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轻轻笑了一声:“老二,如果大哥肯听我的话,这种事情也就轮不到你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人活一世,重要的也就只有那几步路。应该怎么走,你自己看着办。”
房内又是一片寂静。
孙宝山总不说话,这让唐安琪以为他是不肯就范。就在他紧握手枪,随时预备起身射击之时,房内却是忽然传出了答复。
“师爷,我不是大哥的对手。”
虞师爷不接这个话头,只问:“两百人,能不能调动?”
“就算我调动了两百人,那还有两三百人是听大哥的……”
“我没让你去动大哥。”虞师爷轻描淡写的说:“大家兄弟一场,不合则分,不必闹出人命。”
“那……怎么办?”
虞师爷答道:“我有我的办法,你只要听话就行。”
谈话至此告一段落。唐安琪听得孙宝山是走出去了,可是蹲得太久,双腿酸麻,站不起来。头上窗扇一动,他抬起头,就见虞师爷探头出来,正在对自己笑。
虞师爷的脸上总是含着点笑意,眼睛微眯,眼角很长。唐安琪大睁着眼睛望向他,忽然感觉虞师爷有点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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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风暴前夕 。。。
唐安琪在虞师爷的拉扯之下,从窗口跳进了房内。
虞师爷看他一只手还紧握着手枪,便让他把枪放下。唐安琪放了枪,随即那只手被虞师爷抓住,一手心的热汗就这么凉飕飕的曝露了。
虞师爷看着他的眼睛,语气温柔的问道:“安琪,怕不怕?”
唐安琪摇头:“我才不怕。”
虞师爷用干燥的手掌蹭去了他的手汗,然后微笑了:“我就知道你不是个普通的孩子。”
这样的评语,最能鼓舞十六七岁的半大小子。唐安琪果然是得意了,自觉与众不同。虞师爷观察着他的神情变化,就见他欣欣然的显出一股子野气,一看就不是个老实家伙。
虞师爷压低声音,又轻轻笑道:“等进了县里,我让你当保安团团长,好不好?”
唐安琪听了这话,十分不信:“我?怎么可能?我还小呢!”
虞师爷对他一歪脑袋:“就是要让你做个娃娃团长,到时候骑洋马挎洋枪,管着下面几百人,是不是挺威风挺有趣?”
唐安琪很信任虞师爷,可即便如此,还是不信,满脸狐疑。
于是虞师爷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日子万事小心,不要多言多语。我这话是不是真的,等到进了县里,就清楚了。”
虞师爷煽风点火筹划内讧这件事,本来是让唐安琪很觉震惊的;不过事后听到对方这新的一席话,他一颗心被羽毛撩的痒痒跳跳,土匪窝里的内讧就不能被他放在心上了。
他千思万想,无论如何不能相信虞师爷,但虞师爷又的确不是那种吹牛放炮的人。魂不守舍的信步走到射击场上,他见场上围了一圈人,以戴黎民为首,正围着一架大枪高声谈笑。
莫名其妙的走上前去,他十分好奇的挤过人群,弯腰去看那小钢炮似的大枪。戴黎民看他来了,忍不住笑问:“安琪,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唐安琪直起腰来向他摇头,同时发现孙宝山也在场:“不知道!”
戴黎民对他眉飞色舞:“这叫马克沁机枪,一分钟能打出六百发子弹,我花大价钱买回来的!”
然后他蹲下来,抬起机枪颠了颠:“这玩意儿可他妈沉了!你看这下面有个架子,得把它架稳了才能用。子弹明后天就到——嘿嘿,等我上了妃子岭,就找个地方把它架好,把吴耀祖那帮人全突突了!”
唐安琪没理他,自己也想去抬机枪,结果发现这东西是个大铁疙瘩,自己真是抬不动。
这天夜里,戴黎民心情好,又缠着唐安琪求欢。唐安琪没有歇斯底里的反抗叫闹,不过因为懒得面对戴黎民,他撅着屁股跪在了炕上。
戴黎民看他光溜溜白生生的,不禁爱的直流口水,可是勉强定下了心神,他又舍不得让唐安琪只是忍痛。坐在炕上望向对方,他见唐安琪后撅屁股前撅嘴,气哼哼的低着头,下面腿间那个小玩意儿嫩嫩的缩成一团,躲在淡淡的毛里。
唐安琪等了片刻,不见戴黎民动作,就拧着两道眉毛转过脸来:“看什么看!要干快干!我这么撅着也怪累的!”
戴黎民笑嘻嘻的伸出手,在他□轻轻一揪:“安琪,怎么就没见过你有反应?”
唐安琪一挺身坐了起来,气的脸红:“我的反应就是想宰了你!”
戴黎民美滋滋的,看唐安琪挺着小身板,一身皮肉又白又细,想要轻轻咬一口,又舍不得咬一口。
起身爬上前去把唐安琪摁成了仰面朝天的姿势,他抬起对方的双腿,分开搭上了自己的肩膀。唐安琪很不耐烦的闭了眼睛,正要咕咕哝哝的骂上两句,哪晓得忽然下面一暖一紧,他打了个冷战,睁开眼睛向下一瞧,却是大惊失色:“哎!骚狸子,那是尿尿的地方,你怎么不知道脏啊?”
