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不自觉停下来,仰起头却是看不透那阴沉的苍天。
那么所谓的家,又是什么。
对他来说,没有一个地方是他的家,每一个地方也都是他的家。无家可归的孩子总是可怜的,但是他已经不是孩子,也不会再是孩子,对吧。雨已经停止了咆哮,他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便就是在下雨的时候,他也一样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清清楚楚。
他不能不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因为他不能死,绝不能。
没有一个人会希望自己还在活着的时候就想到了死。
他自然也不例外。但相比之下,他现在却是宁愿自己已经不在这个世上。因为他总觉得,现在活着太累。既然要活得这么累,倒不如放手。只是他松不开,因为手里的剑。他没有一刻不在问自己,自己需要的到底是什么。酒?剑?朋友?还是说——
只是一个地方,一个可以容纳自己的地方。
低下头,目光落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身前不远处的男人身上。那双温煦的眼神,如斯平静。平静得就像一阵带着暖意的风,吹在身上,没有了一丝寒意。他笑了——他能不笑吗?或许也只有这个男人,才能带给他心情愉悦的理由。
是吧,秦风。
秦风还是那副很随和的样子,嘴角带着一如既往的微笑:“如果你再这么胡闹,总有一天你的身子会垮掉的,小剑。”
——小剑,不要再像一个孩子那样对待自己。
习惯性地耸耸肩膀,习惯性地笑:“等到那一天再说吧。你,不陪着她?”视线里的秦风,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声音听起来却是带着些许无奈:“你觉得我会让她处于危险的境地?小剑,我只是来找你,让你上我那里呆到这场雨过去,只是没想到突然停了。”
目光落在秦风提着的两把竹伞上,他摸了摸鼻子。他总会在某些时候忍不住要摸一摸鼻子,比如现在。看着秦风,他苦笑道:“她不会乐意的。”秦风笑了笑,道:“所以说,她是女人,我们是男人。”
或许便是如此吧。不觉然又再抬了起头,看着厚重依旧的云层心神恍惚。
秦风的声音却又在这个时候传了过来,秦风说了什么——
秦风说:“小剑,这雨还是要下。”
只要还有这般沉重的云,就一定会再下雨。
慕容府现在就在下着一场理不清的雨。
慕容燕看着发生在大堂的一切,试图让自己保持一如既往的漠然,却发现那只是徒劳。即使她在其他人看来再平静再冷漠,她的内心却还是无可抑制的波涛汹涌。至少,她自己知道。
她只是想不明白,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在她印象里,三娘不像是那种会不守妇道之人。可事实便是,三娘现在就跪在大家面前,低垂着头身子在发抖。一起跪着的还有一直跟随着三娘的李管家。而李管家的另外一个身份便是与三娘暗地苟合的男人。这个男人也正全身发着抖。
高大魁梧的男人,如今头却是比娇小的三娘低得还要低。
揭发这一切的,是何霄。
何霄现在就站在慕容绝天的旁边,平静地看着跪在前面的三夫人和李管家。二夫人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悠闲地喝着茶,看样子似乎早已知道这一切。而现在,只是在看预料中要发生的事。慕容语珠坐在二夫人旁边,皱着眉。
慕容燕坐在她们的对面,心神飘忽。
最让人无法理解的却是慕容风。因为他竟也坐在一张椅子上,低头,发抖,不敢看任何人。似乎在他看来,发生的这些可能会是一种传染病,会传染给他。
慕容绝天背对着众人,一直沉默着没有出声。
其他人也没有出声,似乎只要一出声便会把什么给打破。而且,会破得很严重。沉默,沉默了许久。慕容绝天终于开了口,但却是出乎意料的简单。慕容绝天只是说了一句话,仅只一句:“阿霄,送三夫人到内院。以后若无他事,任何人不得踏进内院半步。”
慕容绝天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自始自终没有看众人一眼。
三夫人的声音尖锐地响起:“相公!!——”也许她是希望自己的罪孽可以被宽恕,可是大堂里除了她自己的尖叫声,再无其他声息。李管家张开嘴,没有来得及发出声音便死在了何霄的掌下。
对此,没有人有所异议,即使是三夫人。因为慕容绝天的话里没有提到李管家,因为慕容绝天不喜欢提起死人——
所以李管家只能是一个死人。
三夫人是在何霄唤进来的家丁们拖拽下离开的,尖叫声似乎没有断绝过,直到消失。
慕容燕便是在尖叫声消失的时候回过神来。而等到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大堂里已经没有了人,包括李管家的尸体。这个时候的大堂,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
其他人是什么时候走的?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个空荡荡的地方,很安静。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震撼
更新时间:11…5 13:10:03 本章字数:2143
似乎有人这么说过——
如果你不去留心,让你莫名伤感的事情便总会发生。
为什么天上的云还这么厚?为什么心情是那么的糟糕?为什么,为什么她却又能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冷静,一如既往。为什么呢。为什么。还是说,她从一开始便只能这样。
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她想要的永远都不会有。
慕容燕轻移莲步,在走廊上。泻下的阴霾冷光里,朱红色的柱子缓缓地过了一根又一根。却是远远听见沉闷的雷鸣。入目冷清。她想,也许她是应该做些什么的,可是做不了。做不了的事情始终都会成为一根刺,拔之不去。没有权利没有资格的她,在其他人眼里是不是也只是一根刺?
