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视觉和心灵都得到了慰籍后,雪伦只身披了件外套,慢悠悠地晃进了厨房。
十五分钟的等待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看着面在翻滚的沸水中兜圈子,想起昨晚上的事情,眼睛上好像都印上了漫画里出现的漩涡。
说不害羞那是不可能的。况且她现在还有一点身理上的反应。腿有一些痛啦,背也不太舒服之类的。从小到大都觉得这种事情好神奇的样子,以至于她小时候一直认为爸爸妈妈结婚之后自然而然就会怀孕……
童年真是个神奇的名词。
啊,貌似扯远了。
今天,吃面的夏洛克意外的乖巧。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最近的夏洛克都像只绵羊一样温顺(看上去是的。)雪伦从厨房里拿了点盐,出来的时候,自己的座位上居然多了一杯温水。
"你给我倒的吗,夏洛克。"
"不然还会是谁。以你的身体素质来看,多喝点温水又不会让你头痛。"他用叉子叉了叉蕃茄片,像对待尸体一样,打算进行一场解剖。
说实在的,她心里还是很感动欣慰的。
吾家有哥初成长啊……
吃过早餐后,太阳也无声地升了上来,炙烤着行人□□在外的胳膊大腿,就差晒成黄油了。所以当雪伦看到夏洛克夸张地准备套上西装外套时,手里用来削苹果的水果刀差一点没拿稳。
"夏洛克,你是被麦考夫传染了吗。"她看着都热。"也许是兄弟情深呢。你和妈妈还有爸爸不也是这样希望的吗。"他扣上袖口的扣子,拧开门。不过,夏洛克只是站在门口,思索着什么。
"也许你需要一个……早安吻?"雪伦抬头的姿势有些怪异,因为她好像不太能够直视某人的眼睛了。男人并没有回应,只是大大方方地双手微张,像是要人去拥抱他。
这是,索吻加求抱抱?
外婆,她好像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反差萌点。
两人都娴熟地完成了出门第一步。这也不奇怪——连最后一步都作了还有什么可矫情的!只是看男方手上的动作像是要把她一起拉出门?
"走吧。"
听听,说的那叫一个理所应当。
大学里的气氛她还是挺熟悉的。延绵的椴树连成小包,这让她想起了自己新入大学时做的校园树种报告。夏洛克再次把他一个人扔到一边,追上了一个昨天才见过的,体态臃肿似肥鹅的身影。
兜转到楼梯口间,她碰上了一个熟悉的人。目光相撞,再不打招呼实在就不礼貌了。
"噢,小姐。"带着腼腆笑容的男孩意外地说,"我们又见面了,还真是凑巧。"
嗯,第三次见面啦,少年。
"我一个,嗯,熟人在这里当助教。你呢,是要去上课吗?"对方倒是先笑了:"这种时候是应该做一下自我介绍吧,女士。"那神情,方才的羞涩正在一点点褪下。雪伦不好意思地道歉:"这还真是抱歉呢。我是雪伦。""道恩。很高兴认识你。"
道恩是新闻系的学生,兼修美术。是一个很受老师学生欢迎的宠儿。这一点从他们一路上遇到的各色打招呼的人就可以看出来。从某种意义来讲,这种近乎完美的人,是她鲜少接触的。就算是认识比较久的同学卡洛,虽然其以一种经典的英国俊秀男孩为标签,加上他踢得一脚好球,但由于卡洛太过大大咧咧一根筋(或许是理科男的通病?),只能说人缘一般。
"他们在干什么?"
路过一间画室,没错是画室时,她确定自己看到了夏洛克的影子。问题是这位许久不曾接触校园生活的大侦探正和周围的学生谈笑风生,并时不时做出一些跳交谊舞的动作。"噢,学校最近有一场舞会。舞蹈室还在装修,加上学生比较多,所以就用画室来凑合一下。"
说完,道恩推开了画室的门,快的她还来不及去阻止。
开玩笑,她还是更愿意去看看讲新闻的夏洛克。
"嗨,道恩。"夏洛克像是刚刚注意到男孩,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我还以为你会在图书馆。看来,女士们又要开始骚动了——不知道道恩先生的舞伴会是谁?"
