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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拨开他脚边的水草,又是一段白骨。人影的脚卡在了尸骨的胸腔里。
这他妈的才叫风水轮流转,当年你沉我入水,今天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我心说对不住了,从后腰抽出白狗腿就砍了几下,把人影的脚弄了出来,接着我推着他终于回到岸上。
这一回我也呛了水,不过比人影好些,他只剩一口气了,有气就行,别逼我给他做人工呼吸,我可能真下不去嘴。
我用手又压了压他的胸肺,他吐出来一些水,咳了一会。看他狼狈,我的气也消了一些。
我道:“我跟你总算是无怨无仇吧,这回又是我救了你,好歹给指条明路?”
人影看着我,他眼睛其实没什么焦点,但是我觉得他应该是在看我,过了好半天,他终于开口,挤出一个字:“你。”
“我?”我点点头,“我怎么,继续。”
人影像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可以活。”
我一听,心里顿时觉得有望,经过这么些事,人影终于肯说些什么。同时又不禁感叹,他到底跟闷油瓶有多大仇,刚才闷油瓶在,死活不说,现在对着我,倒是肯松口。
我满脸水,笑得估计也惨兮兮的,我道:“好人做到底吧,小哥呢,我怎么回去找他。”
人影定定的看我,我估计他是脑袋进水了,我又补充道:“就是你们张族长,我实话跟你说吧,你在这里的这几十年,他过得也不自在,也就保养的比你强点。”
人影还是一样的姿势,一样的神情,显然不理会我的胡言乱语,再开口,语气中透着一股凉意,他说:“他,走不了的。”
我站起来,低头看着他,心中刚忍住的火气又窜上来。
对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当我真下不去手?我冷冷的看着他,可心里更加不安。
这句话,人影说得一点也不像之前的那个“死”字。
他说“死”时,是怀着强烈的恨意,但是刚刚这句,很平静,很淡定,不带任何情绪。
我想到了在玉矿那次,闷油瓶说他和胖子走不了了。
那是一种很镇定的,对于自己命运的预知。
绝对不是什么好的预知。
我甩了甩防水袋上的水,闷油瓶的手机屏幕,可能是我刚才无意中划到的,是一张照片。
我刚把手机给他时,教他用相机让他随便拍一张练练。
照片上,是我,背对着他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真是的,我忽然笑出来,一点都不帅。
人影抬眼看着我,又渐渐闭上眼睛,不知是死了还是要歇了。
我边拧着外套上的水,边在脑子里捋着之前事情的经过,以及机关的变换。
我不能想别的,当下找到出路才是唯一该想的。
我们都没有再说过话,过了一会,等我准备走的时候,我忽然听到一个清晰的笑声。
那声音很清亮,在这种环境下,也显得很诡异。
人影肯定没笑,而且那声音,像是个小孩。
第51章 鬼打墙
听到笑声的那一瞬间,我立即将手机向声音的方向照去,可这点光的射程实在太短,什么也没看见。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任何线索也不能放过。我一手握住手机照明,另一手握住白狗腿,猫着腰朝刚刚笑声的方向探过去。
人影我暂时是管不了他了,我脱了我厚重的风衣,穿上闷油瓶的外套,他的更轻便。如果过会我们能见到,他发现我又穿了他的衣服,可能会觉得我有某些特殊癖好。
河岸边是一条狭窄的通道,一侧是河水,另一侧是山体,有的岩石凹凸不平,还有无数树根伸出来阻碍,这条路走得很费劲。
不过好在,这里只有一条路,那声音的主人肯定就在我的前边。
眼睛适应黑暗的环境后,视觉会变得更加敏感,我只有一个手机照明,可即使这样,我在拐过一处河湾的时候,还是看到了一个身影在前边一闪而过。
想到那个像是小孩一样的笑声,心里还真有点毛。
这里应该是一个封闭的墓穴,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进来的可能性很小,何况是一个小孩?如果这小孩不是外边进来的,那就是墓里的,墓里还能有什么,除了粽子还是粽子。我至今撞过的粽子无数,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不过这么小的,还真没打过直接的照面。听说小粽子都特别阴毒,小孩子心性没长成,更容易变得邪恶。
不过倒也有另外一个可能,人影就是一直活在墓中的,他不是粽子,那他会不会跟什么人生了一个小孩,养在地宫里。
我忽然不知道,在一只可能很凶残的小粽子与可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小人影之间,应该更期待哪一个。
毕竟体型上小一号,无论它是个什么,我制住它的把握似乎都大些,对于粽子之类的,就得像闷油瓶一样,不尊老也不能爱幼。
我又走了两步,却有些不确定了,如果它是跟我对立的,那么似乎突然冲过来袭击我比较方便,但这个东西很有意思,似乎不想对我怎么样,更像是要引领我去什么地方。
我忽然想到人影说我可以活,难道是因为他知道这里有领路的?这个粽子或者儿子,是特意来给我带路的?
