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小跳在陈清怀里蹭了几下，身体缩进被窝里。嘟囔了一句：“睡吧。”就没了声息。
陈清叹了口气，她理解于小跳的为难，她不想逼迫于小跳。她关灯，滑进被窝里，抱着于小跳蜷缩起来的身体，在黑暗中睁着眼，她注定这一夜是要失眠的了。于小跳可以不想，她不能不想。
人的心思很有趣。陈清觉得她对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态度。若是唐宇浩像于小跳这样逃避，她会愤怒，会蔑视，她会给唐宇浩扣上懦弱不负责任的帽子。回想了下自己对王军，若是类似的事情，她虽不至于愤怒，但是她至少会轻视他。但是对于小跳她不会，她会理解，甚至会心疼。
即便是真心的心疼，但是还是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她们俩中总是要有一个人来担负起更多的责任的，显然只能是陈清自己来了。人总是觉得年长一些，就应该更成熟也会更有能力和更有担当。虽然事实并非绝对如此，但陈清还是理所当然地这么想了。
来上海和于小跳共同生活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陈清早就想过这事。在刚刚激情过后，她就下了决心。是被快感冲昏了头脑，还是对那份无比的快乐充满眷恋，陈清说不清。
在于小跳陷入昏睡之后，陈清则是冷静下来。她开始思考更加深入和更加细节的问题。
思考的结果，不是有了解决方案，而是有了犹豫。
于小跳说她不喜欢上海，这个理由还在其次。对于陈清来说，对她们未来关系的没有把握才是她最大的担忧。她不只担心于小跳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弃他而去，她也非常担心自己并不能真正适应和于小跳共同的生活。
陈清和唐宇浩的最后一次长谈对她的刺激很大。她为了说服唐宇浩而整理出一大堆理由，却也让她更加看到自己的内心。而唐宇浩最后丝毫不留情面的评价，也证明了这一点。她确实不是个很会爱人的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陈清觉得很累很困，却怎么也睡不着。于小跳已经滚出了自己的怀抱，背对着陈清睡得香甜。
陈清用手指在于小跳的后背的脊骨轻轻划过，于小跳身体闪了一下，可能是因为痒痒，往边上挪了挪。陈清收回手指，于小跳的身体并不像她清醒时表现出的那么黏着自己。
或许她们都需要有一个适应期，慢慢地走进对方的生活。这么想着，陈清觉得似乎自己应该缓一缓考虑来上海的事。还是按着原先的计划，每两周见一次面吧。陈清在骨子里还是喜欢跟人保持一点距离的，哪怕是正爱着的于小跳。
陈清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间睡着的。其实她感觉自己根本一直都醒着，直到她彻底清醒的那一刻，她才确定她曾经睡着过。因为她不是自然醒，而是被于小跳撩拨醒的。
陈清皱眉，并伸手捉住于小跳正鬼鬼祟祟探向她腿间的手，哼了一声，似乎没醒，其实她已经完全清醒了，只是她此刻不想。她昨晚想得太多太累了，以至于她的身体现在没有欲望，只想要休息。她想让自己重新陷入睡眠。
但是于小跳经过了一夜的休整，现在正兴致高涨。
“不行，我想要你。”于小跳在陈清的耳边撒娇。
“小跳，很累。让我再睡一会儿。”陈清闭着眼。
“已经八点半了。”于小跳觉得时间紧迫。陈清很快就要走了。虽说是下午的火车，但是加上路上和吃饭时间，她们的时间并不富裕。
陈清没有动，她实在很累。前一晚虽然只是轻微醉酒，但是加上连夜的买票，又是早火车，她几乎整夜没睡。在上海挤地铁也让她疲惫不堪。接着再经历了大半夜的思考权衡，她太累了，实在是无法让自己的身体兴奋起来。
“陈清，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想我？”于小跳对陈清的冷淡有了怨言。昨晚的失败已经让她很不快活了，她无法接受陈清持续的冷淡和拒绝。
陈清睁开眼，于小跳不高兴的表情毫无遮掩地摆在了脸上。
陈清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生气啦？我想你啊，现在就想。”说着翻身，压住于小跳，俯身想去亲吻她的唇。即将碰到唇的那一刻，陈清忽然停住了，“不行，我还没刷牙。”
“骗人。”于小跳有些恼怒地推开了陈清。“你根本就不想我。”于小跳不止把陈清从身体上推开，而且自己起身下床，走出了卧室。
陈清有些颓丧地仰面躺回床上，她不只是身体累，她觉得心里都很累，她不太想马上去哄于小跳。
