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青坚定地回握了丁丽丽的手说出了这句话,编辑看了一眼柏青,甚是满意,在他还不知道柏青背景的前提下,只觉得一身轻松,点点头事情就这样确定下来了。
出了办公室,丁丽丽只是哭,也不说话,她心里知道柏青做了这个决定是为了她,除了感激也别无其他,可是太多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柏青还是笑着给她擦眼泪,边擦还边嫌弃,“好啦好啦!别人都看着呢,想让别人笑话你啊!”
丁丽丽不好意思地擦掉眼泪,“等你回来,我在城门口接你!”还有,“青儿,谢谢你!”只是后面一句没说出口。
这天早上,柏青留下一封信便早早出了家门,她没有告诉父母自己要去前线的事,她知道一旦告诉了父母,铁定就去不成了,说不定还会再次落到丁丽丽的头上,现下她也只能采用不告而别这一方式。与丁丽丽约好了老地方见,丁丽丽不管柏青怎么劝非得来送她,柏青也只好答应了。
两人到的时候,部队正在准备上车,同行的两个男记者也都到了,丁丽丽不住地跟那两个人套近乎,希望他们在路上能多照顾照顾柏青,柏青当然是不屑被男的照顾的,从小到大,她都很独立,但是看着丁丽丽这般她也不好出言阻止,毕竟她只是想为自己做些事。一踏进军营柏青就开始搜寻,心想,不知道高为民这次去不去,却未见到那人,只得跟着一队人上了一辆军车。
可是不远处的一个身影却在看见她的那一刻定在了原地,王副官循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正看见了柏青的脸,才想起来前几天少帅派自己去调查的正是这个姑娘,这怎么还跑到军营来了,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少帅,那个姑娘?”王副官只得小心再小心地询问,却被打断。
“上车,准备出发。”
顾然这才挪动了身形,向自己的汽车走去,“柏青?我们来日方长。”
虽说自己不像寻常大家闺秀一般娇气,但是这样的军车坐长了,车子剧烈地摇晃,柏青先是头晕,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直接吐在车外,车子这个时候不得不停下来,同行的两个人将柏青扶下车,让她在路边吐。
顾然本来在闭目养神,队伍突然停下来,他警觉地睁开眼,“下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
王副官赶到的时候就见到柏青在路边吐得昏天黑地,这才折回车上,“少帅,是随军的那个女记者有些不舒服,在路边吐。”
顾然几乎是本能地,“女人就是麻烦!”转而一想,又继续问,“是她?”
王副官点点头。见那边没了反应,王副官也就不再多话了,他知道这个女人在少帅心里不一般却又说不出哪里不一般,而这个时候他能做的就是,闭嘴听命令。果然没过多久,命令就下来了,“去把她叫到这辆车上来”
王副官一脸茫然地看着后座上的人,生怕自己是听错了,而后座上的人也恰巧此地无银三百两,又加了一句,“我是怕她耽搁行军进程”
“是!”
一路都憋着,直到确定车上那人看不见自己了,王副官才笑出来,他实在是没见过少帅刚刚那个样子,就像是偷吃了糖被大人发现的孩子。等王副官再次赶到的时候,柏青正被人扶着准备上车。
“柏记者!”闻声柏青回过头来,就见到王副官笔直地站在那,柏青只觉得好像是在哪见过这人,却想不起来。
“柏记者你好!我是顾少帅身边的副官,我们少帅请你去他车上。”
这回换柏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但是立马就想起来,他口中的那个少帅不正是那天的那个人吗!跟他一路还不被他的眼神给吃啦!王副官见柏青也不说话,只是站着不动,像是在犹豫什么。
“柏记者别误会,我们少帅只是担心照柏记者这么吐下去,会影响行军进度。”
柏青反应过来,他说的也对,自己若是再吐,影响了这么一众人倒不好了,“哦,谢谢,那麻烦了。”
“那柏记者跟我走吧!”王副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场,柏青也如同壮士赴刑场一般作视死如归状跟着他来到前面的一辆车上。
高为民此时也叫过身边的随从,“前面什么事,怎么停了这么长时间?”
