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明月皎洁得像是因为经历了一场雨的滋润。
而这场雨,断断续续的,下了整整一天。
这让她恍惚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就是你的习惯?”
慕容燕蓦然抬起头,眼睛闪过一丝柔情。她偏转俏脸,望着自夜色中走近的男人,嘴角微微扬起,却是没有回答。
随手把剑抛到一旁,浪子小剑大咧咧地躺到她身旁,没有丝毫顾忌雨水还没有干透的念头。想来,连慕容大小姐都能这么自在,更何况是他。
小剑仰躺着伸了个大懒腰,顺势打了个呵欠。
然后他看到慕容燕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怎么了?”
慕容燕转回去,摇了摇头。
末了,她又漠然开口:“小剑,你想见她吗?”
小剑微微一怔,看着天上的弯月,没有出声。
这时候,他感觉到张开的臂膀有着什么压了下来。
他知道那是躺下来的慕容燕,所以他用手指轻轻地拨弄了下她的发丝。
他猜想慕容燕还有后话,所以他在等,等她问完她的问题。然后他就会像以往那般去告诉她答案。可是他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她本该接在后面的疑问。
所以小剑偏转头,望了过去——
闭着眼睛睡着的慕容燕。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和你说个故事
更新时间:11…12 14:34:28 本章字数:4309
“我不知道原来除了我,还会有人喜欢偷看别人睡觉的样子。”小剑静静地把目光转向夜空,依稀看见明月周围的星芒。他似乎对现在这种情况很满意,不仅是因为夜的美,也是因为身边的她可以如此安心着睡。
所以即便他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他的剑也只是随意地放在身边,没有出鞘的意愿。
拍掌声悄然响起。
“果然不愧是浪子小剑,呵。”从不远处的林内缓缓走出个黑衣人,双目略显木然,似是感慨的道,“我还在想,如果没有被你发觉,或许我们也没有谈的必要了?”
小剑道:“哦?那你觉得死人会不会说话?”
“当然不会。”黑衣人挥了挥手,道,“不过我也不会死在你剑下。”
浪子小剑轻轻把臂膀从慕容燕脖子下抽出,目光自她恬静的脸上掠过,微微扬了扬嘴角。他拿起剑,懒散地望向黑衣人,笑道:“你是个有趣的杀手。”
“有人说过穿黑衣服的就一定是杀手吗?”黑衣人道。
“你不是杀手?”小剑惊讶。
“不是。”黑衣人摇头。
小剑伸手指了指:“那为什么你的手在抖?”
黑衣人:“趴在树上太久。”
小剑:“……”
似乎是因为被小剑盯得不太舒服,黑衣人叹了口气,抬手把面巾扯下,道:“好吧,至少我不是要对你下手的人,我在慕容家干活。”说着,黑衣人揉了揉手,仿佛轻松了许多。
小剑看着黑衣人略微苍白的脸,诧异地问:“你是慕容家的家丁?”顿了顿,又问,“何霄派你来的?”
“是,也不是。”黑衣人道,“是何霄派我来的,但我来这里不是要完成他给我的任务。”
“你是谁?”小剑皱了皱眉。
黑衣人道:“小六。”
小剑道:“你有五个哥哥?”
黑衣人目光一冷:“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剑:“……”
抛了抛手里的剑,小剑叹道:“我不认识你,你走吧。”
“呵,你可以不知道我,但你不能不知道另外两个人。”黑衣人小六笑道。
“哦?”
“金童玉女。”
人,要是出了名,该麻烦的事情也就多了。
至少,在洛阳的一间小客栈内干活的杨不问是这么想的。
“这么说,你觉得麻烦事会主动来找你?”碧欣那双灵巧的手快速地在珠算盘上,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杨不问看着碧欣的手,神色恍惚,似乎在感叹一个没有任何武功底子的女人竟然也能够做到这样。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她擅长的是经商,而他擅长的是打架。
碧欣蓦地停止了敲算,抬眼望向杨不问,嗔道:“你这样看着,是羡慕我的手要比你的白?”杨不问闻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算是吧,要比我的手干净太多。”
碧欣随手把珠算盘拿起丢给旁边站着的掌柜,双手环抱胸口,有趣地盯着杨不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会有麻烦事找你呢。”
杨不问道:“只是一种感觉吧。”
碧欣笑道:“我只听说女人相信直觉,没想到男人也会。”
杨不问道:“你这么说,也不是不可以。”
“那么,你现在准备好了吗?”
“准备什么?”
