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叶子知问那个不知所措的小人。
“我叫棉花子。”小人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记性很不好。”
“我是叶子知。”叶子知说,“你为什么会来这儿?”
“不是你带我来的吗?”棉花子扑簌着眼睛疑惑的说。
“我是说,你怎么会来到城里呢?”叶子知解释道。
“啊。”棉花子努力的想了想,“我,好像住在这里,但具体住在哪儿······对了,我叫棉花子,你叫什么?”
“······叶子知。”叶子知回答。
这就是传说中的记性不好?这根本就是间接性失忆啊!
“你仔细想想,你住在哪里?”叶子知尽量温柔地问。
棉花子挠了挠头发,泪眼道:“我···我想不起来了。”
叶子知:不出我所料。
“没关系,你可以先住在这里。”
棉花子抬头感激道:“谢谢恩公,对了,我还不知道恩公的名字呢?”
“······叶子知”
“对不起。”棉花子低下头,绞着手指道,“我是不是问过,哥哥说过,重要的事情一定要说三遍,我才能记住。”
“哥哥?”叶子知抓住了这个词。
“对,我好像有个哥哥。”棉花子努力回想,“我们住在一起,但是,我为什么会出来?难道!我被抛弃了!”
“不···不会吧。”叶子知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个一瞬间阴霾笼罩生无可恋死了爹娘般的小人。
“呜呜呜呜,怎么办啊!”棉花子坐在桌子上大哭,“呜呜呜呜呜呜,没人要我了······”
麟照皱了皱眉,“子知,让他安静点儿。”
叶子知急忙哄着,“别哭了,你哥哥不会抛弃你的。”
“呜呜呜······”
“他一定在找你。”
“呜呜呜······”
“再哭麟照就要把你扔出去了!”
棉花子抬头看了他一眼,哭得更厉害了。
“呜呜呜呜呜呜······”
叶子知:“我也好想哭啊!”
麟照看着这个小人,道:“听说,眼里流出的泪,都是脑子进的水,看来这个家伙脑子进了不少水。”
“呜呜呜···什么水?谢谢,我不渴,呜呜呜···”
“子知,我说过要安静些吧?”麟照抬起叶子知的下巴,后者有些惶恐地看着他。
麟照一把拎起小人,顺手就扔出了窗外,只见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喂!你······”叶子知还没说完,窗外却有了别人的声音。
“小绵,我终于找到你了!”
这个声音很耳熟,叶子知想了半天,终于记起来了,这是,那个叫白羊的兔子妖的声音!
叶子知立刻从窗子探出身去,果然看到白羊捧着棉花子,一脸的惊喜。
这就是所谓的哥哥啊。
白羊发现了叶子知,感激的说:“谢谢你照顾他,棉花子这家伙总是走丢。”
“你不是兔妖吗?怎么会有个树精弟弟?”
这基因变异的得太严重了吧!
“奥,是这样的。”白羊说,“他是我认养的弟弟,几年前他在庙里迷路了,什么也不知道,我就认他做弟弟了。”
棉花子顺着白羊的手臂爬进前襟,安安稳稳的待在白羊怀里,乖巧的抬头道:“哥哥,以后不要再抛弃我了,我都吓死了。”
白羊无奈,“明明是你自己偷跑出来玩的,要不是庙楼顶上的鹞鹰石像闲的没事四处望,看见你了,我可就找不到你了!”
“对不起,哥哥。”棉花子把脸埋进白羊的衣襟。
“子知,这次太感谢你了。”白羊一把握住叶子知的手,二人执手深情对望,瞳孔中倒映着彼此的影子。
麟照抓住叶子知的后领,一把把人拉了回来,“子知,你适可而止吧!”
☆、阿姐
“传说,上古时期,天地一片虚无,龙呼气为风,流血成雨,鳞片化作满天星斗,双目化为日月,龙珠化为阴阳六道四象五行,才有了人间如今的模样,是真的吗?”
麟照瞥了叶子知一眼,道:“谁和你说的?”
“不都告诉你了吗?”叶子知不满,“传说的啊,街头赵家二儿子赵传说的,真的是这样吗?”
“不是。”麟照笑了笑,“龙是很自私的存在,不会这么牺牲自己的。”
近些日子过得十分安稳,就如同人间里的寻常夫妻,当然,除了没做过夫妻间该做的那档子事之外,这样安稳的日子,几乎让麟照忘记本来就藏于身体内的隐患。
麟照大风大浪的见多了,盘古开天辟地,共工撞不周山,女娲舍身补天也都是经过的。人经了沧桑,就总想过些顺风顺水的日子,龙也不例外。
可天上浮云苍狗,随风聚散,地上旦夕祸福,变化莫测。
这世间的事,又有谁说的准呢。
这日,阿姐上山采药,留下叶子知照应着药店,正与一老妪称着药草,忽闻后山一道晴天霹雳,叶子知手一抖,药草散了一地,无缘无故地,心口疼得厉害。
老妪慈祥的关心道:“这么年轻的小伙,怎么一道雷就吓成这样,莫不是肾亏了?”
