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在院子里晒太阳,也算是悠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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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约摸三个月就建成了,毕竟也就是个二层房。那时候刚好踩进十二月,六六年眼看就要过完了,二人总算是赶在年底的时候从吴家搬了出来,也免得吴家人过个年都要挤来挤去。他们搬出来之后和吴老狗并没有过多联系,偶尔递个信的关系,点头之交而已。当时全国上下都在文|化|大|革|命,九门的人以前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能不能站住还难说,吴老狗也多少不想扯他们下水,就刻意的避开了。
张起灵这个人好办,就算把他一个人扔到荒山野岭他估计也能活。沉姬就不一样了,她那点过去要是被扒出来,批|斗个几百次都是轻的。沉姬生前不是个干净的人,但她骨子不轻,没兴趣糟践自己。所以后来她听说张起灵准备去广西的时候,她很爽快的答应了。
不管张起灵回去动机是什么,哪怕是冲着眼下这大乱的天下,她也想躲回十万大山里啊。
张起灵的动作一向很快。他自从失忆之后似乎做什么都很赶,像是怕来不及一样。沉姬无所谓时间,也就由着他去。二人把房子托给吴老狗之后轻装去了广西。沉姬看着张起灵单手拎着行李包另一只手被自己拽着,突然觉得恍惚回到了几十年前。那时候张起灵也是这么带着自己跑去巴乃的。
她突然很想念在巴乃的那栋小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删掉了沉沉前世出嫁的情节,那个毕竟只是我纯意淫而已,对文章整体没有必要,就删了,也免得一票人跳出来说帝王才不会那么不正经balabala
我可不打算开历史课,累
吴家的小团子还是很好玩的
☆、惶惶茕兔
巴乃几乎与世隔绝,再加上广西本来就偏,因此回了巴乃之后沉姬对着日历给张起灵煮了饺子过了年,二人过的也算是安安稳稳的。
今年的新年似乎格外冷。雨一直在下,寒气从缝隙中渗进屋子里,冻得沉姬简直想一死了之。张起灵冬天的时候有些抗拒沉姬的接近,大概是嫌冷,沉姬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可惜自己的暖炉再也没有了。她可怜兮兮的望着张起灵,但对方根本不鸟她,她也只好努力把自己裹成一个球来取暖。
张起灵近来特别喜欢听她说以往的事情,她就挑着自己知道的关于张家的部分跟他说。她给他说了那个湖,那个瑶寨和张家古楼,细细的跟他讲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然后答应他等开春了之后带他去,哪怕要下水也是可以的。她看出来张起灵对于他们二人的琐事不感兴趣,也就没一个劲儿的刷好感。张起灵不是她的爱人,但也算得上亲人了,而且也许是她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可张起灵就是那种满脑子只有大义和责任的人,他对自己相当的残忍,连带着对他亲近的人也相当残忍——他心里连自己都不装,又怎么装别人?
沉姬算是体会到了。
后来张起灵约摸是从她的话里想起了什么,日复一日的出门,回来的越来越晚。她没办法,也不敢对着这样的一个张起灵撒娇,只好每天惴惴不安的等他回来,生怕哪天太阳都落山了也见不到这个人。
就这样熬过了新年,可就在开春的第二月,张起灵不见了。
张起灵的失踪一开始让沉姬十分的慌张。她想张起灵这才刚恢复不久,身上的伤都还没好透,而且顶着一个空空如也的脑袋这是要跑到哪里去啊。她去了湖边,去找了盘马,甚至给霍仙姑和吴老狗都递了消息。
然而一无所获。张起灵就像是消失了一样。没有人有他的消息,而如果不是沉姬,可能没人知道他消失了。
沉姬这才头一回体会到了一种愉快的悲戚感。
张起灵不是一开始就那么强大的。他早些年被张启山指使来指使去,更多的像是一种历练。有点像是张起灵跟他提过的小时候张家的放野。这些经历将张起灵的身手和心境都磨练的无比出众。张起灵的身手她多少是知道的,毕竟张起灵给她喂了大半年的招,而照张起灵那时候游刃有余的劲儿来看,估计连三成的认真都没有。至于心境,张起灵在对待她的时候一向是平淡的,部分时候甚至称得上是温和。她不知道外面传言张小族长多么冷血冷情,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被张起灵给抛下。
她现在知道了,知道自己以前在张起灵那里特殊的地位了。但已经迟了。
