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和大地,与这样的军队作战,只对垒时,其气势恐怕就会压抑得敌方喘不过气。
九霄有些理解他们所说的“拥有鸩军就拥有胜算”的说法了。
旁边的问帛见她久久不吭声,小声问了一句:“上神,鸩军在等您示下。”
九霄恍然扭头看了问帛一眼,这才突然发现对于躯体的控制权又回到了她的手中。那神秘的力量来的突然,也去的突然。她的心中深深恐惧,却无法告诉问帛帮她分担。根本就是解释不清楚的事。
有人利用她的身体来控制了鸩军。
是谁?是友是敌?目的何在?
她的背上渗出冷汗。
闭上眼睛,深呼吸,静静地想了一想。睁开眼后,忽然微笑着问身边的问帛:“这么久没指挥鸩军了,我手法可还熟练?”
问帛正被鸩军现身的场景激得热血沸腾,骨子里潜伏的好战因素被唤醒,双目灼灼道:“依旧是那般傲睨天下,威仪四方!”
九霄眼中暗暗一闪。目光投向虚空,喃喃低语道:“是你在这里吗?”
问帛没有听清:“您说什么?”
九霄没有回答,只觉得心中已是踏实了不少。手中祭出漆黑三叉毒刺,道:“我们去会一会青帝。”
作者有话要说:别惦记黄鱼了,先来一场好战!
☆、第59章 并肩
之前炎帝让人放出九霄垂危的消息;一是为希望能让幕后者露出些端倪,二来也是个缓兵之计;让手持鸩令的人稍安勿躁;耐心等九霄归天,而不再企图暗杀九霄。总算是等到九霄康复了,得以披挂上阵。这期间如愿以偿地没人上门暗杀了;而且在九霄实际并没有病危的消息有所走漏之后;对方也没有暗杀的举动。这就让人感觉有些奇怪,鸩令的下落更加显得扑朔迷离;连炎帝这种老成精的人物也参不透了。
直到现在,鸩神顺利归位。然而一个假的鸩神;归位是归位了;都未必坐的稳当。
鸩军是一支没有灵魂的队伍。亦或者说,只有一个灵魂,那就是领袖九霄上神。她的一句话,一个动作,所有兵士都会心领神会,如一群可怕的、没有丝毫感情的人偶。只需她一个凌厉的手势,他们就会义无反顾地将那个方向的一切无情碾碎。
初次带领指挥这样的军队,一开始时,颇有些混乱。九霄发现自己的任何一个动作,军队都会有所反应。这让她十分紧张,转身带着鸩军开赴前线时,在车驾上正襟危坐,手指头都不敢动一下。
在这种状态下敢带兵上战场,实在是胆肥。其实敢如此胆肥,还是因为她察觉到了身边有个看不见的强大帮手。
边疆处高原上的一场小规模的试探性的战役正在进行中,看不出是谁进犯谁,总之是打起来了。天际忽然出现一线黑云,迅速席卷弥漫,远远望去,像风暴欲来,乌云压境。凝目望去,竟是密密麻麻肩生双翼的鸩军。军前的青辇之上端坐着一女子,若红莲盛放。
双方军队很快得到鸩军出动的消息,自觉停战,各自后退十里按兵不动。双方将领一个黑袍猎猎,阴柔眉眼却覆着沉冷杀意,座下瑞兽四蹄腾腾,双目腥红。
另一个原本是书生般模样的人,已是换下儒袍,身上裹青色铠甲,原本那双秋水般温和的眼睛已饱含萧杀,座下白鹿金鞍铁辔,鼻中生烟,威风凛凛。
三军一时僵持不动,原本晴朗的天空渐渐阴云密布,空气压抑,一触即发。
远远的,传来青帝的一声呼唤:“九霄……你已康复了吗!”声音中满是喜悦。
九霄沉默没有应答。倒是对面传来黑帝的冷冷一笑:“阿九康复了,你很失望吧。”
“闭嘴。”青帝冷声打断。
黑帝没有理他,遥遥地,向九霄微笑了一下,笑容若雪地清梅,清冽怡人。“阿九,你终于还是来帮我了。”
青帝那边扬声道:“九霄,莫要被他迷惑!”
黑帝眼中怒气压抑不住:“逆贼!你意欲控制鸩军,吞并北方,觊觎天帝之位,野心昭然若揭!我奉天帝旨意我奉天帝之命收你军权,你就发兵造反,事实清清楚楚,你以为靠口舌之巧,阿九就会信你吗?”
那厢,一直面无表情冷面旁听的九霄此时忽然道:“伏羲,我问你。”
青帝道:“请说。”
“鸩令,是在你那里吗?”
