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是昨晚吓得不轻,不敢来了。
老刘站起来正要给我介绍那两个生面孔时,一道黑影冲我窜了过来,我没来得及反应,但是胡长河动作奇快,它向前一挥爪子,那黑影“嘶”了一声,向后落在了桌子上。
我定睛一瞧,是一只黄皮子。那黄皮子身周微微泛着光晕,和胡长河一样,是个得了道的,普通人是看不见的。它冲我呲着牙,还挥了下爪子,但是碍于胡长河在,不敢再次袭过来。
“回来吧。”陌生面孔之一是个白皙瘦弱的年轻人,他唤了那黄皮子一声,便冲我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不知道你与黄家有私怨,不然我不会把它带出来。”
“它是你的报马?”听说仙堂的报马基本都是奔跑速度快的黄仙,即使他知道我跟黄仙有恩怨,恐怕也依然会带它出门,因为他不能没有报马在身边。
“没错,正是我家的报马。”他笑了笑,自我介绍道:“我叫沈暄,这位是我哥沈晖。”他指了下身旁那位不苟言笑的年轻人,“我们家在梅河立的堂口,叫慈恩堂。”
原来他们就是马师傅说的沈家兄弟。这位弟弟身体瘦弱,火气很低,一定就是大神了,那他哥无疑就是二神了。据我所知,大神是作为媒介让仙家附身的,而二神是起协助作用的。二神通常都是打鼓、吟唱引来仙家成功附身到大神身上后,帮着传话问话的,所以也叫帮兵。在东北,立堂的大多都是夫妻。妻子体质属阴,容易请仙上身,而丈夫就作为帮兵从旁协助。至于兄弟一起立堂的,我还是头一回听说。
我冲沈家兄弟笑了笑,虽然他家的黄仙意欲偷袭我,但是这是我和它的私怨怪不得别人。“我叫康恺,久仰二位大名!”
老刘见我和沈家兄弟自顾自地说起话来,呆怔了一瞬,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问,悄悄地坐回椅子里。
老刘看不见发生了什么,所以我们的对话他可能有些听不懂,但是两位师傅却能看见一些影子,所以能明白其中发生了什么。
马师傅有些尴尬地对我说:“原来你那仙家是你的护法啊?我还以为它要缠着你好让你做弟马呢……”
他这么一说,我也有些磨不开,毕竟昨晚我也没有道出实情,“它是我的保家仙,不出马。”
“原来如此。”马师傅干笑两声,此事算是就此揭过。
我本以为沈家兄弟就是今晚行动的主力,结果老刘却说他的老板另请了别人。
老刘一脸歉意地对沈家兄弟说着抱歉的话,沈暄淡然一笑,说:“没关系,既然请的是魏老五,那今晚的事肯定能成。都说他除鬼破煞百无一失,厉害得很,正好今晚我们也开开眼界。”
魏老五这个名字我倒是听说过,是我们市里干这行很有名的一个人。但是他只看事不看病,看的事也大多与脏东西有关,至于风水、财运、命数一类的,他都不看。所以总的说来,他算是一除鬼专家。
至于他到底是不是如传说中那么厉害,就要看今晚他能不能除掉那个红衣老太太了。
此刻,一听说他要来,不仅是沈家兄弟,连我都想亲眼见识一下他的手段了。
老刘一听说我们要观战,顿时有些为难,毕竟这是开发商那边安排的,而人家魏老五愿不愿意让我们旁观也无从得知。
一直没说话的沈晖开了口,“刘哥,你不用为难,吃完饭我们自己去,到时你推说不知道就行。”
老刘托马师傅将二人请了来却又不用人家难免愧疚,见他们执意如此,也只好点点头默允了。
吃完饭后,老刘没有跟去,他冲我轻轻点点头,我立刻会意,知道他是希望我把结果告诉他,便也冲他点了头,他这才离去。
老刘的工地上已经盖起了几栋大楼,我们找了栋离那个出事地点近的,然后上到三楼,在阳台上等候起来。半落地的阳台,很宽敞,但没有玻璃,我们几个或蹲或坐在地上,靠着半米高的窗台,等着魏老五的到来。
夜色越来越深,终于我们听到了汽车的声音。探头一看,工地门口停着一辆白色SUV,借着车前的灯光,可以看见下车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他身着西装,下车后便脱了外套,然后随手将其扔到了车座上。关上车门后,他一边挽着白衬衫的袖口,一边走进工地的大门。
随着他越走越近,我能隐约辨清他的五官。虽然看得还不是很真切,但是我能确定这家伙长得挺精神的,而且跟我想象中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不同,他很年轻,顶多三十来岁。
汽车,西服,年轻,高大,帅气,简直就是行业中的精英,典型的高富帅啊!