“高参谋,听说是一个随行的女记者有些不舒服。”
“哦”
高为民立即想到了柏青,却又笑着摇摇头,他刚刚是以为那人是柏青吗,柏青这个时候应该在去报社的路上吧。
柏青现在确实是在路上,只不过不是去报社,而是与他只隔了几辆车一路去前线。自从上了车,顾然除了礼貌性的跟她点了点头,其余没再说过什么话,虽说整个人还是冷冰冰的,但总比那天要稍微好些,不算凌厉了。柏青也就自得其乐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闭目养神,这车比那大车舒服多了,心里这般想着想着便很快坠入了梦乡。
顾然见这边好半天都没动静,偏过头来一看才发现,柏青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好好看看她,那张沉睡中毫无防备的脸,虽说是长成了大姑娘,皮肤却依旧粉嫩的如儿时一般,腮边还带着些婴儿肥,可能是路途太过颠簸睡不安稳,长长的眼睫毛时不时地扑闪,不知何时他的目光已渐渐柔和下来,不由自主地慢慢靠近她,只是,青儿,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这样想着,记忆也将他带回到了十年前。
“顾然哥哥,你会永远对青儿这么好吗?”
“嗯!”
那时候他们青梅竹马,要是没有那场灾难的降临,他真的想永远照顾她爱惜她,而造成那场让他家破人亡的灾难的正是她的父亲。思及此,目光霎时又变回原先的冷冽,现在她就这样睡在他的身边,顾然伸手拂上她纤细的脖颈,现在只要他稍一用力,她就能魂归西天,可是他没有这么做,只是收回手坐好,继续闭上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柏青醒过来,见顾然还是保持着开始时的坐姿,而自己已经睡得横七竖八了,立马坐好。
顾然看向她,不经意地问道,“柏记者是承平本地人?”
柏青没想到顾然会找她讲话,先是惊讶了一番,随即答道,“不是,听父亲说,是在我六岁那年举家迁过来的。”柏青心想他不过就是没话找话讲,也没想太多便实话实说了。
“哦?那柏记者原来是哪里人?”顾然顺水推舟继续问道。
“这个我也不清楚,六岁那年我生了一场大病,之前的事就都不记得了,父亲也很少跟我提六岁以前的事。”
见顾然脸色有些不对劲,甚至还有些不友好,柏青便没再说话了,心里也暗忖着,“这个顾少帅可真是奇怪,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说变就变了。”又是一路无言。
大约到了傍晚的时候,才到达营地,柏青下车后向顾然道了谢意便跟着那两位记者去了自己的营帐,而顾然却未离开,直到目送她进了营帐。
将一切都收拾妥当了,柏青才坐下来借着微弱的灯光开始写信,由于不能暴露身份,柏青边将这封家书寄去了高公馆,然后由高姝嫚代为转交,另一封则是寄到了报社给丁丽丽。写好了信,也已经很晚了,柏青躺在床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四章
虽然这段时间三方军队未爆发什么大规模的战役,但是小摩擦还是不断的。柏青刚刚来到军营,正在努力适应中,虽然她常在外东奔西跑的,见的多识的广,但有关于战场也只是道听途说,哪里真正经历过。
这天,柏青正与几名同事一起工作,耳边只听见电报嘟嘟声,突然一个炮弹从天而降,震得地面剧烈摇晃,幸好柏青他们所在的营帐隔得远,只是感受到强烈震动,众人都本能地趴了下去。柏青见门口迅速集结了一批队伍,身为一名记者,她直觉前方有战事,便立马跟了出去。
跟随着一队承军来到阵地,随即没入战壕内,这是柏青第一次深入实地,没有害怕,心里反而莫名有些激动,手里的相机也适时记录下眼前的一切。不远处的草丛中隐匿着些许敌军,由于藏匿过深,无法计算敌军到底派来多少人,承军这边也只得按兵不动。这时,趴在柏青边上的一个士兵注意到了柏青。
“你是记者?”
柏青朝他点点头,不敢乱动。“你不用那么紧张,这种小打小闹经常会有。”
看着眼前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脸上尽是泥土,笑起来憨憨的,听他这么一说,自己也稍微放松下来。
“你今年多大?”
小士兵一边看着远方一边笑着说,“17啦!”
“那你当兵几年了?”柏青继续问道。
“都两年了!”
柏青点点头,便没再问了。小士兵看她没声音了,遂转过头来看着她,笑得很开心,“你长得挺像我的翠儿的。”柏青闻言也望着他。
“翠儿?”
“我未过门的媳妇。”小士兵语气中的娇羞,满脸的幸福,柏青都看到感觉到,亦为他感到高兴。
“翠儿知道你在战场上这么厉害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
小士兵听柏青这样说,更加不好意思了,红着脸说,“那能麻烦你回去了帮我写封信吗?自从来
当兵我就再没见过家里人还有翠儿了,也很少写信。”
柏青看着他,笑着说,“可以啊!”
只是话还没说完,敌军就发起了突击,这边接到命令立马展开回击。小士兵按下准备起身的柏青,“你待在这,别乱跑,危险!”
