我老孙丑自丑,却有些本事,替你家擒得妖精,捉得鬼魅,拿住你那女婿,还了你女儿,便是好事,何必谆谆以相貌为言!”
太公见说,战兢兢的,只得强打精神,叫声“请进。”
悟空见请,这才牵了白马进去,高才挑了行礼,太公则引着唐僧与陈凡。
悟空却是不管好歹,把马拴在敞厅柱上,扯过一张退光漆交椅,叫三藏坐下,又扯过两张椅子,与陈凡坐在一旁。
高老道:“适间听说,三位是东土来的?”
三藏道:“便是。贫僧奉朝命往西天拜佛求经,因过宝庄,特借一宿,明日早行。”
高老道:“二位原是借宿的,怎么说会拿怪?”
悟空道:“因是借宿,顺便拿几个妖怪儿耍耍的。动问府上有多少妖怪?”
高老道:“天哪!还吃得有多少哩!只这一个妖怪女婿,已被他磨慌了!”
悟空道:“你把那妖怪的始末,有多大手段,从头儿说说我听,我好替你拿他。”
高老道:“我们这庄上,自古至今,也不晓得有甚么鬼祟魍魉,邪魔作耗。只是老拙不幸,不曾有子,只生三个女儿。
大的唤名香兰,第二的名玉兰,第三的名翠兰。那两个从小儿配与本庄人家,只有小的个,要招个女婿,指望他与我同家过活,做个养老女婿,撑门抵户,做活当差。
不期三年前,有一个汉子,模样儿倒也精致,他说是福陵山上人家,姓猪,上无父母,下无兄弟,愿与人家做个女婿。
我老拙见是这般一个无羁无绊的人,就招了他。一进门时,倒也勤谨,耕田耙地,不用牛具,收割田禾,不用刀杖。
昏去明来,其实也好,只是一件,有些会变嘴脸。”
陈凡闻言,不由想起了肥头大耳的猪八戒形象,笑问道:“怎么变?”
高老道:“初来时,是一条黑胖汉,后来就变做一个长嘴大耳朵的呆子,脑后又有一溜鬃毛,身体粗糙怕人,头脸就象个猪的模样。”
高老顿了一顿,又道:“他食肠却又甚大,一顿要吃三五斗米饭,早间点心,也得百十个烧饼才行。喜得还吃斋素,若再吃荤酒,便是老拙这些家业田产之类,不上半年,就吃个干净!”
三藏道:“只因他做得,所以吃得。”
高老道:“吃还是件小事,他如今又会弄风,云来雾去,走石飞砂,唬得我一家并左邻右舍,俱不得安生。又把那翠兰小女关在后宅子里,一发半年也不曾见面,更不知死活如何。因此知他是个妖怪,要请个法师与他去退,去退。”
悟空道:“这个何难?老儿你管放心,今夜管情与你拿住,教他写了退亲文书,还你女儿如何?”
高老大喜道:“我为招了他不打紧,坏了我多少清名,疏了我多少亲眷。但得拿住他,要甚么文书?就烦与我除了根罢。”
陈凡闻言,不由高看了这高老一眼,没想到这老丈慈眉善目,竟也心狠手辣,要把这女婿除去,不知道那猪八戒知道,会做何感想?
要是这高老知道猪八戒天蓬元帅下凡的身份,说不得又是一番场景。
天仙的亲戚,也不是谁说攀就攀得上的。
听闻要除根,悟空却是大大咧咧道:“容易,容易!入夜之时,就见好歹。”
老儿十分欢喜,当下摆列斋供。
斋罢将晚,老儿问道:“要甚兵器?要多少人随?趁早好备。”
悟空闻言,咧嘴一笑道:“兵器我自有。”
老儿道:“三位只是那根锡杖,锡杖怎么打得妖精?”
悟空随于耳内取出一个绣花针来,捻在手中,迎风幌了一幌,就是碗来粗细的一根金箍铁棒,对着高老道:“你看这条棍子,比你家兵器如何?可打得这怪否?”
高老见状,知道碰到了高人,又问道:“既有兵器,可要人跟?”
