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东方度的跟前,才看清她此刻乃坐在轮椅之上,脸上的笑容瞬间转为惊诧,“二皇弟,你这是……怎么了?”惊诧过后是一脸的担忧,让人动容。戏演的真好,他在来之前便应该知道她是靠轮椅代步,此刻竟还能将惊诧的表情演得这般自然。
跟在太子身边的三皇子,见什么话都已经被太子说了,就只亲昵地喊了一声:“二皇兄~”,转头朝东方凌梧喊了声:“皇姐~”便再无他话了,脸上却也是一副担忧的表情。
“太子皇兄,三皇弟,让你们费心了,度很好,只因身体尚未恢复,才以轮椅代步,过一阵子便不需要这轮椅了。”东方度浅笑着回答,似乎对太子的关切毫无所动,“不知皇兄和皇弟此来,可有他事?”要是没事,就赶紧走吧,现在还不想见你们!
“无恙便好,皇兄真怕皇弟出了什么事,后半生只能在这轮椅上度过了。”太子一说完,又自责道:“瞧瞧为兄,也太不会说话了,莫怪莫怪,皇弟定能安康体健。”嘴上说着安康,心里还不知怎么想的呢!
“借皇兄吉言了,待度身体好了,再与皇兄好好亲近亲近。”话里那赶人的意思,在场的莫不明白,只是看东方度那一直浅笑的模样,却又不好发作什么。
太子愣了下,不过片刻便又是满脸笑意,“这分别四年,自然要与你好好叙旧一番,亲近亲近。”双眉轻挑了下,话锋一转,语气中故意带着一丝责怪:“但看皇弟这意思,是不喜欢我们这两个兄弟,想让我们赶紧离开?皇兄可是迫不及待地想与皇弟亲近亲近呢。”说什么待身体好了,不就是让他们现在!
这话说的,让东方度和半兰忍不住一阵恶寒,就连东方凌梧,都觉得有丝别扭。这东方度的身份,东方凌梧在冀州的时候已经知道了,见太子此刻说出这么一番话,便生了想阻止他再说下去的念头,刚想开口,便听到东方度先开口了。
“怎么会,只是度刚回宫,这一路舟车劳顿,恐无力陪皇兄和皇弟多聊。”就算是不累,也懒得跟你们聊。这再过会儿,师姐就要来了,实在不想有外人在。
“是为兄没有考虑周到,这知道你回来,便急着来探望你,未想到你这一路劳累,那皇兄下次再来探望你。”这一番话,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他这个做皇兄的太过思念皇弟才迫不及待地来这风清宫,说得是情真意切,让人辨不出真假,说完作揖,“那皇兄就先回去了。”
“多谢皇兄谅解,恕度不便相送。”东方度拱手回了一礼,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太子皇兄,慢走。”
三皇子一直都静静地站在身边,没有多话,太子要走了,他自然也要跟着一起走,拱了下手,便跟着太子一起往外走了。
只是,这太子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东方度留人的声音,“皇兄留步,皇弟还有几句话想说,刚刚忘记说了。”太子回头,见她从始至终都是一脸浅笑,看不出有何意图,顿了顿,笑着问道:“哦?皇弟有何话要对皇兄说?”
东方度双手滚动轮椅,往前两米,“皇兄,有句话叫久病成医,皇弟观你气色,想必皇兄近些日子,身体该有小小的不适吧?”说完,就见到太子的表情一滞,明显是说中了,“若是还未请御医诊看,回去后就快些请个御医吧。”
“多谢皇弟提醒,皇兄这两日,的确身有不适,但也无大碍,只是夜难入睡而已。”说完转头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皇兄,你近日身体真有不适?”问完,就见太子皱了双眉,明显是不想他说下去了,但他是太子的亲弟弟,纵然说得过了些,太子也不会对他如何,“皇兄,你说这二皇兄,是真心想让你早点看御医,还是别有意图?”
太子摇了摇头,“这二皇弟像变了个人,我也看不透。”说完往自己的东宫走去,察觉到三皇子还跟在他身侧,便说道:“皇弟,你也回自己的佑思宫吧。”明显是打发他走人。
“如此,那皇弟便先回去了,太子皇兄慢走。”说完带着自己宫里的小太监转道往自己的佑思宫方向而去。见三皇子走远了,太子才差遣了个小太监去太医院宣御医过来。
“度,太子皇兄真的病了?”东方凌梧不解地问道,她看太子那气色,明明就很好啊,一点也没看出生病的迹象。
“你觉得呢皇姐?”东方度笑着回了句模棱两可的话。
“二皇子殿下,午膳已经备好了。”小太监身后跟着两列端着托盘的宫女太监,得到了东方度的首肯,便命身后的宫女太监将菜有序地放置于桌上。“对了二皇子殿下,奴才刚刚远远地看见了楚姑娘,看样子是往这边来了。”看楚觅那表情,明显是找茬来了,小太监机灵地给东方度先提了个醒,“二皇子殿下,您可要小心些。”
“嗯,本宫知道了。”东方度点了点头,转头就看到东方凌梧笑得灿烂一脸坐等看好戏的表情,无奈地叹了口气,忽想起离别前的事情,唇角一勾,笑得不怀好意,“这一别四年,不知应该叫她师姐还是该叫什么?皇姐,可否给度提个醒,万一叫错了,可别恼了。”
原以为说到这个,东方凌梧会不好意思,却不想她的笑容瞬间僵硬,无声地叹了口气,“我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你便消失了。”你消失了,你师姐到处去找你,我与她,见的次数也不多,又如何追她?