叶子知呵呵两声,道:“谢夫人关心,可是,您没看见我捂着心口吗,您家的肾长在心上啊?!”
嘴上说着,手里也不停,麻利的包好药草,送走老妪,然后脱力般的靠在药柜上,滑坐到地上。
叶子知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很不祥。
云外九霄,麟照背手而立,白棠站在他身后,道:“君上,这雷来的蹊跷,要去看看吗?”
麟照没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才淡淡地说:“不必。”
叶子知的预感一向很准,准得可怕。
这一天,阿姐没回来。
那道雷,打在阿姐头上。
叶子知赶到的时候,平时泼辣英气的叶子萋,他的阿姐,已成了一具漆黑焦尸。几米外倒着阿姐的背篓,散了一地的草药,当中有一大把的紫苏叶子。
冰糖紫苏粥,去火清肺,是叶子知从小喝到大的,以前是娘亲煮,后来是阿姐煮,现在,没有人煮。
城郊乔半仙逢人便道:“这是后山有千年狐狸将要渡劫,借了子萋姑娘做替身,所以这雷灾打下来,才应在叶子萋身上。”
众人一片唏嘘,秦安然哭的梨花带雨,叶子知跪在阿姐尸身前,一言不发,安静的可怕。
入葬那天,叶子知在墓前站得笔直,拳头握紧,指甲深深地埋在手心肉里,扎得生疼,疼得想让人掉眼泪。
可是,不能哭,阿姐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
阿姐,阿姐,你且睁眼看一看,你看一看你阿弟有多坚强······阿姐,你再和我说句话,骂我一句······阿姐,我不能哭,可是,我······好难受······
麟照从后面抱住他,轻轻打开他的手,手心上尽是掐痕。麟照握紧了叶子知的手,无言的安慰。
阿姐的卧房空了,叶子知锁了起来。
当晚在床上,叶子知主动搂住麟照,贴上去,头埋在对方胸膛,低声道:“麟照,我们做吧。”
他在痛苦,在害怕,所以,他需要一些强烈的东西,来冲散它,击溃它。
麟照搂住叶子知的腰,轻易的感知到,对方在微微发抖。
如果可以让你不那么痛苦······
麟照翻身撑在叶子知上方,凝视了片刻,俯身吻了下去。
叶子知习惯性地推了推他,麟照握住叶子知的双手,压在头顶上方,另一只手扯开了叶子知的衣襟。
叶子知没再反抗。
灯火闪烁,远方传来更夫的声响。
汗水顺着叶子知白皙的脖项流下来,滴落,渗入床被。
深入骨髓的疼痛和欢愉。
温暖,依靠,都在这一夜落实。
脑子里一片混沌,什么也想不起来。
这是一夜的放纵和堕落。
悬崖撒手,抵死缠绵。
☆、青衣道人
“上古时期,天地一片虚无,龙呼气为风,流血成雨,鳞片化作满天星斗,双目化为日月,龙珠化为阴阳六道四象五行……”
集市中,叶子知闻声停下脚步。
他今日独身来自集市本来只是为了买一些祭祀品,不想正好听见一人说了上述那些话,虽然麟照已说过这纯属无稽之谈,但叶子知还是不由自主的转身看去。
这次不是那个所谓的乔半仙,而是一名年轻的青衣道人,长得很是俊俏。
道人在叶子知转身时也看向了他,“这位公子,请随我来一下。”
叶子知惊异,指了指自己,道:“你在叫我?”
道人微笑着点点头,“正是。”
那一刻,无数念头掠过叶子知的大脑,但由于脑洞略大的缘由,只有一个念头留了下来,那就是:我擦,这不会是个人贩子吧!
道人见叶子知不但不跟过来,反而有撒腿就跑的趋势,只好说:“公子,你应知道我刚才说的话都是无稽之谈,不过,关于龙的秘密,我有些话想告之于你。”
“什么话?”听到对方提起龙,叶子知更加警惕了,“为何不在这说?”
“公子真是多疑。”青衣道人笑笑,道,“此处人流众多,行事不便,所以……”
“行事不便?”叶子知后退一步,“你果然想把我骗到偏僻之处来行不轨之事!”
青衣道人头上爆出两道青筋,腹诽道:“你这个被迫害妄想症晚期患者!就不能对社会多一点信任吗!”