她不知道。
推开房间的门,在嘶哑的声响中看见站在里面一声不吭的小翠。
没有变的牌匾,没有变的“临风庙”。
与小高一并从庙里面跨出门口的天真嘟起了小嘴,随即止步。小高疑惑地望向她,后者瞪眼道:“她是骗人的。”天真说的自然是帮他们算命的人。小高笑了笑,道:“神算子不是那些招摇撞骗的江湖道士。”天真跺脚,闭眼嗔叫:“我不管,不管,就是骗人的!”
他们算了什么?结果又是什么?里面的人便真的是神算子,梦烟?
小高沉默,想着些什么。天真仰起俏脸,眼里有着什么在流动。
小翠轻轻地扣上门,随即静静站着,低着头没有看慕容燕。慕容燕的声音带着些许漠然,她问着:“小翠,你怎么了?”小翠摇摇头,没有出声。慕容燕四处扫视了下,看见搁在梳妆台边上的香炉,里面点有一柱香。
阴冷潮湿的时候,虫子会很多,点上香驱赶一下感觉自然会好些。这是作为丫鬟的小翠以往便一直进行的工作,也许不管是对慕容燕还是对小翠,对她们来说这些都已经习以为常。只是这一次,慕容燕忽然觉得想说些什么,而且她也这么做了:“辛苦你了。”
小翠的身子颤动,随即平复。也许是没有想到她一直服侍的大小姐会和她说出这样的话,也许还有别的,别的什么。其实慕容燕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至少在她印象里,失去娘亲后的她似乎已经忘了这些字眼该如何去发音。
或许,是因为那个人吧——那个让自己无所适从的男人。
慕容燕缓缓迈开莲步,目光黯然着想着些什么。娇躯却是在接近床沿的时候猛然一颤,脚步微跄,随即伏趴在床沿,她略微诧异地转回头,看着默然抬起头的小翠,看着后者面无表情地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然后说了些什么。
小翠说:“大小姐,对不起。”
——小高,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天真就像一个没有得到糖果的孩子,目光闪烁,一副你说错话我就大哭的模样。小高无奈地苦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我当然想和你在一起了。”天真抿了抿嘴,随即皱起柳眉,很认真地道:“我不喜欢那个算命的姐姐,她说我们不能在一起。”
小高哑然失笑:“你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叫她姐姐?”天真眨了眨眼,疑惑:“因为她看起来好象比燕姐姐她们大啊,我不应该叫她姐姐吗?”小高笑着摇了摇头,道:“也罢。其实她没有说错,和我在一起你会很危险。”天真嘟起小嘴,没有吭声。
小高继续道:“但是她不也说了,如果我们想,也还是可以在一起的吗?”
