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那边院子里就是闪出了一个明黄的身影,身后,密密麻麻的跟了十几人……
叶麟微微一抬手,后面跟着的那些个很自觉的留在了屋外……
双儿这丫头可倒是‘有心’的厉害!
自觉万分的打了个福,就是一声不吭规规矩矩的退出了门外,未了,还不忘顺手把那房门儿给顺上!
珊珊真心是想开口骂了,——这丫头,都没个眼色!白疼了都!
“难得本王过来,白妃难道就是这副脸色?”
“连杯茶水都不打算奉?!”
“呵呵,国主身份高贵,小女子这里呀,招待不起~!您呐,还是打哪儿来,回哪儿去罢!”
珊珊冷笑,对于叶麟,这个‘名义’上自己所嫁的‘夫君’,阴阳怪气还又卑鄙无耻,一见面就处死了自己的爹爹,害的自己沦落到现在这个进退两难的地步……反正她是没有半分好印象……
那边,叶麟的情绪却似乎是意外的异常……
“白珊珊,你知不知道,天下,三分了……”
“楚国,多出来了个楚国,司马姓的……”
“正朝着江南这边打……”
叶麟说的很平静,两只圆瞠的眼睛,死死的瞪着,试图从珊珊脸上捕捉到什么……
“哈?!”,珊珊虽说是诧异这叶麟为何突然跟自己提这政事儿,可那面子上,照旧是满脸的嫌弃,“那又与我何干?!”
叶麟突然怔了,跟着发疯似的一把揪住珊珊的领口子,拼命的照死里的摇!
“白珊珊,你知不知道!亡国了!要亡国了!亡国了你知不知道!司马玉龙打过来了!他打过来了你知不知道!啊?!”
珊珊被晃的喘不过气来,一张口就是破骂,“叶麟你疯了!你发什么神经啊!”
叶麟瞅着这女人那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不知怎地就是心里直上火,“贱女人!若不是本少主护着……”
“我说要你护了?!”
话还没说完,便是被那双目圆瞠如杏的女人恶狠狠地打断……
“你个泼妇!贱女人!你头发长见识短!不识人心!”
叶麟也恼了,真的是恼了!一向是攻于心计暗里阴人的叶麟,还从未因为一个女人如此恼过……
事实上,叶麟自己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愤怒,那种愤怒,就仿佛是,那本应是自己的东西,突然挂了别人的名儿似的,这种感觉,如此的强烈,强烈到……让人……很!不爽!
‘啪……’
一声干脆利索又清脆响亮的巴掌声久久回荡在空空荡荡的大殿之上……
珊珊愣了,多半是还没反应过来,片刻之后,左耳边就是一阵嗡鸣,半边脸也是火辣辣的疼着……
叶麟也愣了,不明缘由的……
“你,跟他,云泥之别!你,不如他!”,半边侧脸火辣辣的烧着,珊珊会子却是着实冷静下来了,扬起那半边渐渐肿开脸颊,扯开嘴角笑了,一字一顿的补充,“一、辈、子!不如!”
叶麟愣了半晌,跟着像是突然间明白什么了……
“白珊珊,楚天佑……他,死了!”
“你他妈的才死了!”,暴怒中的珊珊,跟头惹着禁忌的小兽似的……
“白珊珊,司马玉龙他打过来了!”
“与我何干?!叶麟你个疯子!”
叶麟算是彻底明白了……
叶麟突然又笑了……
珊珊看怪物一般的眼神中,叶麟仰头手舞足蹈哈哈大笑的笑的癫狂……
“老东西,难怪啊难怪!哈哈哈哈!难怪啊!”
难怪,直到最后,还坚持让我必须娶了这白珊珊!
这白珊珊……可是最后一张……
难得的……保命牌呢~!
……
章44
﹃
江口,北岸……
日过午已昏,天色渐暗,风大,浪急……
九月,正值秋初,汛期……
大军驻地,中央大帐,案前的玉龙静静看着眼前的沙盘……
尽管是离那大江隔着有数里之遥……
入耳,涛声一片……
案上所置的沙盘,明明显显的三种颜色划成了三个区域……
三国,三分……
南部,以江为界,江北为楚,江南姓叶……
自七月底集兵八月出征至此,已是有了足月……
许是真的有了‘再不奋起就要亡国’的意识,这厢叶氏的抵抗,可谓是用‘疯狂’二字来形容……
人在最危急的时候,爆发出的力量,往往惊人……
而垂死挣扎的困兽……
玉龙不由一声长叹……
此番南征叶氏,竟是意外的艰难……
这都已有足月,才勉勉强强的从庆岭攻到了这江口……
而北边,还有那不知何时就会蹦哒过来的北燕……
眼前之急与潜在威胁……
许是盯的着实是久了些罢,玉龙不由觉得眼间又酸涩的厉害了……
猛地帐帘打外面一掀,紧跟着就是闪进了一道人影……
“国主!”
