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也该对我有所表示啊?”
沐槿衣似是没想到蓝婧会忽然这么问,一怔之下随即应道:“我这条命便是蓝姐你的,若是你有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呸,我又不是你,一根反骨通天,倔得不得了。我能有什么事?你少咒我。”蓝婧本来也只是一时口快,此刻见沐槿衣认真起来,她却有些心慌,忙岔开了话题。
沐槿衣不禁轻叹了口气,“蓝姐,我知道你不开心,可是……”她似是想解释,却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想了想,只能避重就轻地说:“总之,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绝不会牵连你和大哥他们。”
“你——真是被你气死了!”蓝婧一口气差点哽住,眼看着就要爆发,却又硬生生地被她压了下去。她忍着气,好脾气地问道:“不说那些了,我问你,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沐槿衣想了想,“想办法潜回苗寨,弄清楚那些喇嘛的来头。”
蓝婧怒瞪她一眼,轻声叫道:“不行!”
“为什么?”
“还为什么?你知道那些喇嘛有多危险吗?”蓝婧气道,“总之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不可以再搀和,此事到此为止。”
沐槿衣咬了咬嘴唇,冷声辩道:“那些喇嘛一直以来都如跗骨之蛆,如影随形,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是不是和夜郎墓有关,我必须弄清楚。何况大祭司有恩于我,如今她的家园被外敌侵占,我怎能一点都不思图报?”
“出来这些时日,口才倒是长进不少。”蓝婧冷哼一声,“不过你说什么也没用,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到此为止。”
“蓝姐……”沐槿衣轻叹,“既然如此,我们便在此分开吧。”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蓝婧一怔之下,不怒反笑。
沐槿衣忽然想到了什么。“蓝姐,你……”
“没错,如无意外,白轶他们应当也快来了。”蓝婧扶额道。“我下不了手治你,总得有人治得了你。槿槿,你这样下去迟早要激怒干爹的知道吗?干爹是什么手段,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
这场对话就此终结,沐槿衣不再开口了,只紧锁的眉头泄露了她的心事。蓝婧说得没错,她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不过也是倚仗蓝婧一贯纵容她,倘若是干爹亲自出手,不,只是多个白轶她便已经应付不了了,更遑论和干爹亲自交手。想起那总是躲在面具后的人,那个救了她的性命、却又将她推入另一个万劫不复的人,她名义上的养父,沐槿衣只觉心中一阵紧张,正如蓝婧所说,干爹的手段,她们这群人是没有一个能敌得过的。
然而这紧张只是一瞬,她很快便恢复了宁定,船到桥头自然直,何况她如今早已进退维谷,既然如此,何不只向前看?
回去洞中时,蓝婧明显余怒未消,也不管内室还放着唐云氏的尸身,气鼓鼓地便去了内室一角睡下了。沐槿衣暗叹一声,回去了唐小软身边。
唐小软也并未睡着,听到动静立刻翻过身来,呆呆地看着她,两人目光交汇,一阵平静温暖。
见她整个人看起来无比憔悴,一双眼睛耷拉着,眼底还泛着乌青。沐槿衣心生怜惜,忍不住道:“时间还早,接着睡会儿吧。”
“睡不着。”唐小软低声道,眼神闪烁不定,四处飘忽着。
“怎么了?”
“不知道,就是觉得……好累哦,就好像跑了一万米一样,不,比那还要累。”唐小软闭上眼睛轻声细语,下意识地将身子往沐槿衣身边缩了缩。
意识到她的靠近,沐槿衣并未闪躲,犹豫了片刻,默默将手臂搭在她的肩头。
“这样靠着你就不会累。”唐小软满足地勾起了嘴角。“沐姐姐,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老是做梦梦见你呢。”
“我?”
“是啊。嗯,也不是,其实并不是你,只不过,我总觉得你和她好像。”唐小软语无伦次地呢喃。
沐槿衣并未多想,嗯了一声,也实在是没什么哄人的经验,只好别扭地轻拍了拍唐小软的肩膀。
唐小软向来是耳聪目明,得一望二的典范,见状将整个脑袋都钻入了沐槿衣的怀中,勾着嘴角笑道:“拍这里,沐姐姐,拍拍这里我就不难受了。”
沐槿衣怔了怔,又有些不好意思,只好轻轻拍了拍她鼓得高高的脸颊,谁料才要缩回手来便被某人猛然侧脸给咬住了手指,她一惊:“你——”一句“干什么”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指尖上瞬间传递而上的灼热感给震住了。耳廓顿时浮上一层淡淡的粉,被某人的不知羞给打败了,她颇有些恼怒地抽回手来,缩在身侧,再不肯碰她一下。
唐小软哑声道:“沐姐姐,你脸红的样子可真好看。”正要再说什么,忽听得不远处大祭司忽然轻声咳了一咳,她忙收敛了形状,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然而沐槿衣却也毫无睡意了,见大祭司醒来,她轻喊一声:“大祭司。”
大祭司坐起身来,细细看了她一眼,叹道:“看来,你已经做了决定了。”见沐槿衣无声点头,她目中又是欣慰,又是怜惜。“孩子,你虽然是圣女投生转世,可我也不会勉强于你。这天下自有它的定数,原也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的。”
沐槿衣道:“我既然身在此局,又怎能独善其身?何况大祭司有恩于我,只要我力所能及,您尽管吩咐。”
大祭司叹道:“你选择随我救世,便是斩断归家之路。你可考虑清楚了?”
