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我看——”万博缓缓开口:“若白比初原强太多,有韧性,有担当。把婷宜给他,我也放心。”
方廷皓心中一怔,看着外公有些认真的神色,再去看对面的两位美女,沈柠是冲他露出兴味和精明的目光,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而万琛则是疑惑地看向他,语气中也有一点兴奋,“怎么,廷皓,你妹妹和若白有可能?”
廷皓黑眸微眯,就在几十分钟前他还以为自己是最近事情多而有些敏感,顺着两人青梅竹马的朋友情往下想,一切合情合理,但是现在——
想想婷宜之前的所做的,每一桩每一件都和若白有关。要说他们俩没事,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可要是说他们俩有事,只怕现在还为时过早。
青梅竹马的情谊渐渐往另一个方向发展,也同样合情合理,似乎、更加顺理成章。
脑海中如同抽死剥茧般寻到端倪,方廷皓有些阑珊兴致,有些意味深长地回答母亲的话:“有没有可能,您就看着吧。”
当然,此时正规规矩矩跪在贤武大门口的方婷宜,并不知道长辈们在谈论她的事;要是让她知道,一定恼羞成怒地嚷嚷大家想歪了。
但是,有些时候,爱情来得悄无声息,甚至连它的影子都捕捉不到;却等你突然有所意识的时候,才发现,它带来的那个人,就在你身边。
第三十章 歉意
岸大期末考试前,各学院就早早地停了课,将所有的教室都留给学生用作自习。
方婷宜穿梭在外院,一间教室一间教室找过去。
这些天为了安抚爷爷,她一直待在家里,绝口不提去松柏住的事情。老人家虽然对她做下的事情也大为光火,但是和外公身在局内不同,爷爷这个局外人更多的是怜惜。出言训斥了她一番,又让她在花厅里站了一整天的军姿,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方婷宜很久没有见到若白的人影,心里悬着的石头总归落不下去。她回学院里提交医院开出的病历,以此补完她缺到的记录。出来之后遥遥望着比翼山,心中一动,想着过来外院这边碰碰运气。
七楼是外院最高的楼层,婷宜在一楼走廊尽头看到有人在楼梯间里背英语,因此生怕错过了那个人影,于是踩着楼梯上来。走到七楼的时候,气息有些凌乱。
701、702、703……708、709……
婷宜透过带玻璃的门往里面看去,和之前几层楼的氛围不同,这里似乎显得特别安静。教室里只坐着零零散散的人,五根指头都不到,甚至有的教室根本没有人。
她有些失望地从一间教室前门退出来,转身的时候却不小心撞到了人。
“不好意思。”在这充满诡异的静谧气息的地方,她下意识地道歉。
不料对方有些惊讶的样子,“你不是之前跟若白在一起的小姑娘嘛。”
婷宜抬头,觉得眼前的中年男人有些眼熟,国字脸、平寸头,严峻刻板,但是乐呵呵的话却又不失慈祥。她礼貌地叫了一声:“老师好。”
“又是过来找若白的?”
“嗯。”婷宜轻轻应了一声,随即又问道:“老师您知道若白是在学校吗?我从一楼找上来的,但是没见到他人。”
“女朋友?”老师问道。
婷宜立马摇头,心想要是被若白知道,那误会可就大了。“不是不是,我就是若白的普通朋友,找他有点事情。”
老师笑了笑,转过身,往他身后指了指,“人在715。”
闻言,婷宜有些欣喜,却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稍稍鞠了一个躬,“谢谢老师。”
“不客气。”那名老师看着直奔那间教室的倩影,嘴角微微上扬了弧度,这个丫头,追人都追到这里来了。难道她不知道七楼是外院的禁区?所有教授讲师和领导的办公室都在这里,就连本院的同学,没有一身本事都不敢往这边闯。
而且,若白平时清清冷冷的样子,生人勿近,他也没见过号称若白朋友的女孩子。倒是有点意思。
方婷宜在门口小心地探寻着,却一眼就看到在里边靠窗处坐着的少年。她自己都没注意到,那一刹那,她的嘴角弯成了柔和的弧度。
挺拔的身影,干净的白衬衫,低垂的眉眼,静好的俊颜。
一杯水,一堆字典和书本。
透明几净的玻璃,少年坐在湛蓝的天空里,化身云朵。
方婷宜犹豫了一会儿,绕到教室的后门,蹑手蹑脚地开门进去。许是大家都在安静学习的原因,没人注意到有外人进来。婷宜在若白后面隔了几排坐下身来后有些无措,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她傻坐在这里要干嘛。
肩上背着的包包里除了手机、钱包和纸巾,别什么都没有。早知道能在这里遇上若白,就该带点书过来,省得被对方说“不务正业”。
方婷宜细细打量着这间教室里的人。不多,加上若白也就七个,都是单独一个人坐,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没什么规律。离她最近的是个女生,就在她这排的正中间,埋头写着什么,整间教室就听见她的钢笔摩擦纸张的声音了。
婷宜将视线拉回来,却又不敢去盯若白的背影瞧。习武之人感觉都很敏锐,要是被发现就不好了。可是,本来就是来找他的,有什么好怕的?