戴黎民不理会,津津有味的叼着那个小东西吮吸,吮着吮着,小东西就探头探脑的长大了。
唐安琪这回是舒服透了。
他仰卧在炕上哼哼唧唧,两条大腿把戴黎民的脑袋夹了个死紧,两条小腿又在戴黎民的后背上磨磨蹭蹭。忽然惊喘着哆嗦起来,他受不住了,在戴黎民的口中尽数缴械。
戴黎民不嫌他,“咕咚”一口就把那点精华咽了下去。这回抬头再看唐安琪,他发现对方那脸蛋红的好像桃花瓣一样,眼神软绵绵的像水银,也都散了。
戴黎民浑身燥热,下炕喝水漱了漱口。而唐安琪第一次这么快活,懒洋洋的翻了个身,他只觉着疲惫至极,闭上眼睛就晕过去了。
而戴黎民回到炕上,发现唐安琪竟然瞬间入睡,便十分犹豫,不知要不要把他叫醒。借着油灯光亮,他探身去看对方的睡颜,看了一会儿,自己攥着胯间铁硬的命根子,不声不响的在旁边躺了下来。
人家睡都睡了,他想,自己就忍一宿吧!
翌日清晨,唐安琪站在窗里,戴黎民站在窗外。唐安琪立着头发光着膀子,一脚踩在矮凳上,一手叉在腰间,隔着半开的窗子骂人:“骚狸子,你对我骚头骚脑的笑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浪心思!”
戴黎民对着他一伸脑袋:“怎么着?笑也是错了?大清早上的,你想看我对你哭?告诉你啊,别他妈给脸不要脸,我看我是把你惯出臭脾气来了!”
两人争吵不止,一个比一个声高,末了戴黎民进房扯住唐安琪,在他那后脖颈上扇了一巴掌。唐安琪猝不及防,吓的“嗷”一嗓子。戴黎民以为自己是打狠了,连忙又把他搂过来揉那痛处:“再敢讪脸,我抽死你啊!”
唐安琪气死了,简直快要落泪——自从今早睁开眼睛起,戴黎民就满嘴荤话,几次三番提起昨晚事情,说的满嘴流油,那模样就别提有多下流了。
戴黎民也挺委屈,他憋了一宿,如今在嘴上痛快痛快都不行了?
唐安琪决定从此不和戴黎民一般见识,反正等到虞师爷成功了,自己就能逃脱骚狸子的魔爪——那只是早晚的问题。
如此又过了一天,小黑山天下太平,三大马车的子弹也运了过来。戴黎民踌躇满志,开始和虞师爷商量谋划,准备进攻妃子岭。唐安琪冷眼旁观,就见虞师爷谈笑风生,丝毫没有心虚态度。
站在窗外踢着一块石子,他听到虞师爷在房内说话:“大哥,这回还是你打冲锋,让孙宝山押着机枪殿后。只要你能带人攻上妃子岭,那这场仗,我们就能占上八九成的胜算了。”
戴黎民深以为然的点头:“师爷,你说得对,老二能打归能打,但是不够机灵。万一前头队伍受了挫,后头人马再怎么使劲也是白搭。我这就让人把老二叫过来,咱们今天把这事定下,明天就出发,打他个出其不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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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变天 。。。
黎明之前,小黑山众匪上下抖擞,摸黑踏上了征途。
唐安琪年纪小,贪觉,虽然昨晚暗暗受了虞师爷的嘱托,可这时还是醒不过来。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他就见戴黎民一身武装,正在往腰上一圈一圈的缠子弹带。
他挣扎着坐了起来,打着哈欠揉眼睛。戴黎民站在黑洞洞的屋子里,笑着看了他一眼,然后单腿跪上炕沿,捧着他的脸蛋亲了一口。
“安琪,看我今天给你打一场大胜仗!”他大概是刚洗漱过,气息清新。
唐安琪睁眼看他,没说话。房内光线太暗了,他简直要看不清对方的模样,依稀只能瞧出大致的轮廓——浓眉毛,高鼻梁,眼窝微微的有点凹陷,因为还是消瘦,所以下巴都显得尖了。
戴黎民当他是小孩子睡糊涂了,所以不再逗他说话。又把他揽到胸前用力搂了一下,他转身下炕,迈着两条长腿跑了出去。
唐安琪望着他一闪而逝的背影,心中莫名的有些怅然,觉得戴黎民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窸窸窣窣的拿过衣裤穿好,他将那把小手枪翻出来藏在腰间。手枪里一共有三发子弹——本来是四发,前些日子在射击场手痒开了一枪,所以现在就剩三发了。
找来凉水草草洗漱了,他坐在窗前,不渴不饿,心里茫茫然的,先前感觉很笃定、很理所当然的事情,现在忽然变得都不那么确定了。