我暗自啧啧赞叹,心想,这要是加上有真本事,那他还真是完美得让人嫉妒。
只见魏老五挽好了袖子,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纸符念叨了几句在眼前晃了一下,那纸符瞬间燃烧殆尽。也不知道那纸符为何会自行燃烧,看起来颇为神秘诡谲。
一张符似乎不够,他又掏出了几张,再次念叨了几句咒语后,将那些纸符洒落在身周的地面上。然后他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似乎在等待那个厉鬼现身。
之前我们过来不一会儿就能看见那个老太太现身,今晚也不知怎么了,等了这么半天都不见她出来。
等了好一会儿,突然感觉气温骤然下降,我差点忍不住打个喷嚏,幸好及时捂住嘴憋了回去,不然偷看人家魏老五捉妖的事就败露了。
探头一看,魏老五还在原地站着,望着不远处的一个用作楼基的深坑,等待着那老太太现身呢。
这时,就听见身旁的马师傅倒抽了一口气,刚想回头看他发生了什么事,眼角的余光便瞥见窗外有抹红色。
往窗外一看,我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那老太太正悬在半空中,用青白的眼球看着我们几个,嘴角还轻轻翘着,似乎在冷笑。
他大爷的,她怎么飞起来了?之前不是一直待在地上的么?那魏老五还在地上傻等呢,这货在天上,也不知道他发现没有。
胡长河早已立起身子,蓄势待发。我不敢轻举妄动,还维持着跪趴在窗台上的动作。
僵持了没多久,那老太太身形一动,朝我们飞了过来。
胡长河猛地向前一挥爪子,我下意识地直起身子想往后退,结果有人在身后推了我一把,我一个重心不稳,直接栽出了窗外。
我坠楼了!我只来得及想这一句,地面便近在眼前了。
我以为自己死定了,结果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光从我肩头落下,接着我便被一个人抱住了身体,在离地面不到半尺的时候。
当我被放下来时,我的心脏还在扑通乱跳。我只看到救我的是一个白色长发、白色衣衫的男人,还没来得及看他的脸,他便化为一道白光落在了我的肩上,再次变成了幼猫大小的白毛狐狸。
原来,救我的是胡长河,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它化作人形。
惊魂未定的我抬头看了一眼三楼的阳台,那老太太正和马师傅对着挠呢。
我愣了一瞬,便全明白了。那马师傅定是被沈家的那只黄皮子上了身,他把我推下来试图报仇,但是却不忘保护沈家兄弟,正和老太太揪斗在一起。
“你们这是闹得哪一出?”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是魏老五。
我回过头,与他对视一眼,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见我不说话,温和地笑了笑,指了下胡长河,说:“你的护法真不错,不然你死定了。”
还用你说!我到现在还在后怕呢,真是差一点就死了!
我不搭茬,他倒也不觉尴尬,抬头往上看去时,再次说道:“楼上的那个仙家可不及你那狐狸,再过一会儿就坚持不住了。”
见他还有心思说风凉话,我忍不住问他:“你不是来除妖的吗?赶紧的啊!”
他一愣,问道:“哦,真是让我来收拾的啊,我还以为弄错了,你们才是来做这事的呢!”
我顿时大窘,小声说道:“听说你很厉害,我们就来开开眼界……”
他看了我一会儿,忽然笑了,“你们几个还真有意思,看起来都有点本事,却让我过来。你刚才是被人推下来的吧,内讧?”
虽然被人暗算还差点死掉,但是只要没死我就能很快放下,毕竟欠债的气短。
见他还有心思跟我八卦聊天,我忍不住劝道:“魏哥,赶紧的吧,那老太太一天比一天厉害,再不收拾怕是要出变故!”
“好。”他点了点头,神色严肃起来,冲我招了招手,说:“你过来!”
我依言走过去,他将我拽进那个纸符摆成的圈子里,“你火气太低了,怕是这狐仙一走,你就会被邪祟上身,待在这里安全点。”
他边说边将左手无名指上的宽大指环摘了下来,揣进了裤兜里。然后,他将双臂横放在腹前,掌心相对轻轻拍打着,同时,嘴里轻轻念叨起来。
他声音太低,我听不清他在念些什么,那些音节细细碎碎的,混合着低沉磁性的嗓音,倒是挺好听的。
一阵劲风刮过,我看见他双肩上无比旺盛的火气,突然变得暗淡起来。
我正要出声提醒,就见他身周隐约泛起了淡淡的黑雾,接着,一条状似黑蟒的雾气缠到了他的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术语可能大家看不懂,下一章【作者有话说里】会解释。
第5章 手段粗暴
作者有话要说: 针对一些术语解释一下——
出马:北方称为搬杆子、顶香火头、领兵带队的。南方称为出壳、落座,放桌等。随着地域的不同,叫法也很多。但最终都是一个目的,有一个弟子(也称弟马)带领一个仙家的堂口,为人看事查病。
保家仙:一般在东北农村供奉,俗称胡黄二仙,一般是写在纸上贴在墙上,或是用木板制作的胡黄二仙的排位。
胡黄白柳灰:指五种动物仙家,胡-狐狸,黄-黄鼠狼,白-刺猬,柳-蛇,灰-老鼠。
常:东北人管蛇叫“长虫”,常是长的谐音,所以蛇类修炼的仙家自称姓常。
注:不懂的可以留言问我,每条评论我都会看哦!
