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族之王,本就应该是一只巨狼,巨狼之中的巨狼。可他偏偏却形如土狗,一只可怜猥琐的土狗。
他的体型和他凶狠的目光,他身上爆发的杀气完全不相融。
“爷爷,快来,有贼!”小女孩的呼救声,打破了沈落石的思考,也打破了部落的宁静,拿着各种武器的部落留守者再次冲出了各自的帐篷。
老酋长拿着劈材刀率先冲了过来,远远望见站在围栏上的沈落石,再看看小女孩身后的土狗,脸色顿时变成了死灰色。
果然是它,当他听到沈落石说狼王是一只皮毛脱落的小狼时,他已隐约狼王猜到了这只土狗,这只在附近流浪了七年的土狗,天天来部落里捡剩肉剩骨的土狗。
自从它出现之后,自己的部落里的羊再也没有被狼叼走过,其他四十六个部落的羊隔三差五的就会损失一些牛羊。
他一直以为它是带给部落好运的福星,现在他才知道它是一个灾星,会给部落带来灭顶之灾的灾星。
丢几只牛羊算不上什么灾难,部落成了狼王的巢穴,带来的一定会是灭族的灾难。
一旦人狼发生冲突,无论是人战胜狼,还是狼战胜人,自己的部落都会在劫难逃。
现在冲突已发生,自己该站在哪一边?
不用他犹豫不决,狼王已替他作出决定,一双凶狠的目光扫过了老酋长惶恐的脸。
红日已没,夜色渐浓。
它终于露出了凶相,腾身而起,抓住拿肉骨给他的小男孩的双脚,一路拖着退到了最近的一处土坡上,一只前抓按住了小男孩,另一只抓在咽喉处。
它冷冷的看着惊愕的人群,远处昏暗的草影里,已经有若隐若现的绿光聚集而来,幽幽的闪烁在渐渐低垂的夜幕之间。
第六十四章 故伎重演
面对狼王的要挟,是立刻攻击,还是伺机而动?
远处的绿光也越来越近,越来越多。
出手,小男孩就会立即被抓破喉咙;不出手,整个部落就会面临灭顶之灾。
一个小男孩,一个数百人的部落,这个残酷的选择已彻底压制沈落石的杀气,狼王得意的眼神向沈落石挑衅着。
沈落石已出手,毫不迟疑的直奔狼王突击而去,手中的刀已出手。
狼王眼里现出了慌乱,无措,恐惧,它开始拖着小男孩后退,小男孩紧紧的闭着眼,一声不吭。
他害怕,他恐惧,但他没有哭喊,没有挣扎,直到此刻他依然不肯相信“小灰”会伤害他。
它并不敢立即出手撕票,它知道小男孩毙命的一刻,就是自己完蛋的一刻。它退的快,沈落石的攻击更快,残月刀已直穿而来。
惊慌失措的狼王前爪腾空,将小男孩甩向沈落石,飞速而来的小男孩挡住了沈落石的刀路,惊恐的小男孩手脚开始在空中乱抓。
狼王并没有撕票,狡猾的狼王明白,一个活盾牌一定比一个死盾牌更有效。
沈落石毫不停留,手中的刀已脱手而出,在他出手的那一刻,他已预料到狼王的这一招。
它抓小孩做人质,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只要狼群一到,他就会立即撕票示威,然后快速退入狼群,有备而来的狼群一定不会让沈落石故伎重演,再次突破包围。
在狼群未到之前,它绝不会撕票,即使面对攻击也不会。那样做只会激怒敌人,愤怒的人群会在狼群到来之前已将它撕成碎片。
沈落石毫不犹豫的选择攻击,毫不留情的攻击,不留任何余地,任何退路的攻击。
果不出他所料,惊慌的狼王在面临致命一击一刻,甩出了手中的挡箭牌。
沈落石的残月刀在它抛出人质一刻,也甩出了手。残月划出一条弧线,刀光绕过小男孩,直插狼王而去。
血光四溅,惨号凄历。
狼王被凌空而立的刀锋一划,直飞数张之外,跌落在地,翻了几个滚,像兔子一样狂跳着一路而去,身后拖出长长的血迹。
在刀光绕过小男孩右侧的瞬间,沈落石也飞身绕过小男孩的左侧,这相错的一瞬,他的手在小男孩背后轻轻一推,小男孩朝着老酋长直飞而去,稳稳的落在了他的怀里。
与此同时,沈落石也稳稳落在残月刀前,拔出了斜插在地的残月刀,地上一条毛茸茸的东西淌着浓黑的血,依然不停地摆动着。
它是一只狼尾巴,狼王的尾巴。
以前在江湖上流传着一个故事叫壮士断腕,从今以后,在草原上也会流传一个故事叫壮狼断尾。
虽然舍弃的东西不同,但这样做的目的是相同的,这样做的勇气和魄力是相同的,是值得尊重和敬佩的一种壮举。
沈落石开始佩服这只貌似土狗的狼王,它不但狡猾,机智,残忍,而且果断,凶悍,具有超凡的魄力。
生死一刻毅然甩尾挡刀,可以说是最聪明的决定。
不但挡住了飞速刀锋,在断尾一刀的激烈刺痛之下,强大的爆发力让它一窜数仗,远远的拉开了与追敌的距离。
在痛苦的刺激下,拖着一条伤腿,跑得居然比兔子还快。
如果有人在一场竞技中突然摔倒,解释说他的腿受了伤,他跑不动了。
千万别相信他的鬼话,狠狠的在他屁股眼上捅一刀,狠狠的刺激一下,我敢保证他跑的比兔子还快。
沈落石略一迟疑,飞身直奔飞蹦的“兔子”追击而上,此时的狼王已窜入了狼群的势力范围。
沈落石心中暗暗叫苦,面对有备而来的狼群,绝不可能再让自己故伎重演,再次突破狼群追杀狼王,迎接自己的必将是一场激烈的搏杀。
冲入狼群,自己生还的机会很渺茫,也许可以砍杀几十匹饿狼,但最终必会力尽被群狼撕成碎片。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面对狼群,他已无法后退,只有一直向前,奋力一搏。
既然后退也无法避开狼群包围,何不放手进攻,也许还有突出去的机会。他毫不迟疑的突入了狼群包围,紧紧追随狼王之后。
奇怪?