这场骚动的确不小,以便夏洛克可以轻松地拉住雪伦往外走。
"你干什么?"她还没回过神来。
"另一间画室。我保证有不得了的东西。"
画室,华尔兹,音乐盒
与上一间画室有着天壤之别。这一间画室不仅空无一人,而且布置凌乱。画板和各种石膏雕塑横七竖八地堆在画室的四周,中间空出了一处余地。厚重的窗帘也没有要拉开的迹象,只稍稍露出一角,勉强允许一丝丝光亮透进来。
“你的发现是什么?”雪伦并没有察觉出什么端倪,问道。夏洛克不语,只是迈向一处昏暗的角落,从一个画板下取出一样用纸包着的东西。
男声女声叠加在了一起,女孩瞪大了圆圆的杏眼,仰头看他。
他把外面的纸拆开,露出了一个木匣子——准确的说,是一个音乐盒的形状。
恕她忍不住吐槽一句。最近这三个字出现的频率也太多了。
“我想这个旋律我们都不陌生。”夏洛克转响了音乐盒,盒子里唱出的,竟然是小安妮德的音乐盒里面的那首曲子。
“我可不认为这首歌红遍了大江南北。如果真有这种巧合,我们现在下注还来得及。”他悠悠地补充道。雪伦抿着唇,皱眉说:“这可——真是有些诡异……”“先跳支舞吧。”
“你说的是男托腰,女搭肩的交谊舞吗夏洛克?”
夏洛克看起来一点也不打算回答,悠闲自在地按住小匣子,又重新扭转起来。前奏很长,足够让他退后一步,微微倾身,再伸出手,做出邀请的动作。也足够让他念出那句蛊惑的“Shall we dance?”
交谊舞对于雪伦来说简直就是噩梦。倒不是说她不擅长跳,相反,她的协调能力算比较强的。只不过……她大学以前基本上都跳的是男步。谁叫班上的女生永远比男生多呢。女步倒不是不会,但跳多了男步身子会缺少一种柔美,导致到了大学基本上没有男士愿意邀请她……
背上拖着自己身子的手不是很烫,只要把她往前一带,就可以让她呼吸急促。不得不说夏洛克果然是个绅士,再被女孩踩了若干次后,只是笑了几声,并没有做出更多的犀利批判。“别绷着雪伦,再帷幕拉开前先放松一下不是正好吗。”声音在头上响起,雪伦冷不防又踩了一下对方。
跳了几轮后,终于配合默契了些。其实这是个难得的浪漫场面:胡乱堆放的桌椅画板,被晦暗的光打上厚厚的阴影。同样被笼上阴影的空间,是暧昧的。乐声沙哑,步子摩擦声流畅。两双眼睛互相注视,心照不宣。
前后,雪伦感觉快要跌进对方的怀里。
左右,噢,但愿自己的两根发辫没有抽肿侦探先生的脸。
转圈。下腰。舞毕。
“啪啪啪。”
意外的,这掌声来自于音乐盒。两个人都愣了一下,夏洛克快速抓起盒子,再仔细翻看了一遍。从盒子里面又传来了一阵录音的效果,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跳的真是精彩极了,福尔摩斯先生。”
雪伦可以明显看到夏洛克的脸上定格着懊恼的表情。“别,别——别露出这种心碎的样子。要知道,是人都会疏忽大意。”大概真的是被监视了——这声音迎合的令人恼怒。“所以说呀——您也只是个凡人嘛。”
“莫里亚蒂。”夏洛克咬着牙,狠狠地吸了口气。“不对……你的语气和语调……你到底是谁?”“My god,我还以为福尔摩斯小姐会跟你提提我的名字。我真是太伤心了。”
雪伦浑身战栗了一下,不敢看夏洛克。“你也不用怪她,谁叫她是一个温柔到过分的人呢。”那头叹息了一声,“现在,出门,左转,上六楼音乐教室。我等着你们。”
…
夏洛克走的很急,但依然没有显现出太明显的慌张。雪伦只能迈着小短腿,缄默着跟在后面。他们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刚走到音乐教室门口,就可以隐约听见D大调卡农的旋律。
谨慎地推开门,一个穿着男士背带裤的背影现了出来。这个身影两个人都很熟悉。
“詹姆斯·莫里亚蒂。”男人率先出声,这并不影响他娴熟的演奏。“所以,你是吉姆·莫里亚蒂的兄弟?”夏洛克从外套里隐蔽地掏出□□,背过身去。雪伦马上扫视四周,倒是没有什么红点点或是可见的可疑人物。
“可以这么说,唔……也可以叫做……恋人。别那样看着我福尔摩斯先生,兄弟也是恋人的一种模式,不是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弹到了最后一个小结的部分,不同声部在此刻会融合在一起,缠绵至极。“See——象征着人世间至死不渝的爱情,相爱的两人生死相随,至死不渝。多美好啊。”“噢,如果你能闭上嘴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夏洛克毫不留情地说。
一曲完毕,詹姆斯·莫里亚蒂合上了琴盖,站起身子,第一次和小福尔摩斯面对面。
“现在,先生,”他说,“我恳请您允许我和您做一个交易。”
他看向了一直保持警惕不吭声的女孩,后者虽然瑟缩了一下,但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姿态。“很简单——我给您三个月的时候去揪出我那个兄弟的所有余党,以及您兄长给您安排的任务。条件是,福尔摩斯小姐需要由我来照顾三个月了。”
“恕我直言,”夏洛克背在身后的□□差一点就擦枪走火,“这是一个不平等交易。你们果然是兄弟。”“你们站在这里就得做好这个准备。”詹姆斯刮了刮自己的背带,弹在身上发出“啪”的一声。“再说了,如果您是担心福尔摩斯的生存问题……这个我可以保证,绝不会有任何问题。”
“我想如果我拒绝的话我们应该会被马上包围起来吧。”夏洛克打着哈哈退后几步,顺势把雪伦拉近了自己一些。詹姆斯笑了:“您的直率令我敬佩。”
他又上前了几步,夏洛克侧开了一点。
“您的压制点其实很多。比如……华生医生,赫德森太太……以及……噢福尔摩斯小姐请不要瞪我,淑女是不会瞪人的。”“见鬼的淑女,詹姆斯先生。”雪伦嫌恶地啐了一口,没什么波澜的脸有了一丝傲慢,“我倒是觉得你更适合当一个提着裙子喝着红茶的淑女。”
詹姆斯盯着她,沉默了一会儿,又把目光转向似乎是陷入思考的夏洛克身上:“我想您已经得出结论了。”“作为条件,我需要你说出从我亲爱的妹妹出现在我视线范围,到现在,你所操控的全过程。这不过分吧。”他忽的出口,“关于世界观的问题。”
被改写的开端
詹姆斯看着男人故作镇定的双眸,嗤笑:"福尔摩斯先生,你确定要我当着福尔摩斯小姐的面来谈这个问题吗?"
