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得还挺快。”
“你篡改了那孩子和他身边人的记忆,又让我隐秘地将他送回去,为的就是将他完完全全地从红杉树海事件里摘除,”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王印,在他体内对么?”
弓亲的声音如平地惊雷,一角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连弓亲自己得出这个结论时都不敢相信。本来死神就很难消除灵压进入小虚遍地的红杉树海,那里就像个无法地带,独行的死神进入后多半被虚群起攻之,全身而退都成问题,更别说从中带出一个人了。一名死神不仅从瓦史托德眼皮底下逃走,救了一个整,还拿走了王印。
这是不可能的,但如果那名死神是天莺的话。他们从院生时期就是好友,他知道她隐藏灵压的本事已经臻至巅峰,也知道她是什么性子。发现了当年原纯死亡的线索,她不可能袖手旁观,原纯的弟弟有事,她不可能坐视不理。
“王印果真在他体内。” 从天莺真真假假的神色中他已然知道自己推断的没错,登时怒从心中起。弓亲揪住天莺的领子将她拎起来,推着她靠在原纯的墓碑上,神色骇人:“说话!你知不知道私自盗走王印是死罪?!”
天莺沉默半晌,歪头看抱臂在一旁看戏的一角,指着弓亲:“他对我使用暴力,你要袖手旁观?”
一角同样神色严肃:“我之所以抱着双臂,就是怕自己忍不住先揍你。”
“啊呀,就算揍我,王印也回不来了,就算对我处以极刑,王印也没有了,就算现在去掏了冬狮郎的心,王印也拿不出来了。”她揉揉被撞疼的屁股,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
是的,他知道,如果是天莺的话,百分之百会做绝,永远地将王印融合进日番谷体内,让它成为那孩子的一部分。就算王印还未完全与魂魄融合,这件事也不可能圆满地圆过去,尸魂界取出王印后也会对这名冒犯灵王威严的死神处以双殛这等酷刑,日番谷冬狮郎也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只有隐瞒下来是同时保住两个人的最佳办法。
所以他前来寻她,并不是为了挽救什么。
“你总是如此。”弓亲松开揪着她领子的手,“如果原纯知道你如此行事,一定会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
知道自己被好友放过,天莺露出开怀的笑容:“那还挺令人期待。”
“不过——相对地,我跟一角会成为你胡来的枷锁,你要知道你暴露后不再是贱命一条,作为同样知道王印真正所在的人,我跟一角是从犯。”
天莺愣住,随即缩着脖子小声咕哝:“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命贱啊。”
“所以哟,阿莺,你去红杉树海的收获是什么?”一角对她勾勾手指:“寻找到害死原纯凶手的线索了么?给你的从犯们也分享分享。”
“诶?”天莺傻了。
他们四人曾相互约定永不欺瞒,但天莺无法让两人对上那个人。虽说多一个朋友多一份助力,可在对上蓝染的那一刻,她就明了两人实力的鸿沟,会议后男人并不是专程地找她谈天,那股话语中渗透出来的压迫感,清晰明了地告诉她——就算发现我了也无济于事。
就算她拥有原纯的斩魄刀。
“在红杉树海里我……什么都没发现,”天莺不会违背自己的誓言,这并不算欺瞒。在红杉树海里她对一切都没把握,甚至在会议中坦白一切时她也毫不确定,但她想,那个人一定会急不可耐地跳出来。急不可耐地跳出来的那个人,一定就是幕后黑手。
天莺大胆与两人对视,坦荡得让人瞧不出一点破绽:“但是我相信,应该很快,会有需要你们帮助的时候。”别靠近这件事,别插手这件事,好好地活着,追求自己的梦想,我仅剩的朋友。
“好,一言为定!”三人盘坐在地,三个酒袋碰撞在一起,又一齐碰了下原纯的墓碑,开怀畅饮。
后半夜的时候,天莺已经睡着了,一角背着她走在瀞灵廷的夜风中,弓亲跟在一旁。偶尔碰见廷内值夜的死神,会相互点头示意。
“一角,天小莺的话你信几分?”弓亲问道。
“全部都信,”他手臂用力,将某个放心睡去的少女往上抬了抬,让她在自己背上睡得更舒服些:“阿莺从不对我们说谎,就算有所隐瞒也是因为我们没有切中要害。”
“那假设她有所欺瞒的话——”
“她一定是已经发现了那个人,但那个人实力远在你我之上,甚至逼得她不得不按兵不动,也不向任何人寻求帮助,包括她的哥哥海燕,甚至她的副队长朽木白哉。”
“……谁知道谁死么……”弓亲低咒一声:“那现在怎么办?”
一角沉默一阵,咧嘴一笑,在夜色中仿若狼般狠厉:“除了变强别无他法了吧。”
“我要学会卍解,变得越来越强,把拦在我和我朋友面前的敌人统统打倒!”
