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属于莫忘城,”薄情道,“由他去罢。”
“这对他而言太残忍,”惊鸿摇头,“连灵魂都不再有。”
“他把灵魂给了忘川,才换来黄泉人间五十年的滞留。”
“算了,不说这个。不过,你觉得北归尘下一步会有何动作?”惊鸿道,“我可不会认为他得知真相后仍会安心做他的皇帝。”
“你觉得他会怎么做?”薄情反问。
“梨落已自请归乡,不过弘安失之得之。至少北归尘不必再担心梨落权倾天下了。”惊鸿道,“可如今他得知了你安排莫忘在他身边的意图,我想,他大概会直接弃了那江山罢。”
薄情没有应答。
“以那孩子对你的痴迷,”惊鸿又道,“要做出这些事,根本不奇怪。”
“江山是他的,他自然是爱怎样就怎样了。”
“啧,也许梨落会一语成谶,国之将倾。”
“呵,”薄情凤眸眯起,“既然这样,我当初留他性命有何用处?还不如一杀了之。”
“所以?”
“弘安不会倾覆,”薄情道,“更何况,还要给花葬找到一个永久的依靠。”
“……”
他笑得风情晃转,“我怎么会允许自己亲眼看着他将江山丢弃呢……”
“无怪乎那孩子这般迷恋你了,”惊鸿皱眉,“你不给他希望,又不叫他绝望。这般痛苦,不是谁能忍受的。”
“也是罢,”薄情道,“可若是不痛苦,又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那孩子经历了太多,也许痛苦才会让他稍觉慰藉。”
“啧,或许你当初不该救下他,抑或者,不该允他进入红花禁地,”惊鸿道,“他知道太多,今日痛苦也便如此多了。”
“我早告诉过他,”薄情凤眸中忽地涌入冰霜,“不要有执念。当初他若是能少一分执念,今日便会多一分快乐了。只是可惜,他不听我的话,谁又能有什么办法?”
“薄情,我不怀疑你的性取向,”惊鸿似笑非笑道,“不过,以你男性的直觉,你觉得那孩子对你的感情,是什么?”
“呵,孺慕罢了。”
“真的?”惊鸿倦怠道,“罢了罢了,知道从你口中问不出什么,你说什么便是什么罢。”
薄情微微勾唇。
“对了,你是从何时起,发现那孩子的心思的?”惊鸿问。
薄情眼神复杂地看了惊鸿一眼,“做什么?”
“我就了解了解,”惊鸿笑道,“怎么,不想说?”
“没什么,”薄情摇头,“若是非要说出个具体时间,那我只能说,我也不知道。”
“这不对啊,”惊鸿道,“薄情,你也算是久经风月之人,连这都不知道?”
“我是久经风月之人么?”
“不是么?”惊鸿反问,“你忘了以前我同无心骗你吃春风眷时,你那狐疑的表情了么?忘了你吃下它后那撩人的小模样了么?”
“忘了。”薄情平静道。
“咳,是谁面色潮红细汗密布来着?是谁拼了老命地忍着那大火燎原般的痛苦来着?我好像记得某人还呻吟了几下来着。”
“没印象。”薄情黑着脸。
“你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找死?’”惊鸿道,“第二句,‘解药拿来。’”
“所以你想说什么?”薄情的脸黑到了极致。
“现成的解药你不要,非要那药丸!”惊鸿一脸遗憾,“真是暴殄天物。”
“现成的解药是什么?”薄情欺身上前,“是无心,还是你?你觉得你自己的身体很棒?可以满足我?要不然试一试?”
惊鸿一口酒喷了出来,“我靠!”
“……”
“薄情你可太不仗义了!”惊鸿叫道,“我拿你当兄弟,你居然想……我!”
“兄弟是拿来灌春药的?”薄情平静而怨毒地问。
“最后你还不是释放了吗!”惊鸿抗辩道,“那不知名的女子倒也有几分姿色,你不是也挺快意吗!”
(无名氏:二位你们跑偏了好么?)
“……你赢了。”薄情做着口型。
惊鸿不知死活地又凑了上来,“不过,你为什么不和那女子在一起?若是你二人在一起了,也便不会有今日这些烦琐事了。”
“……”薄情眼角一抽。
“怎么!”
“你好像忘记了最后是谁将那女子送到俗世去的事了。”
“是无心!”惊鸿立即道,“绝对是无心!他一定在吃醋!”