然而脸上还是和颜悦色,他和颜悦色的挥了挥袖子,一阵狂风袭卷过来,一时飞沙走石,暗无天日,狂风过后,叶子知与道人已不见了踪影,集市熙熙攘攘,人们继续往往来来,除了对刚刚那莫名其妙的疾风表示一些怪异之外,没有人发现这光天化日里,两个人莫名消失。
某处偏僻小巷里,叶子知哆哆嗦嗦地靠着墙壁,盯着几米外的青衣道人,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风给吹走,能安全着陆也是万幸。
道人走上前来,道:“我是驱魔人。”
并不想吐槽“按照一般情节走向你应该说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样的话,叶子知已经有些懵了,驱魔人?叶子知忽然想起家里那条龙,那算不算魔?可龙应该是神兽吧,不,说是兽的话,也有些……
“你找我是何用意?”叶子知问道。
道人抚了抚宽大的袖子,道:“我来帮你。”
“帮我?”叶子知重复道。
你要帮我就把我卷到这个千山鸟飞绝的地方?我连回家的路都不知道!
“帮你救活叶子萋。”
一提到阿姐,叶子知立刻严肃起来,“你别拿我阿姐开玩笑,她已经……”
“死了?”道人说,“不,叶公子,只是你以为她死了。凡人只能看到他所能看到的,但他所看到的,只是他所以为的,而他所以为的,不一定是真实的,他没有看到的,也不一定是假象。”
“说人话好吗?”
“好吧。”道人叹了口气,道,“你听不懂也是我意料之中。”
叶子知:你知道我听不懂还说这么多!
“简而言之。”道人说,“叶子萋的肉身已毁,但精神,也就是你们说的魂魄仍在。精神依存肉体所存在,肉体毁灭,精神也不能久存,但也不能说,肉身一毁,精神就会立刻毁灭。”
“你是说,阿姐的魂魄仍在?”叶子知激动地抓住道人的袖子,“你能救她吗?我求求你!”
道人不急不徐道:“我不能。”
叶子知的神色一下黯淡下来,慢慢低下头。
“但是,我知道谁可以。”道人扳起叶子知的脸,道。
叶子知已无暇顾及对方这近乎调戏的动作,急道:“谁?”
道人回答:“龙。”
“龙?”叶子知愣住了,推开道人,后退了几步,道,“你骗人!若龙可以救阿姐,他为什么不出手?!”
道人笑笑,“因为这对他来说,代价太大了。”
“代价?”
“龙珠。”道人回答,“龙珠是龙的宝物,有生死人肉白骨之奇效,有呼风唤雨移山填海之神力,得龙珠者得天下,更别提救活区区一个凡人了。”
“龙珠?”叶子知摇摇头,“我不想得什么天下,我只想救活阿姐。”
“那就取出那龙的龙珠来。”道人压低声音说,“我可用无色无味的千年红鲤之血在你手上画一道符,你便可把龙珠取出来。”
“取出来?!他会怎么样?”
麟照的脸浮现在叶子知的脑海里,他对他说,我喜欢你叶子知。
“你有何目的,为什么要帮我?”
“你若真心想救你阿姐,就不该问这些问题。”道人说,“别忘了,叶子萋是陪了你二十年的亲人,而那条龙,又算什么?”
当人身处绝望之际,面前只要出现一丝希望,就会不顾一切的抓住,哪怕是阴谋,哪怕是骗局,也会孤注一掷。
就像身处地狱界针山血池火海的罪人,只要面前出现一根蜘蛛丝,就会伸手去抓。
叶子知低头沉默了良久,终于伸出右手,对那青衣道人说:“你画吧。”
☆、龙心
世界上最难以抉择的事,就是在至亲和至爱之间做出选择。
叶子知不知道自己对麟照到底是什么感情,但毫无疑问的是,自己对阿姐,有着血浓于水的亲情。
所以即使很痛苦,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去做了。
当晚,在床上,叶子知主动去拥抱了麟照,右手探入衣襟,按在对方胸口。
麟照低头亲吻他的头发,温柔而怜惜。
“父母走后,是阿姐一直拉扯着我长大。”叶子知小声地说,“我知道她很辛苦,可我还老惹她生气。”
麟照的手轻柔地拍着他的后背。
“她不嫁人,都是为了我……”
“阿姐是个好人,可是,为什么……”
“我很爱她。”
“我知道。”麟照说。
“对不起。”叶子知右手忽然发力,指尖以一种奇怪的状态融入对方的肌肤。他莫名的想起以前的某个晚上,他也是这样抵着麟照的胸膛,他说,我在云端看了你十年。
麟照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意味深长地望着他。
他好像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