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泱不喜奢侈,咱们也不用大过,只要到时候所有亲朋都到齐即可。”
卫泱算算自己的亲缘,那可真是散布到全国各地,若真要到齐,可比皇帝寿宴还要隆重。
那青衣常服的挺拔中年男子道:“此事陛下与卫泱商议即可。”
皇帝叹息:“阿姐的笄礼太清冷,未能给她补办个盛大的笄礼,一直是朕的遗憾。”
那周身都是肃穆之气的中年男子握住酒杯的手突然松了松,动作微乎其微,却是内心一阵震动。
卫泱见气氛冷了下来,连忙为皇帝布菜,嗔怪道:“我才不要过笄礼,行了笄礼就要嫁人,卫泱想多陪陪舅舅。”
皇帝不满:“女大不中留,兴许到时候你也不乐意留在宫里了。”
卫泱苦涩一笑:“卫泱早将皇宫当做了自己的家,怎么会有人愿意离家呢。。。”
卫烆与女儿相视,像是隔了重山万水,谁都看不懂谁。
皇帝又想起一事:“中秋宴因各地王公齐聚宫中,宫中需加强戒备,卫兖主动要护卫宫中安全,朕打算将禁军的统领权交予他,怕是他不能护你回青原郡了。”
卫泱心中一震,百般滋味杂陈,在皇帝与卫烆面前,只是强忍泪水和不解,咬唇道:“舅舅和阿爹安排就好了,卫泱不敢有异议。”
皇帝显然已有人选护送她前往青原郡:“因子弟兵联名反抗慕湛,慕湛这些日子闲在家中,朕可不容许有人白拿朝廷俸禄,不如就由他送泱泱前去青原郡。”
卫泱还没想好该如何表达“不可”二字,卫烆先道:“卫桀卫泱这两个孩子骄纵惯了,这一路正好让慕湛挫挫这兄妹二人的锐气。”
卫泱见自己已经没了说话的份,却是怎么都要插上一嘴,尽量将到时候的伤害降到最低:“舅舅,上次我被山匪劫去,那慕湛说是救我,可看我的目光。。。卫泱难以启齿。卫泱不想同他一道,如果非要同他一起,就让他至少与我隔着一里路的距离。”
其实山匪那次卫泱躲慕湛躲得老远,根本没能让他看到自己的目光,她厌恶他的目光是自练兵场开始,若不细究,倒不算是欺君。
“胡闹!”卫烆斥责,“陛下叫慕湛护卫着你权因他武艺高超,路上遇到麻烦好解决,你却提这无理要求。”
卫泱不想解释,反倒小孩一样闹起脾气:“不离我一里远,我就和小阿哥自己去,反正青原郡的路我熟悉的很,没了别人护送一样找得到卫家祖坟。”
卫泱平日里温顺惯了,泼辣任性上一回,皇帝只觉得可贵,慈爱的长辈抚着须:“这卫泱耍起性子来,倒也与阿姐有上一拼。”
一国皇长公主,万千簇拥中成长,即便后来遇了难,也难改骄纵的性子。过往卫烆嫌她任性,后来才明白,连那任性都是难能可贵。
皇帝自然什么都顺着这个宝贝外甥女来:“护送的人始终是要有的,只要保你安全,你说离你几里远就几里远。”
皇帝出言讨好,卫泱不敢再闹,只能叹息:“原想趁着这次机会缓和缓和我二位哥哥的关系,看来再择时机了。”
皇帝道:“今日叫你来目的是为了商议你的笄礼,不能照着宫里头的迂腐规矩过了,朕和姐夫虽有建议,可最终定论还得依你意思。”
卫泱想了想自己的生辰在年底,年底向来是国事最繁忙的时候,若再抽出时间人力给她筹备笄礼,只怕今年冬天都要在惶恐里度过了。
“年底热闹事多,不差这一桩,不如就一切从简吧。”
