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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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破唐- 第2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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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行李不说,还拿走了我的拐棍,什么人性,什么破地方。”

衣巧咯咯娇笑,道:“能留你一条烂命,你就烧高香吧。”

秦墨望了眼衣巧,笑道:“小妞,你跟他有过节,我俩可是无冤无仇的,何必这么糗我?”衣巧道:“你与他狼狈为奸,你也该死。不过看你为人还算忠厚老实,我到时候会酌情留你个全尸。”

秦墨撇撇嘴:“这结局也不怎么样。”

秦墨的坐骑和备马都被抢走,眼下只能和李茂或衣巧同乘一匹马,秦墨的目标是和衣巧同乘一匹马,嬉皮笑脸的说了一堆好话,终于哄的衣巧把缰绳甩给了他。

不过她自己却爬上了李茂的坐骑,李茂望着她,衣巧喝道:“上来呀,怕我半道害了你吗?没出息。”

李茂翻身上马,十岁女童心智虽然早熟,身体却还幼嫩,躲在他怀里,把他宽厚的胸脯当成靠椅,结实的双臂做了扶手,双手抓着马鞍,惬意地打起了盹。

秦墨见状,无奈地叹了一声。

镇州旧称恒州,成德节度使理所驻地,辖县十,地域广大,乃河北雄镇。此时的镇州境内,千军万马云集,商旅断绝。由赵州方向而来,本想抄个近路,却不想雄兵当道,商路不通。无路可走,李茂懊恼,秦墨埋怨,衣巧却很大度地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改道走吧。”

李茂打过仗,却没有打过这么大规模的仗,对困难估计不足,正懊恼之际,听衣巧这么说,倒是对她刮目相看。衣巧道:“你不必谢我,我怕你蛮劲发作,逞能去送死,你活腻了我还没活够呢。”

李茂知道和着小妖女做口舌之争,自己占不到便宜,便宽厚地笑了笑。和秦墨商量后,折回头向东南而行,改道再去神策大营。至于衣巧这个小累赘,李茂也只能带着,镇州不比赵州,真的把她丢下,只怕难以善终。

一整天都在旷野上穿行,所过村寨十室九空,到黄昏时前面是条大河,成德军在河上搭了浮桥,运送兵马物资,入口前设了关卡,严密盘查过往行人。凡没有路引的皆被扣下,关入附近的苦力营,操持重役。

秦墨的包袱和马一起丢了,此刻身上没有路引,二人都成了黑户。

李茂观察了一下关卡,道:“他们有枪兵,有弩兵,也有骑兵,至少有一都人马,硬闯不是办法,还是改道走。”

秦墨看看天色,道:“马上天就黑了,周围几十里都没人,夜宿郊外未必妥当。”

衣巧咯咯笑道:“蠢,你们俩真是蠢的可以,你们身上带了钱吗,你们没有我有,现在兵荒马乱的,镇州兵穷的难顾一日两餐,哪有多余的钱粮养家,家家困苦不堪,你给他们点买路钱,谁还留你在家做女婿不成

。”

秦墨道:“对对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钱我这还有一点,都藏在裤裆里,待我拿出来啊。”衣巧白了他一眼,咕哝了一声,将李茂留给她的钱袋抛给秦墨。

李茂看了看天色,心里有些犹豫,河北地方本来就地广人稀,又因战乱,百姓聚寨而居,村寨之间大片大片都是空地,入夜之后,狼群横行,夜宿郊外,万一遇着狼群,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比遇到镇州军还要凶险十倍。

李茂点点头,俯身警告衣巧道:“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衣巧嬉皮笑脸:“傻瓜,我小命在你手里捏着呢,我哪敢呢。”

