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罢?既是国师有意如此,在下,也便顺意而行了。”
“陛下为何千方百计想让我离开帝都?”花葬突然问道。
寄晚书皱眉,“陛下说姑娘久别故乡,而他又不能许姑娘其他,且他日帝都定有变,不如令姑娘早日离开,免得身陷其中。”
“他这倒是在为我着想,”花葬声音附着细微的冷意,“只是,他把我的感情看得太脆弱。”
“陛下心意在下也略知一二,”寄晚书道,“陛下不希望姑娘涉入此事。”
“我若是一定要管又如何?”
寄晚书微叹,“陛下自知命不该绝,自会有人替他续命,陛下已归去,他不希望那个人是姑娘。况且,国师一定也知这一切,所以才会顺着陛下的意思将姑娘送回长安。”
“他想让这一切就这样结束?”花葬道,“他就这样甘心离去?即使是被人算计利用也毫不计较?”
“陛下只希望结束所有的罪孽。”
“他自以为是结束,然而只是开始罢了!”
寄晚书抱拳,“该说的在下已如数说完,还请姑娘遵照陛下之意,让他可安心。”
“你们果真以为国师会顺着北归尘的意思?”花葬突然冷冷道。
寄晚书没有回头,“那也与姑娘无关。”
“既然如此,我怎么样也与你们无关了。”她瞪着寄晚书的背影。
寄晚书声音中亦有了冷冽,“请姑娘自重。”
微微沉默,花葬道,“梨落不会让北归尘这么轻易地死去。”
“只怕整个弘安,不出今日,便会传遍归尘帝崩的消息。”寄晚书手垂在身侧,微微握紧成拳。
“北归尘是无辜的,你们为何见死不救?”花葬苍白着脸。
“不是我们见死不救,”寄晚书略略侧过脸,“只是之后的结果,不是姑娘你能担得起的。”
“什么意思?”她问道。
寄晚书大踏步走远,“若是不想造成更深的罪孽,不想悔之不及,不想令陛下恨你,便顺从这一切。”
“如果不呢?”她咬唇,跌落在地。
寄晚书的声音顺着长风传来,“姑娘不会知道这是一场牵扯了几百年的事,如果姑娘知道你的对手不仅是梨落国师一人,还有四大公子,又如何?”
花葬瞬怔。
巨大的空白掩盖了过来,她几乎无力思考。她是从何时起,把自己置身于这样的境地?寄晚书说了这么多,他到底知道什么?那么刚才的那些话,他是在骗她?
她虚弱地摇头,不,不是这样。
到底是什么,可以让这么多人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帝王这样死去而无动于衷?又是什么,使得其中一些人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脑中的弦绷得死紧,乱麻一样的谜团互相缠绕,拘束地她无法呼吸。
她微微冷静了下,稍稍分析了下寄晚书所言。
首先,她与北归尘之间,是那人设下的风月局,那人有什么目的,她不知道,也无力去探索。
第二,正如寄晚书所说,若此事并非偶然,而是已延续了几百年,那么那些恩怨,又是什么?如此大的时间跨度,北归尘又为何牵扯其中?是谁从几百年前便已揣测到了今日之事?他究竟是顺天意,还是从那时起就开始策划?他是一人,还是一个团体,抑或是许多不同的势力?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第三,看北归尘的意思,他应该早知今日之事,他又为何不避开?换句话说,他明知自己为棋子,任他人算计利用,他又为何坦然处之迎面而上?他知道自己会死,又不会死,他知道有人会救他,他不希望那个人是她,就是说,其实他早知她会如此?那日与她争吵,只不过是想令她心冷不去理他罢了,那么,送她回长安,就是他料到今日之后,永寿仍会有变故出现而她却已没有机会知道?那么那个变故,会是什么?