卫泱有她的顾虑,谁不知女子的笄礼堪比求婚盛典,以她的身份与流传出去的品性,若要大过,只怕各行各路都来求亲,求亲的质量参差不齐,若多几个慕湛那样的,简直人生污点。
皇帝面上岁允了她,可心里早有自己的主意。
卫烆的态度明确,既然你要宠她疼她,她便与我国公府再无关系。
皇帝企图以过去的情谊打动卫烆,却忘了这位铁石心肠,打动他难如登天。
过往同生共死的日子,他当真是一点不念了。
皇帝想,大抵是只有自己还记得阿姐冷清的笄礼,无亲友相贺,无新衫加身,一间清寒小屋,竟是一国公主笄礼的殿堂。
卫烆用一根自己打磨的木簪替谢尔行绾起长发,那时年纪尚小的皇帝以为那便是举案齐眉的开始。
后来谢尔行将他扶上帝位,成为一人之下,千万万人之上的皇长公主,卫烆也因护主有功而加官进爵。
权势有了,富贵有了,唯独失了过去那颗年轻的心。
卫泱一路上的行李有专门的宫人准备,金银细软无数,哪里像是私服出行的百人的队伍阵势浩荡,只是落在寻常百姓眼里,暗暗啐一口,骂一句奢靡无道。
卫泱外头套着半臂衫子,三千青丝挽着简单的发髻,素容洁净,像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女儿,眉目灿烂,稚气可爱。
可惜这女孩儿,却不是个天真心肠。
随性的太监弓起身子现出瘦弱背脊要做她脚踩软凳,那面容淡漠的少女轻瞥一眼:“太瘦了,本宫踩着不舒服。”
转过头,看着一旁黑甲傍身的威武将军:“我要他来。”
一根如玉般莹洁,修长有致的食指朝着那将军的方向轻轻一点,谁不羡慕,仿佛她的眷顾,是他一生荣幸。
芷心吓破了胆,那慕湛的大胆肆意她是见过的,不敢卫泱到他面前,却将骄纵性子全使出来。
一旁的秋阳子也是万般担忧:“殿下。。。”
卫泱提高声,道:“一个混血的杂种也敢不从本宫?难不成以为陛下封你为侯爷你就真能翻身做主,与宫里头血统正派的王公贵卿平起平坐?”
芷心在卫泱耳边小声提醒:“授予慕湛爵位是您亲自跟陛下提议的。”
芷心不提,卫泱怕是一辈子都要记不起这件事。
年前为平西夷之乱,慕湛的黑铁卫死伤一万,皇帝苦思该如何抚慰慕湛,卫泱便提议授予他爵位。
卫泱不再做声。
其他人不知发生了些什么,只怕上头这位喜怒无形,自己一个声响都会惹来杀身之祸。气氛是一种诡异的静谧,呼吸可以杀人,众人都为自己捏把汗。
打破寂静的是那雄姿勃发的青年儿郎。
“臣食皇粮,本就该为公主鞍前马后。”
说罢,屈膝跪在马车前,奉献他隔着衣物也难掩宽阔结实的背。
许是占了外族人独有的摄人气势,他弓背屈膝,都有一番威武。卫泱心颤,懊悔自己不该逞一时之快。
那厮哪是个真正恭敬的,她一脚踩上马车前的踏板,正要使力带着另一只脚上去,却动弹不得。
一股子力拽住她下坠,低头看,象牙白罗袜包裹的纤细脚踝被男人黝黑的手包裹住,根本不容她动弹。
卫泱蹬了两下,蹬脱不掉,反而觉得那只手愈发用力。
宫里头女子,贵在矜持,卫泱长这么大,第一次与一个非亲非故的男子如此接触。那不堪一握的细细脚腕在男人手里,仿佛一个不小心就要折断。
卫泱对上那人似笑而非的眸子,各种意味,到底她一个干净的小姑娘不能懂的,可卫泱直觉反感他的目光,语气有些急:“侯爷快松手,待会儿我三哥来看到,又得惹事。”