秦墨一瘸一拐去打前站,和一个校尉比划了一通,进了贡献,又指了指李茂和衣巧,衣巧笑眯眯地向校尉挥挥手,校尉掂了掂钱袋,挥手示意搬开拒马刺。

三人刚到河边,还没上浮桥,衣巧忽然扭了扭身子对李茂说:“我要嘘嘘。”李茂眉头一皱,警告道:“休要耍花招。”衣巧嘴一咧,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左右军士厉声大叫:“站住,下来!”四下里长枪如林,弓弩齐张,李茂无奈,只得乖乖下马。众卫士将他和衣巧隔离开来,正嚷着要搜身。

秦墨忙从马上翻下来,一瘸一拐上前来,一把扯住衣巧,向左右军士赔笑道:“休要误会,她是他侄女,我的外甥女,这孩子她,她是个疯子。”

话未说完,“疯丫头”捧过“舅舅”的胳膊吭哧就是一口,秦墨吃痛不住,大叫甩开。

衣巧一闪隐入守卒身后,便嚎啕大哭道:“他们是官军探子,抓他们!”

前面的浮桥上满是粮车和过往商旅,退路上又布设了拒马,左右两侧枪戟如林,弓弩森然。李茂进退不能,只能束手就擒。

守将听闻下属抓到了官军奸细,起初不以为然,而今正是战时,到处都是奸细,于是打发虞侯去审审,叮嘱若审不出什么,便打入苦力营,留着搬运粮食过河。

虞侯去不多久,疯疯癫癫地跑回来,叫道:“大喜,大喜,捞着大鱼了,那两个人一个叫李茂,一个叫秦墨,左龙骧军的人,据说还是个将军

。”

守将闻言脑子嗡地一响,半晌,劈手扇了虞侯一巴掌,虞侯大惊,疑惑地问:“打我作甚?”

守将笑眯眯地问:“疼吗?”

虞侯见他笑的猥琐,大怒:“打脸你说疼不疼。”

守将笑道:“疼就好,疼就是做梦,李茂是谁你知道吗?咱们发达啦!咳咳。”挥手一招:“把关卡撤了,随我进城领赏。”

王承宗闻听守将拿到了李茂,大喜,将守将唤来,问了前因后果,眉头一拧,道:“她要见我?”守将道:“她是这么说的。”

王承宗命人将衣巧唤来,见传说中如何厉害的王士元家的小姑子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毛丫头,心里便有些轻视,也不让座,也不叫茶,低头忙自己的,将衣巧晾在一边。

衣巧倒是浑然不惧,哼了一声,道:“拿李茂换我姐夫,你也不吃亏。”

王承宗道:“各算各的账,你说不吃亏,我却觉得吃亏。”

衣巧道:“江湖上有句话叫‘人情留一线,日后好想见’。大风档虽不比从前了,却也不是任人揉捏的,你害了我姐夫,不知你又有什么好处。”

王承宗不觉对衣巧刮目相看起来,笑道:“你的话我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容我与人商议一下。”

衣巧道:“大丈夫做事一言而决,你是成德主帅,一言九鼎,你要做什么,自己主张便可,难不成你的头上,也有管着你的老婆婆。”

一名胡将厉声喝道:“放肆!”

衣巧道:“我话或者说重了些,但我也不是三岁小儿,请节帅不要拿这种话来敷衍我。”

王承宗笑了笑,挥挥手道:“你去跟你姐夫说,只要他答应我说的那件事,我便放了他,咱们以后还是好朋友嘛。”

王承宗说完打了个哈欠,意兴阑珊,衣巧到底是个孩子,不知深浅地仍纠缠个没完,呵斥她的那名胡将把眼一瞪,一挥手,强行令人把衣巧赶了出去。

第438章 长远和眼前

打发走衣巧,王承宗静了一会,对左右道:“你们都下去。”待众人离去,这便吩咐左右更衣,换了身便装,去后宅花园凉亭,这才命将李茂请过来。

李茂被擒后,为免受折辱,报了自己的姓名,守将是个明白人,知道这样的人即便是做了俘虏也是万万得罪不起,便也没有为难,到了镇州后,有司人员服侍他沐浴更衣,用了茶饭,因此来见王承宗时仍能保持一份从容。