碧欣边敲打着算盘,边淡然道:“打烊了。”
杨不问默然看着已经开始在收拾桌凳的店小二们,又望了望门外漆黑的夜,叹了口气。
“你叹气是因为你不想帮忙?”碧欣问道。
杨不问道:“我原本只是想当你的保镖。”
碧欣忽然笑了起来,道:“那便站在这不动罢。”
杨不问依言站着不动,略显茫然地看着碧欣噼噼啪啪敲算。
其实他并不是不想去帮忙,像这种举手之劳的事情,在他看来并没有什么是需要介意的。
身份?他现在除了保镖,还有什么身份?
钱?对现在的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或许如果不是因为碧欣的到来,他又会变回乞丐,到处乞讨?
不,其实即使碧欣不来,他也不会。因为他已经在爹娘的坟墓前立了个承诺,不再当乞丐。
他也不能再去当乞丐!
不仅不能,还要重新弘扬杨家的正义!
只是,他还怎么去弘扬?还怎么去成为正义之士?
杨不问默默地坐在板凳上,看着手上的离别钩。
杨家已不复存在。
作为最后的杨家人,他所掌握的正义又是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已经活在过去的感觉。现在的人,还需要这样的他吗?
杨不问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
杨不问坐在板凳上,看着忙来忙去店小二们,看着一只敲打朱算盘的碧欣。
后来,店小二们打着招呼离开了。杨不问把客栈的门板一块一块地立起,堵上大门。打烊了,烛光还在柜台闪烁。闪烁的烛光映照在碧欣嫩红的脸蛋上,带着诱人的光晕。
碧欣一脸的认真,手上的活没有停过。
杨不问独自坐在一边,沉思着。
过了一段时间,杨不问依靠在门板上,客栈的墙沿。柜台边的女人依然在核算账本。
又过了段时间,杨不问坐在楼梯口,微微闭着眼。
杨不问并没有睡着。他还牢牢记着,现在的自己是个保镖,是柜台边那个认真敲打算盘的女人的保镖。就像多年以前,他牢牢记着自己是个正义之士,弘扬武林的正义。
最后,正义已经不再属于他。
他相信不久的将来,他也会不再是碧欣的保镖。不过在那之前,他要做到自己可以做的。就比如,时刻保护眼前的女人,用尽自己的力量。
所以杨不问又睁开了眼,想要看看柜台边的碧欣是否已经完成账本的核算。
这一看不打紧,杨不问猛然站了起来!
因为柜台边上的女人,竟然不见了!
“碧欣?!”杨不问大叫起来。
杨不问大叫起来的时候,汗水已经从额头滑落。因为他竟没有察觉到女人的消失!如若真有高手潜入,掠走了她,那必然是远比自己要强的高手,亦或者轻功卓越的江湖人士!碧欣,有危险!
“在这呢,怎么了?”柜台那头探出碧欣的脑袋,眨动着眼睛。
杨不问:“……”
其实杨不问是想问的,他想问那个女人,好端端蹲在那边干什么?不过他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是叹了口气。
碧欣伸了个懒腰,娇好的身材透露出动人的魅力。
碧欣笑道:“总算是对完了。”
杨不问重新坐回到楼梯上,随口道:“赚了不少?”
“嘻。”碧欣嬉笑道,“你说是,那便是吧。”她说着,迈开莲步往厨房方向走去。
这是去做什么?杨不问看着,有点发怔。
碧欣很快就给了他答案,她端着一个盘子走了回来。
盘子上面有几个包子。
碧欣毫不避嫌地坐到他边上的楼梯,把盘子递向杨不问。
“喏,累了吧,吃个。”碧欣说着,自己也拿起一个包子,咬了口,道,“可惜冷了。”
杨不问默默接过,同样拿了个包子吃起来。
片刻后,杨不问忽然问道:“你这样,会开心吗?”
碧欣露出疑惑的神色。
杨不问道:“你这辈子,都只想着怎么去赚钱?”
杨不问的脸色忽然有些怪异起来。
因为他问出来后,就已经有些后悔。他觉得自己的问题会伤害到身边的这个女人。其实他觉得自己或许有故意的成分在里面。
如果一个人发现一直坚持的东西在崩溃,而另外一个人却依然能够对着自己所坚持的东西乐此不疲,总是会有些不甘的。心有不甘的人,总忍不住要做些愚蠢的事,说些愚蠢的话。说到底,就像一个孩子吃不到糖果,也不想已经吃到糖果的孩子会觉得甜。
杨不问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那个吃不到糖果的孩子。
所以杨不问知道自己做了一件蠢事,问了一个蠢问题。
但是这个冷水已经泼出去,岂有收回来的道理?
“嘻嘻。”
回应他的,却是女人嬉笑的声音。
杨不问诧异地看着碧欣,有点反应不过来。
碧欣笑道:“我为什么要不开心?”
杨不问沉默。
对,她为什么要不开心?
