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在意那个不知身在何处的沉姬。
任务他是要完成的,张家他是要管的,沉姬他是要护着的。就是这么简单。张起灵拍拍身上的雪,扭头去看其余几个大喘气的同伴,并且假装没看到举着相机的吴邪脸上的见鬼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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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姬这边走了足足有一天。与其说她是想着要去云顶天宫,不如说她现在只剩下机械的运动,重复着探路——走——探路的动作,只因为她知道张起灵在前面,尽管连这一点都十分模糊。她手里的指南针运转的看似正常,但她很清楚这不管用。她不是用指南针来看方向的,先前阿宁并没有使用指南针,任谁都会多一分心眼,再加上她发现指南针和太阳微妙的有些偏移之后就更不相信它了。能影响指南针的东西很多,照汪藏海那个尿性,搞个巨大的磁石在这里根本不是问题,但沉姬会这么想,陈皮阿四会不会这么想?
她不清楚,先前也的确惴惴不安,但不久前她发现了几个小小的温泉,旁边有扎营的痕迹,这说明她没有走错,陈皮阿四一行人的确向这边走了。他们没有意识到指南针的问题,陈皮阿四一定严格按照指南针的方向前进着,不知道汪藏海放了什么东西在终点。这给了沉姬不小的鼓励,至少自己这条路是对的,那就还有吃苦的意义。
明知道终点是错误的地方,可偏偏却要奔着这个方向走,沉姬觉得自己是有点无奈的。她看着前方的山谷,对了对指南针,然后抬头往两侧的雪坡上一看——
几个很小很小的影子围聚在雪坡上,单单只有一个人影落在外面不知道在干什么。沉姬心说这大概就是他们了,但又不敢大声喊——她头顶上可是两片厚厚的雪层啊——只好翻出望远镜来看他们到底在干什么。但沉姬动作太慢了,等她拿出望远镜,那个落单的人影已经归队了。她追着那个人看过去,发现许多张熟悉的面孔凑在一起,紧张兮兮的盯着先前落单那人待过的雪地,王胖子还捂着脑袋一副天上要掉炮弹的表情。
怎么回事?沉姬心里疑惑着,很快看到了那个落单的人。那是个看上去有些冷面的年轻人,手机拿着一个小手机一样的东西,不过太远了看不清,只看得到他按下了什么,然后就紧张却胸有成竹地看着那片雪地。
雪是新下的,雪地十分完整,但此刻却不知为何有了一些黑色的裂痕,开始簌簌往山谷里掉落不大不小的雪块。沉姬皱眉拍掉砸在自己脑袋上的松软的雪,突然觉得先前那人手里的东西看着十分的像……起爆器?
这时,山谷上方雪坡上厚厚的雪层因为郎风这一炸,已经开始全面碎裂,一股脑的向山谷里倾泻下去,沉姬连退的时间都没有,骂了句脏话,拔腿向山谷一侧的山壁跑去。
张起灵你们这下可害惨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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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风那一炸虽然出了点纰漏,但其实要不是吴邪倒霉到喝凉水塞牙又一时脑筋搭住了往冰壁上来了一凿子,他们其实也能说是达到目的了。但现下的情景就是连张起灵都不得不再次被淋了一头一脸的雪,还得抓着胖子的裤腰带免得胖子被吴邪给扯下去。他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和其他人一起顶着倾泻下来的雪把吴邪拎了上来,这小子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但幸好很快冷静下来了。
这也不算是雪崩,规模不算大,因此众人略做休息之后就开始打量冰层。张起灵总觉得不妥,这雪坡本来就不好爬,这么一弄下面的山谷全是松软的雪层,几乎不能走人,沉姬如果还在他们后面,这一下子可要怎么上来。可还没等他仔细思考,一旁的人已经发现了冰层之下巨大的婴儿影子,把张起灵的注意力抓去了大半。
昆仑胎是天地灵气的精华凝聚而成,如果说小圣山上用昆仑胎做陪葬陵,那三圣山上的云顶天宫真的只能用玉皇大帝的桌子做棺材板了。既然后者是不可能的,那肯定是昆仑胎有鬼。张起灵隔着冰层细细打量,很快就发现这个昆仑胎并不正常,它虽然看上去是一个安睡在母体当中的婴儿,但是这个婴儿的边缘有很多凹凸不平的突刺,看多了就会发现那些十分像木头柱子搭建而成的类似于脚手架一样的东西。但这昆仑胎离得太远,光线不好,又有这么厚的冰层隔着,根本无法下定论,因此这也只是一种猜测而已。张起灵想了想,抬头看看陈皮阿四,又看看其他人,就知道这是非下去不可了。