她有些莫名烦躁地扭头去看窗外的景色,却刚好在前面的玻璃上可以看到若白安静翻书的侧脸。
好像是第一次见到若白穿衬衫,这样冷静自持的模样,很难把他和在元武道场上的若白联系起来,分明就是富有才华的精英分子。
她晃着神,心里琢磨着这些天的战绩:由于有妈妈在,爸爸那里过去了,外公那里过去了,柠姐那里过去了,爷爷那里也过去了;虽然她不确定哥哥那里是不是气消了,但他最近精力都好像被别的什么事情占去了,话里话外的态度和以前没什么差别;初原哥哥那边就更不用说了,几乎从来不会对她冷脸。
就只有若白,她还没有跟他道过歉。
正盯着玻璃窗上的影子发呆,教室里突然响起某个男生说话的声音,吓得婷宜一个激灵缩了缩脖子,有些做贼心虚。
在她还没弄明白刚才那句话是哪国语言之后,这些同学们就好像是商量好似的,你一言我一语、噼里啪啦讲起话来。说话的内容,无一例外,方婷宜听不懂。
让她在意的是,隔着两排坐在她前面的若白也加入了阵营,而话语也符合他一贯的性子,简短又清冽。
终于,在方婷宜有些头皮发麻正思考着要不要先走的时候,终于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那个离她最近的女生似乎正发表着什么观点,话说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卡住,抬眼往这边看过来。
随着说话的消音,几个坐在前面的人都纷纷转头转身,对着这件教室里突如其来的陌生人有些发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就在方婷宜犹豫着要不要主动打个招呼的时候,有人已经出声喊了还低着头的若白,“若白,是不是找你的?”
若白顺着师哥的眼神方向往身后看去,映入眼帘的就是端坐在座位上的、许久没见的婷宜。
“你怎么在这儿?”若白冷声问她。
婷宜有些心虚地笑了笑,回答道:“我回来送病历的,顺便过来看看你是不是在这里。然后——”
“然后什么?”
“我就是想跟你道个歉,赔个不是。”婷宜抿了抿唇,又小声地说:“我没想打扰你们学习的。”
若白看了她一会儿,眼神中晦明难辨。只是约莫十几秒的对视工夫,若白就转过身在桌子上收拾起东西来,然后朝前排的女生说道:“师姐,字典和资料我放这儿了,页码都标注好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着,离开座位跨了步台阶,拽过方婷宜的手就把人往外带。
教室里的人见到这一幕,均是摸不着头脑,随后就有人不确定地问:“那个女生,是若白女朋友?”
“应该,也许,可能是吧。”
“好像两人还吵架了。”
“真没想到咱们外院这朵高岭之花居然名花有主了……”
直到很久以后,方婷宜偶然间看了国家外交部的一个采访,这才惊讶地发现,那个时候,她在那间教室里,见到的都是怎么样了不得的人。而后来若白也跟她科普,外院大楼最后一间教室,历来都是“死亡之地”,里面的人不是语言巨匠就是文字天才,个个都是传说中的人。
方婷宜跟在若白身边,一出教室门他就放开了她的手,一个人大步走在前面,面色有些不善的样子。
婷宜绷着嘴角,不敢开口说话,只好跟他出了校门,又上了公交车,最后回到松柏。
自始至终,若白都没有正眼瞧她。
憋了一路的话,在她跟到若白进屋前,方婷宜终于忍不住去拉他的手臂,意料之中地听见对方说出“放开”二字。
她绕到若白前面站定,看见他依旧连个眼神都不想施舍给她的时候,饶是做好准备,也淬不及防涌上一股酸涩。
她拉着他的手臂,缓缓开口:“若白,对不起,我跟你道歉。我知道你生气了,要不然也不会不来医院看我。我不该插手你跟哥哥的比赛的……”
若白垂下眼帘,低头看她:“说完了?”