柏青看着小士兵越走越远,直到被一波又一波的战火淹没,再也看不见。柏青躲在战壕里不敢乱动,不知过了多久,炮声枪声才停止,柏青已被炸开的泥土埋了半截。
那边在清点人数,柏青拍拍身上的泥土走了过去。找寻了半天也没找到刚刚那个小士兵的身影,她以为他只是站在了哪里自己没注意,可是等清点完人数,一队人才发现少了一个人。不安感一阵阵向柏青袭来,他穿过人群,一个个地看,确定自己没看到那个小士兵。这边带队的长官也没准备再去寻找,而是直接打道回营。柏青赶忙追上那个带队的长官。
“少了一个人难道你们都不派人去寻找吗?”
那长官一脸不屑地看着柏青,“这样大大小小的战事每天都有,要是每次失踪一个人我都要派人去寻找,那我的人就会越变越少了!”说完也不等柏青反驳,领着一队人就走了。
柏青站在原地,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刚刚那个小士兵的脸,他跟她说“翠儿”时,满含着幸福的双眼,柏青顾不得了,回头就往刚刚发生过战争的地方跑去,却被一个人拽住了,柏青望过去,不期然又见到那个人。一身戎装衬着他的身躯更加挺拔,从柏青的角度仰望过去,正好看见他那双清冽的眸子,狠狠地盯着自己,柏青一时不知所措。
“你要去哪,那里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吗?”
柏青一时被他的话怔住了,不知道怎样回答。顾然见她脏兮兮的脸上那双眼睛却依旧澄澈,也晃神了一会,也只不过一小会,他放开握着的手臂。柏青这才发现刚刚他有多有力,以至于现在手臂上还隐隐作痛。
“刚刚他们弄丢了一个士兵,我要回去找他!”柏青望着面前这个人坚定地说,却换来了同样不屑的目光。
“刚刚他说得你没听明白吗?战场上枪子是不长眼睛的,死伤也在所难免。”
顾然见她仍不为所动地站在那,坚定的眼神里氤氲着一层水汽,心里的某个地方竟有些发痛,只得妥协道,“我们会给他家里人多些补偿。”柏青听他这样说更是忍不了了。
“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拿钱来换吗?你知道他家里人在盼着他吗,你知道他爱人在盼着他吗?这种期盼是用钱可以补偿的吗?明明还有机会可以救他,为什么不救,难道这就是你们承军对待士兵的态度?没有这些士兵,你们拿什么跟其他两军抗衡,他们为你们赴汤蹈火,最后就换来你们如此冷漠的对待吗?”说完也不顾眼前的人,冲向了战地。他还想拽住他,却扑了个为空。
柏青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首,有敌军的,也有承军的,从小到大连杀鸡都不敢看的她,现在孤身一人处在遍地横尸的战场,柏青什么也不管了,只是寻找那个小士兵,为了翠儿。突然,她一堆人中她发现了那个小士兵,柏青把他从人堆中拖出来,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他还活着,立马摇晃起他。
“哎,快醒醒,哎!”见他仍旧没有反应,转念一想,脱口叫出:“我是翠儿,我是翠儿!你醒醒,看看我,我是翠儿啊!”没想到这招还管用,小士兵慢慢睁开了眼睛,“你醒啦!太好了!你没死!”柏青笑着哭起来,眼泪和着脸上的泥渍也不在乎了。
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人看在眼里,二十多年来从未有人敢对他那样说话,当她说完那些话他很生气,但是看她一个人往战地上跑,却还是放心不下,悄悄跟了过来。明明可以置她以死地,却屡屡放弃。
王副官见状问道,“少帅,要不派一个人去帮一下柏记者他们?”
“不要!”某少帅斩钉截铁地丢下一句就离开了现场。
小士兵伤得不算太重,正好被敌军一个人挡了一枪,捡了条命。柏青扶着他往营地里去,“我们认识一下吧,你叫什么名字?”柏青先开口到。
“家里人没给起大名,都叫我石头。”
“石头?我叫柏青,柏树长青的柏青。”
之后二人一直相互扶持着走到营地,拖着个比自己还重的的人柏青也实在没什么力气再说话了。等到了营地,那些士兵看见柏青还真的架着石头回来了都显得很惊讶,纷纷上来帮忙。
等到柏青把石头送到战地医院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道,“柏记者,谢谢你,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以后您有什么事找我,我一定赴汤蹈火!”
柏青笑着拍了拍他肩膀,“你可要好好留着你这条命,翠儿还在家等你呢!”石头闻言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柏青回到自己的营帐,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可能是太累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柏青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