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说道:“大师,我今天早上才进城门,怎么会欠他的赌帐。更何况他们根本就是无凭无证的。”
看着男子因为解释而牵扯到受伤的嘴角,又因为疼痛而皱起的脸;法海突然发觉自己很不厚道的想笑。而事实上法海真的笑了出来,还笑出了声音……
于是所有的人都奇怪的看着这个原本应该是要救人的高僧就这样抑制不住笑意的笑了起来,同时不能不承认这个和尚笑得很好看。
赌坊老板就没有这种心情了,对他来说法海的笑无疑是种耻辱,大声的对打手说道:“连这和尚一起打,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领,敢管咱的闲事……”
法海停下笑声,问道:“这位公子是哪天欠下你们赌帐的?可有欠单、凭证?拿出来让大家看看才能说服大家呀。如果什么都没有就硬诬陷人,以后还有谁敢进你们赌坊呢?总不会每个人进你们赌坊只许输不许赢吧。”
法海淡淡的话,让人群静了下来;本已经摩拳擦掌的打手不自觉地看着自己的东家,等待着老板的命令。
而老板此时已然是骑虎难下,被这和尚一搅,如果自己拿不出证据的话,传开了对自己赌坊的声誉影响极坏;如果处理不当只怕真的会像和尚说的那样,自己这赌坊恐怕真的会关门大吉。老板问身后的管事:“他是什么时候在我们这诈赌的?来过几次了?”
听老板的意思,管事的额头冒出了一层的汗水,看来老板要自己做替罪羊了。管事战战兢兢的说道:“回老爷,不足半年前,只来过一次……”
“什么!这你也敢对我说这位公子诈赌?”赌坊老板故作不悦的瞪着管事。
管事忙跪下来说道:“老爷,小的该死;小的见这位爷长的和那次的人十分相似,才想着要出一口恶气……”
“哼!我让你掌管赌坊,你竟然做出这种事情……”
不想听赌坊老板做戏般的对话,男子说道:“算了,解释清楚就好。”
听男子这样一说,赌坊老板立马见好就收:“多谢公子。”回头看着管事说道:“我饶不了你。还不进去,继续留在这失礼人吗?”
法海说道:“施主,如果没事请跟我来;你脸上的伤势总要处理一下。”
“谢谢大师!”
法海将男子带到刘翠儿的家里,看着墙上的蜘蛛网,想起刘翠儿的际遇,法海难过的闭上眼。盘算着明天去刘翠儿的坟前悼念。
回头就看到男子已经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笑着说道:“大师请坐。”
“你叫什么?”法海心底微微的期盼着,至于期盼的是什么就连法海都不知道。
“小生白敬天,多谢高僧相救。敢问大师法号。”
“你不叫金白?”法海这才发觉眼前的人身上没有妖气,只是个纯纯粹粹的人。法海不自觉地愣住了,可刚才他看自己的眼神分明不是初次见到的人呀……
“大师,为什么你觉得我应该叫金白呢?”白敬天善意的笑了笑。
“呃……抱歉,因为你很像那个叫金白的故人……”
“……大师记得金白?”
白敬天压低的声音隐隐带着一丝的激动,法海虽然困惑,还是说道:“不知道,他或许曾经是我的旅伴;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不记得他的一切。就连他的名字都是透过别人知道的。你呢?为什么会被打?”
“呃……”白敬天似乎很为难。
法海说道:“如果不方便说就算了。”
“不!其实……我失忆了,我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其他的身世没有一点的印象。”
“那你怎么到苏州的?”法海可没有听漏白敬天刚才明明说的是‘记得’二字。可如果他和金白是同一个人,白敬天的身上为什么没有一点妖气呢?
“我醒来已经在城门了,就想着进来转转看,或许会有认识我的人;可没想到只有吉祥赌坊的人说认得……”
“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嗯……去杭州吧。大师可以与我同行吗?”白敬天期待的问道。
听到白敬天的目的地,法海更确信这个人绝对有问题;他怎么确信自己就是要去杭州的。法海点点头:“我是要去杭州。”
“那我们什么时间动身?”