沉姬感觉自己一口气都闷在了心里,她想找,却无从下手。张起灵什么信息都没给他留,什么东西都没带。那天早上出门就像是之前的每个早晨一样普通的没有任何异样,让沉姬无处可寻。她在努力了两个月又消沉了两个月之后,在初夏的日头里下了一个决定,如果张起灵知道,可能打死都不会放心的把会做出这样决定的沉姬放在巴乃。
沉姬想进张家古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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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着张起灵久了,因此张家的事情她多少可以理出一个头绪来。张家古楼是张家本家历时百年建造出来的祖坟,里面葬的不仅是张家族人,还有不少张家的秘密。她在湖底发现的那个建筑一来可能是建造时候张家人居住的地方,二来可能根本就是张家古楼的一部分。
张起灵说过古楼应该是藏在山体里的,他隐约记得自己还在张家的时候听到过关于古楼的消息,他被选作张起灵的时候也不小了,有间或听到一些零碎的消息。这些遗留在他脑海里零碎的信息他不可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却没有给沉姬说,只是在沉姬偶尔磨着他要听的时候原封不动的说了出来。
对于张起灵来说,那些零碎的词组足以证明张家古楼隐藏在十万大山的一条玉脉里,而这条玉脉很有可能就是龙脉的一条。但对沉姬来说就只是一些毫无关联的词语罢了。她用了两个月整理了自己和张起灵所有的过往,将其中所有相关信息线索剥离出来重新整合,一个人不吃不喝闷在房间里足足一个月,这才理出了头绪。眼下她决定认真起来了。
说真的其实这样的行为很鲁莽,但是这或许是唯一一个能够找到张起灵去向的可能性。张起灵的人生都是围绕着一个目标前进的,可能少年时他从张家接受了这个目标并且朝着这个目标努力,然而失魂症使他遗忘了一切,他便开始寻找这个目标。或许他在四姑娘山的失魂症让他在遗忘的同时想起了什么,又或许是新年时他的消失使他找到了什么线索,因此他离开了。这个目标沉姬不知道是什么,但肯定是历代张起灵都要完成的一个目标,不然不足以让张起灵这样的人赌上一辈子去绕着它转。这样的秘密肯定不会毫无记载,起码历代张起灵棺材里肯定能刨点线索出来。
放在以前沉姬可以肯定张起灵绝对不会忘了把自己拎上一起走。但现在,她只用头发想也知道张起灵绝对是一声不吭的消失。他到底还是没有相信自己。
沉姬在作出决定之后制定了计划。她并没有打算一下子就真的跑进张起灵她家祖坟。倒斗也得有资料然后实地定位,她一没图纸二没工具三不能提前踩点的,肯定不会这么冒险。
张家古楼的年岁她不确定,但听张启山那个意思,大约在张启山上面两代左右的时候这个古楼就已经在建了。而张启山的先辈无法入葬古楼也说明那时候古楼就算没有建好但起码也能葬人。这种族葬肯定是连着几百辈子之前的老祖宗都一起搬下去的,而且年纪越大的越深,毕竟会一直有更年轻的葬进来,将最年长的放置在下层也算是一种免其被扰清净的尊敬。如果张家古楼真的是一个楼一样的构造,那凭着最上层的一定能判断年份。沉姬在水下看到的那个瑶寨的建筑再怎么说也不会越过清去,再加上水中楼本身就是清制,连门口的木质对联和牌匾上的字都还勉强看得清楚,最多只有几百年。
这样的古楼不可能没有图纸,而她相信这样的建筑就算是全能的张家人也不可能规划的出来。张家人是全能,不是全精。算算几百年前清朝比较有名的建筑方面的人物,她知道的不多,只能零碎的递消息出去给霍仙姑和吴老狗,期望着自己这样东一棒子西一榔头的询问不会让他们察觉到自己正在查的事情。
说来也挺可悲的,自己在这世界上除了张起灵,竟然只信这两个人了。沉姬想,她如果真能找到张起灵,或者更好一点,张起灵真的能相信自己的话,她就帮张起灵一把算是还了这几十年来的人情。
然后她该干嘛干嘛去,张起灵是好,但是现在的张起灵她没有办法放下心来待在她身边。狡兔也要有三窟,她必须让自己立足在这个社会里,而不是立足在张起灵这个人上。
虽然九门的人多多少少因为四姑娘山的原因得到了一些背景,文、革的时候领袖那边给了一些庇护没有让他们倒下去,但却过的着实不好。也许是霍仙姑当下的情况比较顺利,她没过多久给沉姬了回复。回复很短,只有几行字,说清朝有一个被称作“样式雷”的雷姓家族专攻此道,只是他们算得上是皇家建筑师,眼下存世的建筑图纸都不多。要再说有什么有名的,就真的不知道了。
图纸这条路算是断了。沉姬没办法,只好安慰自己一个死人不怕走冤枉路,没图纸就慢慢摸索。她在等消息的期间下了几次水,可最远的一次也只是进了水中楼的大厅,看到了那个年代大厅中都会摆置的影壁而已。值得一提的是前堂的楹联和牌匾,那种苍劲的瘦金体她看着十分舒服,又隐约觉得和张起灵的字迹有些像。
已勒燕然高奏凯,犹思曲阜低吟诗。
