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阿娇再如何不喜韩嫣抢了她丈夫的注意力,可反正韩嫣和汉武帝之间的暧昧,虽然被内宫外朝都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又没真的给阿娇捉奸在床,韩嫣又是个男人,也不可能在肚子里头揣上什么证据,更不可能抢在阿娇前头生下儿女来戳她的心……
一个反正不可能真的进后宫与她争夺天下女人至尊位置的男人,还是个模样儿颇俊俏、也算由她看着、捏着、欺负着长大的男孩儿……
只看陈阿娇百般寻卫子夫不是、馆陶大长公主甚至想要杖毙卫青,却从来没真对韩嫣如何便明了,阿娇不见得乐意看韩嫣与刘彻“相爱”,但比起其他什么阿猫阿狗,韩嫣只要没蠢到在明面上挑衅她身为皇后的威严,阿娇是懒得对他出手的。
反正小时候也欺负腻了嘛┑( ̄Д ̄)┍
反正小时候也没少看刘彻和韩嫣亲亲热热、有时候甚至都不带她玩耍了嘛┑( ̄Д ̄)┍
反正女孩儿和男孩儿玩的本来就不一样,女人和男人要的也不一样╭(╯^╰)╮
现在除非韩嫣闹到够格儿让阿娇非要他一死方罢,否则小打小闹的,陈女士已经懒得折腾了。
阿娇更还有一样好处,作为她曾经肆意欺负逗弄过的小弟,如今虽然因为各种原因疏远了许多,但只要韩嫣不先针对她,阿娇就不会轻易容许别人欺负他。
即使是王氏也不行!
在阿娇心里,王氏成为皇后也好、太后也罢,就算日后真的正位长乐宫、入住长信宫,她也很难单纯将她视为婆母敬重。
先入为主的,她还是更习惯将她视为“舅舅的小妾之一”。
何况阿娇对刘彻确实不同寻常。
她自己虽然对刘彻很不客气、很不守臣礼妻仪相待,怒气上来了叱骂厮打无所不为。
但她对韩嫣犹是“自己疏远可以,别人欺负不行”的态度,哪儿能容别人欺压到刘彻头上?随意去动她都还没动的刘彻心爱臣属?
窦氏那是因为阿娇真心将她视为外祖母好长辈,不觉得被长辈干涉引导是十分欺压。
王氏嘛……
阿娇和刘彻的婚姻会一路往悲剧狂奔,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正在她一直不能认清不论王氏出身如何、过往如何,现在却是她夫主生母、她正经婆母这个事实。
或者说,哪怕理智上明白,行止上也很难完全做到将王太后单纯作为正经婆母对待。
原版刘野猪便因此膈应了阿娇无数回,哪怕有时候阿娇的骄横是为了他的利益,刘野猪享受过好处,却不妨碍他在心中对阿娇的怜惜越发淡泊。
他做皇帝或许雄才大略,但做男人、做丈夫,确实是个混蛋。
自己能往生母身份安钉子,却不肯多给点时间妻子转换角色什么的……
嗯,从这一点说,刘彻和阿娇果然是亲亲的表姐弟,也果然是天生一对的夫妻相。
这种“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个性啥的,真不是一般像。
这种相似处曾经让刘野猪和陈女士针尖对麦芒。
但换了毕夏震,他又没习惯皇帝这种身份,也没真拿陈女士当老婆,不管骨子里头那种幺儿特有的骄娇二气养出几分霸道,在察觉出陈女士别扭善意的时候,还是很乐意笑纳的。
于是往长秋殿拯救韩嫣大作战的队伍里头,又多了一位陈女士,和陈女士身边服侍的宦官宫女数十名。
嗯,远处状似在洒扫的小宦官却少了两个,毕夏震傻乎乎的根本没有留意,阿娇凤眼中倒是厉芒乍现,却也没让人拦着。
——当然啦,要是拦着的话,她那么犀利的言辞还有甚意思?
