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爱你父亲,留在他身边又有什么错?”
“你们女人脑子里想的事总绕不过情情爱爱。”
她像发现了难以告人的秘密,笑得狡黠:“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打了二十五年光棍了。”
见他迈开步子要走,卫泱扬高音调:“怎么?戳中心事了?你如今建功立业,又娶了公主,缘何还像个怕母亲的孩子?连我三哥都不如,我三哥是我阿娘用藤条打大的,都不见他怕我阿娘。”
他折回,到她身弯下腰,见他压迫过来,卫泱下意识后倾身子躲开,但不及他手快。
那能拧断敌人脖颈的手捏着她嫩白的脸蛋,手的主人邪邪笑着:“我怎觉得公主愈发幼稚了呢?”
她脸上泛起红晕,抬眼警惕望着他在阴影里面的脸:“你。。。你还要不要走了?”
见娇唇可爱,他捧住那张明艳的脸,深深吻下去,唇齿间滋生秘闻,待人发觉已经太晚。
慕湛走出屋的时候心情大好,唇边始终浮着笑容,武装森严的守卫都不禁疑惑起来。
过了个院落,那笑意才消失,他五官本来冷峻,大多数时候身带肃杀之意,令见者生惧。
屋里的女子冲他福了福身子:“芷心见过将军。”
他看也不看一眼便道:“公主要我为你寻门亲事,武威城里的或者玄衣卫中的,你可有瞧上的人?”
芷心扑通跪下:“将军放过奴婢吧。。。奴婢只想在公主身边伺候着,不愿嫁人。”
“那丫头狠心你又不是不知道,爷劝你老早找个好归宿,别再做你不该做的梦。你伤透了她的心,我又怎能让你如意地呆在卫兖身边?乌苏如何?这小子为人踏实,生得也俊俏,你配他都已是高攀。”
“奴婢从想过要伤害公主!”
“你明知道爷是个什么性子,还在她耳旁吹风,离间我们夫妻感情,令她不痛快,莫不成这都是为她好?凭她还能想不明白个中道理?她放过你这一次只因太过心善,你莫要不识好歹。往后爷不会再离开她,也就不需要眼线盯着了。”
芷心心里笑凡夫俗子最是狂妄自大,也只能在牛马奴仆前昂首称爷。
慕湛如今哪一样荣华不是卫泱换来的?
“既然是公主的意思,奴婢不能不从,只是婚姻之事不是儿戏,待奴婢这两日认全了武威城里的男子,便会做出决定。”
“你早做决定我早交差,爷不喜欢等,也不会让公主有反悔的机会。”
他留下毫无情感的一句话,便推门而出。
芷心跌坐在椅上,手心发凉,事到如今恨谁怨谁?身份地位是天注定,她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之女,是公主,便当得人敬重喜爱,自己不过一介微尘,安置何处都是多余。
她不恨公主,也不恨命,若非得恨人,这世上只有一人令她恨不得食其骨肉。
是慕湛将这一切都毁灭。
他夺了她的处子身,令她无颜去面对二公子,是他夺了她的公主,将她这些年的温情全部浇灭。
来日漫漫,她却再也等不及了。
从芷心屋里回来,慕湛将情况一五一十不带多言地告诉了卫泱,她方才画完一张小品,不知怎么脸上沾了朱砂,正中眉心的位置,若点一颗朱砂痣。
慕湛看得怔了。
他想到那一年初入皇宫,他只是个六品武将,走在宫内不得挺直腰身,他的视角难以看见东阳城皇宫的宏伟瑰丽,余光所至,远不过白玉阶。
那时她约莫也就十来岁的年纪,如今尚是玩性未泯,何况那时。她一身白衣,头戴白纱,眉间点一颗朱砂痣,扮做观音。
他驻足难走,宦官催促,才肯将步子挪开,视线却仍停留在那笑声烂漫的女孩身上。
出宫后再临战场,仍是意料之内的胜仗,无数女奴,他只挑中十来岁的小女孩儿,几番云雨狂烈,不过如此,他渐渐淡忘了幼女这回事,暖床的不再是未经人事的女孩,唯独那抹纯净的白色身影与那一刻嫣红朱砂痣,在他心中打结。
那时他怎能料到那洁白的女孩儿会成为他的妻?她的高贵,她的尊严,已一同被他亲手剥落。
“料你也不会放我出去,你府里头莺莺燕燕那么多,他们置办婚事总比我在行些,嫁娶是大事,不一定要多隆重,但一定得热闹风光,我攒下的银子也都没什么用了,都拿去叫人给芷心购置嫁妆吧。要最好的。。。”她头也不抬,“算了算了,你们这穷乡僻壤的土地方能有什么好货色,东西就尽量挑贵的买,我想侯爷不缺这银子。”
“一个背叛过你的丫头出嫁,何必如此费心?”