沐槿衣静静点头:“是。”
“好,既然如此,明日你便随我回去寨中。”大祭司道,“寨中百姓不过是受人胁迫,他们与我一样都在期待着圣女的降临。只要你亮明身份,自然能得众人拥护。至于我那不成器的妹妹那里,自有我来应付。”
沐槿衣疑虑道:“可是,我们要如何取信于众人呢?”
大祭司微微一笑:“你有虎神护体,便是最好的证明。”
沐槿衣仍有些迟疑,然而见大祭司如此笃定,便不再多问。侧眼见唐小软坐起了身来,她于是道:“明日,你且随阿罂与蓝姐一起留在这里。”
唐小软自然不干。“我要跟你一起去。”
“不行,可能会有危险。”
唐小软咬了咬唇,道:“你说过以后不管去哪都会带我一起的。”
沐槿衣不禁怔住,暗想自己几时说过这样不科学的话,忽然反应过来某人这是在断章取义了。她颇感无奈,只得好脾气地劝道:“你现在身体还没有恢复,明日一去,或许很顺利,也或许会有一场苦战,我怕自顾不暇,照顾不了你。”
“那你更得带着我了,万一你自顾不暇,我还能照顾你。”唐小软厚着脸皮说。
见她开始耍赖,沐槿衣不禁肃了神色,微微严厉地盯着她道:“唐小软,我答应你的事都会记着,也会尽力做到。可是,你不能这样任性。”
唐小软见她脸色沉了下去,不禁有些退缩,可嘴上仍是不肯服软:“你就放心留我在这里,你就不怕回来找不见我了?”
“你好好呆在这里,我怎会找不见你?”沐槿衣严肃地说。
“凡事都有意外。”唐小软辩道。要说斗嘴她认第二,还没遇见过谁敢认第一,更别说本就不善言辞的沐槿衣。要不是怕她动了真火,她还真有一肚子话可以抬杠。闷闷不乐地睡了回去,心中暗自盘算要怎样才能跟着沐槿衣一起走,怎样才能跟她形影不离,正想得烦躁处,忽然脑中一阵剧烈的疼痛,她哎哟一声便抱着脑袋叫出声来。痛,好痛!就像被一把冰锥硬生生刺进去一样痛,不,是又冷又痛!
沐槿衣却以为她在故意装疼博可怜,又好气又好笑地背过身去不理她了。唐小软本想说她不是装的,真的要痛死了,可话刚到嘴边,那痛意却又如同退潮般缓缓褪去了,她呆呆地摇了摇脑袋,一时间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真的疼过一次,还是,仅仅是一场幻觉。看着沐槿衣的背影,她也有些没趣,只得悻悻地躺了回去,接着盘算起来。
经过这么一闹,天色也渐渐亮了。几人全都心事重重,谁也不曾好睡,沐槿衣先和阿罂一起将唐云氏的尸身搬出洞来,又绑上绳索运了下去。山中环境简陋,也无法妥善安葬。只是天气较暖,若不及时处理尸体只怕很快便会腐烂,几人也只得简单地在山下林中挖了一个土坑,将唐云氏葬了下去。
☆、第四十章 人生自是有情痴(中)
作者有话要说: 熬夜更文真的是可一不可再,毕竟作者君已经老了……
唐小软对这太奶奶本来便亲缘不深,见她仙去,心中也说不上太过伤心,只是微微怅然。见处理完太奶奶后事后沐槿衣随即要与大祭司一起去苗寨,她忙跟了上去,各种撒娇耍宝想要跟着一起,然而沐槿衣却是铁了心不要带她,最终也只能是白白折腾了一场,不情不愿地留下了。
亲眼看着唐云氏入土,蓝婧有些恍惚,不禁想起自己几个兄弟也是眨眼间便葬身在这山里,她心情复杂,再一想沐槿衣如此一意孤行完全不听她劝,心中更是气闷,索性眼不见为净,甩手走开。
沐槿衣没作声,悄悄跟了上去。蓝婧一听到身后脚步声响便知是谁,头也不回道:“你跟来做什么?”又走几步,见她仍是相跟,不禁怒道:“你去做你的大事,渡你的众生!跟着我做什么?”
