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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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破唐- 第3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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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绝不含糊,没有商量的余地。其次,他必须拥有司法监督权。地方司法由地方自理,但一切司法行为都必须置于太原的监管之下,徒刑以上案件必须得到太原方面的复核才能执行,否则便是违规,违规的成本很大,大到任一实力派都不能承受的地步。

其他方面的权力,李茂皆不染指,甚至是地方赋税的处置权和官吏任免权。

这个结果各方还是满意的,军事指挥权自不必说,这是早就达成妥协的,司法监督权虽然让地方难受,但到底属于可忍受范围,毕竟只是监督,而非把司法权直接拿走。

河东做成了一锅夹生饭,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盘子太大,一口吞下显然不切实际,还须温水煮青蛙,用文火慢炖。

至于河中就没什么好商量的了,李茂奏请史宪忠为节度使,将薛本农调任营平,算是对他贪腐行为的一种惩戒。薛本农能平安落地已是感激不尽,哪还有什么废话可说,打点行装立即上任,去营平做傀儡去了。他的想法是熬个三五年,就提前告老还乡,守着几辈子吃不完的财产舒舒服服地过下半辈子吧。

巡阅了河东境内的主要军事据点,李茂出塞去了云州,在此约见了杨奇和祝九,询问老对手回鹘人的动向。

杨奇现在实际控制着丰州和振武两镇,借着长安的混乱,他不断加官进爵,隐然已是塞上霸主。在李茂的帮助下,丰州屯田事业蓬勃发展,解决了军粮供给,杨奇的腰杆更硬了,与李茂之间的关系也更加平等。

不过他心里也明白,离开了李茂这座靠山,他分分钟都玩不下去。李茂以平等之礼相待是给他面子,里子上他还是要依靠幽州依靠李茂,这一点他看的很清,拿捏的很准。

回鹘的情况还在持续恶化中,王室奢侈挥霍,毫无节制,权贵生活糜烂,精神颓废,军队腐化,官吏贪暴,百姓看不到希望,整个国家充斥着死亡的气味。以王室为核心的近百户权贵家族占据和耗费了整个草原的九成财富。

权力核心士气萎靡,弱主频出,阉宦弄权,朝纲混乱到了极致。中小贵族之家因入项减少,开销增加,普遍负债累累,对上层怨气甚大。

中下层官吏拼命搜刮,却发现所得好处白白被上面拿走,自己连个辛苦钱都赚不来,还要替上面背黑锅,时时刻刻会被祭出平息民愤。

被搜刮的一干二净的百姓,看不到任何希望,官民对立空前尖锐。

军队的高层贪渎成风,糜烂不堪,中层军官公然劫掠商队,走私贩运违禁品。底层士卒生活窘困,被迫从事第二职业,境遇好的经商放牧,境遇不好的为奴为仆。三十万天狼军战力虚弱,对草原各部落的控制在迅速减弱。

“近来南下抢掠的部落越来越多,以前是春秋两季,现在是一年四季,且规模越来越大。我分析一是回鹘人势力减弱,已经控制不住周边部落,维持不了草原上的秩序。二是这几年草原上灾害频仍,白灾连着黑灾,黑灾连着白灾,没完没了,肥的变瘦,瘦的饿死,除了南下抢掠,他们已经没有活路了。”

杨奇说到这,喝了口茶,声音很大,顺势抹了把嘴,然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即从袖子里拿出一把骨梳和小铜镜,小心翼翼地收拾起胡子来。他的汗毛很轻,这点胡子是费了好大劲才养起来的,宝贝的不得了。趁他收拾胡子的时候,祝九把燕北的情况也介绍了一下,大同小异,只不过燕北之北都是一些野生野长的小部落,回鹘人鞭长莫及,搜刮要清的多,日子也就好过一些。

杨奇收拾好了胡子,把镜子和梳子藏进袖子里,对李茂说:“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黠戛斯,阿热已统一各部,号称拥兵十万,骄横的不得了,几次交战都打的回鹘人哭爹喊娘。回鹘人打不过他们,就花钱买平安,阿热就躺着喝他们的血。我寻思着,有一天回鹘人的血没了,或者喂不饱那个大肚汉,就要出大事了。”

祝九道:“回鹘就像是一栋老房子,摇摇欲坠,若没有外力,还能支撑一阵子。若是让黠戛斯这头蛮牛闯进来,东撞一下,西撞一下,只怕崩塌就在眼前。”

李茂道:“这还不是最致命的,蛮牛闯进旧房子,总要折腾一下,我们还有闪避的机会。怕的是发生地震,呼啦一下子房子塌了,那才是最糟糕,要不被飞溅的砖石砸死,要不被鼓荡出来的烟尘呛死。所以君子不立围墙之下。对回鹘这栋旧房子我们要心存警惕,跟他保持距离。要有预案。”

杨奇和祝九点头称是,祝九道:“我打算搞一个缓冲地带,扶植几个中小部落,就像修道院墙,他家房子倒了,也砸不着我。”

李茂道:“就是这个意思。”

杨奇沉吟片刻,忧心忡忡道:“回鹘还不是最致命的,要命的是西边那个,吐蕃人,‘裴家三杰’做了带路先锋将,长安岌岌可危,要是关中不保,回鹘房子没塌,老李家房子先塌了,咱们怎么办?”

