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显示他自己的知识而是存心讨教。他对招待会或别的来宾 显然不感兴趣。他要求第二天再同哈默见面 ; 哈默同意了 ; 但 哈默赴约时见到的却是 迪乔瓦 尼 ; 迪乔 瓦尼解 释 说博 尔赫 斯 太累了 ; 不能面谈 ; 列了一 张问 题的清 单 ; 问他 能 不能 帮忙 解 决。哈默一一回答了迪乔瓦尼给他的清单上的问题。 最后一项活动安排 在伦 敦 的当 代 艺 术研 究 所 ; 5 月 3 日 至 13 日之间 ; 博尔赫斯作 了四 场讲 演 ; 场 场满 座。讲 演会 先 后由弗兰克·克莫德、 布赖恩·马吉、 约翰·斯珀林和阿拉斯 泰尔·里德主持 ; 博尔 赫斯在 这些 高层 次的场 合 诙谐 得体 地 解释了他写短篇小说和 诗歌 的创 造动力。 ( 他 在 公开 场合 谈 诗歌还是第一次。 这次访问以在伦敦皇家园艺大楼的讲演为 ) 结束 ; 出席的人很多 ; 但由 于博 尔赫斯 说话 的声 音 很低 ; 听 到 的人却不多。两处都作了 周密的 布置 ; 避 免了 政 治性 话题 的 介入。 1966 年以来就流 亡 伦敦 的 古 巴作 家 吉列 尔 莫 ·卡 夫 雷 拉·因方特在牛津大学 和博 尔赫 斯首次 见 面。一 周后 ; 他 和 博尔赫斯在伦敦的布朗 酒店一 起吃 饭 ; 博尔赫 斯 特别 喜欢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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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地方 ; 因为罗伯特· 路易斯 ·斯 蒂文 森生前 总 是在 这里 下 榻。进餐时 ; 博尔赫斯弄脏了领带 ; 卡夫雷拉·因方特为了不 让他受窘 ; 也弄脏了领 带 ; 并咬 定他和 卡夫 雷拉 有 亲属 关系。 尽管博尔赫斯对此不存 幻想 ; 但他 的一 个祖先 的 确是 阿根 廷 军人卡夫雷拉上校。 要知道 ; 他 是科 尔 多 瓦 的 创 立 人 ; 阿 根 廷 的 科 尔 多 瓦。你能想像出比这 更蠢 的事 吗 ? 他 运气 好 ; 有 机会 创 立一个城市 ; 却把它 叫作 科尔 多瓦。 难道 他 不知 道西 班 牙早有一个有名的城 市叫 科尔 多瓦 吗 ? 他 应该 知 道 ; 但 他就是蠢。 博尔赫斯到什么地方都给捧为名人 ; 英国也一样 ; 但并不 是所有的人心服口服。 牛津大学授予他学位之 前 ;《卫报 》刊 登了 两 篇有 关他 的 文章 ; 一上一下排在同一个版面上 ; 第一篇介绍了他的文学作 品 ; 第二篇怀有敌意地介绍了他的政治观点。 他一头扎进了 “ 和极端反动派合作的立场。 第二篇用彼得·富勒和马克辛· ” 莫利纽克斯文章里的一句话作为大标题。 文章毫不隐讳地把博尔赫斯和新近上台的独裁者亚历杭 德罗·阿古斯丁·拉努 塞为 首的 政权直 接联 系起 来。 “阿 根 廷的学生、 知识分子 和革命 者早 就不看 他 写的 东西 了。如 今 他们像对统治国家的军人寡头那样对他嗤之以鼻。 ” 这种结论下得过于轻率 ; 虽有几分道理 ; 但绝不正确。且 不说革命者 ; 阿根廷学生就根本没有看过博尔赫斯的作品 ; 知 道他虽然是了不起的作 家 ; 但政 治思想 反 动。确 实看 过他 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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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的那些阿根廷人和别的拉丁美洲国家的人容忍了他政治上 的天真 ; 同时并不忽视他作为一个西班牙语作家的重要性。 并不奇怪 ;《卫报 的 文章 抨击了 博尔 赫斯 显 而易 见的 天 》 真和缺乏约束 ; 其实他在 《布罗迪报告 的前言里 ; 在美国和听 》 众们对抗时 ; 以及 在 别 的场 合 早 已 就 这些 问 题 亮 出 了底 牌。 无论他去哪里 ; 无论什么时候 ; 当他应邀就国际事务特别是拉 丁美洲事务发表意见时 ; 他总是说那些话。 我一向相信民主 ; 但是现在不行了。 我认为阿根廷在今 后 50 年 或 者也 许 100 年 应该 进 行选举。不过现在我们对那种事情还没有准备。当共产 主义已经潜入我们所有 的邻 国时 ; 我 真的 不 知道 会发 生 什么事。 他随即把自己的观点说成是一个上了年纪的 “悲观主义者” 的 谬论 ; 搁在一边。 阿根廷的局势确实每况愈下。 1966 年 起 ; 一系列 军政 府 废除了选举 ; 禁止工会和其他政治团体参与国家事务 ; 批准国 家通过日益残暴的秘密警察部队进行镇压活动。作为永远的 反民族主义者 ; 博尔赫 斯无奈 地认 为阿 根廷国 家 暂时 不可 能 有更好的遭遇。 皮诺切特在智利掌权的那一年 ; 庇隆回到了玫瑰宫 ; 博尔 赫斯对此感到又可笑又可恨。阿根廷的西邻可能粉碎了共产 主义 ; 但对博尔赫斯来说 ; 阿根廷重新出现了比共产主义或者 皮诺切特更糟糕的情况。那个恶劣透顶的人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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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四五个月使人疲 惫不 堪。