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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禄星-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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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有人在下面对吗?”
    这个声音对陈京墨来说显得格外的陌生,阴沉却带着无端笑意的男人听上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赶来的,想来一路雨都大的情况下他爬上这么高的山并不容易。
    陈京墨沙哑着喉咙想张嘴回答他,但是张张嘴却也有些难发出声音了,而上方得不到回应的男人不知道怎么的也忽然没了动静,这让陈京墨没由来地心里一紧,但很快他便听到细碎的山石滚落声传来。
    ……
    郑常山满身泥泞地在山上走着,自打他和那群慌不择路满世界找人救自己老板的人分开后他就一路朝上面来了。
    越往上走,他便愈发地能感觉到自己正和某个他长久以来正魂牵梦绕的人在渐渐靠近,而这般想着,瓢泼大雨中的郑常山却是抬手撩起自己湿漉漉的额发,灰白色的眼睛映衬着夜色中狰狞的雨景,裂开嘴角意味不明地畅快大笑了起来。
    廉贞此刻正在他的不远处,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吗?
    他这具肉身的性命,他本人的生死都是一文不值的,那群凡人根本不明白他并不是为了那数目可笑的酬劳而不顾生死往山顶上来赶着救人的,而是因为当他嗅到那从铜草花瓣上落下来的属于一个人生魂的气息后,他便明白……
    相逢的时候到了。
    这般想着,郑常山红着眼睛发了疯一般地嗅着他身上的气息便露出了癫狂的神情,他的手掌因为过于粗暴地拦腰砍断那些挡路的枯树而流淌出大片艳色的血迹,而在好不容易循着那些人给的方向终于找到那个已经半塌下去的山崖时,浑身湿透,嘴唇发青的郑常山压抑着喉咙间的血气有些神经质地侧耳轻声问了一句道,“是有人在下面吗?”
    ——廉贞,你在对吗?
    灰白色的瞳孔深处眯成了一条线,郑常山用一种极度压抑却又极度疯狂的情绪地想着廉贞尚还活着的机会有多大,嘴唇却开始渗出被他用牙齿啃咬出来的斑斑血迹。
    可山底下始终没有任何声息传来,而几乎没有片刻犹豫的,脸色难看的郑常山想也没想的便往完全无法小心走下去的塌陷带纵身跳了下去。
    肉体凡胎到底伤的不轻,跳下来时借着树枝的力量郑常山抓住树结从山崖上顶上下来,落地时手掌却还是被刺的皮开肉绽不见一丝好肉了,可郑常山偏偏就像是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一般,一下来便又开始不管不顾地找寻据说从上面摔下来的那个人。
    于是当眼尖地看到一个没有起伏的身躯正躺在枯树的荆棘中时,郑常山的眼睛明显一暗,而当他急不可耐地终于抱起那个明显受了重伤,却依旧睁着空洞眼睛的年轻男人时,他明显感觉到这个同样面容英俊深刻的男人望向他的眼神茫然中透着些警惕。
    “你……你是谁?”
    “……”
    三千年了,就等来了这么一句话。
    此刻和疯子看上去也没什么两样的郑常山一嘴是血的张着嘴有些想笑半响却是无可奈何地扯了扯嘴角。
    他此刻多想大笑地怒骂着没良心的男人居然还真敢忘了自己,淌着血的拳头一时间还挺想动手,可是最终他却只是以一种带着诡异的笑意的声音缓缓开口道,“陈先生,不好意思,我是你的下属从山下找来帮忙的,请问您的情况现在是受伤了吗?那您需要急救吗?”
    “恩,我腿受了伤,如果可以,请帮我做一下急救,找一些固定的木板……唔!!”
    话没说完,之前因为郑常山的到来而显得明显没那么脸色难看的陈京墨便发出了一声怪异的声音。
    毕竟因为没有任何人能做到被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用力地搂住脖子硬是接了吻还能保持镇定,而用带血的唇舌里里外外的恶狠狠地把懵逼的陈先生给非礼了个遍后,郑常山满足地舔了舔艳红的舌尖抬起头,接着毫无诚意,故作娇羞地眨眨眼睛道,“对不起啊陈先生,人家只会做人工呼吸。”
    陈京墨:“……”
    
    第十二章 钉屐
    
    陈京墨闭着眼睛,一声不吭地趴在郑常山的背上。
    他的头上被郑常山小心地盖着件半干半湿的外套,而郑常山自己则没有任何遮挡措施地走在山路上任凭越下越大的雨水砸在身上,已经被血水浸湿的脸上看着像是一张惨白的纸。
    方才背着受伤的陈京墨爬上那断带层的时候郑常山也是这么干的,彼时他鲜血淋漓的手掌死死地扣住滑腻的山石,指腹血肉模糊在岩壁上都留下了一长串血迹。
    可是从始至终他的另一只手掌却都稳稳地托住了身后陈京墨的背脊,像是再无法割舍一般珍惜且紧张。
    对此,打从刚刚起就已经因为视力障碍而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的陈京墨却一无所知,事实上他因为身体的剧痛已经很难感知到外界的动静了。
    尽管他心里也在疑惑着这个行为诡异的陌生人究竟是打哪里来的,但是眼睛的问题和严重的腿伤已经让他连和这个莫名其妙对他性骚扰的男人计较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的那些下属们,他们……承诺给你多少钱你才上山来救我的?”