沐槿衣叹道:“蓝姐,我知道我欠你良多,等我了结了这桩心事,那时候,你要打要骂,我都毫无怨言。”
蓝婧停住脚步,缓缓转过身来望住了她。艳阳下,那一张清丽动人的芙蓉面,剪水秋眸凝然生光。素日的冷漠不知何时竟淡去了许多,不言不语间,那眼角眉梢竟是一片清凌凌的坦荡温柔。她心中一阵涟漪,再也绷不住冷淡,上前一步拉住了沐槿衣的手。“槿槿……我……我很担心你。”一腔情潮激烈涌动,可话在喉咙间滚了几滚,再到嘴边,却终究是变了意味。她说不出口,至少这一刻,她无法对她坦然说出自己的心事,更无法面对自己一直以来塑造的“姐妹情深”却原来是包裹着这样一层龌龊的心思,她对她的小妹妹,她从小看顾长大的妹妹竟然有着那样不堪的……欲念。更何况,即便她有勇气说出口,那唐小软已然捷足先登,她此时说出来……又算什么呢?
所幸沐槿衣并未察觉她心中的思量。“我会保护好自己。”她严肃地说。
蓝婧松了口气,却又不由得暗暗沮丧。“得了吧,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
“我的功夫都是蓝姐你教的。”
蓝婧被将了一军,又见沐槿衣小脸紧绷,可眼中却隐隐带着一丝笑意,忍不住便想起幼年时候的她来,每次和自己的对抗获得胜利,便会这样假装绷紧小脸,实则偷偷得意。她想到好笑处,忍不住轻笑一声,情绪也舒缓了许多。
沐槿衣却不知她是想起了这一出,只是见她笑了,觉得安心不少,于是说道:“你的眼睛不太方便,就和唐小软一起留在此处等我好吗?我会尽快回来。”
“你到底是担心我,还是担心那个唐小软?”蓝婧忍不住问。须臾,又觉得没趣,径自摆摆手:“也真是犯贱,明知道结果的事,却还要自取其辱。”
“我担心她,也担心你。”
“行了,你不就是想让我留下来保护她么,我答应你就是了,这下你可以安心了。”
沐槿衣动了动唇,似是想说什么却又终究没说。回身去看一眼不远处的大祭司,她轻声道:“蓝姐,我该走了。”
蓝婧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沐槿衣沉静的面容。“槿槿,有件事一直没问你,那日山崩之前,那地下河道里发生的事,你是不是都不记得了?”
沐槿衣没想到她会忽然问起这茬,一怔之下本能地摇头:“只记得那水中忽然掀起巨浪,似是有什么凶猛的异兽,然而究竟是怎样脱险的,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蓝婧沉吟片刻,道:“你自小体质便异于常人,寻常伤口,常人需要一月痊愈的,你三两日便能好了,从前我一直没有多想,如今来到这里,处处充满了无法理解的玄机,甚至……还亲眼见到那样巨大的远古异兽。有些事,似乎也由不得我不信了。”
“你见到那异兽的模样了?”沐槿衣急问。
“嗯,乍看似是一条十分巨大的蟒蛇,并且,它似乎长着两颗头颅。”蓝婧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沐槿衣的神色,顿了顿,缓缓开口:“如果不是我产生了幻觉,我想,我看到的那只巨大异兽,就是那块大青石上所刻的双头神龙。”
“双头……神龙?”沐槿衣眼神复杂,喃喃低语:“它竟然当真存在。”
“不仅如此,那异兽对你,似乎颇为恭敬。”蓝婧思忖好一会才想出了这样的说辞,她实在是不知该怎样描述那双头巨蛇与沐槿衣之间诡异的气氛与相处,那看起来就像……就像是宠物与主人!这样的形容非常怪异,可除此之外她再也想不到别的形容,那异兽绕着槿槿转圈,又用脑袋拱她,可不就是宠物与主人示好的动作吗?
“死去的唐老太太也亲眼所见,那双头巨蛇将你托出水面后便遁入水下离去了。你溺水多时,却毫发无伤,槿槿,你不觉得奇怪吗?”
一直到与大祭司来到了苗寨入口,沐槿衣脑中仍盘旋着临走前蓝婧的疑问。双头神龙竟然当真便存在于禁地中吗?她想起那次与唐小软等人忽然被巨浪卷入水中,亦曾模模糊糊看到一道巨大的黑色怪影,更如蓝婧所说似是长了两颗头颅。所以,那上古的神物果然是千年来一直镇守在禁地里吗?那么,它究竟又是为了守护什么呢?倘若只是这一方百姓的安危,如今苗寨有难,为什么它却毫无动静,而却会为了自己区区一个外族人的性命出面相救?难道,她真的便是大祭司所说的什么圣女转世?
她想不明白,索性便将这事与大祭司说了一遍。大祭司听罢道:“她没有看错,双头神龙自千年前便镇守在禁地之中,传说是为了看守一件至邪至恶之物。双头神龙早已通灵,更曾与昔年的圣女滴血相认,我问你,你那时可曾受伤流血?”
“当时为了救人,好像是被水底的硬骨刺伤了。”沐槿衣思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