祝九道:“说句要杀头的话,老李家的房子塌了也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杨奇摸了摸胡子,微微而笑,却没有吭声。李茂喝止祝九道:“这话以后还是少讲。李唐李唐,大唐是李家的,李家气数未尽,还是天下之主。”

杨奇笑道:“气数这东西说尽就尽,房子要塌了谁也拦不住,我就是个守门的,守好我的大门便是,至于谁盖房子,房主是谁,我管不着,反正谁是房主我帮谁看门。”

祝九笑道:“你这意思,是要当一辈子看门狗?”

杨奇白眼一翻:“看门狗有甚不好,看门狗汪汪叫,守家护院不让魑魅魍魉进门,青史万年书,怎么写看门狗都是正派人物,你信不信?”

三人哈哈一笑,散了。

第678章 黑云压奉天

或是因为小茹一直滞留在草原的缘故,李茂对回鹘的关注程度一点不亚于长安、洛阳。回鹘的境况他有一个清晰完整的判断,这栋百年老屋已经到了风雨飘摇的晚年,怎么看都不像是能继续下去的样子。

但他无法推算出这栋老房子准确的崩塌时间和关键节点,许多事都已经改变,他的那点贫乏到可怜的“历史知识”此刻完全失效。

李茂给右厢下了两道绝密手令,派遣两大干将陈慕阳、胡斯锦分赴回鹘王城和草原深处坐镇,作为回鹘人的老邻居,他很盼望隔壁家的老房子早点倒掉,免得挡了自家的采光,但为了自己家人的着想,还是要未雨绸缪,免受池鱼之殃。

开成元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刚刚打发走李茂这头虎,李瀍发现京西的那几匹狼又凑了过来,张开血盆大口,腥臊袭人。当初因为探知李茂屯兵河中,裴家三兄弟劝阿杜牙暂缓东进,免得李瀍破罐子破摔,把李茂这头东北虎引进关中来,弄个鹬蚌相争李茂得利。

现在李茂河东、河中两道入手,心满意足地走了,该是动手的时候了。

两家合兵五万猛攻奉天,裴家军多,自然去打头阵,吐蕃人少,又水土不服,就留在后面观阵。镇守奉天的老将温彦召眼看裴家兄弟自告奋勇来打头阵,一时怒发冲冠,不听众将劝阻,执意出城挑战。

老将出马一个顶仨,七千神策军大破裴家军,三兄弟狼狈而逃,四万大军仓皇西走。老将大喜,自叹宝刀未老,催马急追,众将劝他穷寇莫追,老将笑道:“尔等不见裴家兄弟形同草木,死物一个,怕他作甚。”一口气杀出三十里方才回营,斩获极多。

后方观战的阿杜牙见老将如此神勇,不禁心惊肉跳,连声哀叹道:“是我幼稚了,我道大唐疲弱至此,为何危而不倒,原来他朝中卧虎藏龙!一个糟老头子尚且如此难对付,更遑论那些骄横跋扈的关东诸侯?”

阿杜牙在奉天城下扎营,坚守不出,一面遣使往祁连山报讯,请求退兵。吐蕃陇西大都督、炎王初都在祁连山下用重兵剿匪,本以为手到擒来,却没想到匪是越剿越多,一时骑虎难下,不知如何收场。接到阿杜牙的告急,心中暗喜,召集众将吏说道:“沙陀,癣疥之患也,大唐却乃我国不世仇敌,天赐良机,岂可错过?我意撤军增援阿杜牙,诸位以为如何?”

祁连山剿匪剿成这个样子,众人都已意兴阑珊,闻听关中大乱,有机可乘,忙附和说好,初都说干就干,强令精锐五万立即抢入关中。

龙骧营散布在陇西的密探第一时间将讯息传回长安,除李绛外,众人都以为是初都在虚张声势,沙陀虽小,却是腹心之患,若不趁机剿匪,将来必动摇其根本,攻下长安自然是奇功一件,但得关中易,守关中难,即便侥幸建功,将来也还是要灰溜溜地退出去的,这一点被历史一次次地证明。吐蕃鼎盛时有能力打的唐国鼻青眼紫,找不着北,却没有能力灭他的国,何况吐蕃也已经日暮西山。

吐蕃国内但有一个有见识的,也不会赞成初都行此下策。

宰相李绛却不这么看,他向李瀍进言道:“吐蕃国内诸王仇杀,各自为政,炎王初都在陇西割据自雄,无人能管束。他倾尽全力对沙陀用兵,却寸功难建,越陷越深,正是骑虎难下之际。攻打关中虽是步险棋,却是他目下最好的脱身之策。”

李瀍道:“吐蕃内讧朕是听说过的,这个初都既然在陇西割据,就该好好经营。陇西各族苦吐蕃已久,畏惧其残暴不敢举事,哄沙陀人出头,果然让沙陀人成了事,吐蕃人的威信何存?再大的一口水缸,只要有了第一道裂缝,土崩之势旋踵而至,这岂是在关中打几场胜仗能冲抵的?既然能割据一方,多少应该有些眼光吧,初都会短视至此?”

