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好……”方廷皓轻哼道,“把方家弄得鸡飞狗跳,保安调出了大门口的监控,敢情那丫头更深露重提着行李箱出门了,不用想也知道她的去处。居然敢鬼鬼祟祟离家出走,还真是女大不中留,爷爷刚刚脸都黑了,吹胡子瞪眼,嘴里念着‘没出息’、‘连几个小时都等不了了’、‘非得黑灯瞎火出门’。我看哪,那画面怎么看她都像是跟情郎私奔的模样,你说呢,若白?”
“廷皓,我……”
“行了。”方廷皓打断他的话,“方婷宜就交给你了,我再睡个回笼觉。”
“嗯。”
看到电话被挂断,婷宜走到若白身边,小心翼翼地问:“这么早,他们怎么发现我不在的?”
“你的房门没关好。”
方婷宜瞳孔微怔,成功看到胡亦枫嗤笑,嘴里的白泡泡喷出来。
“昨天,不,今天走得急,没有注意。那,那他们有没有说什么?”
若白回想着电话里的内容,除了最后的嘱托以外,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实质性内容,“没有。”
婷宜点着头,心里想着待会儿还是要去一个电话。
“走吧,回你房间整理一下。”
“哦。”
两个人相偕而去,声音渐传渐远。
胡亦枫依然站在门口。
若白大师兄心情愉悦。
是愉悦。
虽然还是那样淡漠的表情,眉宇间的柔色也不甚清楚。
但毕竟同吃同住好几年,彼此之间的默契也不是常人能比的。
他感受得出来,若白很高兴。
亦枫望望两个人的背影,又看看天边的旭日东升。
得,啥事也没有了。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看那一幕呢?
第四十六章 无险
岸阳机场。
“就送到这儿吧。”万琛开口,“你们俩要好好照顾自己,我给你们打电话可不许不接。”
对于年轻一辈来说,有些事情已经了结,但是对于那些长辈来说,事情还没有结束。身体疗养得差不多后,万琛还是决定去看看昔日好友。
“知道了。妈,见到喻伯母记得帮我和哥哥问好。”
“你呀——”万琛握住女儿的手,“好好收收自己的性子,懂点儿事,别任意妄为,若白事情那么多,你可不许跟他闹。”
“妈,我很懂事的好不好……”婷宜不满地拖长了音调,脸颊绯红,“若白又怎么了,你在说些什么啊……”
“妈。”方廷皓扯过话头,“这丫头自然有若白操心,您呀就别担心了。”
“正要说你呢——”万琛看着方廷皓,“别让我知道你再去夜店那种地方,我可是跟阿虎说了,你有什么新动态都要向我报告。一旦让我知道你不检点,我立马飞回来。”
方廷皓表示很无辜:“妈,我一直都很检点,而且从良很久了。再说了,阿虎是我的人,没我的允许,他不可能把我的消息告诉你。”
“臭小子……”
“廷皓。”方中石开口,“董事会那帮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方廷皓笑了,明媚张扬的俊脸上嵌着一双深峻而锐利的眼,“您就安心陪大美女去吧,那些人,我还没放在眼里,他们年纪不小了,也是时候该歇一歇了。爸,您不介意我撤了他们的权吧?”
方中石佯怒:“那你也得有这么本事。”
机场广播传出检票的通知,万琛看着这一双儿女,说:“要登机了,回去吧。”
“看着你们进去我们再走。”
“都给我乖乖的。”
“知道了……爸爸妈妈再见。”
直到看见父母进了安检,方廷皓一把搂过婷宜的肩往外走去,“你这几天不会都待在自己房间里看电视玩电脑吧?生活是过得有多颓废啊。”
婷宜撇嘴,声音有些沉闷:“还不是柠姐,你知道柠姐有多过分吗?居然直接收了我的磁卡,害得我现在基地大门都进不了。松柏现在有喻伯伯回来亲自坐镇,没我什么事儿了,只能无所事事待在房间里,日子过得无聊死了。”
“女孩子还是得矜持点,别整天如狼似虎地想着人家,柠姐也是为你好,像你这样倒贴上去,多丢人啊。”
“谁丢人了……”婷宜的声音渐渐小下去,“我还没有开始行动好不好……”
“要是让若白知道你这样荒废一个暑假肯定要说你,所以——”方廷皓提议道:“你上学前说的那间杂志社,我让下边跟主编打个招呼让你过去实习?”
“这算是开后门吗?”婷宜斜眼看他。
“要不然?”方廷皓反问,“就你的专业水平,半吊子都算不上。”
“方廷皓!我就凭实力给你看看,不就一间杂志社,我还进不了了?”
