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慢慢去摸索。”
田萁眼眸又亮了起来:“成功的把握有多大?”
李茂道:“严格说来,于道士已经成功了,只是性质还不稳定,我想只要人力物力充足,多给他点时间,应该会有成效。”
“那,要多长时间?”田萁强按内心的激动。
李茂笑了笑:“这个不好说,快则三五年,慢着十年八年,也或者是百八十年。”
田萁剜了李茂一眼,言道:“我看你是太乐观了,他在来魏州前就把沧州城炸了个底朝天,来此不过两年,又炸翻了好几座道观。当初节帅和老夫人都起过你这个念头,指望他能降服此物,用于军事。可惜,除了隔三差五的惊扰百姓,他什么也没做成。昨日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丹炉说炸就炸,根本无法掌控。”
李茂淡淡一笑,道:“或者是我看走了眼。”
此事二人不再提起。
二日一早,节度使府忽然派人到公廨邀请李茂去郊外打猎,来人送了李茂和青墨各一套轻甲,李茂穿戴起来后发现尺寸分毫不差。
青墨惊叫道:“铜虎头那帮人自诩如何如何,我看给人提鞋都不够。”
李茂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任何时候都不可骄傲自满。”青墨道:“知易行难,这是你教我的,可是昨天,哼哼,你还不是也口吐狂言,你跟田家小娘子说你懂炼**,你这是吹牛,还是真有这本事?”
李茂道:“我说过这话吗?”
青墨道:“说了就说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其实我看的出,她对你有意,你对她也有意。”青墨最后两句话声音压的很低,说过之后便出门去遛节府送来的马,让青墨倍感惊讶的是,这匹马的脾气跟他在淄青常骑那匹马一样。
李茂盛装之后,修了面容,骑马往西郊赴约。田季安喜欢打猎,整个魏州城西都被他征作围场,百姓不得入内。
围场内猎物极多,田季安却算不上是一个好猎手,他的弓马本也精强,奈何继位为节度使后,放纵酒色,身体被彻底掏空,箭愈发射的不稳。若是他独自打猎,所获自然极少,不过魏州的天雄军却是天下第一等的雄狮,卧虎藏龙,高手如云,节度使每一箭发出,后面追随的箭矢必如雨点一般密集。
不要说鹿羊这样的大型动物,便是一只老鼠也难逃万箭穿心的厄运。
打猎完毕,摆宴在香水寺。
田季安的年纪比李茂还年轻两岁,身高体胖,水色却差了很多,牙齿灰黑,面色蜡黄,乍看倒似有四旬上下。
他指着香水寺问李茂:“我听说你跟我萁妹在此喝过几场了,她是个怎样的人。”
李茂道:“巾帼不让须眉。”
田季安摇摇手道:“太宽泛,说具体,说具体。”
李茂正低头斟酌,田季安忽又问道:“若是嫁与你为妻如何?”
李茂道:“承蒙厚爱,李茂已有妻子。”
“你那妻子,嘿嘿,休了也罢。”
“魏帅该不会也相信那些无稽之谈吧?”
“是不是无稽之谈,你心里最清楚。不说我小姑了,说说你,你来找我求告什么?”
“求大帅借我一块风水宝地,容我招揽旧部回曹州讨贼。”
“什么贼?”
“流民何三才。”
“一个草民,何劳你这辽东经略出手。”
“不然,曹州是我的家,茂不愿假手他人。”
“这是条理由,不过我有什么好处。”
“昔日李侍中遣黄潇滚北伐棣州,占据了五大盐池,我听说这些盐池现在都不产盐了。”
“李侍中辣手摧花,花谢了。”
“淄青多的是盐。”
“贩卖私盐给魏州,是要杀头的。”
“利益所在,赴汤蹈火。”
“我如何能相信你?”
“可请魏帅驻兵协防。”
田季安哈哈大笑,道:“这么说传言是真的,你果然是个噬主的小人。”
李茂黑下脸道:“茂这么做正是要洗刷不白之冤。大帅若助我占据曹州,我先把那些人跟宣武的买卖给断了,没了财路,他们只能铤而走险跟魏帅合作,这可是一本万利啊。”
田季安嘿然道:“你就不怕韩弘找你的麻烦?”
李茂道:“怕,我当然怕。不过韩弘自诩是忠臣,忠臣能不听朝廷的话吗?”