“我还有些事情要做,所以要晚几天。如果你有急事……”
“我不着急!”白敬天笑着打断了法海的话。
简单的对话结束后,两人吃完晚餐;法海盘坐着做晚课;白敬天默默的打量着法海。直到白敬天昏沉的睡着,法海才睁开了眼睛,走到白敬天的跟前;法海低声说道:“不管你是谁,你都不该骗我……”
看着白敬天沉静的睡脸,法海轻轻的为他披上斗篷;趴在桌子上睡一晚什么人都不会好受的。可法海并没有叫醒他的打算,这也是对他恶意隐瞒自己的惩罚吧……这样想的法海完全没有愧疚的躺在白敬天整理好的床榻上休息。
睡到后半夜,白敬天因为手臂的酸软不得已的醒来;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白敬天苦笑着摇摇头,想不到人的身体会如此复杂:会饥恶、疼痛、疲累……
看着躺在床上的法海,白敬天眼中的眷恋更深了,悄悄地说道:“我依你的话来唤醒你的记忆了,可你并不记得我……”
清楚地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手,只要靠近一点,法海就会有所察觉;白敬天重新趴在桌子上,双眼直直的看着法海的睡脸。不期然的想起了地藏菩萨和自己的对话。
“金白。”温和慈悲的声音带着难言的祥和。
刚恢复人形的金白惊喜的说道:“菩萨!”
“阿弥陀佛……金白千年不见你的修为?”地藏菩萨困惑的看着似乎只有百年法力的金白。
“菩萨,这其中说来话长……只是你怎么突然……”
“金白,你的天劫将到;可天象预兆却是极凶。”拈指算出金白法力低微的缘由,地藏菩萨摇摇头:“金白,你的劫渡不过去了。”
金白淡定的说道:“菩萨,如今的我不再想渡劫成正果。”
地藏菩萨难掩吃惊的看着他:“怎么?尘世间不足一年的相伴,就轻易地改变了你的志向?”
金白沉静的说道:“红尘三千青丝扰,清修千年不染尘……如今我满头青丝,心已动情;又如何再修素心?”
“痴儿,众生一切皆因菩萨未因,众生未果罢了。法海乃我佛家弟子,你们二人开始已然是错;相逢不过孽缘,你又何须强求。到头来不过镜花水月,平添伤悲而已……”
金白不甘的问道:“菩萨,您为救母甘心永留在地狱之下;您可曾暗中悔过?”
“不曾!”
“为何?”
“心若清净,处处皆有菩提。”
“依菩萨所言,心若轻浮,静坐莲台恐也无用。”
看着金白执着的双眼,地藏菩萨双手合十:“我佛慈悲,如你执迷不悔万般恶果皆由你来承担。”
“金白无怨无悔。”
“罢了,你我相识一场;我为你退去蛇身,塑你一世凡人;躲过这场天劫。”
金白惊喜的拜道:“多谢菩萨……”
“且慢,褪去蛇身,你的法力全消,不过凡人一个;一旦你要使用法力而恢复真身;两个时辰内必遭天劫……”
“天劫有何后果?”
“阿弥陀佛……万般皆个人造化,种什么因结什么果;你不该问我……”
金白跪地深深地扣了三个头:“谢菩萨指点迷津。”
等地藏菩萨作法完毕,金白虽浑身酸痛却如获新生,不待金白叩谢;地藏菩萨说道:“从现在起世上没有蛇妖金白了;凡人的你只是白敬天。”
地藏菩萨消失后,在金白的脑中浮现了一句咒语;“记住,这是你恢复真身的咒语;只可一次……”
白敬天苦笑了一下,金白、白敬天,不管换了什么姓名;却换不了自己对法海的心……看着近在咫尺的法海,白敬天满足的趴在桌上睡去了。
天亮,白敬天跟在法海的身后,一边揉揉酸痛的手臂;暗叹:“做人好难呀,不过趴了一晚而已,自己竟然浑身不舒服……”
看着熟悉的路,白敬天知道法海要去悼念刘翠儿父女。来到刘翠儿的墓前,法海皱起了眉头,刘翠儿的墓竟然有被人挖掘过的痕迹……
白敬天看着法海的表情,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法海细细的观察了一会儿说道:“嗯,可能还是个棘手的事;如果翠儿没有死而复生,就是有人借尸还魂了。”
“死而复生的人总会回家吧。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昨天我们就是在她家,那里没有住人的迹象;更何况她也没有躲开我们的必要。”
“要不……我们到街上打听一下,出了这样的事情总会有人知道点蛛丝马迹吧。”白敬天建议道。
法海无语的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㈢㈩章
来到街上,两人进了一个茶棚;就听人说:“诶……知道吗?知府要娶的就是当初在百花楼跳楼的刘翠儿。”
立即有数人围了上来:“真的假的?不是说刘翠儿当时身亡了吗?还有人见是当初搭救她的两位公子让她入土为安了呀……”
“谁知道,不过我倒看到过一个高僧打扮的人祭奠过她。可惜离得太远,没看到僧人的面目。”
有人不屑的说道:“什么时候和尚竟然也公开祭奠女人了,哈哈……别是有什么风流……”在看到邻桌僧人装扮的法海后,尴尬的停下了嘴里不干净的话。
“我们走吧。”法海说道。
“你知道去哪里了?”