卫桀惹是生非本事在这东阳城中无人能比,慕湛也算见识过。便宜已经占了,能不惹事就不惹事。
反正掌中余温仍在,松手就松手。
见慕湛松了手,卫泱不得再说两句面子上的话:“本宫此行安危便交给侯爷了,若侯爷护驾有功,本宫绝不会亏待侯爷。”
说起心口不一的本事,卫泱也是一绝,嘴里说着不会亏待,脑海里却盘算着究竟打他多少板子才打的死他。
原以为上次二十板子后他会安定一阵,谁知面前这人生龙活虎,毫不似受了而是重罚的人。
早晨风冷,卫泱坐在马车里一张脸也吹得苍白,车厢的帘子被风吹起,可由外窥得其内人儿的容颜。
她白,只是面容上的肌肤便如若无暇美玉,慕湛消想,方才自己手中那一截,若是没了布料阻隔,冰清玉洁的触感,该是何样销魂。
意淫期间,他仍是正襟危坐在马上,周围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观察。
卫泱等的焦急,正怨念卫桀又迟到,便听到马蹄声靠近,还没近她的马车,就一声:“小汤圆儿,哥哥来晚了。”
☆、上路
卫泱堂堂公主,在宫人心中是温婉与威严并存的,被卫桀这一声“小汤圆儿”打破她平日立下来的形象,她撑起轿帘,望着前来的脸上挂彩的俊朗少年:“说过不要再这样叫我!鼻涕虫!”
卫桀呵呵几声,挠挠后脑勺,与一旁憋笑的宫人道:“汤圆儿!小爷想吃汤圆了,到下个落脚的镇子就去吃汤圆!”
卫桀就只身一人,连近侍的小厮也未带,他驾马与卫泱的马车平齐,因有慕湛这样的无耻之徒,他恨不得贴身护着卫泱。
卫泱无趣就掀开帘子与卫桀说话,这兄妹自小无话不谈,抬起杠来也能抬得没完没了。
此次卫泱虽无细致看过卫桀,但他额头青紫,手背负伤,粗略一眼就能得知,她忧心:“你总是爱闯祸,惹得自己受伤。”
卫桀不以为然,仰起头颅:“男人身上带伤才够帅。”
“得了吧,我看你是技不如人,只有挨打的份。”
卫家的人怎么会有身手差的?只是遇到了慕湛那样习惯拿命来搏的,他这样的公子哥难免不落下风,试问哪有人能斗过野兽的?
卫桀瞧不起慕湛,东阳城里其他贵族未必就瞧得起他。不是皇族血统,甚至不是个纯种的汉人,像杂种狗一样,走到哪里都讨人嫌。慕湛的父亲北平王占据北方,将这个庶出的长子放在天子面前,说白了,就是质子。
质子,即弃子。
慕湛十三岁上战场,与一个普通士兵并无区别,他十五岁取南疆王首级,十六岁北驱柔然,拿命才赌来如今的位置。
只是此人天性狂妄,草原里那套作风在中原变成了越矩,在东阳城几年,几乎有名望的贵族都被他给得罪过。
一只爬到顶上的野狗,更不招人喜欢。
只是北平王一日占据江北不肯回京,京中一日由卫家人占着,这慕湛就还有他的作用,得了皇帝的赏识,故此旁人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那些坐卧高居的贵族将子嗣交予慕湛训练,即便明知慕湛有意为难自己孩子,也只得忍气吞声,到后来,索性所有人都串通一气,捧着这野人,待他得意忘形那天自己由高处坠下,到时候再落井下石踩他两脚也不晚。
“卫桀!”