窗外遥遥传来了人叫马嘶的声音,小黑山目前全部的五百多人马,这回倾巢而出,要去荡平妃子岭了。
这时,一个小喽啰鬼鬼祟祟的溜了过来。小贼似的抬手一敲窗子,唐安琪立刻站起来,推开窗扇探出头去。
小喽啰是虞师爷的人,他很紧张的看着唐安琪,嘴里说出一个字:“走。”
唐安琪回头看了看房内情景,不知不觉的在这里住了将近一年——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然后,他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此刻大队人马已经上路。戴黎民等人骑了快马,一路疾驰隐入夜色;孙宝山带了余下众人尾随其后,那挺马克沁机枪也被牢牢捆到了马背上。
当唐安琪被人领来之时,虞师爷也上了马。
唐安琪万没想到虞师爷也会骑马,可虞师爷一手攥着缰绳,一手握着马鞭,的确是居高临下的跨在马上了。
这回虞师爷讲起话来,再也没有任何顾忌。当着身边几名手下,他慢条斯理的、清晰的说道:“安琪,我让人先送你去县城。”
随即他微微一笑:“不要怕,没事的。”
然后在唐安琪的注视下,他扬鞭策马,形单影只的冲向了前方。
在清晨第一缕阳光照亮大地之时,戴黎民疾风一样冲过岔路,带领前锋队伍直上妃子岭。
这是一条大岔路,成个“卜”字形,往前是妃子岭,拐弯则是一条通往县城的山路。孙宝山提前放慢速度,待前锋队伍尽数通过岔路口之后,他忽然鼓舞精神,带着身后部下猛然拐弯,改变方向杀往县城。
前后两截队伍都是急行军,戴黎民因为要打冲锋,所以速度快的惊人,心无旁骛的单是狂奔,丝毫不曾留意身后;况且黎明天暗,双方又一直隔了距离,纵是回头看了,也看不出眉目来。
所以当他冲上妃子岭之时,孙宝山那边也已然冲入县城——陈县长和虞师爷里应外合,提前派遣巡警打开城门。而虞师爷神兵天降一般忽然出现在县城大街上,带着孙宝山奔向保安团营房。
鸡刚叫过头一遍,若不是几百马蹄踏破了城内的宁静,此刻正是众人在被窝里要醒不醒的甜美时刻。虞师爷在营房之前勒马停住,随即回身对着孙宝山一挥手:“速战速决!”
孙宝山面无表情的一点头,然后拎着一把毛瑟步枪翻身下马,一言不发的领头走入营房。有人穿着大裤衩迎出来,被他举枪抵上心口,一枪轰的飞了出去。
细密的血点子溅上了他的面孔,他歪着嘴一笑,开始连续扣动扳机。
屠杀开始了。
上百名土匪涌入营房,把保安团士兵尽数毙在了床上。虞师爷这时却是带着余下人马回到了城门口。
城门已经严丝合缝的关拢了。陈盖世县长站在城门洞里,在保镖的簇拥下瑟瑟发抖。保镖的旁边,是唐安琪。
唐安琪自从进城之后,就被送进了陈县长家中。陈县长受了虞师爷的吩咐,不许唐安琪乱跑,唐安琪很听话,一直跟在他的左右;可是当听闻土匪已经进城之时,唐安琪没怎样,陈县长自己却是失了控,在家里无论如何都坐不住了。
“虞先生……”陈县长颤声呼唤:“这……城中情形如何了?”
虞师爷下了马,走过来把唐安琪拉扯到了身边。对着陈县长一点头,他一派和气的答道:“县长,一切顺利,不要惊慌。”
然后他低头问唐安琪:“城里在开枪,怕不怕?”
唐安琪面孔煞白,说完全不怕那是假的,但是也没有怕到陈县长那种程度。
虞师爷叹了一口气,抬手揽住他的肩膀用力搂了一下,口中低低的说道:“安琪,这回好了,你自由了,再也没人强迫欺侮你了。”
唐安琪一想,发现还真是这个道理。不过因为这个就让戴黎民死,那可是有点过分。戴黎民讨厌归讨厌,但是罪不至死,狠揍一顿也就可以了。
于是他仰起头来,去问虞师爷:“他……他会死吗?”
虞师爷望着他的眼睛:“只要吴耀祖下手别太狠,他就不会死。”
唐安琪想问的不是这个,不过听那言外之意,虞师爷显然是无意去要戴黎民的命,所以他犹豫一下,就没再追问。
这时,孙宝山带着大队人马,赶了过来。
孙宝山一身是血,眼睛都红了,然而表情轻松得意。他杀人杀的痛快,可惜没什么主意。虞师爷让他把马克沁机枪抬上城楼,他就乖乖的带人去抬了。
把唐安琪又交给陈县长,虞师爷也跟着上了城楼。
长安县的城墙,是同治年间加固过的,现在依然固若金汤。孙宝山和虞师爷并肩站在城楼上,他忽然问道:“师爷,大哥要是真把妃子岭打下来了,那我们怎么办?”
虞师爷不动声色的答道:“那我们就不好办了。”
孙宝山愣了愣,忽然发起狠来:“有什么不好办的!他能打,我不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