本来嘛,这么大一个不合时宜的昆仑胎出现在这里,根本就是汪藏海一贯的嚣张作风,他们不下去还等什么呢。因此几乎没有经过商讨,一行人的讨论点就从要不要下去变成了怎么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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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好重啊。沉姬迷迷糊糊的,觉得一定是张起灵睡觉时候压过来了,压的她喘不上气。可怎么这么冷?是不是没开空调啊。她这么想着,就伸出手想去推推张起灵,却不料她的手根本动不了。
怎么了这是。沉姬一着急,就醒了。结果这一睁眼,她起码傻了有半分钟,才会想起究竟发生了什么。
吴邪那一队人把雪层炸掉了,结果正好把自己这个才赶到山谷里来的倒霉鬼给埋了个结实。慌乱之下她只能匆忙跑到山崖边上,但这么多雪砸下来不是好玩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
万幸的是雪很松软。沉姬稍微挪动了一下,确信自己没有断胳膊断腿之后,也为自己清理出了一个可以稍微活动一下的小空间来。背包还在,她翻出指南针看了看,发现指南针仍旧在兢兢业业的“工作”,然后想了想,觉得有些痛苦。雪不像土,它太松软,不会把人压死,但正因如此,她也没办法跟打盗洞一样的打一个通道出去。所以说,她现在是被妥妥的困住了。而且很不乐观的一点是尽管她不需要呼吸,不会窒息不会肺水肿,但她怕冷。背包里已经没有暖宝宝了,身上的这几片效果也几近消失,如果不能找到方法出去,她唯一的下场就是在这里变冰雕冻个千八百年的。
该怎么办。沉姬冷的肺里发疼。她背包里有折叠铲,她拿出来试着铲了铲,果不其然,只要她铲掉一块雪,立刻会有另一块压下来,几乎没有进展,除非自己有那个耐心一铲一铲的把自己头顶上不知几十米的雪层都铲到自己脚下去。严格来说,这是唯一一个靠谱的方法,但却是最不可能的方法。
她有耐心,可她没有时间了。沉姬挪动着几乎冻僵的手,拼命撑着眼皮,但却无济于事。寒冷如同这厚重的雪,铺天盖地的向她压过来,直压得她无力动作,意识模糊。
小官人……沉姬蜷缩在雪中,已然冷得不会再发抖了。她昏昏沉沉的,在心里念着张起灵,既不甘心,却又无奈。
作者有话要说: 阿宁队伍的人数我做了修改。原著里三十多人都进雪线了,我这里砍掉了一半。三十多个人?组团旅游来的啊?
原著里阿宁是带着马的。他们在山谷这里向小雪山出发,吴邪他们则是在山谷口的地方拐弯,去了小圣山的方向。直到山谷,两批人还是同一条路,吴邪他们甚至看到了阿宁队伍的营地
雪山里放枪引起雪崩是原著吴邪一镐子砸出雪崩的梗【啧啧啧
沉沉在团队里其实得到了优待。我是假设在雪山上谁都知道起内讧会产生什么可怕的后果,因此也没有说觉得你是敌方的人或者什么,大家在一起,那就是一个队伍,就得好好合作相互扶持,别自己作死丢了性命
沉沉这一套下来其实挺壮观的……突然策马飞奔而去,被阿宁一箭射下来栽进雪里,然后朝天放了一枪之后像只小动物一般钻进了雪层里
她去找老张啦~
不过现在算是陷入绝境了吧……没法出去,也没法拖,又没人会来救自己
吴邪这一铲子……我每次看到三叔写其他人跟看白痴一样的看着吴邪我就巨想笑,即使在那种情况下也要他娘的先鄙视一下吴邪233333
我不知道雪崩被埋在下面会怎么样其实,肯定很严重我是知道的,但剧情需要,我没有让沉沉变成一坨肉泥
修改了老张那惊天一跪
☆、死地后生
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在冰层上又是烘又是砸的众人折腾的几乎在这冰天雪地里出了两三身汗,才终于在这冰穹顶上弄出了一个窟窿。略做打量之后,众人基本断定这并不是昆仑胎,而是一个婴儿形状的山洞,而那些像刺一样的东西,的确就是起着支撑冰穹顶作用的“脚手架”。
他们开的洞口离里面落差太大,只能从这些脚手架一样的木廊上往下走。这是一个很考验技术的活,万一一个没搞好,木廊碎了,穹顶塌了,那大家真只能在这陪葬了。鉴于对体重和身手的要求,几乎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了张起灵。
被热切盼望着的当事人摇摇头,指了指潘子:“我比他重。”这里大概只有陈皮阿四和张起灵自己知道他其实比潘子重了不少。张起灵不算很高,看着也略微瘦削,但他身上全是实打实的肌肉,密度是旁人比不得的。再加上他背上那把刀就顶半个人重了,肯定不如潘子下去的靠谱。
其实如果阿沉在还用担心什么,她绝对能跟只松鼠一样灵巧的顺着木廊攀爬下去,而且速度快手脚利索,还赏心悦目。张起灵又在想沉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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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姬在雪里躺了很久。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但这对她来说并没什么区别——在几十米深的雪层下面,什么光线都没有。她恢复意识的时候还有些不适应。雪压在身上十分的重,但因为她不需要呼吸所以并不气闷,只是十分的潮湿。