——总不好让自己身边人、又或者让皇帝身边人去传闲话吧?
——更不好当面质问王氏是否存高后之志,到底婆媳名分犹在呢!
但阿娇怎么都想不到,她这个没有几分真心的媳妇都且记着给王太后留点面子,“刘彻”这个亲儿子却先发飙了。
只不过这也真怪不得毕夏震。
作为一个学渣,即使室友皆学霸,或许真给普及过,但这女人什么时候能干政、什么时候不能干政,男尊女卑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苗头、又什么时候开始盛行之类的话题……
那啥,毕夏震虽然学渣,但那“左耳听、右耳出”、“今天背诵、明天用过就格式化硬盘储存”的本事,可是许多学霸都自愧不如的。
能记住秦皇汉武唐太宗的一些事,不过是因为汉子们天生崇拜强者、向往战阵厮杀的本能作祟,男女平等那么高深的哲学问题……
反正毕夏家单从姓氏就可见一般了,绝对妇女能顶半边天,留意那个没有意义啦!
——毕夏震家父亲大人姓毕,母上大人姓夏,兄弟四个都变成复姓毕夏神马的……
万幸二哥还没结婚!
万幸大嫂子三嫂子都不是独生子女,母家姓氏自有兄弟继承,不然毕夏震的侄儿侄女们说不定要变成复三姓、甚至复四姓了囧。
咳咳,一不小心话题又扯远了,那啥,莫想说的是,作为一个历史从来不及格、好不容易给学霸室友普及了些常识,却又不需要考历史、也不知道具体水平是不是真能及格了的家伙,毕夏震会在明知道汉朝有个吕高后的情况下,还理所当然地认为此时已经盛行后宫不得干政、尤其无权杖毙外官什么的,真心怨不得他啊!
谁让各大电台泛滥的古装剧,即便不是些乱七八糟的辫子戏,也多是明明做不汉不唐的乱七八糟衣冠、举止言行规矩礼仪半古半今半胡诌的宫廷剧,女眷出来不管妻妾良贱,开口闭口都是“臣妾、妾身”呢?
作为既学渣、又给各种不靠谱电视剧间歇涂毒过的一代,作为一个该记的没记住、却恰巧知道“妾同买卖”的家伙,毕夏震是真的真的以为汉朝就已经是个女子卑弱的年代,即使他来汉朝睁眼第一个看到的,明明是十分彪悍的陈女士。
他也是真的真的以为汉朝便是个女子不能干政的年代,管她是父亲丈夫还是儿子孙子当皇帝,女人都是无权出仕、更无权干政的,即使他难得有印象的古代女性中,就有一个吕高后——
可谁让将“后宫不得干政”纳入祖制里头的鞭子朝,也前有孝庄辅政、后有慈禧临朝呢?
毕夏震这个学渣随随便便就搞错了汉朝女人、尤其是长乐宫中女主人们的地位,实在很正常。
当然,毕夏震一开始是想着好好和王太后说的,毕竟再怎么说,那也是这皮囊的生母,不能将之视为母上大人真心敬爱孝顺着,好歹也要留几分颜面不是?
只可惜,毕夏震才到了长秋殿,才刚看了殿门口立着的那个眉眼精致、身量修长、硬是将一身灰袍都穿出风流飘逸的少年一眼,就不知怎的忽觉头疼欲裂。
偏恰在此时,终于摆脱了馆陶大长公主的纠缠的王太后,便匆匆赶了回来。
在毕夏震的劝阻和阿娇的帮衬下,依然坚持要赐死韩嫣。
为此,又是将一年多前江都王进京陛见、受刘彻邀约往上林苑打猎,却不巧将奉旨乘坐刘彻副车、先行观察兽类情况的韩嫣给误认为刘彻避让拜伏,韩嫣偏直接驱车而过的事情给拿出来说,尤其口口声声只道:
“区区一介庶孽之人,不过侍奉皇帝几年,就成了连宗室王侯都羡慕得‘请得归国入宿以比之’的存在,何等跋扈?又何等损伤皇帝英明、损伤皇帝与诸宗室叔伯兄弟的情谊?”