第四,寄晚书说她的对手不仅有梨落国师,还有四大公子,又是怎么回事?如果从时间上来看,国师与四大公子确实有可能与几百年前的事有关联,但他们对弘安的赤心天地可鉴,又怎会与她站在对立面?她一定是站在北归尘这边,当日祭天仪式,她的举动无非已向永寿,甚至整个弘安宣布,她重视北归尘,她不希望他死。虽然是她不顾礼节大喊陛下已殁之类的话,但明显,她从心底是抵触他的死的,那么,所有人就都可以看出来,她会想方设法地救他,哪怕是孤注一掷,也在所不辞。既然如此,疑点出现了。当日在场之人,皆是弘安臣民,没有人有理由看着自己的君主那样死去而无动于衷,相反,他们的举动有点过于僵硬,像是蹩脚的表演,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也都对这一切,了然于胸。既然如此,北归尘,究竟做了什么,可以让这么多人看透这些而表面依然波澜不惊?那么,寄晚书说,北归尘只将这些告诉了他一人,这话,是假的?或者说是北归尘并不想让寄晚书知道已经有这么多人都知道了所以故意这样说?他为何不想让他知道?难道他是在忌讳寄晚书?一个是帝子,一个是禁卫首领,这二人之间,究竟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是什么,可以让一个帝王去忌讳他的臣子?又或者,根本没有什么理由,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测,是她草木皆兵?其实北归尘只是不想把事情搞大走漏风声?既然如此,他又为何将这些告诉他的臣民?又或者,不是他告诉的他们那些而是另有其人?这个人,是谁?他为何这样做?当日国师的突然现身,是不是预兆了什么?难道是他告诉的他们?这对他有什么好处?梨落的举动,按寄晚书的话来说,无非是顺着北归尘的意思,且不说他的本事有多么大可以知道这一切,就只说他既是顺着北归尘的意思,就应该让北归尘安心离去,当日他的表现,明显并不着急,他应该知道北归尘命不该绝,但是他好像并不想让北归尘如此死去?如果是这样,那么事情就复杂了,他既顺北归尘之意,又暗暗有逆着北归尘的趋势,他的目的,又是什么?难道……
她的脑中一震。
寄晚书说她的对手不仅只梨落国师一人!
就是说,梨落与她对立!
梨落是弘安的国师,弘安志有记载,他为何与她对立?她不想北归尘死,他也不想北归尘死,照理说他们俩应该是同道之人,为何寄晚书会说梨落亦是她的对手?难道就因为北归尘不让她参与此事想让她脱离而国师却在把她往进拉?可国师明明已经遣她回长安了!难道国师知道她不会见死不救所以做个顺水人情?他笃定无论她身处何地都会救北归尘?如此说来,如果北归尘不想让她救他是在保护她,那么国师所做便是想让她救他,自然也就与北归尘对立,与她对立了。她不知道国师目的为何,也不知道国师为何不想让北归尘死,但至少就目前来看,似乎国师算盘敲得很准,她确实想要救北归尘。
这条分析清了,再来说四大公子。
她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结了这么多冤家。
况且就那日祭天仪式来看,那四大公子,都能长得那样了肯定不是坏人啊!她想想都要流口水的好吧!不过现在不是思春之时,她总得知道为何寄晚书说还有四大公子。四大公子,唔,四大公子可不好惹,她想破头皮也不知道为何是四大公子。
不过根据以上判断,四大公子肯定也知此事,难道是四大公子也不想让北归尘死所以想让她去救他于是不自觉地与她站在了对立面?
不过这哪算对手?同梨落一样,他们不想让北归尘死,因为北归尘是君王,而且还命不该绝,换谁都不想这样啊!况且弘安流光帝子嗣不多,到了这一代,也只剩了北归尘,还是高仿,虽然很有可能他就是真真正正的归尘皇子,但就算他是,那弘安江山,也只剩他一人来担了啊!如果北归尘如此死去,弘安岂不是要易主?江山易主,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所以这样看来梨落与四大公子只是考虑周全并且绝对的忠心而已。那么,他们就不是敌人。
那么,现在,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寄晚书在危言耸听;其二,事情远没有如此简单。
她个人觉得后一种可能更大,但也不排除寄晚书为了阻止她去救北归尘而信口开河的可能。
现在,她只需要一条线,把她所知道的这些,串联起来,可这条线,她至今都未找到。或者在北归尘与薄情的行动中,这条线已经非常的清晰,可那仍然需要她去参透。
“离了那人,丫头,你就这样颓废么。”动听的男音蓦然响起在耳畔,花葬回头,看到了男子青衣如玉的身形。
“……无心?”
“起来。”无心朝她伸出手。
她顺从地将手递给他,任由他将自己拉起。
“你想知道什么呢,嗯?”无心问她。
“如果你知道,”花葬道,“你会告诉我么。”
“我会不会呢,”无心笑了笑,“丫头,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会更好一些。”
“你能理解这种痛苦么?”花葬问道,“明明处在迷局之中,明明周围的人都已经看清所有,而我,即使知道路在哪里,可依然找不到那个方向,只能于原地站立,任人摆布。你理解么?”