话里的意思,东方度很明白,只能给东方凌梧一个安慰的笑容,“如今我回来了,你有的是机会。”她在这里,楚觅便也会留在宫里。她的风清宫不方便楚觅留宿,那就只能住贤妃的昭贤宫或东方凌梧的凌心宫了。只要她劝说两句,楚觅一定会在凌梧的凌心宫住下。这住在一起,便有的是时间。
“我已经二十了,在十八岁之时就该在宫外有自己的公主府,但父皇不舍我离宫,便一直拖到了今日。”幽幽地叹了口气,“过了今日,便是二十一了,父皇已准备为我挑选驸马,明年八月正好举行科举考试,不是世家子弟中挑选便是此次的进士中挑选。”
“什么进士中挑选?”刚走进屋的楚觅开口问道,见东方凌梧一脸沉重,呼吸一窒,想到明年正是举行科举考试的时间,而东方凌梧还未婚嫁,便大约猜到是什么了。
“没什么。”东方凌梧看了眼楚觅,凝重的脸换成了一脸笑容,“还以为你能来得更快些呢,这么半天才来?”
“呵呵,是啊。”
“师姐,你来了。”东方度一脸堆笑地看着楚觅,“正等着你一起用膳呢。”说完示意一旁的太监将餐盘上的盖子去了。
“小度!”楚觅从进屋就一直看着东方凌梧,直到东方度出声才看到坐着的她,“你还舍得回来!”楚觅三两步走到东方度的身前,正想抬手揍她,却发现她一直坐着未起身,换做以前也该站起来迎她了,仔细一瞧才发现她坐在轮椅之上。
“你……你这是怎么了?”楚觅见她这样,瞬间红了眼眶,收回要揍她的手,蹲在东方度跟前,“你这双腿,废了?”说着伸手捏了下她的膝盖。任谁第一眼看到人坐轮椅,想到的都是双腿是不是出了问题。
“没有。”东方度忙伸手握住楚觅的手,防止她再乱碰。这要是往上几寸,捏一下她的大腿,她非踹人不可,“师姐你先起来,我一会儿再告诉你。”说完转头对屋内的宫女太监说道:“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伺候了,半兰,你也下去吧,在屋外守着。”
等两人坐下,东方度才对两人说道:“我腿没事,身体也没事。”不过当初腿被划伤是真的,腿上那两道伤痕,到现在还有,若是仔细看便能看到了,还好这是腿上,要换做脸上,她非给顾红衣也划上那么两道。
“当真无事?那你为何要坐于轮椅上?”楚觅不解地问道,这也是东方凌梧想问的。
“我更想知道,度这四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还未等东方度回答,一个声音从里间响起,几人转头,便见暗云一步步向她们走来,目光凝视着东方度,脸上无笑,眼神淡漠,看不出暗云此刻是何种心情。
‘四年,我们都长大了,也都……变了。’东方度见这样冷若冰霜的暗云,愣了下,才起身向她走去。
☆、第六十八章
“云儿,好久不见。”如今两个人都长大了,似乎有那么瞬间,觉得彼此间出现了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这四年,你还好吗?”离开后,东方度便派人关注暗云的动向,却不想暗云也凭空消失般,再无半点踪迹,直到江湖上那诡异的黄泉阁出现,才探查到暗云的一丝消息,而这消息便是暗云与黄泉阁密切的关系。
“很好。”清冷的回答,再也不是那个酥酥软软喊她度的暗云了,“这四年,你去了哪里,为何要离开?”无论如何,暗云对东方度都有一丝怨恨,恨那日的不告而别。不对,也不算不告而别,她在离开前还留下了锦帕。可为何只留寥寥数字的告别,而不是当面与她告别呢?就连等她醒来,陪她度过除夕,都不可以吗?为何非要那么快地离开?
