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宇智波带土──你连当个普通人都只能是个烂货。
自我厌恶来的那么突然,好像它从来没有离开过。只是悄悄的隐藏起自己,等待机会──比如说像现在这种时候──跳出来提醒自己,你就是那么的难看的存在。
他的眼光从手足无措的鸣人,尴尬的玖辛奈还有水门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那个自称千手一族的前辈身上。
「喔,看来……我今天来的不太是时候。水门……那个,你好好考虑。谢谢招待。」
森先生站了起来,动作太急躁甚至让他左脚踩上了右脚,差点扑倒在客厅里。
看着对方笨手笨脚的逃离现场,带土连一点嘲笑的欲望都没有。
「啊……真是不能更糟糕了。」
(02)
水门无言地看着带土面无表情的弯腰收拾地上的东西,鸣人被玖辛奈半拖半拉的扯回房间时一直维持着惊慌的表情,口型无声的张合着,像是想要道歉却又找不出适合的用词。
「带土……」
「干什么?」
蹲在地上的少年没有抬头,但是冷冰冰的声调清清楚楚的写满了拒绝。
水门觉得脑仁开始隐隐作痛。
他经手过的学生不多,除去那些偶有交情,指导个一两句的后辈之外,让他花费最多心思的就是卡卡西、带土还有琳他们三个。
甚至在鸣人之前,他一直都把他们三个当成自己的孩子在照顾,尤其是卡卡西和带土这两个惹祸精。水门一直觉得,这就是「师父」这个身分的两面性,既是老师,也是父亲──就像自来也老师那样。
水门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毫无疑问,比起自来也老师,他实在是失败的不能更彻底了。
他是木叶的金色闪光,在战场上救了无数的人,但是却两次让自己的学生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其中逃过死亡的那一方,却成了一个将未来寄托在虚假的幻术中,为此甚至可以袭击养育他的村子的狂人。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带土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开口依旧是那种充满拒绝的语气。
「对不起?老师,你有什么好道歉的?」
「为了……很多事情吧,我想。」
水门用很轻很缓慢的动作来到带土的旁边,动手帮他捡起地上的东西。
他在那里蹲了老半天,与其说在收拾,倒更像毫无章法的在乱抓。对于水门的靠近,带土只是僵硬了一瞬,之后便像是放弃了一样麻木的接过水门递来的一本书或是一支笔。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很多事情我总是发现的太晚……不,应该说,我就算发现了,等到我想要做点什么的时候就已经太晚了。我……我总是慢了一步。」
水门自顾自地说着,没有注意到带土的肩膀有微微的抖动。
里面的房间里隐隐约约传来鸣人呜咽的抽泣。
「当初接受你们三个的时候,我想要做一个像自来也老师那样的师长,就是……嗯……像爸爸的感觉那样。是不是很好笑,明明那个时候自己都还没结婚,就想着用爸爸的心态来看你们,结果……我没有在发现你和卡卡西的矛盾时就好好调解,让你们两个的心结越来越深。」
「我知道你喜欢琳,于是我鼓励你,让你去积极争取。但是我却没有考虑过求而不得的痛苦究竟是不是你那个年纪可以承受的东西。甚至没有考虑过你们的喜欢会不会只是小孩子一时混乱的感情。」
「可是等我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想要修正它的时候,什么都来不及了。你还有琳都……死了,卡卡西也活得不快乐,甚至我觉得他可能一辈子都很难再快乐起来。」
带土突然停下了颤抖,用一种带着恍惚和梦幻的语气对水门说道:
「没关系的,老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月之眼计划成功了,琳……还有卡卡西的父亲,所有人都会回来的!一切都会好的,那些死掉的人只是……对,只是赝品而已……」
带土喋喋不休的说着,目光看上去像是朝着水门,但是只有水门才知道,那双眼睛里并没有映出自己的身影。
你在看什么?在看你勾画出来的那个美好的梦境吗?
