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到一众人的人强烈声讨,甚至于,她觉得挨一顿打的可能性是百分之百。
现下瞧柠姐在病床前发狠的模样,她已经能够想象,自己在她的心里,已经被撂倒在地上无数次了。
“哼!”沈柠冷笑一声,眼里迸发出危险的光芒,双手环绕在胸前,女王的架势端得十足,“您方大小姐也会有认错的时候?您多聪明啊,把大家伙儿当工具折腾,把我们耍的团团转,自以为大功一件。我采访你一下,你现在心里是不是特高兴?”
方婷宜的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看的沈柠又是一惊:“你别乱动!”
“谢谢柠姐关心。”婷宜嘴角弯弯,娇俏的声音拖得老长。
沈柠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脸色气得染上些许红晕,方廷皓见状,自然地走上去搂着她的肩膀将其带到沙发上坐下,“说了这么久,嗓子都干了,喝点蜂蜜水润润喉,咱们有的是时间。”
感受到自家兄长传递过来的视线,方婷宜觉得无处躲藏,就像是一只被盯住的猎物。糟糕,哥哥生了大气,只怕不好哄了。
“喝完了?”万琛问她。
婷宜点点头,将手中的碗递了出去。
万琛坐在床边的椅子边,正色道:“婷宜,你这次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
“妈……”
“你要是出了事,你让爸妈怎么办,让你哥怎么办,你让这么多关心你爱你的人怎么办?这种事情,得亏你想得出来。你外公今年都这么大岁数,人在现场,你居然让他看到这样的画面,先不说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你有没有考虑过他的身体?”
婷宜抿着嘴唇,“外公他,还好吗?”
“放心,死不了,活到一百岁都没问题。”沈柠端着一杯蜂蜜水,凉凉地开口。
她自知理亏,声音也小了下去,“我会去给外公赔礼道歉的,这次他罚我在贤武门口跪多久我也跪,再也不跑掉了。”
“你呀!”万琛原本伸手先去戳她的脑袋,但是想起她的情况,最后转而轻轻地捏了她的鼻子。对于她的这双儿女,她总是感到亏欠的,她让廷皓过早地成熟,而本该无忧无虑的小女儿也长成如今这样的善良勇敢的模样,不是说不好,只是,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有些心疼。
“爸,哥,对不起,我错了。”
方婷宜很郑重地说出了道歉的话,虽然她心里很清楚地知道,她那天的举动,对他们来说,无疑是诛心之举。
其实婷宜心里有点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来,爸爸总是对她很冷淡的样子,从前温柔与宠溺渐渐消失了,一直扮演着一个严父的角色,父女两之间好像隔着无形的墙。
但是现在看爸爸的样子,还是那个翻手云覆手雨的方董事长,还是那个威严又气势迫人的父亲,只是,他的眼睛里有笑意了。
她想,左不过是她长了一张太像妈妈的脸,看着她,爸爸总能想起妈妈,想起那些开心的往事,以及、还有那些不开心的往事。所以,爸爸很少看着她的说话。
父爱如山,那是山的深沉与内敛。
亲爱的爸爸,对不起,我错了。
“你呀——”方中石叹了一口气,“都是从小被我们给惯坏了,还真的什么事都敢干,胆大包天。脾气坏起来半点都不肯让步,比你哥还犟。你说你不喜欢跟那些刁蛮任性的大小姐待在一起,可你还不如她们呢。至少,她们懂得什么是分寸,哪像你……”
“爸……”
“你很快就要十八岁了,还毛毛躁躁说风就是雨,真不知道将来谁敢要你,去祸害别人家的小伙子。”
“我没那么糟吧。”婷宜小声地说,“现在妈妈回来了,不愿意养我了就直说。”
没听清楚她话的方中石板着脸继续说道:“你这次运气好,爷爷去部队看望老战友去了,你的事情还没告诉他。等他回来了,有你受的。”
婷宜撇着嘴,垮下脸来,她要解决的,可不止一位老人。
“现在知道事情难办了,早干嘛去了。”方廷皓凉飕飕地开口,靠在沙发椅背上,冷眼看她。
她一下子就把头低了下去。
在这件事情当中,她感到最亏欠的,就是哥哥。
她把很多人当工具使,其中最直接的就是哥哥,直接借她的手打伤自己。他当时的感觉,会不会比杀了他还难受。
她觉得她挺残忍的。
“觉得没脸见我?”方廷皓缓缓说道,随即突然拔高了声音,疾声厉色起来:“问你话呢方婷宜!把头给我抬起来!看着我!”