第42章 第42章
于小跳气呼呼地走进客厅，在蒲团上坐了一会，起身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也不知要吃什么，于是关了冰箱。发了一会呆，从柜子里取出咖啡粉，拉开抽屉，也没看到滤纸，于是又将咖啡粉收回柜子里。
在厨房折腾了半天，最后什么也没做，其实是于小跳根本不想做什么。她只好又回到客厅，站在厅中央，瞄了一眼卧室的门，门依然紧闭。于小跳颓然坐进椅子里。她已经习惯了她一生气陈清就来哄她，但是陈清居然没有哄。她很不适应。
于小跳不是个常常会生气的人，所以她一旦生气了，陈清就会妥协，就会哄她开心。就像昨天，陈清真的不想来上海，她想去照顾王军和他父母。这样的时候他们最需要她的帮助和关心，但是她还是妥协了，还是来了上海。甚至陈清也没有觉得于小跳是在无理取闹。于小跳坚持的理由是，如果一有事情发生，就要由爱情来让步，那我们根本没有什么在一起的机会了。“我们天天都可能会有取消约会的理由。”
于小跳是觉得，陈清这次有点心不在焉，甚至可以说，陈清离婚以后，就一直有些恍惚。“陈清是在后悔吗？”于小跳已经问过自己无数遍这个问题。但是没有答案。所以，她想从陈清的身体寻找答案。
显然答案令她失望。陈清不仅拒绝了她，还不哄她。
于小跳越想越沉不住气，她嚯地一下站起身来，不假思索地闯进卧室，站在床边，俯视着躺在床上发呆的陈清。“陈清，你还爱我吗？”问题是脱口而出的，一出口就觉得很傻，于是瞪视着陈清的视线就不太坚定了。
陈清还保持着于小跳冲出门时的位置，头仰躺在床边，身体横在床上，她完全没有移动过身体。于小跳感觉时间已经过了很久，而实际上并不久。虽然脑袋放空，但是陈清还是可以估计出，于小跳走出去的时间只不过是十多分钟。
陈清就这样抬眼看着正上方的于小跳的脸，从下往上，而且是反的。从这个角度看于小跳的脸庞，失去了柔和的线条，应该说是有点变形了。陈清移动了一下身体的方向，让自己换回正常的角度去看于小跳，那才是她喜欢的于小跳的模样。
陈清伸出手臂揽住于小跳的腿，“爱。”
这个“爱”字让于小跳大大放下心来。她一问完问题就担心陈清会嘲笑她的幼稚或者直接无视自己。但是陈清很认真地回答了她，而且是肯定的回答，没有反问，没有嘲讽。
“感觉不到。”于小跳的口气依然强硬，余怒未消，也一时下不来台阶，她进门的样子太夸张了，她也不能因为陈清一个简单的“爱”字，就放弃所有矜持，就不追究陈清真实的内心想法。 “我觉得你见到我一点也不高兴。”
“那是你的错觉。我没有不高兴。”陈清的回答的语气有点淡。
“但是，高兴不高兴，我怎么会无法感受到？”于小跳对陈清忽然冷淡下来的口气不满，口气中也就多些质疑。
“你想太多了，所以感受不到。”
“我没想什么。”于小跳有点心虚。
“那就是你没想对。”陈清已经收回揽着于小跳的手臂。
于小跳从来都不是个会吵架的人。“我就觉得你后悔了，是吗？”
“后悔什么？”陈清盯着于小跳。
“后悔离婚，后悔跟我在一起。”
陈清抿住了唇，没有马上回答。
陈清的沉默对于小跳是个煎熬，她后悔问出这个问题，陈清不是个喜欢说假话的人，如果她不回答，基本就代表她是真的后悔了。但是到了这一步，她一定要听答案。
“你知道吗？对别人心思的猜测，往往是自己内心的映射。”
“映射了我的内心？”于小跳愣住了，她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你猜我后悔，很可能是你自己在后悔。”
“我有什么可以后悔的！倒是你，从离婚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
“有很多原因可以导致我闷闷不乐，而你唯独猜我是在后悔离婚。”
于小跳争辩，“摆脱了不快乐的婚姻，不应该高兴吗？我们可以理直气壮地在一起了，不应该高兴吗？反正我就是这样想的。”
“但是实际上你可能并没有像你自己想像的那么高兴，所以你才会对我的高兴与否如此敏感。”
“你也在猜测我的想法。”
“是的，我对你的猜测也正是我的内心的映射。所以，你告诉我，我猜对了吗？”陈清紧紧盯着于小跳。她也需要确认于小跳的想法。
于小跳有些愣神，她隐隐觉得陈清没有猜错。但是她不是很确定。
于小跳的犹豫让陈清有些难过，她没有猜错，于小跳也正处在焦虑中。
“那么，很可能我们焦虑的事情是差不多的。”陈清拉了一下于小跳的手，示意她在床沿坐下。
于小跳被动地坐下，她的心事原来陈清完全都知道。难道自己对陈清发脾气，只是在转移自己内心的焦虑吗？“我在焦虑什么？”
陈清将于小跳拉倒，头枕在自己肚子上，一边揉着于小跳柔软的头发，一边抚慰说，“今天别想了，我们再安排足够的时间，讨论这些事情。”