*
灯火如豆,五番队队长室内,他们的队长又彻夜办公,眼见着渐渐天明,守夜的队员困倦地打着哈欠。一阵轻风卷过,只听扑通扑通两声,两名队员倒地。那人推门而入,掩盖了门外轻微的鼾声。
纸糊的窗头映着那人模糊的剪影。
“回来了啊,银,”蓝染翻阅着五番队的公文,没有抬头:“那孩子如何了?”
“虚的面具渐渐破裂,五官渐渐打开,看来伤害最重要的人给它的进化提供了很多帮助呀,蓝染队长可真是坏心眼呢。”
“是么?”
“用有灵力的整喂养它不说,还用有数字的虚将志波天莺引到红杉树海里去供它享用。虚无法控制想要伤害重要之人的本能,重要之人的血其实无法填补内心空洞,只不过会对进化有成倍的帮助罢了,不过对于一个还未完全丧失死神之心的人来说,这简直是噩梦呀。”
“可那孩子的反骨很重,从它进化的程度来看,志波君应该已经如计划那样是一具死尸,可她还活蹦乱跳地,这不奇怪么?”王印能满足使用者的任何愿望,灵子重构也未尝不可,复活某个人也并非不可能,甚至可以让某个原本是死神的虚重新成为死神。
市丸银愣住:“蓝染队长的意思是,那孩子将王印让给了志波天莺,王印在志波天莺体内?”珍视之人的血可以让虚恢复片刻理智,但那片刻后便是想把曾经珍视的东西毁于一旦的疯狂。那孩子真的利用这片刻理智救活志波天莺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在它还是一名预备死神的时候,就被誉为真央灵术院里最恐怖的后辈。
市丸银直起身:“要把王印挖出来么?”
“不用你动手,银,”他起身挑了灯芯,本将熄灭的烛火‘扑哧’地变得更加明亮,“这个机会留给那孩子,我会耐心地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蓝染余光瞥向靠着墙未动的市丸,取下眼镜擦了擦:“你好像还有疑问啊,银。”
“不……也没什么,”他迟疑片刻还是问了出来:“蓝染队长为何要特意暴露自己呢?”
“特意?不,并没有,我只是体贴地满足志波君的愿望罢了,‘就算出现在你面前也拿我无可奈何’我给了她这种暗示。想看看融合了王印的她为了杀我究竟会成长到何种地步,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将她培养成我的部下呢,”蓝染看着银,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近距离观察一个人为怎样除掉自己而努力,不是很有趣么,银。”
市丸银微睁眼,眸光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警觉,一闪而逝,仿佛夜色下匆匆而逝的流光。他重新眯起眼,好似那天边的弯月:“哎呀呀,蓝染队长真是恶趣味。”
虚夜宫
‘哒哒哒——’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内,足有几米高的石门推开时发出沉重的闷响。一丝丝热烈而明亮的光线射进来,模糊了来人的轮廓。
乌尔奇奥拉一手插入口袋里,推门而入。看到人形虚头顶面具裂口处露出的白发,碧眸中闪过微不可察的失望。
“为什么?”他问。
藏在室内的人形虚通体纯白,只有那双碧眸愣愣地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沙漠。它用蛮力粗暴地拔掉了自己头上的犄角,血色将白发染成鲜红,柔软的白发甚至很多都凝结在一起。这种虚的犄角有助于帮助自己凝聚更高浓度的灵子,它将犄角折断,原本会破裂的面具停止了剥离。
而距离下一次犄角长出,还需要一段很漫长的时间。
人形虚看着乌尔奇奥拉,那双碧眸浓得如同深潭一般,寒潭太深太冷,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你面具上裂开了嘴巴,我知道你可以讲话。”乌尔奇奥拉打开门,人形虚终于知道为什么外面的光线那么亮,原来他身后蕴藏着许许多多的鬼魅魍魉,它们睁着幽绿的眼睛,在门外涌动。
新的同伴?他们这样称呼自己。
“狮谷原纯,你如此做所求何物?”
所求何物么?
他展开手掌,看着手中一直攥着的死霸装碎片,这是他从天莺身上撕扯下来的碎布。属于已成为死神的志波天莺的东西。
“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本能驱使他不受控制地伸出舌尖舔了舔手上遗留的、属于日番谷的血迹。乌尔奇奥拉发现那双眼眸中第一次出现感情波动。
“想要被某个人杀死而已。”
☆、选择
三日后,二番队队长碎蜂亲自率领警逻队于南流魂街红杉树海探查情况,同时还胁迫,啊不,是委托王印丢失事件的唯一当事人志波天莺同行,以便更加精密地缩小搜索范围。
红杉树海小虚遍布,并且多数是反应迟钝的浮游类。虽然二番队警逻队的死神们都是擅长隐藏灵压的斥候,但还是难免被一些虚发觉,毕竟,大多数死神想要在虚面前完全隐藏气息根本不可能。除了具有特殊能力的斩魄刀,死神的鬼道中没有完全幻术的能力。
是以碎蜂想了个快速开辟道路的办法,一支五人小队犁出一条路,然后再利用技术开发局弄出来的加强版地狱蝶进行传话。
碎蜂随手斩杀掉靠近她的虚,扭头冷酷地看向被她的精锐部队围在中心的天莺:“往哪个方向走?”
