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是大家闺秀,却过于丰腴,大概看上好生养这点吧。”
吴邪刚喝进嘴巴里的汤差点喷了出来,抬头瞪着那女人。啥意思?啥情况?张起灵他干嘛去了?
“我记得三年前有人在《民国日报》登出一般女士征求如意郎君的标准:一是面貌俊秀,中段身材,望之若庄严,亲之甚和蔼;二是学不在博而在有专长;三是高尚的人格;四是风姿潇洒,身体壮健。精神饱满,服饰洁朴;五是对于女子的情爱,专而不滥,诚而不欺;六是经济有相当的独立;七是没有烟酒等不良嗜好;八是有创造的精神,有保守的能力。族长几乎样样不落,估计人家小姐会相当满意吧。”那女人笑眯眯的道。
吴邪非常郁闷,可又不好表现出来,仔细想想张起灵确实符合所有标准,除了“亲之甚和蔼”。不过爱情是包容的,说不定有人愿意包容这个一辈子都“望之若庄严”的男人。而且张起灵还会吹口琴呢,那些略带伤感的优美音色说是绕梁三日也不足为过。比自己吹得好,他一直耿耿于怀。
“我说夫人,你该不会吃醋了吧?”那女人坐在对面,笑得比刚才还灿烂。
吴邪吸了口气,道:“不,我不是吃醋,我是没面子。作为夫,他倒是可以纳妾,作为妻,我连女人的腿毛都摸不着,我心有不甘。我们吴家到我这代就一根独苗,若断了香火,我家两位叔叔一定会跟你们张家鱼死网破。”
“都说是暂时的,夫人,你跟族长迟早回归原位,别担心顾虑,容易伤身。”那女人放下筷子站起来,慢慢走到吴邪身边。
此刻,吴邪的心情那是相当复杂。他刚才说的话全是真的,凭什么张起灵可以光明正大与女人卿卿我我,他却要恪守三从四德,七出之条。其实吧,人家张副团座从未这般要求过他,他想多了,也想得太远,远到大洋彼岸的美利坚去了。同时,除了以上这种心情,他还有种莫名其妙的焦躁愤怒、心绪难平,越是压抑,越是不解,越是难过,简直要将他折磨死了。
“夫人!”那女人忽然在吴邪背后喊了一声。
吴邪吓了一跳,脸颊边传来掌风,他下意识的蹦起来,躲过那女人劈来的手掌。
吴邪回头,皱眉:“你做什么!”
“反应不错,再接我几招。”那女人迎面冲过来。
吴邪后退,“你停手,我不打女人。”
“我可不是普通女人。”那女人的旗袍和高跟鞋丝毫没有阻碍她的行动,一招一式反而有种女人特有的美感。
可惜吴邪无暇欣赏这种美,她说得对,她不是普通女人,她姓张!吴邪被迫还手,不还手绝对被揍得体无完肤,他们由正堂打到院子里,外面两个守门的士兵依旧目不斜视,淡定得令吴邪牙根发痒。
☆、第八十章
第八十章
吴邪发誓,他一辈子忘不了这个女人。他忘不了她的理由并非她是他的初恋,他爱慕的情人,他的恩人,或者他的仇人,而是——这女人是第一个,也是唯一揍过他的女人。
吴邪无地自容,坐在地上,鬓角沁出汗珠,大口大口地喘气。那女人已经离开了,离开了许久,他瞪着大门,仿佛她的背影尚未消失,专注的样子就像正研究什么稀世明器。过了一会儿,吴邪“嘶”了声,那女人打人不打脸,从外表看吴邪毫发未伤,可脱去衣服观察,就会发现吴邪身上有好几处淤青。吴邪忍不住感慨,“女人真可怕。”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如此“狠辣”,难道真想打死这族长夫人,替她的族长永绝后患?好吧,吴邪想不出原因,他也懒得继续想。
爬起来,吴邪拍了拍军服上的灰尘,没成想一巴掌按到从未好利索的肩膀,那叫一个疼呐。吴邪不顾颜面呻吟了好几声,皱起眉头,刚才那姓张的女人好像知道自己肩膀有伤,便格外照顾这里,如今肩膀可谓伤上加伤,痛上加痛,以致吴邪忽然心生怒气,对象倒不是对把自己揍成这样的女人,而是张起灵。他捏了捏拳头,额角青筋突突跳起,憋住一口气走回正堂,在椅子上坐了半天。
约莫八点左右,有人来传话,说张起灵今晚被人设宴款待,这里的主人,也就是那个神秘的张家人请张起灵在别处安寝,以免晚归打扰吴邪的清梦,让吴邪早点睡觉,养好精神。蓦地,吴邪的火气无论如何也压不下来了,“微笑”着打发了传话的人,拖着一副“病躯”踱来踱去,终于做出一个决定。
“容你在外花天酒地,老子独守空帏暗长叹。你知道什么是英姿隽迈吴公子么?人不风流枉少年,老子守你个头!”吴邪再次捏了捏拳头,走进里间一顿好找,片刻后,毛都没找出一根。“算了,就这样。”吴邪瘪着嘴去掏百宝袋,拿出几块银圆塞进口袋。
偏院里间的窗子外是高墙,墙角靠着园丁用来修剪树枝的木梯。吴邪从窗口跃出,动作干净利索,潇洒落地后,他搭起木梯翻过墙头,几分钟后已经站在司令部隔壁的街道上。