于小跳也软了下来，“你为什么不想我呢？我是如此的想要你。”于小跳侧过身，看着陈清的下巴，语气里没有了怒气，倒是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
“对不起，我想你，只是太累了。小跳，我不像你那么年轻，我无法随时都让自己的身体亢奋。情不自禁才是我喜欢的状态，我们昨天做得好极了，我十分眷恋那个感觉。我不想把如此美好的事变成一个任务，按时按量地完成，更不想变成互相考验的手段。”
第43章 第43章
无论如何这都是一次失败的约会。
就算最后分别的时刻她们都很不舍，就算陈清在火车站的大厅里在众目睽睽之下拥抱了于小跳，并且温柔地承诺“下次我一定表现好一点”，也不可弥补两人心中的失望之情。
周一上午，陈清就抽空去了医院。
王军的脸色不好看，蔫蔫的，没说什么话，问他感觉，也都用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回答。“嗯”“还好”“不疼”“一般”“随便”……
王军的爸妈在一边都看不下去，有些不安地悄悄观察陈清的脸色。几次冲王军打眼色也不起作用。最后实在忍无可忍，王军妈妈说了声，“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对于王军的生气，陈清也不是很紧张，她知道她可以应付。她从没答应过王军什么，自然王军也不会有太多要求。他只是一时的不高兴。
陈清在回青岛的火车上一直在听一首老歌，《电台情歌》，她很年轻时就喜欢这首歌，今天听来却是特别有感触。
莫文蔚哑哑的嗓音又在陈清脑海里响起，“当两颗心放在感情天秤上，想了太多又做的太少。”
谁说不是呢。当你想得很多做得很少时，一切都会变得很没有把握。相反，你做得多想得少，就会觉得事情其实挺简单。
她对王军的事就是想得少，所以她只要多做点事，她感觉一点都不难。
倒是于小跳的事，她无法不想，越想还越是有不确定感。
“我们一直忘了要搭一座挢，到对方的心底瞧一瞧。体会彼此什么才最需要，别再寂寞的拥抱。”
陈清觉得她们也需要这样一座桥。
陈清没想错，当她下班时间又出现在王军面前时，王军就像是忘记了所有的不高兴，而且将床头摇高一些，跟陈清聊天。
“我觉得你不应该坐在这里，而是最好下床走走，如果伤口不太疼的话。”陈清说。
王军二话不说，掀开被子，就准备下地。其实医生也对他说了这句话，只是他当时心情不好，就完全不配合。现在陈清说了，他自然是要行动起来的。
“你慢点，又不是出任务，你急什么。”陈清在边上扶着，让他慢慢穿好鞋，才扶他站起。
“先在床边站一会，你已经躺了太久，刚下地会有点晕。”
王军弯腰站着，他觉得伤口还在疼，但是又不想表现出来。
“伤口还疼？”
“还好。这些天我都疼麻木了。主治医生总不肯给我用止疼药。”
“医生是对的。最好别用止疼药。好的医生应该让病人保持清醒的感觉，疼痛可以让人的身体警觉。医生也可以通过你的描述判断你的身体情况。”
王军嘻嘻一笑，“既然陈医生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信医生，不是在帮局里省医药费。”
说着话，王军已经在陈清的搀扶下慢慢地在走廊上走路。王军头上已经冒出了汗。但是他确定不是因为伤口疼，而是因为他靠着陈清，握着陈清的手，他紧张又激动。
“没事，你可以撑着我，不用那么僵硬。”陈清觉得王军基本都是靠自己的力量在走，他只是靠近陈清，并没有真正倚靠在她身上。
陈清并没有让王军走太久，她认为合适了，就把王军领回病房。
病房里王军的爸妈不知道什么时间也来了。
“叔叔阿姨，你们来了？”
老两口有些不自然甚至是扭捏地没有直视陈清，“嗯哪，刚到。”
王军躺回床上，还沉浸在喜悦中。他觉得爸妈来得真不是时候。
“王军你一会吃点东西就休息吧。我也回去了。叔叔阿姨再见。”陈清告辞。她现在不需要陪王军爸妈吃饭了，她们现在已经对医院周围熟悉了，自己找到了定点的小面馆吃饭。
王军妈妈地站起来讷讷地说，“陈医生，我送你下楼。”
“不用不用，阿姨，你们照顾王军，我自己走就好。”陈清并没有说什么客套，就离开了。王军爸妈不自然的表情让她觉得有些疑惑，她总觉得老两口是不是误会了她和王军的关系。如果是误会了，她还猜不出他们是赞成还是反对。在陈清看来，他们赞成和反对都有可能性。
“小军，你跟我说实话，你跟陈医生是不是在谈对象啊？”陈清一走，王军妈妈就迫不及待地凑近王军问道。
“妈，我都说多少遍了，不是。”老两口他们一直都在猜测他和陈清的关系，他一再否认也没用。
“陈医生对你这么好，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