我是太想快点出去了吧,我心说,这种想法实在天真。
可为了证实我的猜想,我停了下来,静静地等着前边的动静,看看它会不会赶过来跟我说:“这位帅哥请跟上,这边走,小心地滑。”
我等了等,什么动静也没有。还挺傲娇。
我继续假装它是在引路向前走去,事实上,我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我甚至没有留下什么记号,这只有一条路,如果闷油瓶他们也下来,一定可以推断出我是沿着这条路走了。
我在阴暗的地下河岸边走着,四周的空气冷得要结冰,被一只粽子引着路,这种经历还真不是一般人可以体验的。
我不知道这条路通往何方,假设出现了岔路我该怎么走,这样的状态下我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好似进入了另一个空间,一个没有尽头的世界。
我停了下来,意识到,我已经被困住了。
我的手心里出了些汗,肯定不是热的。经历过太多冒险,身体好像会有预感一样,我的心里还没怎么样,身体已经开始诚实地感到紧张。
我在闷油瓶的衣服上蹭了蹭,然后把手机举高,观察我眼前的一处树木的根须,上边有一个刻痕。
这不是我故意用白狗腿刻的,而是我上一次经过它,脑袋差点撞上时,我条件反射地用刀去挡才留下的。
我走了回来。
鬼打墙?这么老套的招数。
我叹口气,都是我之前套老头话时瞎编,这下应验了,看来话不能乱说。我深吸一口气,开始仔细观察我所在的位置。
看了半天,实在没有什么突出特征,这条路上的“景色”都是一样的。我又继续向前走,每走十步就在附近的树根上,刻下一个符号。为了防止被模仿,我决定不刻相同的符号,不如刻一个数字序列,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就是闷油瓶出门那天的日期。也难怪,这些年都得记着,印象太深。
走了一会,我刚要刻下序列里最后一个数字,忽然就发现,我挑的位置上附近,已经有一个刻痕了,正是第一个数字“2”,这串数字里只有一个“2 ”,不会错的。
我抹了把脸,接受了是在绕圈子的事实。
这样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碰到,而且这次不难搞,其实我只要有一个照射范围大一些的手电就可以搞定。奇怪的是,我觉得这次的鬼打墙不一般,这个“鬼”的确不是想困死我,而是为了“留下我”,我直觉这个地方可能藏了什么我没注意到的东西。
我在一处略微宽敞的地方坐下,这八十步的距离内,有什么细节被我忽视了。
我左右看看,仍是岩土和树的根须。我又低头看河水,水流不急,水流声也不大。我想到刚刚掉下来时发现的尸骨,难道河里还有一位老兄想让我帮忙捞一下他的尸身吗,河水太凉了,这活我可不打算接。
我闭上眼睛,想要换一个感官来感受,黑暗中,耳朵里渐渐开始传入很多细微的声响。我知道那是一些地下生物在活动,昆虫、小型的爬行类动物。而且它们没有避开我,说明我的血现在还没恢复效用。这些东西也不容小觑,这里是几近封闭的地宫,封闭了一千多年,这么长的时间里,长出什么可都说不定。
昆虫是世界上数量最多的生物群体,据说昆虫之所以没有统治世界,是限于体型,有人说如果蜘蛛有猫那么大,人类就早灭绝了。
想到蜘蛛,我忽然想到刚刚经过的一处,有一片蛛网。因为不是普通蛛网的规模,所以我多留意了一些,两次看到它,也是我认定自己在绕圈的根据之一。
刚才急着找出路和验证路线,现在仔细一想,那片蛛网,似乎太大了。
既然眼下也没有别的线索,我决定去找那片蛛网。
我不怕找不到,毕竟我被鬼打墙了,我这次贴着山体的一侧仔细看着,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了那片蛛网。
手机光亮的范围内是一片白丝,我伸长胳膊往上方一照,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何止是这一片,这一片只是冰山一角,向上延伸到很高的地方都是密密麻麻的白丝。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心说这他娘的是蜘蛛精吧。
我握紧白狗腿,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再向前探个究竟,这要真是个蜘蛛窝,还是离远点的好,很多蜘蛛都是有毒性的。可同时我心里又有种强烈的直觉,这片蛛网似乎不一般,因为我这么后退两步再看,虽然看不清细节,但那蛛网的轮廓,分明是个人形,还是个儿童体型,身高绝对是半票优惠类。
我先是听到小孩子的笑声,又看到这个,不会是巧合。
我深吸一口气,提了白狗腿,还是一步跨过去把刀刃小心插了进去。
这一下,手感很不对,一般的蜘蛛网是有黏性的,刀插进去触感应该是软的,这个蜘蛛精的网却不同,刀一插,丝就断了。
我把刀撤出来,仔细观察刀刃上留下的东西,才发现,这根本不是蜘蛛网。
只是颜色和形状相似,是另一种丝,还是脆的,好像是什么风化了一样。
我用刀又戳了几处,很快高度贴近我的部分,那种白色的丝壳都被我捅穿,里边是一个漆黑的洞。
我心中一动,难道这是出口?