田季安摇摇头,道:“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做忠臣也是有限度的。”
李茂低头略作思忖,道:“李茂有魏帅做靠山,无惧他。”
田季安点点头,道:“地我可以借给你,其他的我可就爱莫能助了。至于你说什么靠山嘛,靠人不如靠己,我相信你有这个本事。哈哈,喝酒。”
李茂举杯谢过。
李茂在魏州公然打出辽东经略使的旗号,声称要募兵去辽东,消息传出应者云集。设在郓州的辽东幕府幕僚们纷纷启程要去魏州。
负责监押的牙军不敢做主,请示李师道,李师道问计于高沐、李公度等人。
李公度道:“他行的光明正大,公然拦阻于理不合。左右都是一帮吃闲饭的,不如就此打发了,省的碍眼。”
李师道又问高沐,高沐道:“事已至此,我看就由他们去吧。不过他的家人暂时不宜放,还须留在郓州。”
李师道笑道:“那是自然,辽东苦寒之地,我怎忍他的妻女受苦。”
李茂在魏州竖起辽东经略使大纛前,遣使赴长安求见杜黄裳,求一纸文书,为自己正名。事关重大,杜黄裳不敢做主,辗转找到了李淳。
王叔文当权后,李淳为了避嫌,已经久不管政务,而今正一门心思地闭门读书,只是早晚三次入宫给皇帝请安,以尽人伦孝道。
听了李茂所求之事,李淳淡淡说道:“辽东经略使究竟驻节何处,本无定规,淄青换帅之后纷纷扰扰,总要乱上一阵子,募兵不易。既然魏州肯为朝廷出力,我们有何理由拒绝?”
杜黄裳讨得了主意,便在大朝会上为李茂说了话,王叔文恨其事先没有知会自己,心中不快,故意拖着不办。
韦执谊劝道:“南康王眼下病重,川中或生大变,明公手上若无财权,将来如何应对?”
王叔文一翻白眼:“这与魏博何干?”
韦执谊耐心解释道:“李茂与杜黄裳相好,杜黄裳和杜佑好,明公若不答应李茂,只怕杜黄裳暗中搞鬼。”
王叔文欲将朝中财权揽于手中,自知资历不足,便欲举荐杜佑为度支转运使,自己出任副使,借杜佑的威名而操控天下,杜佑却不甘心做傀儡,支吾不肯就范。
王叔文嘿然冷笑道:“扯什么杜黄裳,我看是你韦宗仁要跟老夫过不去吧?”韦执谊惊诧道:“明公何出此言?某受明公抬举而为宰相,岂敢跟明公作对?这必是有小人在背后挑唆,请明公明察。”
王叔文皮笑肉不笑道:“韦相成、韦观海是你举荐给李茂的吧,你判定李茂从龙有功,前途无量,回淄青贴个金就会回来做宰相,却没想到会出了这档子事,而今你的两个宝贝侄儿给困在了郓州,你受不了亲眷聒噪,着急把他们接出来,竟甘心情愿地做了李茂的说客。老夫说的是也不是?
第307章 以后请叫我秦墨
韦执谊道:“天地良心,某一心为公,明公怎能说这样伤人的话?”
见韦执谊面红耳赤,急的要发癫,王叔文哈哈一笑,压压手,示意他坐下,才又说道:“你是我的人,我怎能不关照你。李茂人已经跑了,在魏州把旗帜都竖了起来,所缺的不过是个名分。我给,他不会念我什么好,我不给,他一定记我的仇,罢了,冤家宜假不宜结。”
韦执谊喜道:“明公这是答应了?”
王叔文嗤地一笑,道:“你呀,你呀,你现在是我大唐的宰相,怎能如此没有城府,老夫逗你一下,你就喜怒形于色,这可如何是好。”
摇了摇头,又道:“做事要张弛有度,有些事你压一压,人家就来求你,你着急办了,就变成了你求人家,你说,是让人来求你好,还是你去求人好?”
韦执谊眨眨眼,点点头,作恍然大悟状,揖道:“受教了。”
恰逢李忠言来传王叔文去延英殿独对,韦执谊便起身告辞而去。
出了门,他摇摇头,翻眼望天,哼笑了一声,小声问天道:“到底我是大唐的宰相,还是你是宰相,我……”刚想到这,王叔文却又呼哧呼哧地追了出来,边跑边招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我忘了件事,待会儿我便向圣主推举杜佑为度支转运使,你回去给他们几个通通气。别又各说各话,乱糟糟的成何体统。”
王叔文说完,气喘吁吁的跑步去了延英殿。
韦执谊朝地上啐了口痰,嘴里不干不净地咕哝了两句,甩袖而去。
这景象被不远处的一个捡树枝的内园使司小宦官看在眼里,待韦执谊走远,小宦官把怀里的枯树枝藏往花丛里一藏,拍拍手,颠颠的跑去报信去了,他越跑越快,越跑越兴奋,心中在想:造化,造化,这个好消息报上去必得重赏。
……
中书省不久便正式行文同意李茂将辽东幕府移至魏州,并指示其在魏州募兵,定其军号为“安东”,李茂兼任军使。
青墨问李茂:“你怎知王叔文会答应,我想不透。”
李茂笑道:“想不透就别胡思乱想,旗帜竖起来了,军号也有了,眼下最要紧的是招兵买马。此事你得多上心。”
青墨道:“我早憋坏了,这回咱们非要大**一场,再不仰人鼻息。”说罢起身出门,人刚走出去又折转回来,向李茂郑重其事地说道:“自今日起请叫我秦墨,我不想跟那丫头同名。感谢。”
……
魏博节度使田季安本料定朝廷不会那么爽快答应李茂把治所移至魏州,此刻亲眼看到中书省的谍文,不仅准了李茂所请,还指示其在魏州募兵备边,一时讶然失色,问左右谋士道:“我那妹妹把李茂弄到魏州来,所为何事,你们可曾想过?”