李绛道:“初都本是炎王,夺权不成才被流放陇西,他是瞧不上这块地方的,割据是迫不得已之举,如今若能建功关中,他就有了重返逻些城的资本,臣以为此人就是个赌徒,不可不防他孤注一掷。”

李瀍道:“宰相所言极是,容朕再斟酌。”

李瀍虽然赞同李绛的话,心里却始终没有重视起来,他现在还有比京西战事更刺手的事情要解决。

仇士良专权,裴家兄弟投敌,关中岌岌可危,关东诸侯入关勤王,屯集在长安附近的藩镇军队多达十万。其中只有李绛带到长安的四千河东军答应变更番号为神策军,交出兵权。其余义成、宣武、昭义、武宁、天平、魏博等镇只想拿好处,却无意交出兵权。

这些赖在长安的藩帅个个胃口大的惊人,一个个以李茂为榜样,也想吞几个道下肚方才甘心,问题是李茂是先占河东、河中两道,造成了既成事实后,朝廷无奈才顺水推舟的,你们这些土鳖扛着杆枪跑到长安来就要这要那,凭什么?

不错,你们帮朕除了仇士良,可朕也没亏待你们啊,该给你们的都已经给了,何苦还要步步紧逼,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李瀍甚至想过借吐蕃之手把这些人的那点资本都给卸了,恶念闪过,他没觉得脸红,只是担心操作不当而引起更大的危机。思虑再三后,李瀍决定走一步险棋,他授意有司在京中制造恐慌,激起民意,造成吐蕃犯境、关东诸侯却盘桓京城不为朝廷出力的意象,将狮子大张口的关东诸侯们统统推到风口浪尖上去。

待到他们无路可退时,这才出面辟谣,声称关东诸侯此番入关目的就是抵御外敌,盘桓京城只是暂作休整,来日即要出征。

事到如今,关东诸侯们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了,再赖在长安就成了天下人共同唾弃的奸臣,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当然即便出征,好处也是不能少的。

你皇帝会操控舆论,我们也会!韩弘带着粮料官满京城化缘,求施舍粮草。刚从宣武颠颠跑到长安的韩弘则开起了诗会,邀请京城士子名流赴会,故意把会场布置的很寒酸,吃没得吃,喝没得喝,诗会变成了募捐晚会,韩弘一把鼻涕一把泪在那哭穷,嚷着要募捐。李全忠则做的更绝,他让士卒换上破衣烂衫,托着破碗沿街乞讨,制造出关东诸侯入关勤王,却因度支克扣粮料,士卒饥寒交迫,被迫托钵乞讨的景象。

矛头是冲着度支去的,但谁心里难受谁心里清楚。

李瀍咬咬牙,把公家仓库再扫一遍,凑出一份丰厚的出征粮,好赖把人打发了出去。

各镇军马近十万人陆续开拔前往奉天,听从老将温彦召的调遣。吐蕃骑兵也星夜兼程到了关中,在奉天城下结营,兵马多达十万。奉天城黑云密布,城内城外屯集了二十万大军,锦旗飘飘,战马萧萧,大战一触即发。

第679章 操起家伙跟我走

奉天城下十万对十万,两国精锐尽数在此,论兵员素质、训练装备、后勤保障,唐军都占优势,但老将温彦召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一个月前,京中的老朋友告诉他,皇帝李瀍即将下诏大赦天下,此前与仇士良有沾连的人一概赦免不再继续追究,温彦召一直期盼着这一天早点到来。他是个纯粹的军人,一辈子没离开过神策军,是仇士良举荐的人,跟仇士良的关系也还过的去,这些背景让他很容易被人打上“仇党”的标签,而随时遭到清算,他之所以能在险恶的环境里安然无恙,还不是因为大敌当前,朝廷急需用人?

若吐蕃战败退回陇西——这一点老将从未怀疑过——朝廷就用不着他了,他还能有今天的幸运吗?一个手握重兵的“仇党”任谁都是无法容忍的。

他因此想到了退,以自己年事已高为由,战后立即辞去一切职务,告老还乡,在家抱抱孙子,侍弄侍弄花草虫鱼,颐养天年,或者也是一条生路。

但这里必须有个前提,当今皇帝是个明君,至少不那么多疑残暴。

传说中“很快”就要公布天下的大赦诏书迟迟没有落地,温彦召丝毫不怀疑京中那位朋友的消息渠道和正直用心——他们相交多年,可以以性命相托,绝不会欺骗他的。那么剩下的原因只有一个——皇帝对他仍怀有戒心。“仇党”就是悬在他头顶上的一把剑,随时可以落下来要了他的命。

皇帝正是要把这柄剑攥在手里,在他的身后阴冷地盯着他,让他芒针在背,寝食难安。

带着“仇党”的标签,温彦召跟各方诸侯打交道时,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底气终究是不足。当然即使没有“仇党”的标签压着,跟关东诸侯打交道也不会轻松,经过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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