我把手机伸过去,不禁觉得头皮有些麻,哪里有出口,分明是两只小孩的脚。其中一只还穿着个凉鞋,另一只则是光着的,但皮肉具在,惨白惨白的。
刚被女粽子的三寸金莲吓一跳,现在又被这小粽子的脚吓一跳,我心说这个墓里是有规矩必须先以脚吓人吗。
我又向上戳去,没几下,这具尸体的下半身就被我“挖”了出来,绝对是个小孩,腿没有我胳膊长。
但是很快,我就愣住了,这个小粽子,身上背着一个东西,此刻就垂在他的大腿附近。
我十分眼熟。
很多个片段在我脑子里一闪而过,最后出现的是在老头家看到的一张相片。是老四的相片,那是老四小时候,站在门口的土堆上,灰头土脸但是笑得很灿烂,我当时还跟闷油瓶开玩笑说想不想看我小时候照片。
而老四那张照片里,他背着这个东西。
那是一个军用水壶,绿色的,有带子绑着可以背在身上。那个年代这种水壶只有家里有人进部队才有,不多见的,我记得老四说过,他老爹参过军。
脑子嗡了一下,我使劲闭了闭眼,心说他娘的,不可能的吧。
第52章 尸骨
我曾听过一件奇闻异事,是我的一个伙计讲的。
他念书的时候,有一个关系特别好的哥们,那哥们很内向,从不跟其他人来往,唯独跟他聊得来。两个人一块逃课、去网吧,相互抄作业,交情很深。直到毕业了有了不同的出路,才不再往来。可后来同学聚会,他提起那个人,竟然没有一个同学有印象,大家反而说他那时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看着很不好交。
他又多方打听,才渐渐发现,那个人竟然没有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任何痕迹。
我们当时在酒桌上说起这事,别的伙计就打趣他,说他是没人理,于是魔障了自己幻想出了一个朋友。
我那个伙计怎么看也不像,但当时的故事也就一听而过,没人认真。
这个时候我忽然想到,就觉得冒了一身冷汗。难道老四也是我幻想出来的。
这个想法一出我就连忙否定,老四还是不同的,他是我念书时候很好的朋友,也是个交际花,朋友一大堆,跟谁都称兄道弟的。虽然毕业了之后没再见过,但是一直有联系。前几天我还参加了他的婚礼,而就在几十分钟前,我们还在一个地方,我这腿上的伤也是那小子打的。
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个幻觉。
我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可能是我对产生幻觉这件事很敏感,所以首先分析的就是幻觉。
如果我一直认识的老四不是幻觉,难道我此刻看到的才是幻觉?
我仔细地回想开始鬼打墙之后的种种细节,再看眼前这具童尸,一切都真实的可以触摸,而且我没想到我可能中招的缘由。
当然,这两个分析,都是建立在相片上的小孩,和我眼前这个小孩尸体是同一个人的基础上。
这件事的证据是水壶,那么水壶有没有可能不是同一个。这种水壶虽然少见,可也确实不是唯一的。
又或者,水壶是同一个,人不是同一个。我现在还穿着闷油瓶的衣服呢,但不能说我们是同一个人。这个小粽子,可能在死前,拿到了老四的水壶。
小孩,水壶……我忽然想到一件事,那个老四在婚宴上给我讲的故事。
故事里是他和另一个孩子结伴,带着一些“装备”去找老宅。
故事里他们都平安返回,但另一个孩子中邪了。现在一想,恐怕老四讲的故事,并不完全是真实发生的。
我想到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