辨得得眼前之人,玉龙象征性的扯了扯嘴角……
“小羽,你来了……”
“国主,这帐子里这么黑,怎地也不说点上灯?这黑漆漆的看久了,万一一个不留神儿再惹得眼疾怎么办?不是我说……”
才打个照面一个招呼间就是换来了一大堆儿的碎碎念,玉龙也是彻底无语了……
赵羽这厢唠叨归唠叨,倒是分外麻溜的摸到了烛台,一个弹指间,刹那,光明大盛……
赵羽回身,死死的瞅着这边……
这都瞅了老半天,直到瞅的这边玉龙都开始怀疑自己的脸上是不是生了什么花儿了,才是猛地一拍脑袋,“国主,天也晚了,还是早些歇着……”
难得见这块‘冰石头’这般蠢呆的模样,玉龙赶紧抿嘴偷笑着应了,“无碍无碍无碍……”
一番连连的‘无碍’之下,却是不由自主的咳出声……
刚开始还只是轻咳,不想却是越咳越重,一时间,竟是停不下来……
赵羽心急,意欲上前来扶着,反倒是被玉龙的连连摆手给拦了下来,“小羽,传我旨意,待得天明,除留守备军之外,其余大军全员,渡江!”
“时间紧迫,缓歇不得!次日,围攻临安!”
赵羽看似是想说上些个什么,顿了一顿,终是扶拳应了,“是,国主!”
君令既出,吾当……誓死相从!
等那赵羽快步出了帐子,这边,玉龙的情况才算是缓和上了些……
帐角,窜的老高老高的烛焰和着远远传来的江潮浪声明明灭灭着……
案前,本该端坐着那人,却是不知何时何由的趴倒在了案上……
帐外,圆月,月辉皎皎……
一夜,风急……
……
临安城的今年,不知怎地,莫名其妙的少雨……
作为江南一带最为出名‘烟雨之都’,按理说每年的这个时候,临安城那连绵的秋雨,总归是会多的惹得人烦,可今年……
秋日的晴空,万里无云,干净透彻的……一碧如洗……
临安城的九月,已是乱成了粥一锅……
自打七月底里楚国集兵南下,南国自然也是有出兵迎击,而那些个派出去迎战的,面子上看上去,确实是有挡住了不少楚军的攻势,可这打骨子里,却是实打实的一场消耗战……
虽说是耗了楚国那边不少将,可自己这边,着实把朝中仅剩的那几员‘拉的出手’的老将,通通都给折了进去……
昔日自称是‘最佳安身之所’的临安城,也是明显显出了颓势……
已是,将近,油尽灯枯……
……
北城门,城楼……
那气派万万的城门,早已是紧紧的关了严实,为防不测,这还打里头拿巨木铆钉死死的钉了个死……
城头上肃立着的白珊珊现在觉得‘天无绝人之路’这句话压根儿就是前人瞎编出欺负后人的!
什么叫‘无绝人之路’?!
她现在,不正是走在绝路之上么?!
绝路,死路,看不到半点儿希望,见不到半点儿光辉的……去死的……绝路……
叶麟说了,当今的那个伟大到不能再伟大的大国主说了:现下国家危在旦夕,朝中武将后继无人,白珊珊,你不是将门之后么?你不是侠肝义胆么?你不是很有才有能力很厉害么?!
“现特命白妃白珊珊为临安护城都尉,统残余三军,携同兵部都指挥司,九门提督府,御林军统领等,集合王都一切守备力量,共御外敌!”
“白珊珊,别以为你说句‘与你何干?’就没事儿了!你白府上,貌似还有不少人罢?!你若不去,简单,我朝酷吏刑法可也不少!”
“就一个时辰一个!杀!杀到你心服口服的愿意去为止!”
珊珊又想骂人了……
这些个日子,没怎么地,啥事都没能成,反倒是这骂人的功夫见长了不少……
嘴上说的与那现下所谓的‘白家’恩断义绝,可真正到了二叔家的那俩婆娘跟三叔家那位‘夜叉’哭着求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着扒着自己的裙角,况且即将被砍的,还是自己名义上的一位‘小妹妹’的时候,珊珊还是心软了……
毕竟,血浓于水……
这层关系,怎么断,都是断不了……
再有,这临安城,毕竟,可是南国的都城,是南国万千百姓心心系着的王都呐……
临安城一破,南国,不复,南国的百姓……
皆为……亡国之人……
国既亡,家何在?
家不存,身安在?
