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倦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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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倦旅-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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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清思眸中的寒光大盛,浑身紧绷,好似利刃上弦,随时都要激射而出,取人性命。
  
  洪绡心中一惊,赶忙拉住她手臂,生怕她一时冲动,便身陷包围。
  
  “离清思尚未带上山,她手里的那本秘法也始终无法寻得,岳掌门耐心再等些时日,我们也好将离清思的旧部清剿得更干净些。”这声音乃是个娇柔的女子,可在洪绡听来,总归觉得有些不对劲。
  
  “岳离宫里头,拥护她的占了大半,若是全给你们杀了,惊动了师尊……回来,那岂不成了竹篮打水?”清冷的女声语含不悦,说起师尊之时,也微微现了迟疑。
  
  娇柔女子咯咯媚笑一阵,道:“岳掌门做到这一步,还以为自己能神不知鬼不觉?岳掌门只管放心罢,老掌门多少年不曾回过岳离宫了?三年,五年?她年纪这般大,说不准身子骨撑不住,早撒手人寰了。”
  
  清冷女子喃喃道:“倘若当真如此……那便好了。”
  
  那清冷女子话音未落,洪绡只觉离清思的手臂僵硬颤抖,骤然一股劲力自体内爆发,洪绡那点儿内力如何拉得住?只能眼睁睁望着离清思的身子如同利箭离弦,直冲出去。
  
  那清冷女子的惊呼一声:“师姐!”无人回应她,骤然间兵刃交接,如骤雨急至,当哐作响。听那阵势,一人稳占上风,一人颇为狼狈。
  
  洪绡多少也明白,那弱势之人,多半便是离清思。她眼下内力只余得一二成,这样冒然冲出,又怎生占得了好去。洪绡心中暗叹,离清思瞧来稳重,可总归是在门派中养大的弟子,性子里傲气太重,便易偏颇。眼下这局势里头,轻易现身与送死何异?
  
  洪绡先前打定主意,倘若出了半分意外,她扭头就跑。她虽不愿欠人情,可就算是为了回报救命之恩,也得留着性命罢。何况洪绡随着离清思,还有一重私念,她现下修行岳离宫的心法受伤,保不齐离清思回了门派,就能找到什么法子克制呢。
  
  独行江湖之人,遇着危险时,向来都是这般薄凉。
  
  然而兵刃对抗之声不绝于耳,洪绡一双脚却牢牢钉在原处,怎生也挪不开步子。
  
  连绵的脆响骤然停歇,只听得先前那清冷女声道:“师姐,你现下的情形,是打不过我的。”
  
  离清思的声音凛然而不可侵犯,铿然道:“岳清云,你勾结外敌,侵辱门墙,侮蔑师尊,还有什么颜面立身门派之内!”
  
  岳清云闷哼一声,继而冷笑道:“师姐,您是气糊涂了吗?我何曾勾结外敌?何曾侵辱门墙?何曾侮蔑师尊?师姐这般空口无凭地诬陷师妹,只怕要寒了门派弟子的心。”她顿了顿,又道:“至于立身?师姐,岳离宫的岳字,可是在离字前头的。您生来高我一筹,师尊也处处以你为先。的确,论武艺内力,我皆不如你,可若是师尊教诲我如你一般多,我又怎会差你半分?如今,天下皆知岳离宫有离清思,又何尝知道还有我岳清云!”
  
  她最后一句话,已然颇有些狂态。洪绡听得利刃入肉的声音,头皮发麻,终究忍不住,矮身急蹿出去。
  
  旷阔的厅堂之中,端直地站着两个女子。一个白衣翩然,一个青纱曼妙。
  
  离清思半撑着身子伏在地上,她的发簪在打斗中被挑落,长发垂然落下,遮掩了她的面目。一截剑尖自她背后透出,鲜血潺潺流淌,在她身下逐渐蔓延开。
  
  那剑尖所处的位置,便不在心口,也离得不远。再拖得片刻,便是神医妙手,也救不得活了。
  
  洪绡只觉额上青筋突突直跳,咬着牙,当真想将离清思劈头盖脸痛骂一阵。                        
作者有话要说:  ⊙︿⊙恶性假期综合癌……晚期。




☆、故旧(一)

  洪绡连点离清思身周几处大穴,怎奈何自身于医道也不甚了了,虽是令血流之势稍缓,也无法令伤势好转。
  
  更何况,厅中两道目光,皆落在洪绡身上。
  
  白衣女子声音清冷,想来便是那岳清云。她的模样也是一等一的美人,身姿娇柔,好似弱柳扶风,使人心生怜惜。可她现下扬着头,厉声问道:“你是谁?”
  
  洪绡扶着离清思,令她换了一个姿势,好使伤口左近的肌肉少用些力,让血流再慢一些。那长剑穿透了身子,洪绡也不敢拔。听了岳清云的话,洪绡头也不及抬,语气更加不大友善:“路过的无名小辈罢了……倒是岳姑娘这般加害同门师姐,只怕传出去,在江湖中也难以立身罢。”
  
  岳清云挑眉道:“这位姑娘哪只眼瞧见我加害师姐了?”
  
