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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桩灭门血案在当时新闻很轰动,尤其一家五口惨死,男主人、女主人、老婆婆、三岁儿子和甫出生的小女婴,无一幸免,死得尸首不全。“十几年前……”凤遥无声低喃。也就是他走后没几年的事,那时他几岁?九岁?还是十岁?他记得那时是有一桩震惊社会的灭门血案,但院长有心瞒他,报纸、电视新闻从不让他接触,如今想来,她应是早就知情。
那现在呢?既然都瞒了十年,为何又开口要他回来寻根,面对昔日亲人的凄凉际遇,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
临江研究他脸上复杂的神情,猜测道:“你——是婆婆的什么人吗?”好奇怪,平常的这个时候,婆婆都在这里伸懒腰做运动了,怎么今天连个影儿都没看到,不然就可以直接问她了。
“不,我不是。”凤遥本能地脱口而出。
他从来都不是那个家的一份子,他们不愿承认,他就不是。转过身,他踩着僵硬的步伐离去。
在他走后,一声幽幽的叹息传出。
“咦,婆婆,你躲在角落干么?”临江好意外,原来她一直都在嘛!顺着她的目光,临江看向那道快要消失在巷子口的背影。“那个人,你认识吗?”
“他是我的孙子。”一般人修上千百世都不见得能换来的孙子,他们却没有好好珍惜……
人类多愚蠢,孙小姐骂得对,所以凤遥会恨、不肯承认,是应该的。他们没有脸见他。
见她又缩成小小、小小一丁点,哀怨得几乎埋进那盆枯死的花盆底下,临江瞬间领悟了什么,立刻拔腿追了上去。
“阿宝!你是阿宝!”
站在巷子口等红灯的男人诧异回身。
太久没有人这么喊他了,那个曾经是他的家人喊的名字……“你为什么会知道?”
“蔡婆婆说的啊!”顾不得跑得气喘吁吁,临江拉了他便往回走。一路上,他告诉凤遥——
他常和蔡婆婆聊天,所以知道婆婆很想念孙子。
他们心里一直对长孙有极深的亏欠,这些年来一直不肯离开,就是为了等他回来,跟他说一声“对不起”。
还说,他们很后悔……
后悔错待了他。
凤遥始终安静地聆听,没甩开他的手,也没骂他疯子。
第2章(2)
回到54号门前,临江探了探头,还跑去搬动枯盆栽查看,喃喃自言:“咦?又躲起来了……唉唷,婆婆,出来啦,你不是说很想见见你的孙子吗?蔡伯伯、蔡伯母……”
凤遥推开虚掩的大门,不发一语地走到枯萎的金桔树前,拂过几片枯叶,咚咚咚……不是叶片,而是几个扭曲成团的暗影接二连三滚落下来。
“啊,原来这回是躲那里呀……”临江点点头,想起久违的一家人一定有很多话要说,他识相地悄悄离开。
扭曲的黑影缓慢凝聚成形,即使经过这么多年,凤遥依然能认出父亲、母亲、奶奶,还有……那两团小小的,是弟妹。
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赖坐在地上,没意识到这是多丢人现眼的行为,低垂的头打死不肯抬起。
“爸、妈、奶奶。”他没有太多的挣扎,很平和地喊出声。地上的黑影一愣,同时抬起头,几乎透明的脸庞瞬间涌出一道道水痕,流过脸庞,消失无踪。
那是鬼魂的泪,无形体,但是太强烈的情绪会使魂体元神耗损。“不用难过,我没有怪过你们。”他蹲下身,伸了手,却不知如何做才能使他们好过些。
“对、对不起……”父亲颤抖地说出这句话。第一声出了口,接着也就容易许多,母亲的、奶奶的……一声声,净是愧悔。
孙旖旎曾经说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塞翁得马,焉知非祸?他们花了好久、好久的时间,才领悟这层道理。
世人往往只看见事情的表象,明明是一次次让他们避过死劫的孩子,却让他当成祸胎,将仙人托世、福荫家门的孩子,不知珍惜地丢出家门,落得今日境地,全是他们自找的!
妻子生头胎时突然早产,他闻讯急急忙忙赶往医院,路上出了车祸,瘸了一条腿。
——瘸个一条腿算什么,要不是他提早出世,为这一世的父亲化灾,不改变行程来医院的话,你就会搭上后来那班死亡公车,损失的可是一条命。他用小灾来化掉死劫,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长子满月那天,发送满月糕饼给亲友,谁吃都没事,偏偏素有生意往来的建商夫妻吃了上吐下泻去挂急诊,原本谈好要承包的工程也吹了。
——是啊,包下这个工程,后续爆发建材偷工减料,造成三死七伤的巨额赔偿以及后续官司缠身,也够毁掉这个家了。
接二连三,生意越做越不顺,家境大不如前,他也曾经埋怨过,自从这个孩子出生后便诸事不顺。
——诸事不顺?如果你知道,枉死城早早便为你们这一家人留了贵宾席,还会惋惜他以财气来抵血劫吗?