是的,红杉树海内部环境复杂,她每搜查一定范围就要询问志波天莺,她眉头深锁,将对天莺的厌恶直接写在了脸上,但因为任务却又不得不与天莺交流,并且每次探查方向时,少女都眼观鼻鼻观心,一脸平静地望天装不懂,非等碎蜂咬牙切齿地亲自问话。
天莺支额,凝神思考:“让我想想,该往哪个方向走呢?”
被数次如此愚弄的碎蜂终于大怒,她冷酷地盯着天莺:“你这家伙如此拖拖拉拉,该不会是对尸魂界有二心之人吧,要知道就算我在此当场击杀你,总队长也不会问罪于我。”
两名六番队的死神不留痕迹的上前,被天莺悄然拦下,朽木银铃正是怕这两位不能合作的死神在路上闹出什么矛盾才加派了两名六番队的队员一路跟随。
碎蜂队长将喜怒都写在脸上,她一贯御下严厉,但对待别队的志波天莺多有几分厌恶,而朽木银铃清楚天莺的个性,她看似懒散好说话,却不会因为对方的威势就屈服,反而是个倔脾气,非要磨得你耐性消失殆尽才罢休。
你越是讨厌我,我越是要你主动开口找我讲话。不知道你会不会厌恶主动找讨厌的人讲话的自己。
所以,当碎蜂提出要志波天莺随行,天莺也欣然答应时,朽木银铃和志波一心双双头痛地扶额:千万不要没探查到王印和大虚的下落,自己人先打起来才好。
“碎蜂队长,如果您再恶意揣测我,我就要向上级报告协调此事,起码要拼个扣你工资,不然不死不休。”天莺语气温和地警告,说的话也不痛不痒,但两人以前在女性死神协会时就爆发了多次冲突,受到威胁的天莺每次都一个解决办法:把她工资加给我!
方法简单直接,却也能让碎蜂窝火。
“队长,还是先探查王印和大虚吧!”大前田出声劝说,碎蜂冷哼一声,率队向天莺指的路行进。
“我说你到底做了什么事让碎蜂队长那么讨厌你?”大前田放慢速度,挤到天莺身边。
“这个你不是应该问你家队长么,你家队长应该比我清楚吧。”
“如果能问到我早问了,要我猜测啊,我家队长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懒散的人了。”
天莺看他:“那你怎么还在做副队长?任哪个队长都不可能让自己讨厌的人做自己的副官吧,”她手心垫在脑后,使用瞬步悠闲地随着队伍中心移动,想了想回答:“碎蜂队长好像很讨厌二番队的前任队长,好巧不巧地,教我白打的老师和‘瞬神夜一’是同门,这应该是迁怒吧。”还有一个原因她没说,夜一失踪时她还是个小鬼,曾在雨夜里偶遇当时还留着嫩嫩的齐刘海的碎蜂,彼时碎蜂淋着雨看都没看她,失魂落魄地被前来找她的族人扭送回家,天莺打着伞围观了这一幕,听着她喃喃‘夜一大人为什么’之类的话语,一脸平静地往自己嘴里扔了颗金平糖。
待她再大一点在西流魂街建立属于自己的地下势力时,便听说了这个传言:前隐秘机动总司令夜一在烟火师志波空鹤的帮助下协助罪人浦原喜助出逃。当碎蜂第一次找自己麻烦时她就想:啊,搞不好这个人已经知道什么了吧。
数棵红杉巨木倒塌在地,依稀可以从空气中分辨出人形虚的灵压碎屑,一队人以此处为原点向四周搜寻人形虚或者王印的下落,碎蜂站在被劈断的巨木上对牺牲的队友表示默哀,她看到天莺走到树下一个死神的尸体边,那个死神的腹部被穿了个洞,喉口也留有被利器穿刺的痕迹,他睁着眼睛,不甘地望着天空的方向。
天莺蹲下来,阖上了他的眼睛:抱歉,没能将王印送到王座之下。
“心痛么?”碎蜂问。
天莺蹲在地上,背对着碎蜂,顺着那死去死神的视线,透过人形虚在树上遗留的洞望着天空:“天空很蓝啊。”
人形虚残留的灵力碎屑还在战场上漂浮,但她肯定那只瓦史托德已经被蓝染带走了,现在她不过是等待着二番队的人向他们的队长汇报‘一无所获’这一结果。
“碎蜂队长。”
——来了。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