……
“禀白都尉,楚军,大军,到了……”
旁边的御林军统领严录好心开口提醒道……
珊珊却是毫无反应的,静静遥望着远方……
远方,很远很远的远方……
看到了,早就看到了……
打好几个时辰之前楚军的先头部队就到了,排在数里之外,密密麻麻黑压压的一片,越积越多……
几个时辰的时间,不长,可对于城头上立着的这些个兵士,每一刻……
这边,正是死寂的沉默着,那边突然就是爆出一阵震天动地的高呼……
“小姐,楚君,楚君到了……怎么办啊……”
旁边的双儿丫头,明明就是个胆小的,还偏偏要跟着过来,这下可好,搁旁边哭哭啼啼的哆嗦着,没起什么作用不说,反倒还是扰了几分军心……
“禀白都尉,敌军,攻城大阵列开了……”
不知那些个守城的将士作何感想,珊珊捏紧的拳心,早已是汗涔涔……
连日来的消耗,且不提楚军那边士气如何,可这临安城,着实是……
撑不住了啊……
一旦楚军开始进攻……
城上的沙漏缓缓缓缓的向下淌着,淌着……倒计时着……
珊珊知道自己是害怕了……
作为一个女儿家,虽说平日里舞刀弄枪口口声声嚷嚷着要打要杀的,虽说是曾经跟着爹爹天佑哥赵羽哥他们见识过所谓的修罗战场,见识过所谓的血染黄沙……
见识过……
的确见识过,却也仅仅限于见识过……
曾经,很是羡慕爹爹统万千将士,一呼百应,羡慕天佑哥羡慕赵羽哥仗剑横刀肃立万军之前,面不改色,威风极了……
可真正到了自己……到自己也‘威风’上一下的时候……
还是搭着这多人的性命陪着自己‘威风’……
有谁来……救……救……
手心紧紧攥着的物什,也是被浸的汗涔涔……
那是……一个小小的香囊,金丝线儿绣的,明晃晃的……
还是那日自己出嫁,天佑哥送的……
早些时候,那时候……还是,明晃晃的,鼓鼓囊囊的,摸上去也是软软的,还有股淡淡的清香味儿溢出,好看又好闻……
可现下,约莫也是攥的久了被汗渍浸的多了罢,也不舍得洗,怕一洗就会洗丢了味儿,就这么一天拖一天的拖着,结果,到了现在,香是早就不香了,连那明晃晃的金丝线儿都转成了灰赭色,乍一看,倒是平白无故的教旁人恶心了……
打那日接到手上之后,就一直想打开看看,看看里面到底是装了什么稀罕物什……
却又不知怎地舍不得的紧,又一直忍着没能打开看看……
伸到眼前的拳头松了又紧,伸了又缩……
惹的旁边立着严录的都看不下去了,大军压境大敌当前,这女人,这厢区区小事,怎地都能如此犹豫不决?!
如此优柔寡断,怎能率众迎敌?!这临安城,倒底是还守不守了?!
登时心头一个急火一蹿,不知怎地就是不受控制的伸手去扯了那香囊的系带……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搁的时间也着实是久了,或是上天有心故意开了个伟大的‘玩笑’……
那长长的系带,不知怎地,轻轻一扯,就是松了开来……
秋风乍过,掀起凉风拂面……
有点黑漆漆的碎屑,登时随风就是散了满天……
零零星星的,星星点点……
怎么抓,都抓不住……
珊珊当初猜的确实不错,是花瓣,的确是,却是,早已干枯,干枯了再被撵碎,撵碎了又被浸的发黑的……碎屑……
零零星星的扬了漫天,随着清冷秋风星星点点的纷飞着,天女散花般的飞着……
飞着,飞了……
都飞走了,没了,没了,什么都没有了……
连最后的念想都……没了……
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
珊珊又想落泪了……
自打天佑哥走了之后,珊珊就再也没哭过……
登时,就又红了眼眶……
严录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不是,杵在那儿,怔怔的不知所措……
城头迎风立着的珊珊头埋的很低,很低很低,额前长长的刘海儿长长的盖住了眼睫……
“白都尉,属下……”
严录想说上个什么抱歉之类的话来着,张了张嘴,终是没能说出来……
前面的珊珊却是攸地抬了头,伸手抹了抹微微泛红的眼眶子,再吸了吸了鼻子……
回头,冲着严录扯了扯嘴角,礼节性的笑了笑,“无碍……”
笑得比哭还难看……
秋风过,将那本就因不甚打理而枯燥的刘海儿吹的凌乱……
“严统领,敌军,开始,过来了……”
“叫弟兄们,箭阵,准备……”
“一到射程范围之内,一个不留,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