当初凤遥会选择在这一户人家降生,便是清楚他们的命运,有意助他们避过一家灭门之劫,也因为有他守护,连拘魂鬼差都得退避三舍,敬仙佛而远之。
然而,命定血劫无法平空消弭,只能以今生该得的财禄换取一家平安,自他出生之后,一家人何尝有过熬不去的灾劫病痛?
谁知他们却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将助他们避祸的天人当成了恶鬼转世。
世人永远不懂平安便是福的道理,贪求着太多身外之物,终至招来灾劫。
就像次子出生后,财运连连,随手买个彩券都能中头奖。
——是啊,中个头奖,曝光后被媒体大书特书,引宵小觊觎,终至招来这场灭门之祸,这就是你们要的吗?
福祸相倚,这是千古不变的定律,偏偏世人目光短浅,只见近利,不知远忧。
这些都是后来由孙旖旎口中得知的。
为什么不早点让他们知道?这样,他们就不会将长子视为灾星,错待了他。
——为什么要说?不懂得珍惜他的人,我何必还要让他继续护你们一家平安?是你们自己将福分往外推,他是灵山之神,不过是暂借你们的肚腹托世,一具凡胎之恩,他早已用屡次的化灾偿尽,你们还奢望什么?她说过要他们悔恨莫及,亲口向他坦承错误。
太多的懊悔、太深的亏欠,无法追回也来不及弥补,只能化为道道无形泪影流淌。
“临江说,你们不肯投胎,固执守在这里,是为了等我回来?”若不能亲口向他坦承错误,将那迟了许多年的歉意传递给他,他们说什么都无法安心离开。
“好,那我明白了。”从来没有怪过,又何需原谅?
凤遥没再迟疑,掌心轻轻托起母亲怀中的小婴孩。他并未明确地知道该怎么做,只是一心想着,那么纯净的孩子,该重新有个美好的开始,而不是被困在这里,成为一缕无以安身的孤魂——
而后,微微发热的掌心泛开极温和柔浅的光束,将他们包围。他并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但却很清楚,这道使人感到宁馨平和的光束只会将他们带往更好的地方。
或许,孙旖旎真的没诳他们,能够拥有如此沉厚笃实的力量,涤去他们的执念以及满腔难以瞑目的怨气,渡往奈何桥,化去一生罪孽后,再以全新空白的魂体进入六道之中轮回,这样的能力还真不是普通人。
“安心地去,我不怨你们。”他说。看着一道道光束在眼前消失、俱灭。
这样的能力从小就有,与呼吸一样极自然地存在,他也从没去探究,看见那些飘荡无依的魂体时,便会助他们一把,无论是人或小动物。当庭院中再次回归原本的黑暗荒凉,他起身,安安静静地退离,关上门,独自走在回程的路上。
初秋的夜风吹来,泛起一丝凉意,连空荡荡的心房也涌上一丝凉寂。从此,真的只剩他一个人了。
斜照路灯下,一道孤零零的影子,子然一身。
当夜——
一抹浅绿色的光影凝聚,待微光散去,纤盈身躯没有意外地出现在床铺上,而且这一回,是直接趴卧在沉睡的男人身上。
“真过分……”她喃喃低哝。
院长送的礼物,他收。
美女邀他共餐,他接受。
甚至,就连那些对他差劲到不行的家人,他都能用自身的能力化去他们的苦痛,那么温柔地渡往奈何桥。
偏偏,对她就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不理她、不收她送的礼物,连二十岁这么重要的日子,他还是不肯见她。
“凤遥、凤遥、凤遥……”她喃喃喊过一声又一声,每喊一次,便啄吻一下暖唇。“不要这样对我嘛……”
她很沮丧、很挫折耶,她都快哭了,他没看到吗?
明明世上对他最好、最在乎他的人是她,为什么他就是对所有人都宽容,独独讨厌她?不公平啦,他好偏心!
害她每年都只能隐身陪在他身边,一整日,看着他对每个人都好,只有她,不能亲近他。
只好入了夜,再来一倾思念。
“我好想你……”吮吻唇瓣已不能满足她,她迳自将手探进衣服里头,抚触男人肌理分明的身体线条,感受温热肤触,完全没有自觉趁人深眠时上下其手,活脱脱就是淫贼行径。
摸够、吻遍了,她才满足地吁叹,枕在他肩窝,就像以前那样。以前,每当她耍赖腻在他身上时,他从来都不会生气,永远无底限地纵容她,然后用那双又暖又温柔的大手,轻轻抚摸她的发,给予怜宠。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对她了……
纤长柔黄轻轻抚过他过于冷硬的脸部线条,落在紧抿的唇瓣,来来回回轻触,喃声道:“你不快乐吗?”