“嗯,知府衙门。”
白敬天翻翻白眼,法海一如既往的直入主题呀。
“大师,如果化缘请走侧门。”守卫看法海僧人装扮,好心的提醒道。
“阿弥陀佛,贫僧法海是前来道贺的。不知道胡知府可在?”
“请稍等。”守卫忙去通报。不多时,守卫说道:“大人请法师客厅奉茶。”
胡不愁难掩喜气:“法海大师!”
“施主好久不见。”
“大师请坐。”
“刘翠儿姑娘可在?”
胡不愁好奇的问道:“大师也认识翠儿?”
白敬天抢答道:“有缘。”
胡不愁这才看到一旁的白敬天,歉然的笑了笑,问道:“这位是……”
法海说道:“同路的人。”
胡不愁愣住了,哪有人这样介绍朋友的。白敬天上前一步:“小生白敬天,昨天法海——大师在赌坊门前救了在下;又要同去杭州所以同路。”
胡不愁了然的点点头,说道:“如此请两位稍等。”走到问口对下人吩咐道:“去请刘姑娘来客厅,就说她有故人来看望。”
法海问道:“胡施主,你是怎么遇见翠儿姑娘的?”
“大师,一个月前,突然有人来报说什么诈尸;下官就带着衙役前去,就发现是在百花楼跳楼的翠儿姑娘。她似乎受了不少的惊吓,于是下官就带到府内请大夫诊治。之后……”
法海和白敬天不发一言的看着胡不愁,自然知道这之后才是他要说的重点。
“她的一言一行隐约中都带着纯玉的影子,我承认,在我心底存在着一种移情的作用;可是大师,我会对她好的……”胡不愁恳切的望着法海。
“胡大哥,是哪里的故人……”在看到法海时,刘翠儿不自然的愣了一下,随后施了个万福:“大哥……”
“阿弥陀佛,施主,好久不见了。”法海起身回礼。
“是……是呀。”刘翠儿紧张的回答道。
“刘姑娘,在下白敬天。”白敬天拱手施礼。
刘翠儿微微俯身:“白公子。”
看着刘翠儿的应答,法海问道:“胡施主,可否容贫僧和翠儿姑娘单独说话?”
胡不愁担忧的看看刘翠儿,随后说道:“请,翠儿;你带大师到花园吧。”
“嗯……我知道了。”刘翠儿做了个请的姿势。
法海看着满园的繁花,说道:“纯玉,你怎么借尸还魂的?”
“嗯?大哥在说什么,翠儿不明白。”
法海叹息着说道:“如果你是翠儿,你就不应该叫我大哥。”
“呃?什么意思?”
“我虽曾经告诉过你她是我的妹妹,可她并不知道我是法海。而且我也不是大哥,翠儿会称呼这个人大哥。”法海指指身侧的白敬天。
纯玉苦笑了一下:“我的确不是她,可是翠儿姑娘生无可恋,自愿将这个躯体让给我。我……我只是想呆在哥哥的身边,用这个身体的话,就不存在什么血缘、兄妹……大师,你成全我这次吧。”说到最后,纯玉双膝跪地。
法海皱起双眉:“纯玉,你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纯玉跪在地上,默默的垂下头。白敬天问道:“有什么后果?”
法海白了他一眼:“逆天违命,借尸还阳;来生不得为人,转生畜生道。”
“这么严重!我还以为只有十恶不赦的人才会被罚去那里。”白敬天难掩吃惊。
纯玉说道:“我知道,可是我不后悔。下辈子不管做什么都好,我只想把握今生。转生之后的那个人或许还是自己,可是那人的爱恨情仇都和如今活生生的站在这里的我无关……更何况,如今的这副躯体……”纯玉忍不住满足的笑了,有了这个身体,自己就是全新的一个人。他不再是自己的哥哥,他可以光明正大、心安理得的娶自己……
法海耐心规劝道:“纯玉,繁华里的爱恨情仇不过过眼烟云;你又何必如此执着毁了自己?”
白敬天突然说道:“法海,是不是毁了自己、是不是值得……这些都只能是她自己的抉择,并不是他人可以下定义的。难道你看不出纯玉和刚才的胡知府都很幸福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会替自己说话,纯玉还是感激的看看白敬天,坚定地说道:“大师,我喜欢翠儿;她比我更坚强、勇敢。当她将机会让给我时,我已经告诉她,还阳后我要做的事情。翠儿依然首肯了,您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法海问道。
“翠儿说她爱上了高攀不上的人,那人俊美非凡,有一副古道热肠,更是体贴温柔……翠儿的心都已落在那个人身上了。一开始我还以为她心爱的人遭遇了横祸,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