婷宜一见他是这样的态度,便有些焦急:“比赛前我问你,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你能不能原谅我,你当时明明就答应了。”
“方婷宜,你觉得这件事只是‘让我不高兴的事’吗?”若白提高了音调:“开这么大的玩笑觉得很好玩是吗?把我们一个个当作是棋子你很得意是不是?看到我们大家胆战心惊的样子你就不觉得惭愧吗?”
他连问了三个问题,却又不等婷宜否认,继续往下说:“你以为你自己多了不起,化开了多年的矛盾,解开了廷皓的心结,恢复了他和初原的关系。你多伟大啊,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受了伤,动了手术,住了院,牺牲这么大……现在你向我道歉,为什么要道歉?我该感谢才是,谢谢你,廷皓低声下气向我道歉,也谢谢你,初原每天好几个电话往我这边打。你真的挺厉害的,方大小姐,置之死地而后生,一下子解决了所有人的困境。”
“不是的。”婷宜看着若白,话语间都是愠怒和讽刺,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婷宜有些慌乱,眼下她辩驳什么都是错的。
“还有——”若白继续开口:“麻烦你以后离松柏的师妹们远一点,你自己有恃无恐无所谓,但别把你的那些坏毛病带给她们。”
“我……”
若白打断她的话:“我有些累,想要休息。”说着,挣开她的手往屋里走去。
婷宜怔怔地愣在原地,转后往里冲,在门即将要关上的瞬间,伸手抵住。
“你就算要判我死刑,也得给我一个辩驳的机会吧。”
第三十一章 亲密
棕褐色的大门,两只手抵住,一个从里,一个从外。
只有一条细细门缝显示着门还没有被关上。
“若白,我从来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我知道你想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决,就算不能够挽回,也想要试着帮大家解开心结。但是我害怕,也许你不知道,当年我就躲在陈列室的门背后。决赛前,那些画面就跟放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过。我不想再看到你和哥哥都红着眼眶的样子,我不想再看到你受伤的模样……”
“我是利用了你,利用了你最喜欢的元武道。你觉得我的做法不是在用元武道救人,实际上是在用它伤人,伤到了我自己,同时也伤到了大家。我承认这是我的残忍,但是我真的没有想伤害你们的。”
“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你可以骂我的,甚至打我我都没有怨言,你想做什么告诉我,我都听你的。但是,我还是那句话,你别赶我走。我说过的,我哪儿都不去……”
屋内门后,若白听着婷宜的话,阴影处的他,脸上看不清任何表情。
决赛之后,他很忙。
训练基地一堆的事情,学校也要交不少的期末学科论文和报告。
白天的时候,他的时间被各种琐事占据了。
但是一到晚上,漆黑的夜里,他躺在床上,房间里是那么安静,静到只能听见亦枫匀称的浅息声。
脑海中,那一幕画面总是挥之不去。
没有人会想到婷宜会突然出现在赛场上。
那么一瞬间,若白觉得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铺天盖地的惊惶向他袭来。这么多年,再大的艰难都压不垮他,哪怕是面对廷皓的时候,他都没有半点低头。那一刻,若白清楚地听见自己身上什么东西断裂破碎的声音,那种心慌的感觉比起当年所有人离他而去时还要强烈。
婷宜寄出了这么大的勇气去重拾一切,成功了,也奏效了。似乎所有的后续发展都按照她计划的那样子进行着。
他原本只是希望婷宜能够安然无恙就好,但是在医院大堂得知她清醒过来之后,莫名其妙地,心中生出一股无名火。
恼火她的自作主张。
恼火她的任意妄为。
最恼的,大概就是觉得她太把自己当回事,利用大家的感情,做出自伤的行为。
她凭什么认为她有这么重要?
方婷宜。
她做得太过火了。
“……我本来是想好好给你赔个礼道个歉的,今天在外院不是故意要打搅你们的。”
“若白,我那天在贤武跪了一天的,外公才松口让我进去的。如果你觉得不解气,我也可以去松柏门口跪着。或者,之后馆里的清洁整理工作都交给我好了,我可以去训练厅拿抹布擦地,也可以帮大家洗道服,做饭我虽然不会,但是帮厨还是可以的。”
“……若白,你别不理我啊……”
婷宜低垂着头,站在门前,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她解释都解释了,也把所有好话都说尽了,但是面前的门还是没有向她敞开。方婷宜扒着的手用了几分力,尝试着想要推开进去,不料反力更加强劲,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门“啪”一下关上了。
若白把她关在门外了。
这个事实让婷宜沮丧之余也有点忿忿。
“若白,若白……”她拍打着门,“顾若白!你开门,好歹给我一个态度啊,把门关上算什么意思啊……”
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