“你可以走了。”薄情不再理惊鸿。
他娘的,无心惊鸿分明是要他禽兽好么?薄情很委屈。
可怜他还巴巴地追到人间,结果人家姑娘早已把他忘得一干二净。薄情很委屈。
“我找到了正题,”惊鸿忽然道,“薄情,你知道么,无心回来了。”
薄情身体一僵。
雷声翻滚而来。
华胥。
均息看着那株早已凋谢的红花,眼眸清冷。他静静谛听感觉,白玉笛缓缓搁在了唇侧。
孤息笑着看向他,“流年决,诀流年。”
寂息眉宇间一片冷峻。
“咳咳,均息吹笛的姿势。”瞬息淡笑道。
“终于要来了。”
华胥的白梅忽然纷纷扬扬,散了满天。
在遥远的莫忘城,那个小丫头忽然自睡梦中睁开双眼。
“这莫忘城的时间终于要同弘安同速流转了呵……”君莫忘凝睇天际。
“可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便是早已轮回,也终是连前世的记忆也遗忘了么?”
“你可是莫忘啊……”
他的背后,静静地伫立着一抹水绿色的身影。
------题外话------
哦凑终于要完了(??。??)
☆、第四十章:引子(大结局下)
四十°引子(大结局下)
“什么时候的事?”薄情问。
惊鸿躲开他的目光,“这个,我还以为你知道。”
“我问你是什么时候的事。”
惊鸿眼中一暗,“不久前。就在莫忘现出真实身份前。”
“怎么回来的。”
“这没有关系。”
“还想瞒我?”薄情道。
惊鸿噎了一噎,“薄情……”他横下心道,“是紫衣,紫衣的此生剑。”
薄情不再说话,良久,他叹道,“知道了。”
“你……早就知道会有今日之事了么?”惊鸿问。
薄情摇头,“我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紫衣,她的寿命,有多少?”惊鸿试探着道。
“不多,”薄情道,“她是奈何桥上养出的灵,寿数不会太多。”
“其实,薄情,你已经想到了罢?”惊鸿道,“那个孩子迟迟生不下来,就是征兆。她应该早点拿掉那个孩子的。”
“我也不知道,”薄情忽而垂眸,“若是连那个孩子都拿掉,她会不会还有意念活下去?更何况,孩子也是无心的。也许不拿掉,才是最好。”
“谁知道呢,”惊鸿眉间有些倦色,“也罢,你我看惯生死轮回,也理应由着它去。”
“这件事情,要想办法告诉无心。”
“为什么告诉他?”惊鸿问。
“你告诉我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薄情反问,“事情总会败露,若他神力恢复,他想知道什么还不是一念之间?”
“我尽力,倘若他肯见我的话。”
“现在只有你能联系到他了。”薄情淡淡一笑。
“……”
“雷声愈来愈大了。”薄情眯眸凝望天际,“天帝那边也撑不了多久了。”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惊鸿皱眉。
“等第一道天雷劈下来。”
“你疯了!”惊鸿道,“那天雷可是会照你劈下来的,你现在就是一凡人,受得了那一道么?”
“没有办法。”薄情道,“只有承接了第一道雷,才能开启流年决。”
“……”
天际紫电交加,照亮了整座忘川。
墨色的天幕一次又一次被白色的剑劈开。
薄情却笑得风情流转。
“要来了。”
滚滚雷声间,一道天雷照着素衣的男子直劈而下,几乎是同时,男子便被撞开,天雷毫不留情地劈上红色的身形。
惊鸿闷哼一声,“我来替你受这第一雷。”
“你做什么?”薄情不悦地看着惊鸿,“就那么想找死?”
“呵,”惊鸿扬唇一笑,“你好意思说我?怎么说我也是拥有强大神力的神,你才是小白一枚好么?这天雷,啧,真是弱。”
“……开始罢。”薄情懒得与他争辩,料来那天雷也对惊鸿造不成什么伤害,那股担心也便被他压了下去。
惊鸿点头。
天地大雪。
雷声依旧翻滚。
薄情祭出古琴,修手按弹得音,待银弦泛起光芒,手指旋即翻覆起来,激越的琴声震响三途。
“靠,有些受不了。”惊鸿捂耳道,“老子肝胆都要被震碎了!”
薄情微微抿唇,“少了无心的箫音,故不得护人心脉。”
惊鸿布起结界,“他娘的,无心在搞什么鬼?这么大动静他居然不出来?”
“失去了神力,他召唤不出流年决的。”薄情抽空答道。
“那你为什么可以?”惊鸿想也不想地便问。
“你说呢?”薄情心无旁骛地操弄琴弦,琴弦在他的指下,光芒逐渐明烈起来。
“我知道了!”惊鸿叫道,“一定是那流年决太过贪恋美色,咦,这么说来,它应该由我开启啊!毕竟我才是六界第一美……”
一管悠扬忽而掺了进来,那股震人心脉的力道才减弱了几分。
“无心?”惊鸿反问。
薄情道,“不是他。是均息。”
“均息?我靠,薄情,第二道雷就要劈下来了,你那流年决好了没?”惊鸿道。
薄情没有应答,手指依旧不减翻飞。
天雷直劈而下,结界震动了须臾,所幸无甚大碍。
穹顶依旧紫蛇银剑。
第三第四道雷接连而下,悉数劈上结界。
惊鸿不由皱眉,“薄情,这天雷来势太强,结界恐怕撑不了多久。”
薄情眯眸,手下力度又加重了几分,琴弦瞬间迸溅出强烈的光芒,一个巨大的红花印记逐渐浮现于半空,那印记缓慢转动着,花瓣紧闭,依稀可见花丝微颤。
惊鸿道,“成功了?”