“这四年,说来话长了……”东方度轻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说这四年的种种。拧眉站在暗云的跟前,沉默下来。
已坐在桌边的东方凌梧和楚觅对视一眼,忙出声打破了两人沉默的局面。这一桌子的菜已经去了盖子,再不吃就凉了,有什么话,就等用了午膳后再说吧。见东方凌梧和楚觅这般说,东方度也附声让暗云先坐下一起用膳。
东方度依次给东方凌梧、楚觅、暗云和自己倒了杯酒,方才坐下。三人看着她,她才举起酒杯说道:“皇姐,师姐,云儿,这四年不告而别,是我的不对。如今回来,却又故意坐轮椅之上,让你们担忧了。我自罚一杯,请你们原谅我。”道歉的话,迟早要说,不如趁三人都在,先一起说了。
说完,仰头喝下杯中酒,却发现三人只静静地看着她,既没有说原谅,也没有说不原谅,看她们的态度,是不满意她刚刚的说辞,等着她再说出些什么来。
执杯的手停滞在半空中,愣了片刻,东方度才将酒杯轻轻放下,“我知道,你们是想知道我为何会离开四年。既然如此,我也不再隐瞒于你们了。当日,我身受重伤,最后一刻侥幸被那杀手认出,她才放了我一命,以报少时我对她的救命之恩。”
说到身受重伤之时,眼前三个女人皆是眉毛一皱,痛惜之情溢于言表。尤其是暗云,眼睁睁看着她被杀手一脚踩于地上,此刻提起,更是心痛不已。
东方度扫了她们一眼,继续说下去,“那个杀手,师姐你也认识的,就是我十一岁之时碰巧救下的那个姐姐,顾红衣。”说到这,见楚觅眼中满是诧异,浅笑了下,解释道:“那几年正是模样变化大的年纪,她认不出我也难怪,而且红衣姐姐戴着纱笠,我也认不出她来。”
“好在最后一刻,她认出我来了,就将那剑往旁一偏,我这性命,才留下了。说起来也怪我少时多嘴,若不是我教她下手前先下毒或迷药,我也不至于毫无反抗之力。”果然人就不能出坏主意,这一坏就坏到自己头上了。
“她一剑划伤我的腿,又用力踹了我胸口一脚,虽说无性命之忧,可也是身受重伤,若不及时救治,只怕性命堪忧,遂将我带回了她的药谷,而不是回将军府。这四年,便是在药谷养伤,这一能回来,没有半分犹豫,便回京城了。”一番话,说得五分真五分假。
这四年的情况,说了个大概。眼前三个女人,等了片刻,见东方度确实没有要再说下去的打算,才开口将心中所惑问了出来。
“小度,为何我从未有听过药谷这个地方?”楚觅是江湖人,对江湖上的事情自然知道个七七八八,且东方度失踪后,她便四处打听探寻,也没有听说药谷,更没有听说药谷救了个少年,“更何况,顾红衣不是杀手吗?怎么会住在药谷?”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当日我也只清醒了片刻,便昏睡了过去,等再醒来,已是在山谷之中。红衣姐姐说,那山谷叫药谷。”对楚觅的疑问,东方度从容地回答,丝毫没有慌张。
“那这四年,你为何没有带书信或者口信给我们?”东方凌梧看着东方度,眼里是难过和心伤,这一走,什么消息都没留下,她这个做皇姐的该有多伤心。
“对不起,是我不对。”东方度低下头,没有过多解释。看见东方凌梧那眼神,便不忍心再说欺骗的话。
楚觅见此情景,忙说道:“好了,大概的我们也知道了,先用午膳吧。”说完举起酒杯,“我原谅你了。”说完饮尽杯中酒。东方凌梧和暗云看了楚觅一眼,也跟着举起酒杯饮尽东方度为她们倒的这杯赔罪酒。
接下来,便是安静地用午膳了。用完午膳,东方凌梧心知东方度和暗云定有话要私下说,便找了个由头,让楚觅陪自己回凌心宫一趟,楚觅对她这行为的缘由也心知肚明,没有多做推拒,便跟着她走了。
屋内一时只剩下东方度和暗云两人,“去里间说话吧。”东方度先开了口,起身往里间走去,暗云顿了下,便跟着走了进去。
“你为何要欺骗我们?”一进了里间,暗云便开口问道。刚刚东方度说那番话之时,她便听出了其中的真假,故而东方凌梧和楚觅发问之时,她一直沉默不言。
“云儿,你变了。”东方度没有回答暗云的问题,只浅浅地笑着,看着冷若冰霜的她,没有恼没有疑惑不解,用的也只是陈述句。
“是吗……”暗云扭头,避开东方度的视线,“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为什么要欺骗我们?你离开的这四年,并不是因为病了。”暗云直接说出了真相,此时那冰冷的脸上,才出现了情绪波动。
东方度上前一步,将暗云拥入怀中,“云儿,你就不想我吗?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说着用自己的侧脸轻轻蹭了下暗云的侧脸。
“云儿,这四年,我每天都在想你。我知道,你想保护我,但我更想保护你。如今,我有能力了,便回来了。”将暗云搂紧,“我的云儿,不要对我那么冷淡,我可是你的度姐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