他好久没笑过了,凉寂的眸子里,总是温温淡淡,波澜不兴。让他回去,错了吗?
当年会带他走,只是不愿意他继续留在那个不被疼惜的地方,受尽侮蔑还要护他们平安,他自个儿不在意,她大小姐偏偏就是不痛快!她明明知道,他这一走,那些人必然死劫难逃,但她还是这么做了。他在她心目中比什么都还要珍贵,她绝对不容许任何人错待了他,她要让那些笨蛋人类看清,他们错得有多离谱!
即便那些人死在她的面前,能救她也不要救,谁教他们要这样对待她最珍视的人。
但是……错了吗?虽然在她的观念里,生死不过就是又一次的轮回交替,就像棋局玩完了再抹掉重新开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她忘了,他现在是人类,人类的观念终究还是有些许不同的……
凤遥本质上虽淡情,但那些仍是他这一世有血缘的亲人,没了,就真的只剩他一个人了。
他情绪低落就是因为这个吗?
她是不是应该要救,这样他才会快乐一点?
孙旖旎叹一口气,懒懒地靠回他肩膀,双臂环抱住他腰际。
人类真麻烦,轮回了一世又一世,她好不容易才赶在他这一世出生时找到他,原本是想要好好守护他的,怎么会那么困难啊……
第3章(1)
凤遥思考了几天,然后在一个阳光微暖的午后,再度踏入绮情街。院长说,希望他开拓自己的人生,如果离开育幼院是必须的,那么,他想从这个地方开始。
他在这里出生;这里,曾经是他的家。
这两天,他翻开存折估算了一下,从十八岁起,院长就不肯再收他的钱,累积到今天已经是一笔不算小的数字,他原本没想过要怎么使用它,现在用来买回他的家也好。
他向住隔壁56号的邻居打探了一下,这栋房子目前的产权所有人是谁、又该如何联络?
那位邻居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会儿,评估似地说:“你看起来——不像胆子很大的样子。”
俊秀清逸的身形,温淡无波的眼神……这种斯文人禁得起几次惊吓?他问什么?对方又答了什么?
凤遥眉心蹙了蹙。
“你没听说过,这栋房子闹鬼吗?”樊君雅好心奉送情报。反正这也不是秘密了,随便打听一下都知道。
绮情街怪归怪,也总有适合的人一一进驻,只有他家隔壁这栋发生过灭门惨案的房子始终是空屋,荒凉颓败。
光听就令人头皮发麻了,谁还敢住进去?
凤遥终于弄懂对方怪异的眼神是何用意。“谢谢你的好意,我想直接和屋主谈。”
真的吓不跑耶!
难道——他会是传说中的绮情街最后一位怪人?
樊君雅惊叹归惊叹,虽然很希望能多个邻居来热闹热闹,依然不忘秉持良心给他道德劝说一下。“她就住在巷尾最后一间。不管你是要租屋还是买屋,要和那个嗜钱如命的女魔头打交道前,劝你先做好心理准备,她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吸血鬼,不吸干你最后一滴血是不会罢休的。”这是他这个过来人血淋淋的教训,那个刻薄的女人,良心完全被小黄给啃了!看来,这位屋主人缘不太好。
凤遥顺着指示找到巷子尽头的房子,按下门铃。
“凤遥——”门一开,他还来不及看清发生了什么事,一道飞扑过来的身影已经巴到他身上。
他跌退了两步,一手扶住门缘才勉强站稳脚步,低头皱眉瞧着那个把自己当成无尾熊四肢并用攀抱上来的女人。
“孙旖旎?!”怎么会是她?!
“对呀对呀,你终于肯见我了!”
“我没有想见你。”如果知道是她,他根本不会来。
完全不受她忘形的大大笑容影响,他冷着脸将她自身上“剥离”。“凤——”她不满地想上前,他随之退开。
“我有事跟你谈,不要动手动脚。”
第一回是不设防,再来,绝不会给她机会得逞。
“我知道你要谈什么啦,喏。”早就替他准备好了。
他狐疑地抽出她递来的纸袋,里头赫然是那间房子的产权文件,而且——持有人的名字是凤遥。
“我知道你会回来。”既然他选择在这里出生,那她就顺着他,买下这条巷子里的每一间房子,在这里静候他的归来。
“这是送你的二十岁生日礼物,喜欢吗?”
凤遥一迳沉默,脸庞看不出喜怒,但,终究是收下了。
这是十多年来,他第一次接受她的示好,孙旖旎大喜过望,一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