“还没有,快了,待这红花全开,应该会成功。”
惊鸿一面照应着结界,一面分出些许精力打量了会儿那红花,“你看,它的花瓣在缓缓打开。”
薄情“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全部精力都集中在了手下的琴弦上。
均息的笛音却忽而低沉起来,薄情皱眉。
“怎么了?”惊鸿问,“啧,我怎么感觉这笛音不太对?似是低沉了许多?”
“不对,”薄情手指微颤,“不是笛声低了,是流年决太过强势,均息的笛音被削弱了,如此一来,心脉便不再受庇护,小心了。”
“怎么会这样?”惊鸿皱眉道,“出了什么差错么?快捱不下去了。”
“我不知道。”薄情依旧拨着琴弦,“这红花还在开,也不知差错出在何处。”
惊鸿还要多言,两道天雷又接连而下,结界发出清晰的碎裂声。
“薄情?”惊鸿忍不住唤了他一声。
那红花此时距大开已是咫尺,除了一片花瓣还微微靠内聚去,其他花瓣早已大张于位。
薄情的眸中一片暗沉,手指因长时间高强度的拨动早已酸痛不堪,可那红花却生生定格在了半开的状态,再无动静。
琴弦的光芒愈来愈强烈,琴声震得他脸色苍白。
“啪——”琴弦忽而断裂。
薄情“啧”了一声,修手飞快拂过琴面,断弦随即恢复,却无法弥补漏掉的一拍。
均息的笛曲已将近尾声。
天雷再次劈下,结界一番晃动,终是悉数碎开。
薄情蓦然喷出一口鲜血,他忍着心口炸裂一样的钝痛,一掌拍在裂纹密布的琴面上。
“薄情,结界碎开了!”惊鸿大叫道,“你没事吧!”
华胥的白梅悉数成灰。
均息唇角溢出鲜血,这一曲终是吹到了尽头。他垂眸看向掌中,玉屑自他掌中纷纷抖落。
“均息?”
移时,清寂的嗓音道,“没用的,流年决无法开启。我们帮不了他。看他的造化了……”
忘川。
“我知道了,”薄情忽而站起,“还少一样东西,没了它,这红花不会全开的。”
“什么东西?”惊鸿问,一道雷同时照着白衣的男子劈去。
男子微微皱眉,分明受不了这力道,却不肯弯下腰去,甚至连痛呼也不愿发出。
“没用的。”天帝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薄情抬头看去,“花葬?”
天帝将花葬放了下去,“流年决需受一样东西滋养才会开启!你没有这样东西,是行不得的!”
薄情顾不上花葬,皱眉问道,“什么东西?”
“引子,至阳至纯之人的心血。”天帝道,“没了它,你熬不过天劫的。”
“至阳至纯之人?”惊鸿道,“那是谁?”
天帝沉吟。
惊鸿还想再问,薄情制止了惊鸿,“不必如此,天劫需得我来受。”
天帝却意味深长道,“北归尘。”
雷声依旧翻滚。
又一道雷劈了下来,薄情痛苦地闭眸。
天帝道,“薄情,你神力已失,纵你有神骨支撑,可这天雷一旦劈起来,不劈完八十一道是不会罢休的!如今这才第九雷,你又能捱得了几道?”
“用我的,可以么?”薄情抬眸。
“不行,你是流年决的主人,流年决不会接受你的供养。”天帝道。
“薄情……”花葬忍不住唤道。
“薄情!”一个男子的声音忽而传来。
薄情蹙眉回头,北归尘自弱水中浮出,趔趄而来。
怒意浮上心头,薄情微微转了一下眸,“你来做什么?”
“我来帮你,”北归尘道,“薄情,只有我,才能帮得了你。”
天雷又劈了下来,骨头的碎裂声清晰可闻,“你……”薄情的身体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天雷不给他休息的时间,一时又是几道雷接连而下,惊鸿能挡则挡,一边挡一边道,“薄情,你他娘的倒是躲一躲啊!”
又一道天雷趁着惊鸿无暇的空当直劈薄情。
“神骨若受损,你便无法回复神力了!”天帝道。
“天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