    眯着眼睛寻找着好走的路,原本正在雨中艰难地往前走着的郑常山猛地便听到身后的男人断断续续地问了这么一句。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失礼,但恰恰又符合陈京墨生意人的心理,毕竟在他看来他们素不相识,非亲非故,郑常山没道理会为他这么不顾性命。
    而郑常山倒是不怎么在意,只兴致盎然地扯了扯嘴角,心里没由来的便因为陈京墨对自己的这种堪称防备的态度起了点想逗逗他的意思。
    按郑常山一贯的风格,这既然想了就是肯定要做的,所以当下这脑子有问题的混球便似笑非笑地冲自家陈先生来了这么一句。
    “哦,挺多的,二十块钱呢。”
    “……”
    闻言的陈京墨沉默下来,看嘴角抽搐,脸色难看的样子心情应该还挺复杂。
    因为他一瞬间难以置信的震惊表情太过真实了,所以见状的郑常山在浑身是伤的情况下还在拼命忍笑实在是有些辛苦。
    而兀自纠结了一会儿的陈京墨睁着双空洞的眼睛在心里思索了半天之后最终还是皱紧着眉头一脸难以理解冲背着自己的郑常山开口道,“救一个大活人就值这么点?你平时都不会和人讲价的吗?”
    “233333333333333333”
    任凭郑常山定力再怎么好,此刻嘴角的笑意都有些藏不住了,陈京墨的眼睛虽然暂时看不见了,但是却还是隐约听到了他极力压低了的笑声。
    在片刻的怔楞后,智商短暂下线的陈先生总算是明白过来自己可能又一次被这个行为言语处处都透着莫名其妙的神经病给耍了,所以当下他就气红了耳朵,接着沉下脸语气很不好地来了一句。
    “我看你是一分钱都不想要了。”
    “……”
    逗陈先生玩的意图就这样被识破了,郑常山只能坏笑地撇撇嘴不再说话了。
    事实上他也知道陈京墨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和他闲话家常,所以接下来的一路上他都没再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只专心地找寻着安全下山的路。
    陈京墨原本就不怎么想和这人说话,此刻更是将刺痛的眼睛一闭干脆一言不发起来,而在他的意识有些模糊时,他恍惚间感觉到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先前他在梦中看到天青色的石板路。
    夏季的雨水本就来得突然,溪涧村周边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一直也显得过于潮湿多雨了,所以这场雨眼看着就要下上一整个晚上。
    眼看着雨越下越大,筋疲力尽的陈京墨都忍不住有些陷入浅眠时,郑常山却忽然在充斥着土腥味的山间嗅到了一丝不太寻常的气息。
    “春雨喂,烟花黄,溪涧木屐好,走客们瞧上瞧……”
    货郎的歌谣声从远处依稀传来,如果这个时候陈京墨还清醒着,一定会发现这就是他方才在梦境中所见到的那个青衣钉屐郎的声音。
    然而此刻山道雨声渐停,散不开浓雾却伴随着一阵轻快的小调一并出现。
    而等郑常山兀自背着昏睡过去的陈京墨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半天却只看见一个鸦色头发的青衣男子背着个显得有些沉重的竹篓子挡在了他的面前。
    “先生,雨天路滑,要买双木屐吗?”
    钉屐郎的声音还是和糯米酒似的甜,他走街串巷时唱的歌谣听上去是那般动听,可是他脸上的神情却那般的阴冷。
    雨水将他单薄清瘦的身形都衬得有些诡异起来,他盯着人的眼神也透出股凉意来,而见状的郑常山倒是在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后,也没照顾这堪比鬼片现场的氛围,十分不按照剧本来地勾勾嘴角道,“没钱,不买。”
    钉屐郎:“……”
    这不要脸的回答让钉屐郎一下子露出了无言以对的表情,他原本准备好的话都让郑常山给堵了回去,咬紧嘴唇的模样看上去有些恼火。
    而在焦虑地抓了抓自己的脑袋后,有些气急的钉屐郎也没了和郑常山继续胡扯的心思,只冷冷地笑了笑,接着眯着眼睛扬起声音道,“先生不愿意买也没关系,可你背上的那位先生可是刚刚拿了我的木屐还没付账呢!我这木屐款式好的很,寻常金银都抵不起的,必须得用这位先生自己的饭碗来抵,不然……”
    钉屐郎这般说着挽起了染青的衣袖,他细白的手掌上正握着把利的吓人矬子,矬子上头还泛着阵让人畏惧的冷光,而见郑常山朝他看过去,这面目清秀的钉屐郎还意味不明地笑着眨了眨眼睛。
    “此事本与你无关,我只要这位先生身上那只价值连城,百年难遇的饭碗……不过若是你现在独自离开,也还来得及,毕竟这人的闲事可不好管。”
    话音落下,山间久久没人传来任何声音,钉屐郎以为郑常山这个寻常凡人是怕自己了,心里一时间还有些得意。
    然而他终究没有高兴太久,因为很快郑常山便莫名其妙地低下头闷笑出了声,而等好不容易笑够了抬头看了眼这压根连自己是谁都没认出来的钉屐郎后,郑常山先是漫不经心地将手掌抬起,须臾间硬是从虚空中撕扯出一把古朴的唐刀,在将冷戾的刀尖指向瞬间面色惨白的钉屐郎后,眸子已经转至灰白的郑常山侧头望了眼着自己身后的陈京墨,接着眯着眼睛开口道,“啧,这闲事不管不成啊,我是他男朋友啊,不管他回去就要分手了啊,要不咱们就直接动手解决问题吧,啊?”