悟空道:“我不用人,只是要几个年高有德的老儿,陪我师父清坐闲叙,我好撇他而去。等我把那妖精拿来,对众取供,替你除了根罢。”
“大哥可一起去?”孙悟空说着,又看向了陈凡,心说不如再为大哥收几个看门之人,只那黑熊精一个,却是显得冷清。
“同去。”陈凡闻言,笑着点了点头,他自然不知道孙悟空所想,只是想见识见识那猪八戒背媳妇的戏码,这等好戏想要现场观看,可不是容易之事。
高老眼见这两人信心满满,即唤家僮,请了几个亲故朋友,陪唐僧说话。
一时都到,高老遂引着孙悟空与陈凡到了后宅门首。
悟空道:“你去取钥匙来。”
高老道:“你且看看,若是用得钥匙,却不请你了。”
悟空笑道:“你那老儿,年纪虽大,却不识耍。我把这话儿哄你一哄,你就当真。”
陈凡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要说这玩心,他是比不了孙悟空,连个凡人老丈,也戏耍着玩。
摇头之际,陈凡轻轻吹了口气,门上那铜汁灌的锁子顿时化作两半,掉在了地上。
第四十章猪悟能
“老丈,你去唤高小姐一声。”
将门首上的锁吹断,陈凡看向了高老,淡淡道。
高老向里走去,大着胆叫道:“三姐姐!”
随即,一道悦耳却又少气无力的声音传来:“爹爹,我在这里哩。”
一行人走了进去,只见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跑了出来,一把扯住高老,抱头大哭。
孙悟空却是最见不得哭哭啼啼,不论是男儿身还是女儿身,当下道:“且莫哭!且莫哭!我问你,妖怪往哪里去了?”
女子止住了哭,说道:“不知往哪里走。这些时,天明就去,入夜方来,云云雾雾,往回不知何所。因是晓得父亲要祛退他,他也常常防备,故此昏来朝去。”
女子见到孙悟空的相貌却也不害怕,似乎是见惯了猪八戒的妖精摸样。
陈凡左右打量了一番高小姐的闺房,淡淡道:“老丈,你带高小姐去前边宅里,这里就交给我们了。”
高老闻言,欢欢喜喜的把女儿带将前去。
孙悟空见两人离去,当下使了个神通,摇身一变,变得就如高小姐一般摸样,笑嘻嘻的看着陈凡。
陈凡见状,不由嘴角一翘,当下使了一个隐匿法诀,身形就消失在了房间内。
火眼金睛的孙悟空,却是咧嘴一笑,以火眼金睛的神通,依旧可以看得到陈凡。
不多时,一阵风来,却是走石飞砂,动静不小。
狂风过处,只见半空里来了一个妖精。果然生得丑陋,黑脸短毛,长喙大耳,穿一领青不青、蓝不蓝的梭布直裰,系一条花布手巾。
孙悟空却好似没看见。假装睡在床上。
妖精不识真假,走进房,一把搂住,就要亲嘴。
孙悟空变作的高小姐却是一抖身子,顿时将妖精抖在地上。
妖精爬起来,扶着床边道:“姐姐。你怎么今日有些怪我?想是我来得迟了?”
悟空道:“不怪!不怪!”
那妖道:“既不怪我,怎么就丢我这一跌?”
悟空道:“你怎么就这等样小家子,就搂我亲嘴?我因今日有些不自在,若每常好时,便起来开门等你了。你可脱了衣服睡是。”
妖精不解其意,真个就去脱衣。
悟空跳起来。坐在净桶上。
妖精依旧复来床上摸一把,摸不着人,叫道:“姐姐,你往那里去了?请脱衣服睡罢。”
悟空道:“你先睡,等我出个恭来。”
妖精果然解衣上床。
悟空忽然叹口气,道声:“造化低了!”
妖精道:“你恼怎的?造化怎么得低的?我得到了你家,虽是吃了些茶饭。却也不曾白吃你的,我也曾替你家扫地通沟,搬砖运瓦,筑土打墙,耕田耙地,种麦插秧,创家立业。如今你身上穿的锦,戴的金,四时有花果享用,八节有蔬菜烹煎。你还有哪些儿不趁心处,这般短叹长吁,说甚么造化低了?”
悟空道:“不是这等说。今日我的父母,隔着墙,丢砖料瓦的。甚是打我骂我哩。”
妖精闻言怒道:“他打骂你怎的?”
悟空道:“他说我和你做了夫妻,你是他门下一个女婿,全没些儿礼体。这样个丑嘴脸的人,又会不得姨夫,又见不得亲戚,又不知你云来雾去,端的是那里人家,姓甚名谁,败坏他清德,玷辱他门风,故此这般打骂,所以烦恼。”
妖精道:“我虽是有些儿丑陋,若要俊,却也不难。我一来时,曾与他讲过,他愿意方才招我,今日怎么又说起这话!我家住在福陵山云栈洞。我以相貌为姓,故姓猪,官名叫做猪刚鬣。他若再来问你,你就以此话与他说便了。”
孙悟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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