又是太过好心提醒:
“如今太皇太后病中,皇帝正该清明自身、稳固朝纲的时候,怎能容这般小人于侧?”
甚而将“这庶孽谄媚侍上,更出入永巷不禁,若还不严惩,皇帝莫不怕世人传出我朝重现娄猪艾豭之祸不成?”
之类的话也说出口,听得陈阿娇再努力想要装个劝解婆母和夫君融洽的好儿媳,面色也不禁一阵铁青。
更何况毕夏震这个虽然捏着鼻子受了皮囊带来的包袱,却根本无法真心将陈阿娇视为自个妻子、自然也更无法将王太后视为自家母上的家伙?
毕夏震看着好脾气,对女士们尤其宽容几分,往年大部队出发去别国参加什么奥运之类的综合比赛时,连对相扑举重之类的女同胞都格外绅士客气。
但他到底是家中幺儿。
做幺儿的,除非家里已经人头打成狗脑子、血脉至亲斗成乌眼鸡,都难免要给父母兄长们养出或多或少的骄娇二气。
毕夏震看似再不娇养,骨子里头也有几分做幺儿的不管不顾。
这身心舒畅的时候也还罢了,眼下,先是因为莫名其妙换了个皮囊,说是帝皇尊贵,却因为两千年的隔阂、吃穿各种不如意,后又不知为何头疼得只恨不得拿锯子切开脑壳修一修……
毕夏震难受之下,脾气自然也起来了。
一开始还强忍着不适、勉强应付王太后,谁知道他越客气、王太后越得意,什么娄猪艾豭的都出来了,真当学渣就都是蠢货不成?
不知道老子得了这皮囊就平白多了能听说汉代古语的能力,在头疼之下还仿佛挖掘出了更多皮囊自身记忆的常识吗?
毕夏震在头疼开始后,举手投足之间就莫名像极了原版刘野猪,但也因此,娄猪艾豭这种毕学渣本该听不懂的话,也听懂了。
他顿时十分理解陈女士陡然铁青的脸色,自己也开始口不择言,将之前那句“真当个个都能是高后呢?莫非真不知道诸吕今安在?”给发扬光大了不说,还将随着脑子里头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记忆一起喷薄而出的怨愤,都冲口而出了!
什么“阿嫣将修成君找出来是好意,阿母你本就是二嫁之人——
甚至都没和前头金王孙正经和离、就被平原君抢回家直接送进宫的,这么多年了,谁不知道呢?
虽有些不合礼法,可反正祖母知道,父皇也清楚,又多少年都没想着追究,还将你立为皇后、好让儿子将太子当得名正言顺,你又何需过分在意?
如今儿子更是皇帝,你也是太后了,将前头女儿找回来怕什么?
儿子虽是刘家子,万不可能因母而封外姓血脉为公主,修成君这个封号也不低了吧?
您又何必因此记恨阿嫣,非要他死呢?”
又什么“阿嫣好歹是朕亲封的上大夫,二千石俸的外官……
阿母便是太后,也须知是因儿子当了皇帝、你才是太后!
我朝固然以孝治天下,儿子孝敬阿母也是应当。然而儿子姓刘,这大汉是刘家的天下,儿子孝敬阿母吃穿用度犹可,却万万没有拿朝中臣属、大汉天下来孝敬你的道理!”
……总之,是什么话都噼里啪啦倒出来了。
第4章神队友*2
毕夏震这脾气一上来了,凭他什么这皮囊、那皮囊的生母!
毕夏家幺儿脾气上来的时候,即使对着家中食物链至顶层的亲娘,也都是有啥说啥、半点儿没委婉的呢!