估计没人想过吴邪会这么出去,估计张起灵以为吴邪至少会等他回来。不过,司令部外每隔几米都有一个岗哨,现在这些岗哨消失了,在吴邪出现前便消失了,其中又有什么奥妙?反正,吴邪是出来了,走在路上,大摇大摆。“杀吧,叫他们杀,你张起灵用暴露会死吓唬我,我便看看现在谁敢要我的命。”吴邪冷笑。
这个镇子,方圆几十里,人口由稠密到稀疏,司令部这块儿算是最为繁华的中心。
因为部队驻扎,镇上的老百姓见了穿军装的都没太大反应,不过吴邪早前前呼后拥,大家都知道他是个官儿。
吴邪走过一座石桥,身边凉风习习,树叶沙响,他扬起下巴,头顶苍穹星光璀璨,光是看着这样的天空,是怎么也想不到天空底下正在进行一场毫无人道可言的残酷战争。
吴邪一边欣赏风景,一边惬意的散步,没一会儿,他已经绕过好几条街,发现这个小镇的风水与司令部一样,皆是极好。吴邪暗想,这里的人真有福气,若不适逢乱世,一定子孙兴旺,福泽绵长。
走着走着,他转了个弯,来到一条胡同前。这胡同,与旁边几条似有很大不同。他怔了一怔,停住脚步,望着胡同尽头的青石门楼。
“流芳园?”吴邪读出刻在门楼飞檐下的牌匾。
流芳园的门楼两边挂着两个大红灯笼,里面烛光灼灼,下面各悬一串彩球。再看大门,两扇闭合,刷的新漆,铺首为貔貅,衔着锃亮的门环。吴邪走近,只听里面传来女人的娇笑,以及颇为难听的男人淫/笑。
吴邪眨了眨眼睛,心中一喜,回国后见惯绚烂的霓虹,竟没去秦淮河边走走,这他乡异地瞅着古意盎然的大红灯笼,居然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况且,他喜的不止是灯笼,更是他找对了地方,在南京总共没呆几天,错过了浆声灯影,笙歌彻夜,虽说他也算为人正派,但自古文人骚客皆狎妓,他不至于此,却也想碰碰运气,说不定哪天便遇到自己的苏小小或柳如是。不过,吴邪自认对霍秀秀一往情深,国家处于危难之际,他更是无暇风花雪月。现在他只是好奇,对,单纯的好奇,看一看,见识见识,便足够了。其实吧,这前后两种心情难道不是自相矛盾的吗?而且在他认定流芳园是妓院的那一刻起,他早就忘记了霍秀秀,满腹即将报复张起灵的快感。
吴邪抬起手,叩响流芳园的大门。
要说作为妓院,晚上是营业黄金时间,流芳园为何大门紧闭,拒不接客呢?追根究底,还是张家人领导的军队纪律严明,一旦发现有军官士兵嫖妓,惩罚那是相当严重。老鸨吃过好几次亏,PIAO娼的军人被整顿风纪的抓走,不仅没收嫖资,还要给妓院罚款,老鸨赔了夫人又折兵,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外加如今正打仗,局势动荡,流芳园的老鸨决定只接熟客,待时局稍微稳定再择日开张。她这样镇定,也是因为园里的头牌有个大金主,足以支撑整个流芳园的开支。
“咚咚咚!”吴邪有些奇怪的看着久叩不应的大门。
过了会儿,在吴邪几乎要放弃的时候,门开了,里面探出一个脑袋,不耐烦的张嘴道:“谁呀,给老子滚,今晚不营业!”
唉,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吴团座倒霉起来连妓院都嫌弃他。吴邪嘴角搐动,手僵在原地,保持叩门的动作。
“老子说今晚……”大吼大嚷的人借助灯笼的光芒看清吴邪的装束后忽然止住叫声,满脸堆笑的从里面跑出来,“哎哟,我说这位军爷,您不是不知道规定。我们是真的想招待您,可规矩在那摆着,我们也不敢违反军纪。”
这人是妓院的二管家兼打手,见过世面,认识军衔。他记得镇上军衔最高的那位是个中校,而眼前这位是上校,虽然不知道来历,像似凭空冒出来,真假也无从判定,但他们打开门做生意,必是谁都不会得罪。并且吴邪的气质风度出自名门仕族二十年如一日的教诲,不说识人无数,二管家识人一万总是有的,因此,这点判断力也是有的。
“军爷,您有些面生啊。”二管家眯着小眼睛瞅向吴邪的军衔。
对于穿着军服来嫖妓,吴邪其实挺别扭。那个时候他说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决心进入军队,就已经违背了奶奶与二叔的期望。他们一直希望他做一个普通人,娶妻生子,承欢膝下,但他却央求三叔帮忙加入军队。
吴三省当时告诫他道:“成为军人不是儿戏,进入军队亦不是你小时候玩的游戏,它们是庄严神圣的,你必不能使它们遭受侮辱。”现下穿着军服来嫖妓,算不算对军人及军队的侮辱?其实穿着军服嫖妓的太多了,腐败无能的军队,孱弱怕事的政府是吴邪的心病,这也是吴邪至今毫无信仰的原因。
“我面生?我今天第一次来,当然面生。”吴邪收回手,微笑着应道。
他自然不知什么规矩,就算他知道,今天这娼他也是嫖定了!