“我知道。”无心笑道,“丫头,这世上,能看清所有的人,没有几个。你不必如此纠结。”
“不,你不懂。”花葬摇头,“我只想明明白白地活下去。”
“那又能如何呢?”无心问道,“你依然不能掌控整个事情的发展。”
“或许如你所言,即使知道它们的脉络,我仍是不能去改变什么。”花葬轻轻道,“但我不想这样被蒙在鼓里,在看不到任何东西的情况下,我不想做出什么让自己会后悔的事。”
“放心吧,丫头,”无心笑得眸中涟漪荡漾,“那人不会让你后悔,也不会让别的人伤害你。”
花葬怔怔抬眸,“什么?”
无心仍是优雅无双,“你想要和那人,重新开始么。”
花葬后退,“这不可能,”她喃喃自语道,“他不会和我重新开始的,或许,根本算不上什么重新开始,我们本没有什么过往。”
“还真是傻丫头,”无心双眸眯起,“他怎么不会和你重新开始,救了北归尘后,你和他,照样可以继续在一起,没有了这二十一年来的云烟,你依然可以做个明媚的姑娘。”
花葬心里好像有什么,在略微鼓动着,她,真的可以和那人重新开始么。
只要她偿还了欠北归尘的债,只要她救活了北归尘,她与那人,他们就会重新开始,再不过问人间之事。
“是啊,只要这些事情都结束,你们就可以永远地在一起。”像是看穿了她内心所想,无心勾起了唇角。
“永远?”她有一点迷茫,真的是永远么?她摇了摇头。
又怎么会是永远。
她只是他生命里的过客。
她的人生,不过短短几十载,倘若她归去了,那人,她应该教他如何度过剩下的流年?
无穷尽的寂寞都留给他了。
她又怎么能如此自私。
她的心猛然一颤,她想起了小时候,她对他说,可是。我就想和薄情,这样待着。
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的眼睛有些潮湿。
“当然会是永远,”无心笑得有一点说不出的诡异,“你不会死。”
“你想说,他不会让我死,对吗?”花葬问道,“你错了,他不会为了我那样做。”
无心却摇头,“不,不是他不会让你死,准确地说,自二十一年前起,你就已经死了,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死两次呢。”
“什么意思?”花葬并没有理解无心话中之意。
无心敛容,“啊,没有呢。你想知道的,那人会告诉你的,全部都会。”
“所以你是来带我去见那人的?”花葬道,“你想让我救北归尘,好成全你们的什么计划?”
“这可真是头疼呢,”无心扶额,“丫头,你是打哪儿听来的这些?救北归尘,对我们,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那你们为何要救他?”
无心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极其夸张地笑了,“我们救他?丫头,是你自己想救他。况且,你不是成全我们,是成全你自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恰恰是我们成全了你。”
“我只要知道你们到底在实行什么计划。”
“不是计划,”无心笑道,“或许是,但公子孤息为其冠名‘赌局’。”
见花葬仍是一脸疑惑,无心又道,“其实现在,你救不救北归尘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至少对我们是这样,因为,在这场赌局中,我们,已经赢了。”
花葬镇静了一下,道,“是什么赌局?”
“你想要知道么?”无心笑问。
“告诉我。”
“这场局我们已经分析了很多遍呢,”无心懒懒笑道,“如果你想知道,以后吧,以后找个机会,我们全部告诉你。”说完,又自言自语道,“啊,说什么当局者迷啊,此局,旁观者也未必清啊。”
知道无心是不会告诉自己的,花葬也并未再发问,只是道,“好,我想见那人。”
无心顿了一下,问道,“救北归尘?”
“嗯。”
“说实话,我还真不想你救他呢。”无心有些意味不明,“你可能不会明白会发生什么,但我不想那人受伤,同样也不想打乱那人计划。”
“会发生什么?”花葬问。
她记得寄晚书不久前对她说,只是之后的结果,不是姑娘你能担得起的。
难道真的会发生什么她无法想象的事情,如此说来,在这一点上,寄晚书没有说谎,只是她自己多虑了,那么看来,北归尘不想她救他,也一定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我不能告诉你。”无心看了她一眼。
花葬咬唇,默默思索着。
无心又道,“寄晚书所言,并无假话,丫头,你应该听他的。”
花葬本想问你怎么知道,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免得被人家一番嘲笑。
“你想什么,我都知道。”无心道,“你一定在疑惑寄晚书说的北归尘只告诉了他一人而为何你觉得众大臣都知道一事。”
“你觉得是什么?”花葬立马问。
无心努力克制着笑意,但嘴巴还是扯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