  洪绡挥袖拂尽额上的汗水,一双眼眸清亮地映着岳清云的身影,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天下间自以为隐秘,自以为滴水不漏的事情,传出去的还少了吗?”
  
  以洪绡的实力,对上岳清云,半分胜算也没有。岳清云也不会头脑发热,眼睁睁地看着洪绡将离清思救出去。
  
  洪绡只能趁着她不曾发难的空当,一遍一遍按揉着离清思身周的穴位,哪怕是令这伤势能多拖半刻,获救的机会也能多得半分。
  
  岳清云内息鼓荡,白衣无风自动,袅袅翩翩,只是她面上的杀意,颇有些坏了意境:“姑娘既然来了,便在岳离宫待下来罢。”
  
  岳清云运掌如风,直向洪绡头顶。洪绡双脚猛蹬在地,往后急退,她的身子不及站起,仍维持半蹲的高度,双脚斜斜地绷直在身前,退后之际,竟无半分阻塞。岳清云的掌心几乎贴着洪绡面门,却始终未能追上,被洪绡一个提纵,躲闪开去。
  
  洪绡站直身子,在岳清云三步开外站定。
  
  岳清云冷哼一声,也纵起岳离宫的身法,飘身上前,化拳为掌,击向洪绡心口。
  
  洪绡只是几步纵跃,便轻巧地闪开了岳清云的攻击,仍旧在三步外站定,不远不近。
  
  岳清云连变数招,可不论从怎样的方向攻向洪绡,洪绡皆是轻飘飘避过,好似风中柳絮,只是绕着岳清云打旋儿,打也打不中。
  
  只要岳清云停下攻击,洪绡便仍旧定在她三步外,也不逃跑,也不还击。
  
  岳清云面色铁青,洪绡的轻功强得古怪,眼下又有外人在场,她多番出手也无法将洪绡拿下,岂不是显得她这岳离宫未来的掌门无能,让人小瞧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青衣女子,却突然发出一声轻笑。
  
  “岳掌门无需介怀,这女子,除却逃命的本事,便一无是处了。”
  
  洪绡抬眼打量了一番,这女子面目姣好,却也无甚特点,洪绡见过的人那样多,半分也记不起自己从前何时认识过这样的女子。
  
  这女子身上,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气息,令洪绡困惑。
  
  青衣女子掩唇娇笑道:“多日不见,洪姐姐早将我忘了罢。”
  
  洪绡轻叹口气,也不知是知晓真相的轻松,还是感怀,她道:“是有些时日不见了,葵娘。”
  
  葵娘轻笑出声,那声音若银铃般悦耳:“这时日,久得,我以为你死了呢。”
  
  洪绡敛眸,淡淡地道:“我一早说过,你学这做派,实在有些……令人头皮发麻。”
  
  葵娘却不以为意,一双眼好似毒蛇一般,睇着洪绡:“洪姐姐的毒,解了?为何我瞧姐姐躲闪之间,动作仍有些凝滞,这样的轻功,怎能配得上给世人吹上天的雪上飞鸿。”
  
  洪绡弯了眉眼,嘴角亦勾起一弯弧度,只是这笑容里头,少了几分温润,添了几分嘲弄:“再不济的轻功,你们也未必能制得住我。岳离宫弟子与蝰蛇相勾结,这样的消息,想来那些贩售消息的势力,也是极感兴趣的。”
  
  葵娘走到离清思身侧,望向洪绡,笑道:“以洪姐姐的身手,要逃,我们未必拦得住。可洪姐姐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又是为了什么呢?”洪绡的笑容冷了,葵娘却愈发得意:“过了这么多年,洪姐姐的仍是如从前一般的心软。可眼下你没有一丈红宠着护着,除了拔腿逃命,又能做什么呢?”葵娘的面目上,露出一丝虚伪刻意的遗憾,叹气道:“当真不知一丈红为何那般一心一意地护着你,就连死,也死不瞑目。”
  
  洪绡面色一变:“谁告诉你一丈红死了!”一丈红的死讯是由相思带给洪绡的,相思与她说过,一丈红死的时候,并无第二人知晓。
  
  葵娘伸出指尖,自离清思身下,蘸起一滴血,向洪绡笑道:“我不单知道她死了,还知道她是被你害死的。”
  
  洪绡柳眉直竖,眼中隐隐有火光迸现:“你只管胡说,我一个字也不会信。”
  
  “既然不信,洪姐姐又作何生气?”葵娘笑道:“洪姐姐修行的内力,近些年,也开始有些失控了罢。”
  
  洪绡不答,葵娘继而笑道:“五年前,有一夜一丈红喝得多了,拉着我泣不成声……”洪绡打断她道:“胡说便到此为止,我的内力没有问题,一丈红也不会向着旁人哭泣……喝醉的是你罢。”
  