从婷宜醒过来开始,爸爸妈妈还有柠姐,都说了这么多话,而方廷皓也耐着性子先让长辈们把话说完。他觉得他的忍耐力越来越好了,竟然可以按捺这么久才忍不住爆发。
方、婷、宜。
真是好样的。
敢利用他。
除了黎蓝,她是第二个敢挑战他底线的人,而她,还是他亲妹妹,可以说,是他一手带大的妹妹。
他以为就是一只披着狼皮的羊,外强中干,顶多再加上一口锋利的牙和凶猛的爪子。只是没想到,方婷宜分明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对自己那么狠,对他们也那么狠,真是让他自愧不如。
婷宜缓缓抬起头来,迎着犀利的目光去看对方的眼睛。病房里,没有人开口帮她说话。柠姐不会,因为她最心疼的就是廷皓这个弟弟;爸爸不会,他希望他们兄妹两个能够自己解决这件事,儿子需要历练,但是女儿也需要;妈妈也不会,手心手背都是肉,更可况,这次确是婷宜过分了。
“是谁给你的权利伤害你自己,又是谁给你的权利来伤害我?”
婷宜咬着下嘴唇,心里难受得厉害。她很想说,是你硬抓着过去的事情不放,是你把大家逼得太紧,她要是有折中的办法,也不会这么铤而走险。但是,这些话她说不出口,她怎么能够把这些过错怪到哥哥身上?那是那么宠她疼她的哥哥。
“方婷宜,回答我的问题。”
“你罚我吧。”婷宜对他说,“什么样的惩罚我都接受。你怪我就好,别去怪你自己。”
方廷皓气极反笑:“就怕你承担不了。”
婷宜坚定了眼神:“只要你说,我就做。”
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相应的代价,天经地义。
第二十七章 食言
方婷宜静静地等待着哥哥开口,对方的眼睛里,像是一汪深潭,看不清潭底的颜色。
“咚咚咚。”敲门声打破了病房里的沉默,沈柠朗声开口:“请进。”
来人是喻初原,一身白色大褂,胸前挂着听诊器,风度翩翩,俊朗无双。比起元武道服,同样是白色的大褂更显得他冷静自持,精英的模样倒是比他赛场的样子更显成熟魅力。
“是初原来了啊。”
“琛姨。”初原笑着跟万琛打招呼,又看向沙发那边叫人:“方伯父,柠姐。”两人均 “嗯”了一下,算是应声。
“你来的正好,她正主动向我讨罚。”廷皓说道。
初原笑了笑:“她刚动完手术,怎么样都让她先好好休息。”
“初原哥哥。”婷宜叫他。初原哥哥去了比赛现场,陪着她上了救护车,手术过程他也参与了。这些,她都听说了。
她就知道,她的初原哥哥不是那么狠心的人。
现在看他和哥哥的互动,这样一目了然的和谐,任谁都能感受到。她的方法能够奏效,受点惩罚,她并不觉得有什么。
“这么向着她,之前答应我的事,还作不作数了?”
“当然作数。”初原边说边走到床边,去撩开婷宜的头发,检查着手术伤口,“你定就好,打她一顿,往死里揍,或者罚她别的什么,我都没意见。你要是怕她不能执行,我来监督。”
婷宜算是听出来,敢情这两人是合起伙来要给她一个教训。
“你监督?”方廷皓轻哼一声,脑海里响起过去的时光,嘴角带笑:“算了吧,她一撒娇你就放水,明里暗里护着她。指望你?那我更指望她自己。”
气氛已经活跃开来,方婷宜没了原先的惶恐,渐渐展露笑颜:“哥我说了,你想怎么做,我全都听你的。你要是实在不解气,等我出院之后,我给你当牛做马,保证让你满意。”
对于方廷皓来说,妹妹安然无事,已经是他最大的安慰,而这后面,又有母亲的惊喜等着他,可以说,能够得到这样的结果,他应该别无所求才是。
但他确实怨恨婷宜的利用,也确实痛心婷宜的所为,总归是要找个地方发泄出来。否则这样一口气憋在心里,难保日后兄妹两个吵架时再把往事翻出来。
方廷皓他必须要保证,这一篇,真的完完全全翻过去。
只有这样,他们一家人,以及和这件事相关的人,才能够往前走,开始新的生活。
他想,爸妈也是这么想的。
他原本打算,有外公和爷爷打头阵,这两个老人那一关婷宜要是能过,那也差不多了。
有什么能比亲情这个武器更加强大?
她还小,这件事情虽然解开了那个死结,但是同样的,也会让婷宜产生一个误区,将来再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困难,她还是会选择利用大家对她的情感。
他必须要让方婷宜记住,在任何时候,任何事情,都不能以牺牲自己为代价。
婷宜知道错了,也仅仅是知错而已。
只是这个时候的方廷皓没有想到,在未来的日子里,真正让婷宜知错改之的,另有其人。
“当牛做马?”方廷皓念着这几个字,嗤笑道:“算了吧,我能指望你干什么,给我端茶递水还是给我洗衣做饭啊?你养尊处优惯了,五指不沾阳春水,你确定能做这些事?”