他竟然故伎重演,在狼群中一路追逐着狂逃的狼王,群狼竟然站立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
没有合围,没有进攻,甚至没有任何阻挡。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和狼王的追逐游戏,它们的眼里透着沮丧,怀疑和愤怒。
昨晚突遭袭击,猝不及防,狼王仓皇逃窜,它们也许可以原谅它。但今天它召集,组织它们一起围攻羊群部落。
现在还没合围,他们的领袖却像兔子一样被敌人追赶着到处乱跑。
它们感到无比屈辱,无比愤怒。不是对敌人的愤怒,是对狼王的失望和愤怒。
狼群之王应该是保护群狼的狼中之神,不应该是一只祈求狼群保护的秃尾巴土狗。它让狼族在敌人面前丢尽了脸,失去了所有的尊严。
被人追着打的是狗,绝不会是狼,孤独,高傲,凶狠的狼。
何况它还是狼中的王?
有这样的狼王,简直是草原狼族的奇耻大辱。
它们不再承认眼前的这只土狗是自己的主宰,它们开始退却,准备推举新的狼王。
它们绝不会为这只土狗而开战,一旦为它而战,等于承认了它的地位。
它们要等新的狼王推选出来再卷土重来,在新一代狼王的引领下将整个狼城,四十七个羊群部落全部毁灭。
瞬间之后,遍地绿光已消失殆尽。
玩命逃逸的狼王眼里没有绝望,只有愤怒和仇恨。但不再是对追砍者的愤怒和仇恨,不再是对人类的仇恨,而是对同类的仇恨,痛入骨髓的仇恨。
它可以容忍敌人的砍杀,追逐,侮辱,却决不能容忍属下的背叛,同类的遗弃,在他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刻。
他一定会回来的,一定要向整个狼群报复,夺回自己失去的尊严和荣耀。
它要惩戒背叛它的所有狼族成员,更要灭绝策划背叛它的几个头狼的种族。
想取代我的位置,你们在做梦?
在狼族,在草原,我永远是最强的。等我恢复我的法力,你们一定要为你们的错误行为付出血的代价。
它拼命向东北方向逃过去,它讨厌的回头看着紧追不舍的这个家伙。
我现在已不是狼王,是一只流浪逃命的狗,狼群已离我而去,你干嘛还要穷追不舍?
后面紧追的沈落石自然也明白了狼群的这种变化,但他还是坚持不解的追着狼王跑。他已不想杀死它,只是追逐它。
他相信,只要他紧追不舍,一定会有发掘出狼王背后的秘密。
它绝不是一只普通的狼,一定是一只深藏不露的狼,隐藏着一个惊人秘密的狼。
能在凶狠成性,血腥暴力的狼群中,稳坐狼王位置数十年,绝不可能只是一只土狗。
它一定也有过一段不可一世,威猛凶悍的辉煌岁月,引领万千狼群纵横大漠草原,四处劫掠的辉煌岁月。
在他往昔的雄风的余威震慑下,即使他退缩为一只可怜的流浪土狗整整七年,狼族依然奉它为神。
直到它策划了昨晚以及今晚的攻击,在自己强势的攻击下,它终于露出了一直掩盖的脆弱,失去了在狼族的地位和威望。
它是如何失去法力的?
它怎么会变成一只像脱毛的土狗一样的小狼?
它为何要策划昨晚的攻击?
难道只是为了维护所谓的人狼共存的昼夜规则?
昼夜规则又是谁定的?