    钉屐郎:“?????”
    
    第十三章 钉屐
    
    钉屐郎之所以叫钉屐郎,其实他的看家本事就是……钉木屐。
    论动手他是一万个不行,平时也就捣鼓捣鼓木工比较擅长,不然也不会整日里躲在这荒山里压根就不怎么出去。
    之前他之所以敢壮着胆子拿了村子底下那百来号人的饭碗并主动招惹陈京墨和郑常山,那也是因为他早就从禄星司出来不干了,所以才自诩不怕任何人。
    可谁知道他这边话还没说完呢,郑常山倒是比他还着急地直接掏家伙要动手打架了,把本来就胆子没大到哪儿去的钉屐郎吓得立马把手里的锉子赶紧给塞回了袖子里,半响他才瞪着郑常山一脸气恼开口道,“打……打就打!我堂堂钉屐郎难道还怕你一个普通人吗!等会儿就打的你满地找牙!行灵现身!行灵现身!”
    说话间将手从天青色的衣袖中伸出来摇了摇铃铛,钉屐郎刚刚是背着自己的竹篓子出现的,等他的话音落下那背上的竹篓子里也顺势传出了一阵奇怪的动静。
    郑常山开始还以为他要使什么不得了的手段,可等他小心护住晕过去的陈京墨后再抬眼一看,便见那竹篓子的盖子被猛地掀开,接着有六七个或是扎着小羊角辫或是留着胎发的男童女童捂着脑袋从里头陆陆续续地爬了出来。
    钉屐郎曾经身为三百六十行的行主,手底下自然也有其对应的行灵。
    行灵随行主而生,就如同父母和孩子一般关系密切。百年前他叛逃出禄星司时,这些行灵也跟着自家行主一块走了,所以虽然他现在已经不是行主了,却依旧还有漆画屐、绣花屐,龙船屐,认脚屐,白坯屐,油彩屐,高脚屐这几位行灵在身边。
    “敢欺负钉屐郎!打你打你!打你打你!”
    挥着小拳头就朝郑常山扑了过来,这钉屐行灵个个长得粉雕玉琢,玉雪可爱,嗓门也是不小。他们的身上都穿着斑斓的五彩锦衣,脚上也踩着象征着自己身份的小木屐。
    可行灵的能力如何大多取决便取决于行主,钉屐郎自己就没什么大本事,这几个小行灵自然也就一样没什么大本事。
    而眼见这闹剧般的一幕,郑常山也没动弹,只看着这些小娃娃冲自己摇摇晃晃地跑过来,等这些叽叽喳喳的行灵就快爬上自己裤腿时,郑常山这才缓缓冲他们弯下腰,接着便将其中一个胖乎乎的小行灵像提小鸡一样的高高地拎了起来。
    “啊啊啊啊!认脚屐怕高呜呜!钉屐郎!认脚屐怕高!”
    长得虎头虎脑的认脚屐一被郑常山抓住就害怕的大哭了起来,其他诸如龙船屐,油彩屐之类的也傻了眼,大喊了一声便眼泪汪汪地就吓得跑回自家钉屐郎的身后躲着去了。
    见状的钉屐郎有些气急,对自家这七个向来没什么用的行灵真是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可是眼看着平时最黏糊他的认脚屐此刻可怜巴巴地喊着自己的名字,到底有些心疼的钉屐郎脸色难看地咬了咬嘴唇,半响还是开口道,“你把认脚屐放下!我放你们走!我那双木屐也免费送给你们了!成不成?!”
    一听他这么说,郑常山就笑了,钉屐郎被他笑得后背发凉一时间也不敢说话,而郑常山倒是没耽误太久,因为他直截了当地就冲面前脸色难看的钉屐郎开口道,“你放我们走是应该的,这不是用来商量的条件。山底下那些村民的饭碗也是你和这些小家伙拿的吧?可你现在已经不是三百六十行的行主了,这些饭碗你自然也无权私自拿走……”
    “我为什么不能拿!那本来就是当初我给他们的!”
    本来还一副好欺负样子的钉屐郎一听郑常山这么说就大喊了起来,他身后躲着的行灵们见状吓得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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