“好歹她是帮你们做事的。。。芷心自我八岁开始照顾我,这些年我的衣食住行再也无人比她更熟悉了,侯爷这是要将我亲近的人一一剥离我的身边。”
他用天底下最珍贵的物件来供她,她仍是神色落寞。
这一瞬间慕湛生出错觉,或许自己高估了她,她能在波澜四涌的四方宫墙中生存下来,敢与恶狼相对,用人不疑,果决胜许多男儿。但因二人出生与前半生的生长环境大有不同,他永远无法体会到她的伤感落寞都是从何而来。
“你若好生呆在我的身边,又何苦会落到这个地步?”
“怎样地步了?本宫仍是陛下册封的一品公主,是卫家的女儿,即便是些虚名,只要这些虚名存在一日,本宫便不会是侯爷手中木偶。”
她三两句激得他怒火无处可发泄,但毕竟她已是掌中物,再与她计较不是他本性,只好将她关押在房内,带着烈酒前去佛堂解忧。
作者有话要说: 少的一章不愿再写。。。
可总觉得慕狗都不够渣
☆、生辰
慕湛一身铁甲带着寒气闯入佛堂,佛堂的主人寄真法师本就身子骨弱,受他身上寒气挑唆,咳嗽的旧病又起。
见他随从带着酒水,早不是稀奇之事。
寂真名为北平王的贵客,实不过一个阶下囚。佛法傲骨,他从不给这位少主人行礼,好在慕湛武人习惯,也不在乎这些虚礼。
“如今我遇到一迷局,还望大师提点。”
慕湛向来目中无人,求人亦是趾高气扬,好在对方只是一和尚,一容忍了多年的和尚。
“将军请讲。”
“我奉皇命二月初一便要出征辽东,非我狂言,最多两个月定能平定辽东之乱。只是两个月的时间已那些想除去我的人谋划许多,我想请问大师该如何破解此局?”
“将军既然明知辽东一战,不论胜负结局都无利于将军,将军早些时候为何不拒绝出征?”
“若不去,是有了活下去的借口,但人活着总会遇到孤注一掷的时候。”
“将军这是在赌。”
慕湛带来的酒已喝罢,心神不知飘向何处。
他冷笑:“从小到大我慕湛的哪一样东西不是赌来的。”
冷风飕飕,寂真扶着桌缘,稳住身子。
“如今你已是有家室的人,你的母亲会希望你平安的。”
“有家无家,有什么区别?”
他反问,神色张狂,仿佛那以大礼娶进家门的,得他所有族人认可的并不是他的妻。
“再尊贵也不过是颗精致的棋子,做摆设可以,留在身上便成了负累。”
提起卫泱,他便想起一件事:“长公主曾信奉佛教,嘉炎早闻大师名号,前些日子曾多次想求见大师,恰逢大师与父亲在山上讲经,遂未得以相见。这些日子我要常守山下,还望大师能陪同公主除忧解惑。”
寂真道:“说来我与长公主一家也有过一段渊源,那时我正是受长公主邀请前来中原弘扬佛法,不料路过敦煌郡时被北平王所俘,在武威一留便是二十个年头,再听闻长公主音讯,长公主已化作一缕芳魂。没想到二十年后还有机会再见到长公主的女儿。”
“嘉炎怕是比不了长公主万分之一的温良品性。”
慕湛所请虽是当下的事,但寂真所想的却是二十年前的风云际会。
“长公主所拥有乃是世间大智慧,卫烆卫将军亦是胆识无双,嘉炎公主注定不凡,即便品性不如长公主,也只是年纪阅历的缘故。”
天地依旧,人世已大变,他在这山上被囚二十年,恐怕世上再无故人。
慕湛一下山,寂真成了卫泱唯一能够见着的人,于是她每日都盼着慕湛下山,盼着他最好不要再归来。。。
寂真讲的佛法箴言,她能听懂的有限,至于那些听不懂的,也无听懂的必要,一个只讲自己想讲的,一个只听自己想听的,两个异乡异代异国的人却成彼此知音。
在山下,慕湛的日子却不得痛快,朝廷拨兵三万住他攻打辽东,这三万兵不得不用,若用的话还得按照现有编制重新划分,再令他们习惯他的训练方式。
他要打一场速战速决的仗证明给他看,只要他想,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一月天寒,他握刀枪的手冻出了疮,每夜回去想抱住她温热的身体,却又怕手上流脓的疮弄脏了她。
这夜他刚在温泉沐浴完,轻手轻脚回房拿被子打算去书房睡,刚走近床边看到暗中一双溜溜的眼盯着自己,倒把他吓得不轻,口中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女鬼似得做什么?”
卫泱到:“你偷偷摸摸地又要做些什么?”
论嘴上功夫她从不肯认输,慕湛一想自己大她十岁的年纪,犯不着和一个小丫头争口头之快,问道:“这么晚还不睡?”
“睡过一阵了,刚醒不久,有事和你商量。”
“哦?”他挑眉,并不信她所言。
“明日你爹要上山听寂真讲经,我也想去听。”
“不许去。”
“北平王好歹是我公爹,哪有他来了我避之不见的道理?”