王承宗的年纪跟李茂相仿,他本该是个很英俊的人,却因重压之下,整个人都瘦脱了形,面容憔悴的令人心惊。

见礼过后,略寒暄两句,王承宗道:“河北藩镇父死子继,兄死弟及,已是五十年的规矩,为何到了我这便要大动干戈呢。淄青李师道弑兄自立,你们不管,淮西吴少阳杀留后自立,你们也不管,我这帅位是奉遗命继承,内外宾服,我上表朝廷请授旌节,也是合乎规矩的,为何偏偏对我下手?”

李茂道:“都是卢从史从中作梗。”

王承宗道:“我知道有些话你也不好明说,但希望你能体谅我的苦衷。”

李茂道:“而今大军压境,深州危在旦夕,冀州也不可保守,镇帅将作何打算?”

王承宗道:“朝廷欲拿我建功,突吐承璀们欲拿我的人头求个封妻荫子,我还有什么活路。只是成德游离于朝廷之外已五十余年,百姓不知大唐已五十年,猝然天翻地覆,我恐朝廷得到的不是一块王道乐土,而是一块狼烟之地。”

李茂道:“那有何解决之道?”

王承宗道:“既然是卢从史使的坏,而今他已伏诛,朝廷何不赦免了我?”

李茂笑而不语。

王承宗道:“二十多万大军劳而无功,自然也说不过去。这样吧,我把德州、棣州奉还朝廷,镇、冀、赵、深四州的赋税也交给朝廷,朝廷可以派监军来镇州,监军可以带兵,我让我的儿子兄弟进京做人质。”

李茂道:“若二十万大军打下镇州,我们应该能得到的更多。”

王承宗笑道:“那是自然,不过难免要损兵折将。幽燕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士,朝廷打下的未必是块王道乐土,而很可能是遍地薪火,一点就着。北有刘济,南有魏博,远处还有淄青和淮西,朝廷吃到嘴里,咽不下去,丢的岂止是面子?”呷了口参茶,稍顿,王承宗又道:“若由我镇守成德,一切都会有所不同。刘济,是忠于朝廷的,魏博那边,田兴又是个大忠臣……朝廷一统河北,中兴大业,成就了一半。剩下的淄青和淮西,便是瓮中之鳖,还不是予取予夺。”

王承宗面容憔悴,说出这么一段话后,额头上已布了一层细细的汗珠,更显得疲惫不堪,有侍女送来蜂蜜水,王承宗饮了一口,竟然喝呛了,剧烈咳嗽许久,方才止住。

李茂略懂医术,发现王承宗的身体已经被掏空,若持续重压之下,势必命不长久。

于是道:“深州若下,冀州实难保全,德、棣二州,便成孤岛,二十万大军围攻镇州,纵然镇帅英明神武,河北将士悍勇善战,只怕也难逃覆亡之劫,至于以后的事,没几个人会看那么远,或者说会装着看不到。故而若要求和,镇帅还得再加点本钱。”

王承宗勉强笑笑,道:“还要我什么,你尽管说。”

李茂道:“成德割棣州、德州献于朝廷,其余四州版籍亦须献给朝廷,官吏任免,赋税征缴一体上缴,朝廷非但要实派监军,还要限制成德兵额,并在镇州、深州驻军。此外节度、观察、度支三府幕职任免须上奏朝廷恩准。镇帅百年后,节度使人选由朝廷圈定,子孙若有肖者优先选用。若能做到这些,朝廷可保全镇帅一世荣华富贵,王家子孙在成德的产业也不动分毫,王氏子孙一体优待。”

王承宗苦笑道:“这未免太过苛刻了。”

李茂道:“已经是十分优渥了。夏绥杨慧琳、西川刘辟,镇海李琦的下场若能及得上这万分之一,我想他们在九泉之下也会笑的。”