我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魏老五竟然这么年轻,才三十上下,而且高大帅气,看起来还挺有钱,跟他一比,我这种矮上一截又瘦弱的穷逼显得很是寒酸。
不过,他看起来挺平易近人的,不像是爱装逼的样儿,这让我对他多少还算有点好感。
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前一刻他还和善可亲,下一秒他整个人就换了气场,冷若冰霜,凛然肃穆。
望着他身上那如纱一般透明、如蛇一般缠绕的黑雾,我猜测他应该是请神上身了。
他侧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平淡无波的眼神在看清我后,讶异之色一闪而过,“原来是你。”
见他轻喃了这么一句,我很想问问他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却回过头去走远了,我只好作罢。
魏老五走到我们藏身的阳台底下,向上看了一眼。那个红衣老太太此时已经和被黄仙上身的马师傅打了好一会儿了,马师傅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开了好几道口子,可见老太太物理性攻击的能力又增强了。
马师傅破碎的衣衫里露出了紫黑色的指印,看来他确实撑不了多久了。
就在那一人一鬼你一拳我一掌地缠斗不休时,魏老五一步窜到了一楼的墙上,然后手脚并用以极快的速度向上爬去。
这就是传说中的壁虎游墙功吧?见他无视重力,用连特种兵都做不到的徒手攀爬一路向上,我暗叹不已。眨眼间,他就已经爬上了三楼的阳台,然后一伸手就抓住了站在阳台上的老太太的脚腕,用力向后一扯,那老太太就来了个重力加速度,一下子被掼到了地上,发出了愤怒的尖啸声。
魏老五见把她扯下来了,也没耽搁直接跳了下来,落地时轻巧得仿佛背后长了隐形的羽翼。
老太太直挺挺地立起了身子后,直接朝刚落地的魏老五抓去。魏老五没躲,一手拨开她的双臂,一手成爪状朝她的脖颈抓去。那老太太向后一跳躲开这一击,又再次跳向前尖啸着伸出了利爪。
魏老五就这样和那个凶煞厉鬼揪斗在一起,看得我目不暇接,连大气都不敢喘。
就在我为魏老五捏了把汗时,只见他身形一闪快步上前,迎上老太太的利爪时,向旁一闪躲过这一下,然后迅速握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则适时握住了她的肩膀。
“啊——”老太太登时发出了最为尖利的一声惨叫,她的胳膊被魏老五生生拽了下来。
被拽下来的胳膊瞬间化为齑粉,消失不见。老太太面目狰狞,狂乱地挥舞着剩下的一只胳膊,一副势要将仇人挫骨扬灰的架势。
“小心!”我脱口提醒道,同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魏老五躲闪不及,挨了一下,但他连眉都没皱一下,直接如法炮制拽下了老太太的另一只胳膊。
老太太一看大势已去,急忙转身意欲逃跑,结果魏老五欺身而上,一把握住了她的脖子,用力一扭,那颗绾着发髻的头颅便被揪了下来,顺着力道飞到了半空又转瞬间化成齑粉消失不见。
好狠辣的作风!我不禁打了个冷战。虽然魏老五对付的是会害人的凶煞邪祟,但是这般狠厉粗暴的手段,着实骇人。
见那老太太剩下的身体也渐渐消散,魏老五这才收了一身的戾气,朝我走了过来。
我顿时浑身一僵。
他在我跟前站定,微皱眉头看了我一会儿,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混得真惨。”
我无语了半晌,正想问他何出此言,是不是认识我,就见他身体轻轻抖了一下,双肩上的火气腾地一下又明亮如初,而周身缠绕的黑气也不复存在。
“吓到你了?”他轻轻问我,带着温和的笑意,与刚才的神情截然相反。
“那个……”我斟酌了一下,继续问他:“刚才你是请神上身了?跟换了个人似的。”
“嗯,他就那样,看起来比较凶。”他说着从裤兜里掏出那枚之前摘下来的银白色指环,然后戴回到左手无名指上。
这时,我看见他那根手指上有一个黑色的蛇形纹身,戴上宽大的指环后,纹身便被遮住了。
那个纹身定与他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