夏洛克并不搭理他,把头转向雪伦。像是在很绅士的寻求她的意见。
雪伦本以为自己很有心理准备,可真正到了这一刻,还是止不住颤抖了一下。
"太温柔,说得难听点就是优柔寡断啦,小姐。"
有谁这么说道。
得了吧,雪伦,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说出来又不会少一块肉。再说了,这种情况下,只想着自己的秘密,未免也太不厚道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她也很想知道这个有些荒诞的世界观。
"不过,我姑且只能给福尔摩斯小姐一个人说哦,先生。"哪知,那个矮个子男人恶作剧似的翘起一边的唇角,高扬地让人想把它揪下来。
"我是一个耐性极——差的人,请马上做出你的决定,夏洛克福尔摩斯。"他又想了想,强调道,
"马上。"
…
手心里还残留着侦探的体温。最后作出肯定的选择后,夏洛克突然很是用力地握了握女孩的手。雪伦的手并不算小巧,但那双有些粗粝的手依旧可以把其包裹,严严实实地护在掌心里。
夏洛克做了个口型。
——"等我。"
"好了,亲爱的雪伦,别闷闷不乐了。我是不会杀了你的,我保证。"詹姆斯坐在她的身旁,懒洋洋地说。那个动词说得就如同一个亲密的好友向你汇报“我今天的早餐是提拉米苏蛋糕,啊还有一份松饼”一样轻松。
而她选择保持沉默,说得难听点,为了保命。
和黑色灵柩一样的宾利车缓缓开动着,穿过了蜕变为亮绿色的红叶石楠,停在了一栋被荆棘霸占的老房子前。说它是老房子是一点都不夸张——砖红的房顶蒙上了不少灰,看着呼吸都忍不住急促起来。
他们一道下了车,男人的脚刚一落地,就看见一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高壮男子推着一辆轮椅小跑着过来。雪伦忍不住再一看,只觉得这个壮汉分外眼熟。好像就是在泳池里出现的那个推轮椅的男人。
触及到女孩的目光,男子并没有任何表情回应,唯独对着詹姆斯敬畏地行了个礼。
这个矮个子的,犯罪拿破仑的孪生兄弟笑盈盈地坐在了轮椅上,像是在回答女孩心中的疑问说道:“行行好吧,好姑娘,你得理解我这种怀旧行为。”不等她摆出其他表情,一长一短的影子就闪进了衰老的建筑中。雪伦身后站着的中年司机用手推了她一把,她也连带着踏了进去。进去的那一刹那,也不知道是否是开了空调,寒流猛烈刮来,垦这没有衣料覆盖的皮肤,激起了一层层的小疙瘩。雪伦忍不住抬手抱臂,想借此取取暖,结果,手刚一抬,便碰倒了一个光滑细腻的花瓶,幸好她眼疾手快,抱住了下坠物。
“不明来历的古董还是不要摆在家里,先生。”她友善的提醒,轻轻放好花瓶,与此同时,门被重重地关上,沉闷的上锁声终结了与外界的最后交流。同时亮起的是天花板上华丽过分的吊灯,刷的着凉了每个角落。
“为了缓解你的焦躁,”詹姆斯转过轮椅,用手示意她坐在沙发上(天晓得那上面有多少灰尘!)“我给你讲过故事怎么样?”
披着大围巾的女人默默送上了一杯茶。雪伦道过谢,把茶杯握在手里,点了下头,不吭声,也不喝手里的茶。只是绷着身子,静静地坐在那。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