此时哪儿管王太后的脸色是青是白呢?
倒是陈阿娇,嗯,这位女士虽然骄横霸道,也确实始终没能将角色完全转换过来,但她对刘彻是真的用心,更是真的珍惜自己大汉皇后的身份。
是以察言观色的技能点再低,与刘彻订婚后,在王太后面前便开始努力修行。
只不过天赋有限,再努力也达不到王太后的要求罢了。
但用在此时,发现王太后那已经不只是或青或白能形容、已经直接青紫到发黑的脸色,和不知道是真的刺激大发、还是受不了毕夏震太过直接的话想要逃避,总之就是摇摇欲坠快晕倒了的经典“虚弱撑额”动作,却也是足够的。
一时心中凛然,倒有些后悔不该因着听得快意,由得彻儿说了那许多。
如今倒好,说是说得快意了,但若是传出个气晕甚至气病了母亲的名声出去……
时人重孝道,察举入仕之道也每重孝悌,贵为天子也不能肆行无忌。
不孝的名声,在汉代,可是十分要紧的。
毕夏震不懂,陈阿娇却最是清楚不过。
皇帝虽是嫡子继位,但王太后这个“嫡”字怎么来的?外朝官员、诸王宗室,虽不至于像阿娇这样直率,可心里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前些日子高祖宗庙、高园便殿又才先后失了火,虽说隐约听着有个叫什么董仲舒的,将这火灾的缘故推到是“上天警示天子清除僭越礼治的臣下”之类的,可敢于僭越礼治的,不拘一般臣下又或是诸王宗室,哪个又是那般甘愿被清除的?
别看陈阿娇素行泼辣直率,到底是自幼长于宫廷,长乐宫宣室殿都出入无忌的贵女。政治眼光不说十分高远,总不至于猜不出要是董仲舒推说之言、并今日长秋殿中事传到诸王列侯耳中,能引出多大乱子来。
七王之乱至今不过区区一二十年。
臣下行君王废立事虽不常见,却也不是没有。
有些时候,阿娇也是很清醒的。
她的尊荣,最初源于外祖母的宠爱,如今却要依赖于丈夫。
她的丈夫是皇帝,她才能是皇后呢!
是以虽十分不惯,却还是对王太后做出十二分的紧张恭顺来,赶忙儿直起身要去扶她,又急中生智,口中一叠声:
“怪道我阿母常说母后您孝顺,旧年居漪兰殿时不说,如今正位长秋殿,对外祖母也是一般孝顺。
这些日子外祖母病重,您更是早出晚归,除了午间小憩晚间歇息,竟是连膳食都多在外祖母处随便对付的……
可是累坏了?
要我说,您孝顺外祖母自然是极好的,可也要给儿媳我孝顺您的机会呢!
这春末夏初的时节最是恼人,您孝顺外祖母自然是好,可累病了自个儿,却不舍得使唤我,可又何必呢?
彻儿看了必心疼,外祖母知道了,也不忍落的……”
巴拉巴拉竟就是一大堆,王太后别说插话辩驳她是为何头晕的空儿都找不到,就是将将软倒的身子,不觉间都给扶正了,虚弱眯着的眼睛也瞪大得十分精神犹不自知——
却是给陈阿娇这般利索贴心孝顺儿媳的做派给惊呆了!
#认识阿娇二十余载,竟是第一次发现她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技能是满点!#
王太后惊觉自己引以为傲的识人之能简直是个笑话!
此前别说发现阿娇身具秦安武侯的某种潜能(指赵高指鹿为马),她甚至没发现阿娇也能这么会说话好么!
还“您”呢!
还“儿媳我”呢!
还“外祖母也不忍落”呢!
简直世界观都被刷新了好吗!
#亏自己还以为那就是个空有身份却只知道用蛮力使蛮劲的直肠子蠢女人,结果这心机深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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