众谋士面面相觑,田季安年少偏狭,性情急躁,性子又不大稳重,说话做事反复无常,今**当他面说了别人,转眼他就能把你卖出去。
至于田萁那活脱脱就是一个老夫人的翻版,老夫人一直防着她,手段也高过她一筹,把她压制的死死的。奈何岁月不饶人,老夫人的精力已大不如前,目下这一局竟有了些僵持的意思,胜负之数再不能像先前那样一目了然。
这两人都不是易予之辈,轻易不要招惹的为妙?
故而众人面面相觑,支支吾吾,吭吭哧哧就是不说话。
田季安嘿地冷笑了一声,道:“你们怕我妹子,不敢说话,好,你们不说,我来说。我闻她旧日在怀州一个叫莫可渡的地方曾和李茂私下相处达数日之久,后来她又是搭李茂的船回的魏州。
“贞元十八年,荣公护送她去海州完婚,这个李茂也去了,时隔不久东海秦氏就让海盗给杀灭了门,我听说这事儿李茂脱不了干系。
“去年,老夫人做主把她许给王叔文的儿子王璞,李茂一连数次向田词岭打听她的消息。嗨,你们都想想看,若说两人什么都没有,你们信吗?若是有,这个时候,她把李茂弄到魏州来又是所为何事?”
田萁在魏州从来都是焦点人物,她的一举一动总是在人们的关注中。当初,老夫人要把她下嫁给海州秦氏,田萁不乐意,曾一度离开魏州外出游历,至于去了哪,便不得而知,说她去了怀州,倒也说的通。
她堂姐田璐的丈夫那时正在怀州做司户参军,她自幼就跟堂姐田璐关系好,遇到不顺,过去散散心也在情理之中,至于有没有在一个叫莫可渡的地方跟李茂有一腿,或者有,或者没有,谁又能说的清。
至于贞元十八年海州发生的事从来都不是什么秘密,老夫人嫌她碍眼,请出祖宗家法把她打发出门,又派了办事最稳妥的田荣护送,出兵三千人,可谓阵势浩大,结果却是天不假人,她人还在徐州,夫婿一家人就让海盗给杀了。
你说这事跟李茂有没有关系,或者有,或者没有,谁又能说的清。
有关她祖孙俩斗法的事,外人还是多看多想少说为妙,家务事嘛总是扯不清理还乱的。
田季安发了一通牢骚,见无人应和,忽然扇了自己一个嘴巴,自嘲道:“瞧我,又胡说八道了,我那妹子为了我田家,为了咱魏博,可谓殚精竭虑,操碎了心,何曾有过什么坏心眼,唉,我也就是随便说说,你们忘了,都给我忘了。”
田季安说完起身,众人以为他要走,谁知愣了一下又坐了下来,言道:“最近卢从史都在捣鼓啥,我总觉得这老儿不安好心呢,你们怎么看?”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为何忽然提起昭义节度使卢从史。朝廷设昭义镇,目的就是为了震慑魏博,故而昭义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牵动魏博的神经。
“此人野心甚大,又有些志大才疏,老臣以为不可不防,魏州西境诸军互不统属,各自为政,须遣一员大将前往西境镇守,以备不测。”
说话的叫蒋功尊,田承嗣的马弁,效力田家数十年,田绪当政时将他由田氏家奴擢升为军府参谋。蒋功尊不识字,不懂怎么谋划大局,但领会上意的本事却是军府一流。
“好,说的好,老弟果然是老成谋国,的确得派一员大将往西边镇守,那派谁好呢。”田季安表扬了蒋功尊后,目光再度投向众人,众人纷纷低头捻须,做沉吟不决状。
“说罢,说罢,言者无罪。不肯出谋划策的我倒想跟他说道说道。”
众人顿时才思泉涌,有人推荐老将田荣,说他功高资历深,又是田家自家人,威压四方,谁敢不服;有人推荐新锐史宪成,说他是天雄军后起之秀,智勇双全,忠诚可嘉,有手段稳住西境各军;还有人推荐牙军大将田丛丛,说他大智若愚,擅长扮猪吃虎,可以很好地隐藏杀机,关键时刻扑杀心怀不轨的贰将。
众人所议皆不合田季安的心意。
蒋功尊眼珠子翻了翻,看出机会来了,出班言道:“非沂国公亲自出马不可。”
田季安把眼一瞪,喝道:“胡说,沂国公岂能轻出,他走了,我这家宅谁来镇守?”
众人听话听音,听出田季安训斥之下难以压抑的兴奋,纷纷进言道:“西境驻军皆骄兵悍将,非大将不能镇压,非沂国公亲自出马不能镇守。”
众意难违,田季安无可奈何道:“兹事体大……容我再思量思量。”
“节帅此事不可耽搁啊。”见田季安要走,蒋功尊扑跪在地,抱住田季安的大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