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王熙凤,笑声放荡嚣张,因此她本人的性格也是泼辣狠毒,笑里藏刀。再比如霍家大小姐霍秀秀,典型的江南美女,笑起来端淑秀雅,吴侬软语使人醉,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叫人打从心底尊重她。而现在这个……吴邪正了正身子,定定的望着她。现在这名女子,她笑得干脆利索,神采飘逸,既具备普通女子的袅娜身姿,又具有男子的豪迈与矫健。是的,她是一个军人,一个女军人。
“我说吴团座,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好像不喜欢我似的,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吧。”
吴邪没应她。
这女人,虽是对吴邪讲话,人却已经移至张起灵身边,亲昵的挽着张起灵的胳膊。张起灵眉头微皱,不过终是没有甩开她。
不知为什么,吴邪相当不舒服,他瞄了瞄张起灵跟那个女人,弯起嘴角,故意大声道:“我渴了。”
“渴了?渴了就喝水呀。”那个女人笑眯眯的说。
吴邪也笑,望着眉目娟秀的她,“那你能给我倒杯茶吗?”
“我?”女人挑眉,“团座好大的架子,竟然叫我倒茶,别看我军衔比你低,你可知我是谁?”
“老子怎么知道你是谁?老子又不是算命的。看这架势,莫不是张起灵的相好?”吴邪腹谤道。有些话只能在心底想,叫吴邪说出来万不可能。
吴邪望着张起灵,继续道:“渴了,斟茶。”他用的“斟”,而不是“倒。”
女人“呵呵”两声,也瞅着张起灵,“叫你斟茶呢,好厉害的团座。”
张起灵默不作声,只看着吴邪,过了好久,心中轻叹一声,对吴邪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然后让人拿来一套军服,叫吴邪赶快换上。
吴邪没换,十分郁闷的坐在床上,那架势就像八抬大轿也抬不走他。这叫什么事,神秘兮兮的出去一趟,现在高调回来,说走便走,也不解释下,当他是什么?
“快换上吧。”那女的忍不住催促道。
吴邪下巴一扬,“先说清楚,这是什么状况?”
“什么什么状况?让你换衣服跟我们回师部。有个听调不听宣的家伙可以暂时保证你们在九河镇的安全。”女的有些焦躁的说。
敢情他们还是危险的。吴邪默默地想。
张起灵道:“你先穿衣服,我稍后与你细说。”
☆、第七十八章
第七十八章
晚饭时间,吴邪被张起灵塞进吉普车,张起灵坐在他身边,那女人坐在副驾驶,而开车的是一名年轻少尉。
吴邪压了压帽檐,用手挡住周围百姓投射而来的好奇目光,他们像看猴子似的看着自己,被轰走后,表情怯怯的,样子十分可怜。
“自古民不与官斗,你们在他们眼中恐怕是恶人了。”吴邪讥嘲的弯起嘴角。
前面那女人回头,朝着吴邪一笑,“你不是恶人吗?你在他们眼中跟我们一伙儿,他们看你是因为镇里从没有这么多军人簇拥着另一个军人,他们肯定认为你是最大的官,即使他们不认识你的军衔。还有一点……”说到这,她顿了顿,瞥了张起灵一眼,含睇微笑,“我说还是不说呢?”
张起灵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唉。”那女的叹了口气,而后俏皮的微撅双唇,模样甚是娇嗔,道:“干嘛不理我?怪我得罪你的夫人了?”
吴邪一怔,很是吃惊,不动声色的望着那女的。
见鬼了,她竟然知道?
好吧,如今还有谁不知道?
古老的小镇,夕阳如诗如画,那女的逆光转向,军帽上犹如开出一朵绚烂的黄花,可不久后仔细看去,黄花只是暮落后的残色,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夕阳不禁让人想起李商隐的诗: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喂,吴团座。”那女的忽然抬手在吴邪眼前晃了一下。
吴邪正色,开口道:“干嘛?”
“我不是在跟你讲话么,你发什么呆?你知道跟着你的军人都是谁吗?你知道我又是谁吗?”
还来,老子怎么可能知道啊!吴邪差点翻了个白眼。
见吴邪未回话,那女的自顾自开口,低低的说:“他们都是张家人,在军队里的张家人。”。
吴邪马上偏头瞧向张起灵,张起灵感觉到吴邪的目光,转过脑袋,眼底透着淡淡的惊讶,似乎不明白吴邪干嘛要看自己。
“你的嫡系?”吴邪好奇的问。张起灵也会在军中培养自己的嫡系?这像他会做的事情?
张起灵摇头,安静的道:“跟我没关系。”
军队里的派系,蒋委员长的中央军,张学良的东北军,冯玉祥的西北军,阎锡山的晋绥军,马步芳的马家军,李宗仁等人的新桂系,诸如此类。要是张起灵借助张家势力搞个什么张系张家军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吴邪的想法除了被张起灵否定之外,还被前面那个女人否定了。“这个,真跟族长没关系。”她说。
吴邪又是一怔,族长?啊,是啊,不是说这里的军人都姓张么,那她姓张有什么好奇怪?