没有谁会不喜欢金银财宝。没有谁会不喜欢在出外的时候,可以随身携带大叠大叠的银票。也没有谁会认为任何事情牵扯到利益后,钱不是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
往往,钱正是能够解决很多问题的办法。
所以碧欣为什么要不开心?
杨不问恍然,却又有些苦涩。的确,他并不能要求任何一个商人,不去选择银子,而去选择子无须有的清高。
杨不问就是这种自命清高的人。
自命清高的人最后得到什么?他自己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所以女人的选择并没有错,不仅没有错,而且应该说是最为正确的选择。至少对她来说,商人就该有商人的本份。
可是忽然间,碧欣又嬉笑着开口:“赚钱,有时候并不见得就是用在自己的身上吧。”
杨不问一怔,看着坐在旁边的美丽的女子。
这个美丽的女子一字一句地道:“我和你说个故事。”
正文 第四十五章 信念
更新时间:11…12 14:34:39 本章字数:4706
如果有个女人要和你讲故事,那不全是因为她想讲,而是因为她觉得你应该听这样一个故事。
碧欣现在就觉得要和杨不问讲一讲这个故事。
这个故事其实并不有趣。不仅不有趣,还很悲惨。
一般来说,再悲惨的故事,听着也只会让人唏嘘而不会真的为之难过。毕竟你并不真的是故事里的人,或者你所遭遇的和故事里的遭遇也不相同,你只会同情只会一时间的难过。
但这个故事不一样。
碧欣就是这个故事里面的人。
杨不问一听就知道了。其实任谁听了都会知道。
因为碧欣一开口,就是“我”。
碧欣说,这是我的故事——
这也确实就是她的故事。
碧欣道:“在我还小的时候,家里就已从商几十载。我爹在苏杭一带,是有名的商人。那时侯,我们家确实很富裕,每年也都会开粮仓济民。但是前几年,不知道为什么官府开始搜查我们家。”
杨不问道:“为什么?”
碧欣道:“我原本也不知道的,等到我们家的家业几乎被搜刮亏空后,我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是那时候已经迟了,我爹的身子本来就不太好,那段时间的遭遇,让他心力憔悴,患上了重病,最后倒下了。”
杨不问皱眉,问道:“官府如此不讲理,你们为什么不去京城伸冤?”
“试过了。”碧欣苦笑道,“但是我们根本出不了城。”
杨不问道:“怎么?”
碧欣道:“官府给我们碧家安了个莫须有的非法贩卖米盐罪,不允许我们出城。”
杨不问道:“所以他们可以慢慢地搜刮你们的家业。”
碧欣道:“所以我们没有任何的办法。”
杨不问道:“你们真的没有非法贩卖?”
碧欣苦笑道:“这并不是重点。即使不是这个原因,他们也会找其他的原因。”
杨不问道:“你们的家业财物是他们的嘴中肉。”
碧欣叹了口气,道:“不尽然。”
杨不问疑惑道:“哦?”
碧欣沉默了一会,叹道:“前几年,官府派人来我们家,代表县太爷向我提亲。”
杨不问闻言神色一震,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什么。
碧欣又道:“你说,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谁愿意嫁?我不愿意,我爹也不愿意,所以就婉言拒绝了。”
杨不问道:“也就有了后面的事情。”
碧欣沉默着,俏脸上浮现黯然的神色。
杨不问想了想,道:“没有其他人帮忙吗?你们的家业这般大,岂会没有朋友?”
“朋友?”碧欣笑了笑,带着苦涩的意味,“别说是朋友了,亲人在那种情况下都不会想要去和官府作对,更何况,这一切早有预谋。”
杨不问诧异道:“预谋?”
碧欣道:“想必你一开始以为我们的遭遇是因为非法贩卖米盐之罪。”
杨不问点了点头。
碧欣又道:“想必你后来又会认为其实是因为我们拒绝了县太爷的提亲。”
杨不问道:“难道不是?”
“不是。”碧欣偏转脸,美目盯着杨不问,一字一句地道:“绝不是。”
杨不问皱起眉,似乎没有想明白碧欣的意思。
碧欣道:“事情的起因,只因为一个人的贪欲。”
杨不问道:“这个人是谁?”
碧欣道:“我的堂兄,他勾结了那狗官,出卖我们,瓜分我们的家业,还要致我们于死地。”
杨不问深吸口气,问道:“你的堂兄在哪?”
他这么问着,眼睛望着脚边的离别钩,一眨也不眨。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不用。”碧欣笑了笑,道,“他已经死了。”
死了?
杨不问忍不住一怔。
碧欣笑道:“既然我能够在这里和你说这些,既然我能够继续经营我的客栈,他自然是已经死了。不仅是他,那狗官也被勒令下了台。”
“帮了你们的人,是谁?”
碧欣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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