卫桀才调戏芷心两句,就被卫泱阻止。
卫泱跟他没大没小惯了,人后都直呼其名,叫他三哥他反倒觉得怪异。
“你和你的俏寡妇有造化,别来勾搭我的大丫鬟。”
卫桀不乐意,扬起的嘴角带起脸上动人涟漪,两只酒窝同卫泱如出一辙,兄妹两的模样有八成像:“芷心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同她叙叙旧情怎么了?”
卫泱知道这兄长一项无赖,芷心自也知道这少爷秉性,嗔道:“三爷莫折煞奴婢了,我啊,做小姐的大丫鬟就够了,可千万不能同您这混世魔王扯上关系。”
慕湛听到那马车中传来的清润笑声,像是洒落的玉珠子一般动听清脆,余韵缠绵。
他想,原来那高傲少女也是会笑的。
入了夜,人马在当地的郡府入住,郡守赫平得知来的这位主子是当朝的嘉炎公主,恨不得将全部家当拿出来款待,卫泱吩咐下去一切低调,赫平不甘心,又问:“殿下舟车劳顿,微臣打算多派两个丫头夜里去伺候殿下。”
卫泱朝着赫平淡淡一笑:“本宫不过借住一宿,不劳郡守费心。只是慕侯爷这一路护送本宫,鞍前马后的甚是辛苦,大人与其讨好我,不如好好款待侯爷。”
公主大人下了命令,赫平抱着不辱使命的决心准备好盛宴来宴请慕湛。
趁着郡府中忙碌时,卫泱已经换好男装,与卫桀偷溜了出去。
徽郡以酒酿出名,来徽郡不喝徽酒,不如不来。
卫家人皆好酒品,卫泱也是个嘴馋的,错过好酒可是一生遗憾。卫桀其余本领不高,但吃喝玩乐的本事还是拿得出手的,不肖一炷香的时间,便将徽郡哪里青梅酒最正宗,哪里小吃最多,哪里美人最多问得一清二楚。
酒香不怕巷子深,一双鞋快要踏破,终于觅得佳酿。
好酒都藏在不闻一名的小馆子里,这酒馆破烂,勉强有个屋顶遮日避雨罢了,屋里三两桌子都摆不开,但好在干净,老板也是个斯斯文文的文人。
卫泱喝酒比喝水还要容易,一杯杯下肚,处了唇齿余香,这酒对她再不起作用,卫桀难得识一回分寸,知道自己在与卫泱喝下去就要大醉,忍痛割爱,要了杯醒酒汤。
卫桀有种感慨:“怕是东阳城的男儿都不如你的酒量。”
“还不是你给练出来的?”
“小汤圆儿,你老实跟哥哥说,那日你究竟是如何说服那狗杂种给哥哥作证的?”
卫泱斜睨一眼他,“那你也老实跟我说,你这一身的伤从何来?”
未能言明,已经心有灵犀。
卫泱一想那贼人嚣张态度,恨恨道:“真是。。。也罢,这人就算我们不惹他,他也会主动惹上门来。来日方长,我总会想法子将他赶出东阳城。”
“小汤圆儿你也得注意些子,你以为光是你会在陛下耳边煽风点火?说到底你一个小姑娘家,老是掺合朝廷上的事也不好。”
卫泱愁眉:“我倒愿意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不去做,可是舅舅耳根子软,我总不能看着他被自己的臣子坑吧。。。”
“倒也是。。。”卫桀忧思,“可这朝廷里能坑到陛下的那人,是咱们的阿爹。”
“陛下若不反抗几次朝臣百姓会怎么想?一国国主毫无君威,而臣不像臣,这样的局面落在百姓眼里是天大的笑话。可话说回来,我那点小心思阿爹都看得透透的,若非他有意相让,不见得陛下能占得上风。”
经卫泱一说,卫桀恍然大悟,人人都知道卫泱在皇帝身边是个什么地位,祸兮福兮,便都得由卫泱担着,他忿忿不平,可因忿恨的对象是帝王,那不满到了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