他想要开口,但是带土的表情──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抓到一块浮木不肯放手一样,水门毫不怀疑,如果现在抢走他的浮板,那个不知所谓的月之眼计划,那么带土很有可能会直接崩溃。
大约是水门一直没有反应,带土愣了一下,右半脸上的伤痕让他半张脸的肌肉不是那么灵活,最终搅成了一个苦闷又别扭的表情。
「老师……?你别不相信啊,这是斑告诉我的……还有十尾……现在还是外道魔像……我亲眼看过的……」
带土的模样就像鸣人完成了学校的一件手工艺作品,得意洋洋的把它捧到家长面前,想要得到一句「好棒啊!真厉害!」的赞美。只不过对于带土来说,名为月之眼的工艺作品已经是他人生中最后能拥有的东西。
他迫切的希望从自己最景仰的老师那里得到认同,比之前任何一次和卡卡西的小打小闹更急切。
「老师,别这样……」
带土突然伸手扣住水门的上臂,力道之大让他觉得好像可以听见骨头发出呻|吟。
「老师,相信我……我可以比卡卡西更好的……我已经不是吊车尾了……我很厉害的,我可以把……把……」
最后一个字像是卡住了一样,怎么也发不出声,但是从他张合的口型,水们可以读出他想说的是「琳」。
带土就这样不段的重复着差不多的字句,强调着他已经不一样了,就好像累积多年的自卑感突然被触发,然后带土正在拼命掩盖住那个爆发的破孔,拼命寻求另一个人的认同来把那道裂缝堵上。
──啊啊,这个人已经坏掉了。
从来没有一刻水门这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或者该说──罪孽。
他幼稚的以为自己成功安抚了学生的小矛盾,以为自己鼓励了学生勇敢追求自己的目标,但是他从来没有真正去理解过这个孩子埋藏起来的自卑。
有什么可以比一个心灵完全扭曲破碎的学生,更能让一个老师认识到自己的失败?
水门用力挣开带土的箝制,在对方的眼里捕捉到一丝快速闪过的受伤。反过来张开双臂,将少年圈进自己的怀里。带土反复的喃喃自语已经化成几个毫无意义的发音,但是依然在继续。
「好孩子,老师一直都很相信你的。」
「那……月之眼……」
靠在水门肩膀上的带土,虚弱的声音似乎回复了一点点活力。这样的发现让水门心里那份闷痛的感觉越发强烈。
「老师相信带土,但是那个月之眼是绝对不会像你所说的这么美好。」
听到水门这么说的带土开始挣扎起来,想要逃到时空间里却又被水门紧紧扣住──除非他带着水门一起,否则他不能自己一个人逃开。
「证据就是──」
被水门紧紧按在怀里的带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揽在老师背上的右手,从指甲开始一点一点的被从体内出现的「什么」给侵蚀,知觉开始从手上被抽离,而黑色还在不断地蔓延。
带土突然知道这代表什么了。就像斑把自己的意识安在白绝的身上造出黑绝一样,他也在自己这个人造的半身上动了手脚。
可笑他居然一无所觉。
「老师。」
带土微微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的灯,直到眼睛被灯光晃出七彩的炫光也没有别开眼神。
「嗯。」
「我现在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就连唯一可以拯救我的梦想,都是假的。
接着他听见了声音,那样轻柔的,只是一个短短的笑声都能让他全身从心底温暖起来的声音,那个他躺在斑黑漆漆的基地里忍受伤痛的时候无数次幻想过的声音。
他说:「怎么会呢?老师就在这里喔。」熟悉的,语尾的音调会稍微上升的说话方式。
那是他从神无毘桥之后第一次的放声大哭。
波风水门(七)
(01)
伸手拍掉发出刺耳哔哔声响的闹钟,时间早晨六点整。
带土揉揉干涩的双眼(特别是那只后来移植的眼睛)拖着脚步打着呵欠走向浴室。
「早安~带土哥~」
鸣人神采奕奕的对还没完全清醒的带土打了招呼,殷勤的递上牙刷和漱口杯,牙刷上甚至还挤好了牙膏(儿童用清新水果口味)。
「早,谢谢了。」
拍拍鸣人的头,带土接过牙刷和杯子,钻进浴室里开始例行的早晨洗漱工作。第一次在浴室门口遇上拿着牙刷打瞌睡的鸣人,没睡醒的带土差点把那个小子直接一巴掌拍飞出去,之后则是不管他怎么摆脸色,鸣人都每天早晨固定来报到,弄得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自从因为一迭不及格考卷引起的情绪爆发后,带土和波风家的三人就陷入一种微妙的状态。
如果说鸣人的状态他还可以理解为在为那天不礼貌的行为道歉,玖辛奈和水门的举动就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比如早餐桌上的水门端起味噌汤的时候这么说:
「带土,今天我M记排的晚班,你去帮我代一下吧,工房那边有一件客人订制的作品要赶,我怕时间来不及,如果赶得上的话我会自己去的,只是以防万一而已。啊,还有玖辛奈在主妇兴趣同好会帮你找了一个……那个叫什么?」
「物理治疗师。」在帮小鸣人添饭的玖辛奈。
「喔,物理治疗师,你的右手里外来的查克拉我已经清除掉了,还会不舒服的话据说可以用复健解决。你找个时间和人家联络一下,给,名片。」
「谢谢……」
接过名片,带土默默的思考自己会真的去打电话的机率有多高。
「喔,还有回来的时候记得去买酱油,要低盐度的,身上的钱够不够?」
玖辛奈说着一边起身去柜子上摸钱包,带土连忙把手上的名片搋进口袋,然后打开自己的钱包(青蛙造型,鸣人的手工艺课作品之一)确认身上的钱妥妥的足够买上好几瓶酱油,但还是免不了被玖辛奈强硬的塞了几张钞票进去。
「男人的口袋里有了钱就会作怪,但是男孩子就不一样了,对吧?」
说着玖辛奈还俏皮的对带土挤了挤眼睛,让对面的水门顿时垮下脸来委屈万状的拨弄碗里的饭粒。
「呃……我吃饱了。」
胡乱扒了两口饭──他不只一次和玖辛奈表示他不用吃东西也没关系,换来的是血红辣椒体术指导无数次──带土抓起书包确认脸上遮掩伤疤的幻术没有问题之后立刻夺门而出,把大吼着「给我把菜吃干净啊臭小子!」的玖辛奈抛在后头。
他总觉得,自从那天抱着老师痛哭的一点形象都没有……好吧,他在老师面前从来没有型像这种东西,不管怎么说,带土觉得从那天之后,水门老师就显得更……傻了?