方婷宜被哥哥的话气得有些脸红,“端茶递水我还不会?至于洗衣做饭,我学就是了,有什么难的。”
方廷皓嘴角绽开一抹笑容,“这样吧,你病养好之后每天能回贤武给师弟师妹们喂招,好好给他们敲敲警钟。我也就不要求你一一指导、列出问题,你尽管出招,把他们打趴下,让他们自己想去。”
婷宜一愣,本能地摇头,“不行。”
少年原本还挺开心的脸一下子黑了下去,“刚才还说一切听我,这么快就反悔了。”
婷宜继续摇头,“不是的,其他什么都可以,就这条不行。”
万琛也有点惊讶地看着女儿。她醒过来三天了,婷宜也睡了三天才醒来。这些日子,她每天照顾着女儿,但同时,每天都活在故事中,听了很多很多故事。她知道婷宜跟贤武的嫌隙,那是父亲的执拗造成的,但是也不是不可化解。
虽然万琛很清楚婷宜对松柏的感情,但是贤武,毕竟是父亲一生的心血,也是她所珍视的地方。无论如何,她是希望婷宜能够继续穿着贤武的道服。
“你是不是觉得对贤武有所愧疚,你站在了和它对立的一面,成为了敌人,让整个岸阳的人都看了笑话。婷宜,你相信妈妈,外公会原谅你的,而且贤武的弟子也是会接纳你的。”
“妈,我知道的——”婷宜握住对方伸过来的手,“是我一意孤行让贤武难堪了,要不是我,冠军还是贤武的。”
事情闹得这么大,整个岸阳都知道方婷宜背叛贤武,还搅和了决赛。元武道很讲究尊师重道,就算要另投师门也必须得到原来师父和道馆的首肯,比如戚百草,比如黎蓝。但是她冲撞外公,公然穿着松柏的道服和贤武作对,早就传遍了岸阳。
哪怕事出有因,她也觉得,没有脸面再回贤武了,没有脸说自己是贤武的弟子。
但这不是根本原因,最根本的是——
“我答应过若白的,我哪儿都不去,就待在松柏。”
方婷宜食过很多言,从小到大数都数不清。就近的来说,回韩国之前答应哥哥不去松柏,她食言了;在贤武的时候答应梅玲指导师妹们的元武道,她食言了。
方婷宜很任性,一意孤行做了那么多不算数的事情,但惟此一件,她不想食言。
所以——
“妈,哥,真的很对不起。所以我说,我会去给外公赔罪,就算让他罚跪,我也没有怨言,因为原本,就是我对不起贤武。更何况,就算大家肯接纳我,我也回不了了贤武了。”
万琛叹了一口气,明白女儿的坚持,也就不多说了什么了,“先好好养身体,其他的,等你出院之后再谈。”
廷皓和初原对视了一眼,既然提到他们共同的兄弟,就没什么好说的,婷宜想怎么做就怎么去做。
“得。”沈柠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师姐,姐夫,我基地事情一大堆,先走了。”说完,她看了一眼病床,“我就在贤武恭候方大小姐大驾了。”
“开车小心点,把高跟鞋换了。”万琛叮嘱道。
“知道了,师姐。”
沈柠出门的时候,听见病房里传来初原徐徐的声音,说着什么注意事项。她心里一阵轻松,最艰难的难关过去了,也不知道这些年轻人会有什么后续的发展。
她可不看好初原,他和婷宜的相处模式,更加像是兄妹。
沈柠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迎面正好碰上俊朗的少年,“若白。”
“沈教练。”若白在她面前停下脚步。
沈柠眉毛一挑,重复着她的话,“沈教练?”
少年迟疑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柠姐。”
“邀请函受到了吗?”
若白点头,今天一早,松柏就收到不少邀请函,参加由沈柠主持的全国元武道训练基地。
“你的那份看过了吗?”
“看了。”
沈柠笑笑,看着眼前这个高出她不少的少年。记忆中那样阳光爱笑的人好像不复存在,转而变成一棵在风雪中傲然挺立的松柏。这中间经历了多少磨难,她不愿去深想。但她会说,这一切都是值得,他辛辛苦苦守住的松柏,很快就挡不住他的天空了。
她亲手写下的所有邀请函都是一样的,装在信封里让助理发出去,不止岸阳,更加通往全国各地。但是唯独若白的那一份,她在里面加了别的东西。
“我原本也想跟您说这件事,那些东西,我……”
沈柠抬手打断他的话,“我沈柠看人,从来没有出错过,我的手里,有松柏这些年的比赛资料,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