“不是。”青帝斩钉截铁地回答,望过来的目光澄澈如夕,如清清水潭不见半粒沙石。可是看不见沙石的水潭;也可能不是因为水清,而是因为太深。
那边,黑帝带着震惊的话音传来:“怎么,阿九,你竟把鸩令交与他了吗!我之前一直想不清为什么他凭一己之力就妄图侵我北方,原来是想害死阿九,驭使鸩军吗!呵……你手中竟有这样一付王牌,若不是阿九好端端地回来,我真是没有胜算呢。”手中冰色长剑挥舞一下,身后百万银袍兵士发出震天怒吼,手中冰矛齐齐前指,铠甲摩擦发出整齐的声音,天地撼动。
九霄缓缓从座位上站立了起来。对着空气轻声问道:“这时候,是不是该给点提示?”
空气寂静无声,她的肢体也活动自如。那个曾三次占领她身体的力量并没有出现。
在这凝固般的时间里,她的心境渐渐沉静,做出了决定。
在她发令的前一刻,问扇从后面传来一片玉简,小声禀道:“炎帝来信。”九霄接过玉简,握在手心,玉简中讯息以隐秘的方式传达到她的耳中。
收起玉简,九霄叹了一声,目光缓缓扫过黑帝和青帝二人。
三叉毒刺举起,在空气中缓缓划过。
毒刺刺尖在空中泛着青色的暗光。九霄眼色突然一厉,毒刺猛然挥出,直直指向北方黑帝颛顼。身后数十万鸩军瞬息之间黑压压移动,向着青帝的军队靠拢了一些,呈并肩之势,丛丛毒刺跟着九霄的动作,斜指向了北方军队。
青帝的脸上现出释然的微笑,如云开雾散,月霁生辉。“九霄,谢谢你信我。”
九霄的嘴角微弯一下,笑容收起,目光转向黑帝,眸底冰冷凛冽。
黑帝变了脸色:“阿九,你这是什么意思?”
九霄把刺尖向下,在身前轻轻一划,仿佛是划清了界限,道:“与你为敌。”
两天之前,数千里外的百草谷内,炎帝给一个满身是血、浑身骨骼断了近百处的人接骨包扎。此人仅右手从上臂到手指的骨头就有骨折六处。他身上的骨折全是被人用手指大力捏断,手法残忍。
给这个人接骨就花了很长时间,最后身上的夹板上得跟个木偶人一般。药童拿布巾醮水将他脸上的血迹擦干净,露出一张清瘦苍白的脸来,是余音。
炎帝是按着掌心妖丹碎片的讯息,搜寻到余间的所在的。派出的人找到余音时,他已被几名身份不明的兵士挟持到了北方天界内的密林之中,正在对他施以酷刑——将他的骨头寸寸捏断,逼供着什么。
解救他时,那几名挟持者有的在抵抗时被杀,有的在被俘后服毒身亡。
待将余音带回百草谷,他已因伤重昏迷,从伤情来看,半个月后有望醒来。炎帝却没耐心等那么久。一剂药下去,余音被强行唤醒,百处骨裂痛得欲死不能。
炎帝负手俯身,唤道:“余音,你的主子如此待你,现在不跟我实话,更待何时?”
余音涣散的目光慢慢集中在炎帝的脸上,虽然身体废了一般一动不能动,但心里明镜一般。他轻轻眨了一下眼,表示同意。
炎帝点点头,问道:“不要跟我说半句假话。你这点本事,休想瞒得过我。现在告诉我,他是谁。”
他的眼中暗淡无光,青白的嘴唇翕动一下:“黑帝。”
炎帝仿佛松了一口气。“他对你施刑,是想知道什么?”
“令我说出窥探上神梦中所见,找到鸩令的下落。”
“你看到了什么?”
“我告诉他我什么也没看到。”
“你是为了九霄,故意不说的吗?”
余音沉默了一下,嘴角浮起一抹凄然微笑:“我倒是希望能为她做到这点事。可是……是真的什么也没看到,她只说了一句没有用的呓语而已。黑帝却肯不相信。”嘴角浮起无奈的凄然一笑。
“你是何时知道鸩令不在九霄手中的?”
“她到处捋人袖子的时候。”
“……”炎帝不由顿了一顿,又问道:“你是何时变成黑帝的人的?”
“黑帝是先于上神从人间找到我的。”
竟是如此处心积虑。
……
其实九霄在接到炎帝的玉简之前就已做了决定。相信青帝。
至于理由,倒没有什么确切的。只有零星几点似是而非的片断。是黑帝那款款深情中那细不可察的假意,亦或是青帝那一直坦坦荡荡的眸底。说白了,就是凭直觉下一场赌注。好在这赌注最后有炎帝的密信给吃了一颗定心丸,断然站在了青帝这边。
青帝与九霄成为了并肩作战的战友。然而几番合作下来,青帝就意识到遇到了猪一样的队友。而偏偏他们的对手不是“神一样的对手”,而是真真正正的神族对手。
九霄在战场上独斗可以瞬杀一片,然而其带兵时手足无措的表现让青帝大跌眼镜。他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这位鸩神是徒有其表,冒名顶替的了。
九霄空有让人闻风丧胆的鸩军,却不能使之发挥威力,受挫连连,也是十分挫败。这役又大败一场后,独自闷在军帐中生自己的闷气。青帝憋了一肚子火想要去训一顿话,走到帐前时,忽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唤:“毛球?”