王承宗低眉思忖片刻,点点头道:“突吐承璀我是信不过的,你空口无凭,我也信不过,我需要朝廷的一纸诏令。”

李茂道:“就请节帅尽快修表请罪,我代为转呈天子。”

王承宗留李茂住下,当即修表一封,恐突吐承璀半道截留冒功,当晚便选快马四匹,派亲卫将领王庭凑护送,抄小道去仪州,急速进京面圣。

李茂人未到仪州,忽传义成李全忠部挺进冀州境内的消息,作为因应之策,魏博天雄军也进逼冀州城下,防止被义成军抢了先。

冀州攻防战尚未开打之际,忽又盛传魏博节度使田季安坠马。李茂对秦墨说:“看来田兴已经动手了。”秦墨道:“田季安坠马跟田兴真有关系?我看是场意外。”

李茂道:“是否意外,且再等等看,若田兴顺利执掌兵权,那就不是意外

。”

到仪州后,李茂召见右龙骧军分台管事,问魏博事,得知田季安坠马后又中风,已经回魏州养兵,行前任命沂国公田兴为行营都知兵马使,实际掌兵。

田兴掌握兵权,冀州旦夕可下,而深州在刘济的猛攻下早已是岌岌可危。两城若失,官军将气势如虹,以王承宗现在的状态,只怕坚持不了几时。

镇州城破,王氏子孙覆灭,成德表面看是回到了朝廷手里,但二十万大军不可能永久性驻扎在成德,一旦形成权力真空,对这片游离于朝廷之外五十年的土地来说,遍地都是薪火,随便一点火星都会酿成熊熊烈火,以至一发不可收拾。

“成德将会成为一个吞噬一切的黑洞,吸干大唐最后一点血液。”

对李茂的这个判断,秦墨有些不以为然,成德地方并无豪强势力,作乱的根源就是王家和桀骜不驯的牙军,藉此之际,灭了契丹人王氏和成德牙军,成德从此风平浪静,哪会有什么麻烦?

李茂对秦墨道:“你腿上有伤,骑不得快马,且留下休养,我独自进京去。”

秦墨道:“你也要小心,而今前线将士贪功求进,你谋的是长久之策,他们却只顾眼前,留神有人害你。”

李茂道:“放心吧,我走了,你多保重。”

一日到了潞州境内,山高谷深,行走正急,忽然山坡上冲下一队衣衫褴褛的土匪,挥舞竹枪、木棒嗷嗷大叫。

王庭凑道:“将军只管往南走,某来断后。”

李茂道:“都是生计无着的百姓,驱散即可,不必伤他性命。”

王庭凑道:“领军令。”言讫,拔刀迎去。

李茂继续南行,看看的天色已晚,众人在路边等了一场,不见王庭凑到,成德兵向李茂道:“怕是王将军有难,将军但坐,我等去接应一程。”

李茂应允,众人匆匆上马而去。

李茂观察四周地形,心里咯噔一惊:两山夹持,中间一道深谷,这可真是个打伏击的好所在,这帮土匪若在此设伏,岂非十拿九稳?

李茂叫声不好,丢下马匹行李,悄悄隐入附近山林,身影刚刚藏定,却听得轰隆隆一阵马蹄声,一支铁骑由东往西飞奔而来,来势汹汹,望李茂的坐骑一阵攒射,发箭密集又准,那马瞬间惨死于箭下。

来人皆蒙面,着麻布衣衫,却难掩内中的铁甲,下马察看后,迅疾又上马而去。

李茂侯众人走远,这才出来,杀手身穿铁甲,箭法精纯,射杀了马匹,却没有拿走行李和钱财,显然不是普通盗匪。

秦墨说的对,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虽着眼长远,为国谋大计,却是动了许多人眼前的利益,所谓的国家长远与他们有什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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