  “洪姐姐为什么不听下去呢?清醒地看着旁人胡言乱语,不正显出你的怜悯良善吗?”葵娘笑得愈发恣意:“一丈红拉着我啊,说你的内力,迟早有一天要像你师父一般,失去控制。短则五年,多则七八年,内息纠结缠斗,将体内的经脉尽皆毁了,到那时候,她要怎么来护住你。”
  
  洪绡铁青着脸,道:“随你怎么胡说。”她虽知晓葵娘有意扰乱自己心绪,可思及一丈红,她着实无法淡然面对。
  
  葵娘道:“一丈红后来对我说,要去找化解的法子。她拿了半部百纳心法的抄本给我,并向我承诺,只需她所托的事情完成,便将后半部也一同给我。”
  
  葵娘所说百纳心法,正是洪绡师门所传的功法,这功法单独修来并无异状,可就奇在,能兼修旁的内功。要知内功之道,本无捷径可行,遇着瓶颈,卡上半生也未必能有寸进。可百纳功法,取的便是海纳百川的意思。倘若这功法遇着瓶颈,换一门功法修行,待得体内内力充盈,瓶颈便也不攻自破了。
  
  一丈红与洪绡师门交好,那几年洪绡全心信任依靠着一丈红,便是这修行之法,也毫不避讳。
  
  “洪姐姐不妨猜猜,一丈红让我做的事情,是什么。”
  
  洪绡断然道:“我没空猜,也没心思猜,葵娘若是想要叙旧,便改日再寻机会也无妨。现下在岳离宫的山门里头,你还想喧宾夺主不成?”
  
  葵娘走上前一步,洪绡便退开一步,她并不刻意追赶,洪绡却刻意不使她近身。
  
  葵娘一时不曾迫近,洪绡便转头看向岳清云,道:“岳姑娘若下定决心要取你师姐性命,劳烦早下决断,我也好扭头就走,以免耽误大家时间。”
  
  岳清云冷声道:“这是我岳离宫门内之事,姑娘未免也管得太宽了些。”
  
  洪绡道:“我并非喜欢多管闲事,只是离姑娘从前救过我一次,我虽性情薄凉,却也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倘姑娘不取离姑娘性命,我还有一搏之机。若姑娘下了杀心,我这报恩的念头也没了指望,虽然遗憾,也无可奈何了。”
  
  岳清云面色变幻,始终也不曾下定狠心。
  
  她先前重伤离清思,多少也有些一时脑热,并非当真想杀师姐。再怎样说,二人也同门多年,更何况,镇派心法的下落,还需要盘问离清思。
  
  可现下给洪绡一通抢白,服软的话又如何说得出口?
  
  洪绡朗声道:“请岳姑娘早作决断罢,离姑娘现下的情势危急,多拖片刻,再想要做抉择也是奢望了。”
  
  岳清云冷哼一声,终究不情不愿地从怀里取出一支玉瓶,从里头倾出一粒拇指大、白玉似地药丸,两指捏了,往离清思嘴上送去。
  
  洪绡目光紧紧地随着岳清云的举动,突然间面色一寒,身形激射而出,手臂一扬,一枝暗器从袖中飞出。
  
  葵娘信手一挥,长袖卷着那暗器,当哐一声落在地上。
  
  “过了这么久,洪姐姐的暗器手法,还是这般粗陋。”葵娘口中嘲弄,手上的动作不停,一柄寒光烁烁的匕首,直向离清思急刺而去。
  
  洪绡飞身上前,去夺那匕首。冷不防葵娘反手一抓,落在她肩头。葵娘将匕首反握,冷笑道:“洪姐姐,你跑得再快,也迟早要死在心软上。”
  
  葵娘抓得极紧,洪绡身形急退,也挣扎不开。眼见葵娘掉转匕首,转而向她心口刺来,这样近的距离,根本避不开。
  
  洪绡索性也安静下来,定定地望着那匕首,离自己越来越近。                        
作者有话要说:  加班稍稍晚了一点。
  话说当主角遇到快死的危险,一般都没有人会担心主角真的会死了吧。
  (#--)/ 于是我想说其实洪姐姐真的被小刀刀戳死了,全文终,撒花花




☆、故旧(二)

  那匕首来势极快,转瞬间刺穿肌肤。尖锐的痛楚从胸口蔓延开,洪绡暗中咬牙,已然做好了经受痛苦的准备。
  
  然而,预想中的穿刺却没有到来。
  
  她脑中紧绷,无法聚拢心神去关注身旁的动静,只觉身前骤然一空,倏忽间明亮的视野使人心怀一松。
  
  突然间有些脚软。
  
  那柄匕首插得不深,葵娘退开时就落在了地上。胸口的衣裳被划破了,血迹徐缓的晕染开。
  
  伤口离心脏太近,以至于心脏每一次收缩,跳动,都好似在伤口旁鼓震一般,丝丝缕缕的痛仿佛也顺着血液,钻进了心里。
  
  身前落着一枚方孔铜板。
  
  这在江湖中,有个说法,乃是叫金钱镖。是最常见,却又极少有人能擅长的。要知铜钱分量极轻,腕力巧劲,皆不可少。寻常人使用时,都是将铜钱周边磨利,如同刀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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