既能让人遵守,也能让狼服从……
这背后一定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沈落石相信:只要紧跟着眼前的这只土狗,一直追下去,一定会揭开所有的疑问。
第六十五章 狼皮符咒
飞蹦的狼王似乎在变大,缓缓的涨大起来。
沈落石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变化,以为是饿了一夜一天后,眼睛有些昏花。他努力的揉揉眼睛,镇定心神放眼细看。
眼前发生的异像将他彻底震惊,随着身躯的胀大,飞跑的小灰狗的灰色外皮自尾巴的伤口处开始裂开,裂口一直沿着肚皮迅速扩张,两条飞奔的后腿已脱出到斑驳的灰色皮毛之外。
数步之后,整个灰色外皮已从肚皮下完全裂开,四条腿都伸出到狼皮之外,腿上已露出银灰鲜亮,光泽夺目的新皮毛。
一路飞驰的狼王继续胀大,窄小的旧皮已渐渐的滑向后背,新鲜的皮毛越来越耀眼……
它突然四脚飞扬,空中一跃一甩,拖在后背的斑驳的土灰狼皮彻底脱离了它的躯体,飘落在青青绿草之间。
沈落石惊异的停下脚步,怔怔的望着渐渐胀大的狼王,狼王也停止了逃跑,忽然转过身来立在清冷的月色中。
巨大的身躯比普通的狼高出一倍多,一身银灰鲜亮的皮毛泛着幽幽的光芒。
矮小的土狗突然变化为比自己还要高的巨狼,沈落石惊讶之余,紧张得握紧了手中的残月刀。
奇怪的事发生了,手中的残月刀竟然变得很安静,连半分杀气都没有。
对面的巨狼突然前腿跪地,匍匐在地对他嗑了三个头,随即翻身而起,四脚飞扬,一道银灰的光影划过了空寂广漠的暮色大地,转瞬间便消失在茫茫月色中。
沈落石捡起地上的狼王脱落的旧皮毛,借着月光一边摸索,一边仔细的观察。皮毛光滑柔软,猛力一扯,顺手延伸,松手时迅速恢复原状,弹性十足。
远看斑驳脱落的地方,好像是故意剔除留下的痕迹。
沈落石将狼皮平铺在地:不错,斑驳的痕迹果然是一幅图案。
沈落石审视了半天,只看懂上面的似乎是一个扭曲的“日”字,下面两个密密麻麻的篆字却无法辨认。
都怪自己读书太少,认识的字太少,何况这还是扭曲变形的篆字?
管他娘的什么字,反正看样子像小时候镇里死了人后,阴阳先生画得镇宅鬼符,难道世上真有传说中的镇压邪恶的神符?
难道手里的狼皮图案就是镇压狼王七年的神符?
那么自己的那一刀不但断了狼王的尾,也破解了困着它的符,所以它才会感激的拜谢自己。
百思不解的沈落石揣起狼皮,背着残月刀独自行进在在苍茫的草原夜色中,缓步向西而去。
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他已一天一夜没有吃饭喝水,疲倦袭来,全身困乏,有些头晕眼花起来。
他蹲下来,拔出残月刀,挖出一些鲜嫩的草根,将衣袖擦去上面的泥土,有滋有味的咀嚼起来:这东西真不错,既有水分,又有茎肉,不但解渴,还可以充饥。
他一边咀嚼,一边思索起来。
自从他步入大漠,一路而过的地方,遍地都是诡异之物。
巨蟒之王,大漠鹰王,草原狼王,接下来又会是什么野兽之王?为什么这里的野兽都这般奇异?
他感觉到冥冥中似乎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主宰着这里,赋予了许多野兽超越寻常的异能,与号称万物之灵的人类在冲突抗争中,又相互约束,相互妥协,生存在一种不断争斗变化的平衡状态。
外来的势力却不断的骚扰打破着这种平衡,纽毕鸿将鹰王困在了山洞,征服了鹰类,成了名不副实的鹰中人王,纵横大漠数十年。
那么又是谁将凶悍狡猾的狼王困在一张斑驳的狼皮内,一困就是七年?
七年?
七年前正是自己逃到古镇的那一年,是巧合,还是冥冥中已注定?
自己拜师学打铁,与狼王被困风马牛不相及,怎么会有联系?
唉,石头,一定是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脑子里出现了幻觉,总是胡思乱想。困意袭来,蹲在草丛的沈落石就势躺在了草地上,不停的打着哈欠。
奇怪,最近怎么回事?
一遇到砍杀的机会,全身是劲,精神百倍。一停下来想问题就犯困,为什么呢?难道我的脑子有了问题?
他努力思考着,迷迷糊糊已发出了粗重的鼾声。
一种奇妙的感觉将沈落石从熟睡中缓缓拉回来,冰凉清冷,难道是残月的杀气?
不对,残月的杀气凄厉肃杀,这种清冷的感觉却平和,舒缓,感觉很舒服,这种感觉来自身下潮湿的地面,来自草丛,来自土壤,来自渐渐凝结的露水珠。
草丛,土壤,露珠,洒落的星光,月光,拂面而来的潮湿的夜风,从四面八方积聚到他的身体,化成丝丝寒意清凉的感觉,将他紧紧的包围。
感受着来自天地间的冰凉感觉,脑中一片空白,空灵。
心随意动,眼光格外的透彻,听觉格外的敏锐,感觉格外的幽远。
他清楚的听到了青草缓缓生长的声音,露珠慢慢凝结的声音,风儿吹过,露珠滴入土壤的滴答声。
他清楚的看到了一弯月光的缓缓跳跃移动,每一颗星光的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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