“那可是时尚圈的圣地,你真有这个本事?”
“方廷皓!你瞧不起我!”
“你最近连名带姓喊我名字可越来越习惯了,胆儿肥了?”
“我就喊!”
“看来得让若白教教你什么叫做长幼尊卑……”
“你不准说我坏话!”
“你的坏话还需要人说……”
兄妹两个打打闹闹上了车,方廷皓还没来得及发动,就接到了喻初原打来的电话,“喂,初原啊……你说什么?好、好,我知道了,我和婷宜马上过来。”
“怎么了?”看到兄长脸上没了笑容,眉头间是凝重的神色,婷宜直觉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顾叔叔突然晕倒在博物馆里,现在在医院抢救。”
“啊……”婷宜心头一跳,“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晕倒呢?”她想起就在不久前若白还跟她说过,叔叔阿姨身体健康,她还跟若白说好了要抽空去看他们的。
“现在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到了医院就清楚了。”银色普拉多飞驰在从机场回市里的高速公路上,方廷皓安慰自家妹妹,“听初原口气,应该不是很严重的病情,你放心吧。”
“那若白知道了吗?”
“知道了,估计这会儿已经到了医院。”
方婷宜扭头去看车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希望叔叔能够平安,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情。
方家兄妹赶到医院的时候,刚好看到手术室的灯光熄灭,两道挺拔的身影,一黑一白站在手术室外,正是若白和初原。
方廷皓和婷宜忙迎了上去。
“宋师哥,病人怎么样了?”
从里面走出来的、被初原称呼为“师哥”的医生摘下眼罩,“是哮喘,病人长期接触颜料包括一些活性染料,通过呼吸,各色化学元素积累在肺部。应该是职业性哮喘,不过看症状都不是职业性致哮物导致的。”
“那刺激物是什么?”初原马上反应过来师哥的意思。
“在支气管里找了木尘,就不知道是什么树木了。”
“是橡树。”
突然一道女声响起,婷宜循着声源转过头,一个衣着简单却雅致的妇人匆匆过来,体态匀称,看样子不过四十上下,肤色白净,隐约可以看到岁月留下的痕迹,但她仍然显得仪态俊雅,自有一股端庄秀丽。
“妈。”
若白扶着母亲的肩膀。
顾母搭上儿子的手,解释道:“是橡树。这几天南边来了一个木雕团队在博物馆举行了一个庞大的展览,你爸向来对这种工艺感兴趣,况且又是他没有涉足过的,白天在手工室里和人家讨教不说,回了家还拿着一块橡木在台灯底下研究……”顾母阴着脸色,“弄得家里到处是细碎的木屑,空气也杂,之前石刻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到处飘着粉尘。”
那位“宋师哥”听了原因,笑道:“得,现在原因找到了。橡树木尘是普遍的刺激物,会刺激支气管,引发呼吸性的疾病。不过一般很少有人会呼吸到木尘,但是像病人这样做木雕,肯定免不了要吸入一些。只要挂几瓶点滴,修养几天就没事了。不过阿姨,那橡木雕刻不能再碰,刺激性太大,您还是让叔叔换一种木头吧。”
“好好好……”顾母点着头,“谢谢医生啊。”
“一会儿我再开几瓶喷雾,您带回家打扫一下。”
“好,谢谢啊。”
“不客气。”
顾母目送医生走远,看着眼前的几个孩子,这才又开口:“我今天刚好调休,不在馆里,接到电话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初原,真是麻烦你了,守在手术室外边。”
“应该的,阿姨。对了,博物馆来的人正在楼下给叔叔办住院手续,今天大堂里人多,过一会儿就该上来了,他们说这次的事情文化局会负责。”
“负责什么,分明就是若白他爸自己的原因,又没他们什么事儿。”顾母叹了一口气,“该让他吃点教训,做人哪能样样都精通,多大年纪了还要学习木雕,这么多木料不用,偏偏用橡胶木。自己折腾自己也就算了,还要来折腾我们……”
说着,顾母看向站在若白身边的方廷皓,“廷皓也来啊,让你也跑一趟。”
“没事,阿姨,只要叔叔没事了就好。”
“这个姑娘是——”顾母看到面前立了一个俏生生的漂亮姑娘,模样有些眼熟,但是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阿姨。”婷宜主动上前一步,“我是婷宜,您不认识我了?”