他一愣。
帐中黑漆漆的,没有点灯,本以为只有她自己在里面,难道还有别人吗?
凝神倾听,只听九霄用懒散的声音又道:“毛球,什么时辰了?”
他没有再犹豫,掀帘闯了进去,指尖一弹,一点星火飞出落在案上灯芯上,灯光柔和亮起。帐内并没有别人,只有九霄半伏在案上,神情有些茫然,看到灯光亮起,看看灯,再看看他。一时间,青帝清清楚楚地从她眼中看到了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说了今天要更的就必须更,一整天直忙到一小时前才安稳坐下来,拚死拚活地抢在今天的最后几分钟更上来~
☆、第60章 救场
青帝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两人对视半晌;她忽然清醒了过来;坐直了身子;“啊”了一声:“伏羲,你来了。”
他落坐在书案对面的蒲团,仔细盯她一眼:“你怎么了?”
“我睡着了。”她揉揉眼睛;懊丧道:“我本在思过,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他撇了撇嘴:“你到底有没有思过的诚意。”顿了一下,问道:“刚才,做梦了吗?”
“唔。是睡迷糊了。”九霄道,“刚醒来时眼前漆黑的,一时分不清今昔何昔,还以为回到了失明的日子;吓我一跳。”一边说着,冲着他笑了一下。
他却在她的笑容底下看到了失落寂寥。随意又问了一句:“刚刚你还说梦话了呢。毛球是谁?”
她像是被吓了一跳:“为什么问这个?”
“你刚才喊这个名字了。”
“唔,是百草谷里照料过我的一个小药童。”她的手指在桌上不安地碾了碾,目光不由地在小小的帐中扫了一遍。总是觉得刚才有谁在这里呢。
只是个梦而已啊。
把心中的空落感强行抛开,转话题道:“你是来训我吧?”
他沉默一下,并没有开始训她,而是又追问了一句:“那个小药童,照料得你可还用心?”
“用心啦。”她躲闪着目光,不愿意触及这个话题,催道:“你不是要训我吗?开始吧。”
他终于不再追问,把隐隐的不安和疑惑暂且压在心底,重新调整心态,把思路转回到战役上来。
东方与北方之间的实力,本是势均力敌。鸩军与东方联盟之后,将北军逼退应是轻而易举,青帝原本的计划是把北军逼进北方境内百里就按兵不动,以免让黄帝误会,等请到黄帝旨意再定夺进攻还是防守。
然而十四日混战之后,东军反被北方逼退数百里,颇有伤亡,还丢了一座城池。
青帝的恼怒渐升了上来,盯着九霄:“九霄上神,你是不是假装帮我,其实是跟颛顼串通好了的吧?”
九霄心虚地缩了一缩:“我不是故意的……”
鸩军何其凶猛的一支军队,被九霄指挥得一团混乱。
以她的阅历,怎么可能会带兵打仗啊!偏偏鸩军又只听服她的指挥,青帝自己那边离不开,不可能呆在她身边帮她。而问帛和问扇两位长老自上任以来,就从未参加过战役,也没什么经验。数十万鸩军在她的指手划脚下如一部运转失控的机器疯狂乱碾,看着凶猛,其实是碾不到点子上。几天下来,黑帝像是看破了九霄的无能,竟使计耍诈,设下圈套,引得鸩军误伤东军,伤亡有些惨重。再这样下去,这场仗要败,东方天界要不保。
九霄沮丧哼唧道:“我又不是真的鸩神,你知道的。”
“闭嘴!”青帝眉一竖,厉色道:“此话千万不可再讲出来,万一走漏就麻烦了。黄帝会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坐拥鸩军吗?”
青帝罕有发火,就算是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敛起了温和,代之的是透骨寒冷的冰霜。此时连吃败仗,九霄又说出不靠谱的话来,终于压抑不住烦燥。从不发火的人一旦发怒更让人觉得可怕。九霄忙抿了嘴,低头头,大气不敢出。自知因自己的无能,致使损兵折将,领地丢失,简直不是来帮忙,是添乱来的。
青帝见她这个样子,眼中的火星抿了下去,声音却依旧严厉,道:“过来。”
九霄以为他要收拾她,吓得一缩:“干嘛?”
他撇了一下嘴角,把羊皮地图在案上展开,道:“过来我告诉你如何用兵打仗。”
九霄苦巴巴地凑了上去。她觉得自己实在不是领兵打仗的将才之料,面对着繁复的地图只觉得愁得要死。
头晕脑胀之际,一掌击在桌子上,恼道:“她明明在,却不肯出来帮我!”
青帝抬眼看着她:“你说谁在?”
她犹豫一下,还是决定如实相告。“我觉得,真正的鸩神九霄,一直跟在我身边。”这句话在这深更半夜讲出来,尤其显得阴森,她自己一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