“我说吴团座,你之前以为我是族长的什么人呐?”那女的嘴角上扬,唇线犹如一弯美好的月牙。
吴邪“呵呵”两声,说:“什么人?不就是亲近之人。其实我跟他的情况你们岂能不知,说出来让人笑话。他若想纳个几房妻妾,我先声明,我喝茶只喝君山银针,给我敬别的茶,我可不保证让你们进门。”
“哈哈哈哈。”那姓张的女子恣意笑起来,一点儿不在乎周遭人员的看法。“吴团座,不,族长夫人你真风趣,你要是有本事让族长多纳几房妻妾,我想族人皆会对你感激涕零。”
吴邪说:“此言当真?”
“任重而道远。”那女人意味深长的回答。顿了顿,她继续说:“这里的人都知道我们的上峰是谁,他在南京也横着走,现在他的嫡系全围着你,众星捧月,当然会吃惊了。”
吴邪瘪嘴,心想什么人如此厉害,比张起灵还牛,张起灵这个族长的面子往哪儿搁啊。然则张起灵一向觉得无所谓,培养势力,扶植亲信他素来不干,整日行走深山老林,兴趣似乎只在倒斗。因此他俩对话期间,张起灵先是看着,听着,后来索性望着天空。
黄昏向晚,他定定的保持一个姿势,面庞虽然年轻,可总觉得他像一个饱经沧桑的老者,遗留给自己的尽是满目苍凉。吴邪抿住嘴,再没有跟前面的女人搭话,他揣摩张起灵的表情,那些流淌在夕阳余晖中的落寞,然而只是一瞬,张起灵看向他时又恢复以往的淡然,一抹金红倒映在张起灵漆黑的眼珠子里,吴邪忽然开始失神,心中突兀的冒出一个问号:他为什么会跟张起灵,跟这样一个人相遇?
“张家的军队跟张家族长无关,吴团座你不觉得奇怪吗?”
那女人的声音仿佛自天边悠悠传来,钻进吴邪的耳朵,待吴邪回神,她早已转头,留下一个窈窕的背影。
吴邪脱口而出:“为什么?”
那女人在前面轻轻的笑。
吴邪继续瘪嘴,瞥了眼张起灵,张起灵照旧事不关己,于是不了了之,车行一路,吴邪保持沉默,可这不代表他放弃追根究底。
华灯初上,他们的车在一座古宅前停下。
这座宅邸是典型的徽式建筑,黑瓦白墙,画梁雕栋,远看高大气派,近看古香古色。吴邪抬起头,望着既庄严又别致的大门,上书:言府。
“原本是九河镇言姓大族的府邸,前几年他们一家子被土匪杀了,我们到这里后征用了这处老宅。”那个女人坐在前座解释道。
什么征用,是霸占吧。吴邪暗想:“莫不是看人家风水好。”然而风水好怎么会一家子都被土匪杀了呢?吴邪又想:“大概阳宅风水好,阴宅风水不对。”总之,吴邪跟着张起灵与那女人进入这座风水极好的老宅。
“走这边,吴团座。”那个女人在前面领路。
送吴邪进入宅邸后,原先跟着他们的一伙军人已经散去,此刻前院只剩吴邪和另外两人,当然其中来来往往的司令部人员除外。
吴邪看着那个女人的背影,压低声音对旁边的张起灵道:“张副团座眼光独道,这位女少校挺不错。”
张起灵皱眉。
“我这关过了,说好是君山银针。”吴邪故意道。
张起灵继续皱眉,无奈由眼底一掠而过。
那个女人又在前面笑,“吴团座,我的耳朵好使得很,都听到了。难道族长没同你讲过,自古以来我们张家十人中有九人都坚持一夫一妻。”
“一夫一妻?妾不算妻,《唐律疏议》明确规定妾乃贱流,妾通买卖,是一夫一妻多妾制吧。妾没有资格扶正为妻,嫡妻去世,男人哪怕姬妾满室也是无妻鳏夫,要另寻良家聘娶嫡妻。”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们族长即使有百八十个小妾,你们都能称他尚未婚娶。”
“噗!”那女人笑起来,笑得惊天动地,“百八十个,太看得起族长了,就算是族长,我也觉得他有心无力。”
吴邪愣了愣,也瞄着张起灵面无表情的脸笑起来,“我认识一个山大王,他那里有个方子非常灵,若张副团座真的有心无力,我倒愿寻了方子助他一臂之力。”
“你还是省省吧。我向天发誓,咱们族长目前只有团座一位嫡妻。”那女人笑眯了眼睛。
☆、第七十九章
第七十九章
吴邪被领至偏院,前面正院作为司令部,他们不是很方便出现在那里。
“为什么,什么意思?我见不得人?”吴邪望着那女人。
那女人抿嘴微笑,“哪里哪里,团座你多虑了。外面都是族人,您是族长夫人,为了您的安全,暂时保持点神秘感吧。”