“这里与佛堂本来就隔着道墙,是两个府邸,不准你去。”
她从前是再淡定不过的性子,但遇上这人以后一激即怒,什么矜持架子通通不要,又是被他折磨得半点勇气都没有,只能酸着鼻子舔着泪:“不准就不准,谁稀罕。”
束手无策的是他,明明娶了个天下无双精明的公主回家,怎么娶回来的竟是个傻子。。。他找谁退货去?退不了货,那便只好自己受着。
“我以前也旁听过他们的谈话内容,乏味的很,我听着听着便睡着了,你若不愿在屋子里呆,明日我让阿六敦带你去山上转转,梅林开得正好,你想吟诗作画都好。”
他难得温柔,她有岂会信:“不去,冰天雪地的,要冻死我?”
他耐性实在不好,脸色瞬间变化:“那便乖乖呆在屋子里。”
她大多时候都恼恨自己的矫情,但是她实在无法做不到面对一切都泰然处之。从前的她,在宫里衣食无忧,群臣跪拜,现下在这深山野林,被一个混血的庶子用最不堪的方式欺辱,他蛮横粉碎了她所有的尊严,她能不恨?
她身上热气腾腾,慕湛瞬间丢下自己去书房过夜的念头,脱掉外衣,挤上床,强行将她抱在怀里。
她小小软软,白白净净的,像他过去在雪山驻扎时养过的一条幼年白狐。
“卫桀为何叫你汤圆儿?”
“你们生下来都是又红又皱像猴子一样,我一出生便是白白嫩嫩的,比汤圆还要白呢。”
他嗤笑:“你真当我是傻子?慕嫣出生时就丑的紧,像一团脏肉。”
“不信又为何要问我?”
“你所说是不是真,给我生个孩子就知道了。”
说罢作势要脱她的衣服,卫泱急急挣扎,最后两只罪魁祸“手”只握住她胸上软软两团,“是挺圆乎的。”
“下流。”
她在暗中怒斥。
二人被彼此折腾地不能入睡,遂说起了话。慕湛的身子渐暖,他冷得时候像冰里覆盖的硬铁,热得时候像火炉,卫泱本能地紧追温暖的地方。
“有一事我一直不明,为何你同慕嫣分明是同母所生,为何在府中地位如此不同?”
“慕嫣是王府独女,自然受宠。”
“不提你三弟那个蠢货,你大哥虽生的好看又能文能武,但看着就是个淡薄的性子,你却是三兄弟里最像北平王的,何以父子关系疏远至只有君臣之礼的底部?”
“你与国公不也如此?”
“我阿爹待我好不好,我心里有数。”
他嗤笑,笑她所执着的近似一场虚无。
“泱泱,替我生个孩子,我不会让他像我们一样。”
卫泱在心里讥讽,她与他已是不共戴天,又怎会给他孕育后代?
她翻身背对,呼吸渐渐平稳,已是舒眠。
慕湛自暗里抱住她的身子,她是那样柔软,比棉花还要柔软,就像天上的云朵。
她比他梦寐的更要洁白。
这一睡睡得酣畅,日上三竿二人双双醒过,往日这时,慕湛带兵山上山下做完晨练。
他打算今日旷工一天,出兵之日越发的近,他越留恋闲暇之乐。
北平王已听完寂真授完佛法,佛堂的小厨正在备着斋菜,慕湛没有去军营,便没有对北平王避而不见的道理,等卫泱梳洗完毕,二人去佛堂向北平王请安。
于寂真而言,山上已经十年未曾这般热闹,他爱这俗世,渴望更多人受佛法普度。
北平王的身子骨日益清减,比卫泱在山下所见又衰老了些。年轻时候做多错事,老后一一来找他报仇,这幅身躯已是不够偿还。
好在平日威仪尚在,即便面临千军万马,也能镇得住场。
卫泱感慨,从前在京城里听说的北平王恶如鬼煞,见了真人才知与一般的威严长者无异。
世事面貌多种,无人能窥得见全貌。
北平王按例嘘寒问暖几句,吃穿用度都关切到,卫泱一一应答,不卑不亢,只是西北刺骨的大风已将她所有锐气棱角磨平,她比之年前的时候平静得多。
她这是受了谁的气显而易见,北平王道:“公主不必拘谨,如今嫣儿嫁到卫家,你我两家是亲上加亲,我与你父亲又是旧识,公主权可武威城是自己的家。”
卫泱道:“多谢王爷关心,本宫已习惯了武威城的生活,侯爷亦待本宫很好。”
“只怕武威城穷乡僻壤,无法较之东阳城的繁华,令公主受委屈了。”
“王爷真是小瞧了本宫,本宫从小就随母亲每月初一十五都要去接济贫民难民,偶尔也会去山上清修,各样的生活都是见过的,繁华虽好,但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