☆、第八十一章
第八十一章
吴邪是什么来头,二管家目前猜不出来,他选择点头哈腰的看着吴邪,然后小声提醒当初张家人立下的军规。
吴邪听后,心中顿时明朗,对于张家此举,他是举双手双脚赞同。自古以来哪支所向披靡的军队没有严明的军纪?军纪涣散不但影响战斗力,还会给附近的百姓带来麻烦。放眼四看当今几大派系,上级长期敲诈勒索下级,营私舞弊、扣罚军饷,行贿受贿,花样繁多绝不重复。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长期以往,普通士兵也就骄纵任性,肆意妄为起来,抢、夺,到处横行闹事,鸡飞狗跳,有时百姓觉得军人像流氓,甚至比流氓更可怕。不过,虽然吴邪极其认同这样的军规,可现在他必须违反这样的军规,他被张起灵气坏了,今天不嫖妓,他吴字倒过来写!
于是,吴邪抬了抬下巴,尽量显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我告诉你,我从南京来,这里的最高长官比我军衔低,见了我还要敬礼,他立的规矩,我不需要遵守。”
二管家愣愣的望着吴邪。
吴邪咳嗽了声,继续道:“今天我吃过了,呆会就只用上酒,把你们最红的姑娘请出来,我有礼物送给她。”说完,吴邪朝里走,二管家不敢拦,见吴邪从裤兜里掏出一块银圆扔给他,他就愈发不想拦了。
“从南京来?您是南京派来剿匪的吗?”二管家佝着腰跟在吴邪身后。
其实二管家在妓院呆了这么些年,见过许多人,对吴邪这种说话及表情有些生涩不自然的年轻嫖客,他基本可以判定对方是第一次出入风月场所。可是,第一次又怎样?有钱就行啊!这位上校敢光明正大漠视军纪,证明他确实不把姓张的放在眼里。
吴邪说:“我是来剿匪的。司令部太冷清,我到处闲逛找到你们这里。你不用怕,出了事我兜着,那姓张的敢砸场子?我保证,有我在,谁也不能动你们一根汗毛!”哟,这话……不,这牛吹得可有点大。吴邪挺了挺腰,不停的自我暗示:“船到桥头自然直,出事再说吧。”
对于吴邪的话,二管家半信半疑,好歹一个大官,身边竟没跟几个人,但得罪对方显然不划算,他只得收了好处后听从吴邪的安排,避开相对热闹的大堂,在二楼尽头找了间清净的房间。
吴邪上楼时,是瞟了眼大堂的,大堂里的人穿着打扮比较一般,正搂着姑娘醉生梦死,谁也没注意故意低调行事的吴团座。这流芳园跟南京的风月场所不同,比摩登,没有霓虹闪烁,绚烂舞池;比雅致,没有画栋飞云,绮窗丝障。流芳园应是利用普通民宅改建而成,还保留大半当初的古朴,说起来倒比真正的风月场所多了一番韵味。
但是楼上呢?楼上各房间专为身份更高的客人准备。由于地理原因及战争因素,南京、上海等大城市的洋派作风还未吹过来,里面的布置一切比照过去。艳红的桃花罗帐,雕花床、木桌、椅,不值钱的瓷器陈列在博古架上,花几摆了青瓷花瓶,里面盛开着绢花牡丹,靠近窗口有一副古筝,正对古筝的窗外檐下挂了两盏六角宫灯,宫灯倒映在川流而过的河水里,影影绰绰,烛光随粼波渐渐散开。
吴邪走到窗边;先是看了看河水,后来眼神落到绢花牡丹那里。“御衣黄。”他轻声道。
“御衣黄”顾名思义,与皇帝龙袍颜色一致,不过花初开为浅黄色,盛开才是黄色,如今这绢花牡丹朵朵金黄,显然是盛放中的御衣黄。
吴邪不喜欢牡丹,牡丹虽雍容华贵,却难免有娇气之嫌,男人嘛,还是松柏之类更适合,修竹也行,岁寒三友都行。
“军爷。”消失了一会儿的二管家推门进来给吴邪上茶。
吴邪以前说自己喝茶只喝君山银针,可这家妓院没有君山银针,二管家端上来的是雨前龙井。
“你们最红的姑娘呢?”吴邪转过身问。
他的军帽跟手套放在桌上,二管家将茶具搁在它们旁边。
二管家刚才已经跟老鸨商量了,一旦发现不对劲,就主动请司令部的人过来,以表明立场,他们向来支持军队的政策。
二管家微微弯腰,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