没错,是潮湿。雪化了。
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没冻成个冰棍吗?但随着苏醒的大脑和五感开始工作,她很快就察觉到了异状——她在发热。不是发烧一般的发热,而是更夸张、更令人不安的热度,她就像是变成了一块燃烧的木炭,持续地散发着热量。沉姬烫的厉害,下意识摆了摆脑袋,在周身的雪上蹭了一下,钝痛就突然从脸上传了过来。她吃了一惊,想抬手去摸,却看到了自己的手。
她的手并不完美,以前写字拿工具的时候也不少,磨出了一些茧子,加上这一路上过来冻出了不少口子,按理说的确是很狼狈的,而且因为她自身的缘故,她的手血色一直很淡,看着总是苍白的。但眼下这双手不但有着显而易见健康血色,而手腕处的皮肤甚至可以看到一些隐隐可见的血丝,向下延伸至袖管之中。
这是……她看着自己的手,不知发生了什么,又该作何反应。没多久,手上像是被烫伤了一般的热度和钝痛就让她无法忍耐地把手贴在了雪上想要降降温。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她不知道自己这是发烧了还是怎么,但那些雪在皮肤之下缓慢地融化,而手上的钝痛并没有缓解,反而多了一些些皮肤撕裂的疼痛感。沉姬抬手去摸,却发现那不是先前冻开的伤口,而是她的皮肤在脱落——
还带着血迹的皮肤从手上脱落,露出其下暗红色的肌理,而原本凝滞在血管组织中的血液此刻不知为何流动了起来,就像原先冻结了的冰块眼下遇热化水,正迅速的流转周身,然后丝丝缕缕地从伤口渗了出来。她身体里的血其实不多,但现在环境封闭,很快遍周身都是血腥味了。她还来不及吃惊,皮肤就在用缓慢的速度愈合,生成的新鲜皮肤十分脆弱,没多久就会在身体的高热和周围环境的寒冷下破裂,重新剥落再生。
这个过程十分缓慢,但却一刻不停,并且十分痛苦。沉姬不确定这是为什么,但多多少少也知道估计和那个药脱不了干系。吴三省描述的当初吃下药丸之后的反应和自己现在颇有些相似,估计这次就轮到自己了。她僵着身体完全不敢动,因为哪怕只是触碰到衣服,这份疼痛就会在全身上下蔓延开来。
可吴三省当初没说会蜕皮啊?沉姬痛苦的僵直着,感受到雪融化之后的水将自己的衣服浸湿,但她一点都不冷。身上的高热烧的她痛苦异常,这点雪水甚至都不能让她稍微舒服一点。她躺了一会,觉得稍微习惯了这些疼痛之后,就缓慢地脱掉了厚实却也笨重的大衣,然后拿起了一边的折叠铲。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沉姬做了十分钟,而她手上甚至身上的皮大约能换个三四次。其中疼痛暂且略过不表,等到她执着铲子为自己清出一小块地方坐起来之后,她已经觉得自己脑子都疼懵了。
自己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被雪埋着,然后这么折磨自己呢。沉姬手上无意识的动着铲子,将面前的雪壁正中挖出一个洞,然后把洞四壁的雪块压实,渐渐做出一个向上的通道出来。这个方法很耗时间,而且很不安全,但她别无他法。她还是很热,甚至觉得自己呼出来的气都带着火星,可又不敢用周边的雪去贪凉,因为这样只会加速皮肤的脱落,徒增痛苦。沉姬是很怕疼的,但一个人的时候没人能让她诉苦,于是也只能忍着。她咬着牙,偶尔漏出一两声无意识的痛吟,手上却一刻不停地在机械运动着,试图能更早地从雪层里出去。
在自己昏迷的时候,张起灵他们是不是已经走进了汪藏海的陷阱,又或是找到了去云顶天宫的路?她不敢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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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潘子探路成功之后,一行人一个个地慢慢下到了山洞中那个建筑顶上。这个胎形山洞是在山坡上的,山坡虽然几乎垂直,但这个建筑——想必就是墓葬当中的灵宫了——虽然看着像是斜着建造,只露了一个飞檐出来,却实实在在是水平建造的。而且因为这里环境十分的冷,房顶的瓦都已经冻结实了,因此一行人站在这里倒不担心会掉下去。
张起灵知道这里不是目的地,按照吴三省给他的地图来看的话他们这一路其实都走错了。但吴三省不一定完完全全是他们这一边的,地图真假有待商榷。虽然多疑不好,但总要留份心眼,所以一路上张起灵没有指出陈皮阿四所选路线的错误,而是一路跟随着。沉姬肯定也发现了,问题在指南针上,而陈皮阿四定位的方法不难,只要跟着指南针,就一定也能跟上来。他担心的是沉姬这么久了都没出现,是不是半路出了什么事情。
“小哥,快走了,你发什么呆呢?”吴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