如果说之前水门对他的态度像是房东对房客那样,周到但是带着距离感,带土觉得自己还可以理解,毕竟他都跑去村子大闹一番,甚至还差点害死了鸣人还有玖辛奈,水门见到他没有直接宰了带土都还觉得不可思议。
但是现在的水门虽然说起话来还是和和气气,看起来软绵绵很好欺负的样子,但是「客气」的那层表皮却消失了。
现在的水门会非常自然的指挥他去做这个做那个,或者是神秘兮兮的把他叫过去,拜托他偷偷买些被玖辛奈批评为「毫无意义的奢侈浪费」的东西,通常是一些带土看不明白的书,然后还会借口要他帮鸣人整理学习数据,然后塞给他一大堆初中生用的参考书。
「骗谁啊!鸣人现在小学都还没念一半呢!」
当他这样吐槽回去的时候,水门反而一本正经的抱着手臂点头说道:「那正好,等鸣人上中学的时候我们就可以省一笔请家教的钱了。」
「也就是说我现在是家教训练中嘛!不!绝对不要!我对小孩子最……总之,家教什么的免谈!我会去和玖辛奈说你有偷藏工钱去买书啊!」
「欸欸欸欸──!别这样嘛~」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很多,多到足以让「水门老师」英明睿智的形象完全崩坏,取而代之的是「笨蛋水门」还有「笨蛋水门」以及「笨蛋水门」。
「嘛,虽然想不太明白但是……」深呼吸一口早晨冰凉的空气,带土小声地对自己说,「好像感觉挺好的,除了……喂,鸣人,你跑出来干什么?小学上课没这么早吧。」
低头往身边看去,鸣人金色的小脑袋出现在他的身边,两只小脚努力的迈着大步,最终变成小跑着跟在他旁边。
「这是体力的锻炼,我来晨跑的!」
「这样啊,那你加油跑。」
……
「带土哥~用神威送我上学好不好~」
「才不要!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把我当成好用的快递啊!」
「有歹徒欺负我啊──」
「是带土不是歹徒啊你这可恶的死小鬼!哥可是未来要成为火影的真汉子!才不是歹徒!啊啊啊……算了,抓紧喔,要是不小心掉在时空间里面我才不管你。」
「咩嘿嘿~带土哥你果然是好人!」
「你·闭·嘴!」
(02)
玖辛奈将最后一个鸡蛋卷装进便当盒里,把还冒着热气的午餐和水果一起兜好准备交给水门,就看到对方有些恍惚的盯着门口。
「水门?怎么了吗?」
回过神来的水门迎上妻子满是问号的眼睛,搓了搓手有些忐忑的开口:
「我只是在想,只要这样就好了吗?宇智波一族一向想得比较多,带土又有那样的经历,我实在担心……」
「好,好。你不用说下去,我知道了。」
玖辛奈不甚在意的摆手,在水门接过她手中的便当袋后夸张地耸肩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嘛,要我来说的话这种纤细的心理辅导早就该做了──在三四年以前。现在你要是回头用那种小心翼翼的态度,带土才会觉得你在同情他!他是你的弟子不是吗?既然是晚辈就不用太客气了!你要是太客气的话他反而会觉得你没有原谅他,到时候就会变成愧疚感的累积爆发了。」
「但是……」水门觉得他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