吴邪:“……”
那女人走了,说是去通知上峰,族长与族长夫人安然抵达。
吴邪说:“我好歹也是堂堂上校团长,把我藏在偏院干嘛?我要会会你们族里那个牛人。”说实话,他真的非常好奇这位看起来比张起灵还神通广大的张家人。
张起灵瞄了他一眼,坐下来,喝茶。没一会儿,张起灵也被人请走了,偌大的偏院只剩吴邪。吴邪郁闷,踱到院子中转悠一圈,门口站了两个士兵,听到脚步声时背脊挺直,目不斜视,吴邪暗赞,还算训练有素。
现下已是饭点,张家待客之道便是忘记客人还空着肚子,不给饭吃。不,不是客人,是族长夫人,张家喜欢饿死族长夫人,然后让族长再重新续娶一个嫡妻。吴邪想,这也是个办法,兵不血刃嘛。
“我说团座,在院里看风景吗?”张起灵消失半个时辰后,那女人再度出现于吴邪面前。
她好像洗过澡,穿了身裁剪得体的蓝缎旗袍,原本藏在军帽中的发髻已经散落下来,柔顺的垂在肩膀后面。吴邪吃了一惊,望着她,她的旗袍并不华丽,但胜在身材袅娜娉婷,头发不是妩媚新潮的波浪纹或风情万种的鬟燕尾,而是简单的微卷,别了个珍珠发卡,看起来温柔俏丽。
吴邪笑了,是那种欣赏的笑容,“谁说花木兰不爱红妆爱戎装,小姐风华仪采,从军好浪费。”
“夫人的嘴不是一般的甜,你这么夸我,族长会吃醋的。”那女人抬手拢了拢头发。之前英姿飒爽,如今换了身衣服,似乎连动作都变得女人味起来。
吴邪咧嘴,“张起灵吃醋?他会吗?还有,麻烦你别夫人夫人的叫,我可是大男人。”
“大男人怎么了,你不是以男子之身嫁给族长吗?”那女人挑起柳叶眉,“族长为什么不会吃醋,族长也是人。”
吴邪觉得这女人就是来抬杠的,顿了顿,道:“算了,你爱怎么说便怎么说,至于张起灵,人倒是人,问题是他……”
“性冷之人未必不感情丰富,有时这种人的内心较其他人更为纤细。”那女人出声打断吴邪。
吴邪怔了怔,瞅着那女人。
那女人一笑,挥起手,久候门口的几个年轻丫鬟手捧饭菜走进来,吴邪隔着好几米都能闻到诱人的香气。
“我不知道夫人爱吃什么,这些家常菜是我们这的大厨做的,夫人您就随便吃点。”那女人说。
所谓家常菜,吴邪扫了一眼,有红扒鸭,烟熏兔,佛手肉丝,杏仁豆腐,三白汤,大米饭晶莹洁白,好像是丝苗米。丝苗米是古桐花的最爱,记得父亲曾说,他母亲当年还在吴家时顿顿都吃丝苗米,否则她宁愿不吃饭。
吴邪吸了吸鼻子,“好香啊。”然后盯着那些菜,发现自己无法从它们身上移开视线。怎么说呢?他可不是馋,他就是越看越奇怪,如果说丝苗米是母亲最喜欢的大米还算巧合,那么这几样菜全是他母亲喜欢的菜式能算巧合吗?这也太巧了吧,难道这女人在向他暗示什么?
古桐花现下在张家手里,吴邪可没忘记这点。
“夫人,请用晚餐吧。”那女人微笑着说。
吴邪的肚子确实饿了,而且自打空降百人团以来,这似乎是最像样的一顿饭。
“好吧,吃饭。”吴邪不动声色的应着。既然张起灵保证他娘的安全,他为什么不信他?他现在从骨子里相信张起灵,这种信任培养于连续数天一起出生入死。既是性命相交的朋友、战友,吴邪决定相信张起灵的承诺。
走进偏院正堂,吴邪坐下来跟那女人一起吃饭。不得不说,做出这桌饭菜的大厨手艺真是了得。吴邪好歹是世家子弟,从小吃过的山珍海味不少,他的两个叔叔又是极讲究吃食的人,所以连带他口味奇刁。如今他十分满意这桌菜的味道,那么掌勺大厨的水平定是登峰造极了。
那女人问:“饭菜还和胃口吗?”
吴邪连忙回答:“好吃得狠,比宫中御厨不遑多让,尤其是菜式,道道都是我中意的,难为你还专门去打听过。”
“我可没打听过,这是上峰吩咐的,我如何得知夫人喜欢什么菜色?”紧接着,她露出一个堪称狡黠的笑容,“做这桌菜的就是当年从皇宫中出来的御厨,我不把夫人招待好,族长怎能安心与上峰安排的小姐会面?提起这位小姐,也是我的旧识,明明是大家闺秀,却过于丰腴,大概看上好生养这点吧。”
吴邪刚喝进嘴巴里的汤差点喷了出来,抬头瞪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