顾母细细看着,反应过来,“是婷宜啊,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好几年前……”她上下打量着婷宜。还记得,以前去松柏看若白的时候,时常会在那里见到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这一来二去,也知道了她是廷皓的妹妹。
这几个孩子关系好,若白看重他们,她和他父亲,都是高兴的。
后来听说这兄妹两个去了韩国。
之前廷皓上家里来的时候她还纳闷,怎么没有看到婷宜。
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了。
“还真是女大十八变,阿姨都认不出你来了,小时候长得水灵,现在出落得跟朵玫瑰花似的。”
婷宜被若白妈妈称赞得有些不好意思,低眉浅笑,只说:“您还是这么年轻漂亮。”
“哪里还年轻,都快五十的人了,老啦……”顾母笑道,眉宇间散去了来时的忧虑,换上轻松的姿态。
“现在叔叔没事了,您和若白也可以放心了。”好在是有惊无险,婷宜嘴角也止不住上扬。
顾母看了一眼儿子,“反正你爸现在没事了,这里有我看着,你回去做自己的事吧。”
若白坚持:“我先等爸醒来再说。”
“哥,初原哥哥,你们有事就先去忙吧,反正我最闲,我陪着阿姨和若白。”
“是啊——”顾母说道:“初原你自己科室那边还有事情吧,廷皓你也是,赶紧去忙你们自己的。”
方廷皓看了一眼妹妹,笑道:“知道了阿姨,那等叔叔精神好点了我再来看他。”
“好好好。”
“阿姨,我就在神外,你要有什么需要就让护士来告诉我一声。”
“好,阿姨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
“那若白,我们先走了。”
“嗯。”
第四十七章 欢心
“……可是叔叔,我见过若白写字,他的字就很好看啊。”
“若白,他才练了多少年字,行书写的是不错,但是楷书就不行了,太轻浮,年轻人,心不够定。这书法啊,就该练篆书或者隶书,再不然就是楷书,人跟字都一样,得正。若白,他火候还不够……”
顾母嗔怒道:“行了你,自个儿都躺在病床上了还念念不忘你艺术家的身份,少在孩子面前摆谱。”
“是婷宜自己向我请教,怎么倒成了我显摆?你说是吧,婷宜?”
方婷宜点点头,“嗯,我喜欢听叔叔给我讲课。”
她手里拿着厚厚一册书帖,旁边的凳子上还有好多诗画册和篆刻影印集,都是今个儿上午来探病的人送来的,说是给顾叔叔消遣的。虽然方婷宜不懂这些,但是眼力还是有的,从小到大好东西见过不少,光简单翻阅一下也能知道,这些东西装订精美,即便封上了膜,仍旧飘出淡淡的墨香,余味久久不散,应该是下了大工夫熏上的,而且封面都是木质材料,触感雅实古朴。
岂止是价格不菲,应该是价值不菲才对。
那些来探病的人,多是来头不小,“顾老师”、“看着玩儿”、“消遣”,有西装革履,有休闲便装,有年过耄耋,有三十而立,但都言必尊称,行必鞠躬。
婷宜侧头去看病床上的顾父,年龄和父亲差不多大,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
叔叔温文尔雅,眉宇间是浓浓的书卷气,但却处处透着清傲的风骨。
若白东方古典的轮廓是遗传了叔叔,只是五官细腻精致,和阿姨很像。
“婷宜呀,你这两天早早过来又很晚回去,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婷宜摇头,“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倒不如帮您一起照顾叔叔,还能够陪叔叔说说话,我自己也可以学到一些鉴赏的皮毛。”
顾父开口道:“只是突发性哮喘,大家就是太紧张,非得给我做个全身检查,折腾来折腾去,还让我搬到单人间的病房,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叔叔,贵宾房比起呼吸内科的多人房,环境好也整洁,最终要的是空气清洁度高,也有利于您的恢复。我想文化局的领导们也是一番好意。”
“他们呐,就是钱多的没地方花,专门搞这种面子工程,以彰显这些领导的人文关怀……现在政府把文化事业建设纳入政绩考核范围,提高了比重,这才把大把大把的经费往下拨,要是搁以前,就算是咱那老社长生病,谁重视啊……”
“你够了啊,话那么多。”顾母打断他的话,“就你清高……给你削个梨?这一屋水果,放着没人吃都要烂了。”
顾父摇头,“谁知道是不是贪腐的钱买的……”
“顾清淮!”顾母沉声道:“你多大的人了还发脾气?”
婷宜笑着看着叔叔阿姨的拌嘴,圆场道:“这样叔叔,我给你削,过了我的手,当我孝敬您的,您就安心吃吧。”
“好、好。”
婷宜起身去墙边翻果篮,这一室的果香味遮住了那些馥郁的花香,倒也清雅宜人。
就在婷宜要下刀的时候,若白推门而进。
“你怎么这么早过来了,训练这么早结束了?”
“今天起开始对抗赛,给他们休息准备的时间多了,不需要我盯着了。”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