她没听张起灵说过张家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家族——总不能真的是盗墓家族,盗墓这一行不可能让一个如此强大的家族绵延这么久。但如今她看着这对楹联,心里不自觉得在想,张家莫不是在军事或是政治上也占有一席之地。张启山走的是军政路线,但张家祖坟的楹联不会是为他而写的,只可能是这个家族整体都是这一卦的。
又过了一段时间,霍仙姑和吴老狗都不再有消息过来的时候,沉姬决定趁着盛夏好好地下一次水。她下水别的不怕只怕冷,因此在眼下没有很好的保暖措施的情况下只能挑最热的时候,以期有所收获。
可让她有些意外的是,把巴乃这个地方并不像她想的那么安静。
那湖个堰塞湖,理应不会出现在山里。因此知道的人不多,再加上这个湖离瑶寨其实相当的远,张起灵带她走的时候脚程快又没走偏路,因此沉姬只觉得不多时就到了。她一个人走却生生走了一天半,还是没有休息的情况下,足以见得这湖有多偏,反正沉姬来了这么许多次也没说见到什么人。
可她今天到了湖边之后敏锐地感觉到周围有人。她对于活人的敏锐度很高,也许是归功于张起灵有意无意的训练。但毕竟功夫不到家,她只能察觉到周围有人,并不能更进一步的知道这些人是谁在哪。
对方是敌是友都不清楚,沉姬不打算以身涉险。她一扭头就扎回了林子飞速的奔跑起来。沉姬的体力如果有必要的话可以很好,她知道如何减缓消耗来供给身体活动所需能量,比如说她现在根本没有在呼吸。张起灵前些年着重训练了她对于力道的控制还有对于身体柔韧度及敏捷性的掌控,因此眼下在森林当中奔跑并不是什么难事。
湖边她察觉到的人并没有离开,而是紧紧地跟着自己,果然来者不善。沉姬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她不知道为什么一个远在广西巴乃的小瑶寨会有对自己不利的人,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何来意,她只知道自己这命只有一条,可得小心保护好了。
但她毕竟人单力薄。对方似乎不只四五个人,很快沉姬就发现不仅仅是在自己身后有追兵,自己四周不知不觉的都被围起来了。她就像是一只被赶进包围圈的猎物,已经无路可逃了。
沉姬不死心,她很少如此执念地想要做一件事,她并不想让这件事半途而废。
然而事与愿违,对方的人手迅速逼近。沉姬察觉到背后袭击的时候拼力躲开了一掌,然而架不住对方人多,从另一个角度来的手刀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她脖颈上。她昏过去之前没能看到来人的脸,只是看到了对方被她躲开之后没来得及收回的手。
而让她恐惧的是,那只手上食指中指奇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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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姬醒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恐慌也不是疑惑,而是冷。
她被安置在一张有些硬的床铺上,被褥都是当时很常见的军绿色棉布套的被褥,虽然朴素且有些粗糙,但其实很暖和。她醒过来第一反应就是把身上的被子紧紧的裹住,然后开始剧烈地发抖。说说也很奇怪,她活过来到现在少说几十年了,这是第一次失去意识。她以前并不知道自己如果没有意识会是什么情况,一睡不醒?还是如正常人一样过段时间就醒过来?
眼下看看,虽然醒过来的时候觉得快冻成冰棍了,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没有手表或者是天光,丧失了时间观念的沉姬不知道用了多久才让自己重新暖起来。等到她觉得能动了之后,才裹着被子缓缓坐起,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间很朴素的房间,说是朴素都算夸奖了。房间墙壁是很简单的水泥墙,白墙灰一摸就能掉,除了她现在坐着的床之外,还有一桌一椅,头顶一个泛着昏黄光线的灯泡,一扇木制涂了绿漆的门,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连窗户都没有。
这可真是简陋啊。沉姬动了动不是很舒服的后脖颈,生怕那人一手刀下的力气太大把自己脖子打断了,她脖子挺脆弱的。
昏迷之前看到的手跟张起灵的发丘指极为相像,但她不会真的认为是张起灵回过头伙同别人把自己做掉了,那太戏剧性了,写剧本的人一定是个白痴。发丘指虽然难练,但并不是张家一家垄断,因此可能性十分的广。至于自己赤条条孤身一个肯定不会是这些人的真正目标,除非这些人是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