天真拉起小高的手,露出甜美的酒窝。
——大小姐,有些事你并不知道,但是我不能说。对不起。
鲜红的血液飞溅,倾泻了一地。
倾泻了一地的伤悲。
小翠高高举起的匕首,闪烁着寒芒——最终落下,没入她自己的胸口。慕容燕漠然看着一地的血红,漠然看着静卧在地上的小翠,目光却是笔直地穿透了一切。她的心神已经飘远,有着什么已经碎裂,还有着别的,别的一切本该或不该发生的。
——脸上有着伤疤的他虽然很丑,看起来也很凶恶,但是他对我很好。
跪倒在地上的小翠,在笑。仿佛胸口插着的匕首只是虚设。衣服早已血红一片,她似尤未知。只是笑着,说着什么。小翠说了什么,小翠说:“我知道在他眼里我可能只是个可以被利用的人,但是我是真的想和他在一起。上天一直都没有眷恋过我,哪怕是一个小小的请求,始终都只会是奢望。既然他注定要死,我便也注定要跟着他去。”
至少那样,她和他才可以永远在一起。而且,没有了所谓的利益或者别的,别的什么。
只是单纯的在一起。
——大小姐,我妒忌你。但是在这个地方,我最喜欢的也是你。所以我不会伤害你,永远都不会。如果有来世,我希望还会是你的丫鬟,还是你的小翠。
鲜红的血已经开始渗透小翠的尸体。小翠的尸体也已经开始僵硬。
慕容燕漠然望着,回想着。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这一切,都错了么。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应验
更新时间:11…5 13:10:04 本章字数:2943
命运,究竟能不能被改变——
又会有多少人,一直这么想着。
临风庙。
曾经风靡一时的寺庙,不知何时已经成为一个尚且完整的废墟。一个再完整的事物,少了至关重要的东西,便永远都只会是废墟。而人,也一样。
神算子梦烟站在庙里,站在挂满蜘蛛网以及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庙里。伸出莲花指掐算着什么,她娇媚的脸上洋溢着冰冷,冰冷的还有她那双仿佛看透世间百态的眼眸。梦烟突然轻声开口:“你们是不是很奇怪小高会来这里找我?”梦烟自然不是在自言自语,而且她也不会有这种嗜好。梦烟问的是站在她身后的两个男人,一蓝一青。
那两个男人相视一怔,随即在他们神动时,梦烟的声音又再响起:“我也知道,你们都很好奇那天浪子小剑在我这里算了什么。”两个男人惊诧地看着缓缓转过身来的女人,听着从那个女人嘴里一字一句传出来的声音,“但是你们也应该知道,有些不该知道的事情知道了,便要付出代价。”
那个代价很有可能就是一条人命。
——如果你们真的想要在一起,那就一定要注意一个身上带有虎形玉佩的人。
而这个人,现在就近在眼前。
小高注意到的时候,那个书生模样的人已经在前面不远处站着。那时候他们才刚刚离开临风庙几丈的距离,那时候天真还一直嬉笑着陪伴在身边。而转变就在小高的目光落于书生腰际的虎形玉佩那一瞬间——
书生突然笑了。
书生笑起来的同时身形猛然一纵,跃上了旁边高高耸起的屋檐。小高低喝一声:“天真,呆在这不要动!”天真看着小高抽身跃离的身影,眨了眨眼。
“如果是我,是不是也一样要付出代价呢?”
梦烟全身一僵,看着跨进门口的男人,冰冷的双眼带过一丝骇异。这个男人会是谁?这个男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是在小高离开之后,还是在小高进来之前?或者,就在她开始为小高算命的时候。梦烟拈指速算着,眼眸猛然间一张,尖叫出声:“大松小松!”
一蓝一青的松峰松影却是冷笑着站在两旁,没有丝毫出手之意。
男人叹息:“神算子啊神算子,错就错在你介入了不该介入的事情,而且——”男人缓缓迈出了脚步,“算命的人,永远都没有办法为自己算上一卦。”
梦烟捂着眼,手背渗下鲜红的血液,她的尖叫声带着骇然的歇斯底里以及绝望。男人的手里却是多了一把剑,松峰的剑。剑尖有血,落在了肮脏的地板,一滴,两滴。
“没有了双眼,你也不能再为谁算命了吧。”
天上的云层隐隐闪过蓝色的电芒,映照在潮湿的街上,屋瓦上,别有一种阴冷的感觉。路上的行人开始多了起来,形形。人声,踏水声,还有着别的,别的小高说不上来的念头。小高站在高高耸起的屋檐上,像一只孤独的鹰,没有了翅膀。
书生不见了。
在小高跃上来的时候便已消失在他的视野外。然而更让小高震惊的,却是当他张望着回过头,没有看见本该站在街上的天真。小高的额头溢出冰冷冷的汗,握着剑的手紧了又紧。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局,那么让他来这里的人又会是为了什么?
身后依稀有着什么落于屋瓦的轻微声响,小高缓缓转身,看见了在阴冷着发笑的书生。
小高最终还是成了落网之鱼。
直到男人离开,松峰松影才呼出一口冷气。
拾起地上的剑,看着瞎了眼瘫软在地上失声尖叫的神算子梦烟,松峰不无怜悯地摇头道:“别怪我们,我们还想活命。”女人的尖叫声突然停了下来,换而之的是一如既往的冷笑:“你们以为,你们还能活命?”松影闻言,脸色微变,随即怒笑道:“我实在想不出一个瞎眼的女人还能做些什么!”女人娇躯剧颤。
“不,你错了。”松峰却是拍了拍松影的肩膀,脸上露出了一种只要是男人便会明白的笑,“只要她还是女人,她便能做些什么。”松影微怔,随即露出同样的笑容。
女人脸色变了变,冷声道:“你们想干什么?!”
两个男人笑而不答,便欲往女人伸出手去。女人却是猛然尖叫起来:“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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