在 布宜 诺斯 艾利 斯 ; 莱 昂 诺尔近在身边 ; 博尔赫斯寻找工作和社交生活的新节奏时 ; 突 然失去了和迪乔瓦尼合 作的 兴趣。迪 乔瓦 尼提 醒他 说 ; 他 们 有约在先 ; 下一部要翻译 《恶棍列传 。博尔赫斯不感兴趣 ; 他 》 让迪乔瓦尼单独进行。他们每天一起商讨的碰头会结束了。 六个月后 ; 甚至每周 三次 的商 讨会 也 结束 了。博 尔赫 斯 无法面对他的早期作品。 他认为 那些 作品 不合 适 ; 迪 乔瓦 尼 在 22 年后回忆说 “ 他不再喜 欢那种风 格。 1967 年末 建立 起 : ” 来的这种独特的相辅相成的语言合作关系突然中断。 1972 年 6 月 ; 迪乔瓦尼带着希瑟和 他们一 岁的儿 子离 开 布宜诺斯艾利斯去英国 居住。此 后七 年里 ; 他 和 博尔 赫斯 没 有再见面。迪乔瓦尼以为 博尔赫 斯搞 了不 少翻 译工 作 ; 只 是 感到厌倦了。 但是事 情 没 有 这 么 简 单 ; 迪 乔 瓦 尼 也 有 所 觉 察 ; 因 为 1968 年他初次和博尔赫斯见面 时 ; 博 尔赫斯 向他介绍 了一 个 人 ; 即他和迪乔瓦尼刚开始他们 1969 至 1970 年间的合作时 ; 那个人进入了作 家 的 生 活 ; 除 了 莱 昂诺 尔 ; 以 前谁 都 没 有 做 到。 那人就是 1971 年 4 月 和博 尔赫 斯一 起去 冰 岛的 几乎 不 露面的年轻女人。博尔赫斯最后接受了迪乔瓦尼为他做的好 事 ( 特别是在英语 方面 ) 。她却 不然 ; 她 永远也 不 甘心 接受 那 个美国人在博尔赫斯生 活中 起的作 用。今 天 ; 她 控制 着博 尔 赫斯所写的每一 个 字。 1968 年 ; 迪 乔 瓦尼 初 次和 她 见 面时 ; 玛丽亚·儿玉只是博尔赫斯的一个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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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章
1972—1986
眼光年轻的世界
据我们推算 ; 玛丽亚·儿玉 12 岁时第一次 见到博尔赫斯。1958 年 ; 她 的日 籍父亲 带她 去 听博尔 赫斯 讲演 ; 她 父母的 一个 朋友给 她作 了 介绍 ; 当时 博尔 赫斯 担任国 立图 书馆馆 长已 有 三年 ; 在布 宜诺 斯艾 利斯大 学的 讲课时 间表 上 已占有固定的位置。她觉得这位作家很平易近 人 ; 虽 然在 名声如 此响 亮、 按玛丽 亚· 埃斯 特 ( 尔·巴斯克斯的说法 ) 看上去 像金字塔那么古 “ 老” 的人面 前 ; 一个 12 岁的 小姑 娘自然 张口 结 舌 ; 没有说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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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她自己说 ; 她 16 岁时开始跟博尔赫斯学盎格鲁 … 撒克 逊语 ; 那应该是在 1962 年 ; 也 许还 稍稍 早一 点。据 弗拉 德 · 科先齐奇回忆 ; 60 年代后期博尔赫 斯的注意 力转移到 古北 欧 语言时 ; 玛丽亚才参 加学习 小组。玛 丽亚 记得 小 组是 在科 连 特斯和圣马丁街角一家 叫三桅 船的 咖啡馆 里聚 会 的 ; 这符 合 科先齐奇所说的 60 年 代中期 周末 聚会 挪出国 立 图书 馆的 情 况。 从博尔赫斯的观点来看 ; 古 北欧 语言 是他 和 儿玉 最早 的 真正的智力联系 ; 儿玉是个优秀的学生。迪乔瓦尼在的时候 ; 她一直是不引起注意的人物 ; 安静、 温柔、 有点捉摸不透 ; 对博 尔赫斯的生活没有影响。当时安排他日常事务的人当然是埃 尔萨。 与此同时 ; 莱昂诺尔缠绵病榻。迪乔瓦尼走后 ; 博尔赫斯 在马伊普街家中的时间 多了 ; 可以 清楚 地看到 莱 昂诺 尔剩 下 的日子已经有限。她已 96 岁 ; 几年来没有离开过公寓。1973 年开始 ; 她不能下床了 ; 由范妮照顾。 她在非常缓慢地死去 ; 博尔赫斯看在眼里十分痛苦 ; 但大 限不可能很快来到。她病得厉害 ; 却十分顽强 ; 这一过程持续 了两年。 他的情况正好相反 ; 他重 新振 作起 来。他 摆 脱了 每天 的 翻译 工 作 ; 1973 年 出 于 自己 的 选 择 辞 去了 国 立 图 书 馆 的 职 务 ; 把三年不幸的婚姻抛在身后 ; 终于开始收获他盛名带来的 利益。十多年中 ; 他几乎不停地旅行 ; 很少自己花钱。对于他 的听众和资助他旅行开 支的机 构来 说 ; 把他请 到 需要 他去 的 地方所花的费用和努力都是值得的。他是个晚运亨通但晚年 作品并不很多的老人 ; 也是全世界最有名的作家之一 ; 尽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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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称这个概念使他自己也感到困惑。 从 1972 年开始到 1985 年 11 月 最终 离开 布 宜诺 斯艾 利 斯的 14 年里 ; 博 尔 赫斯 的 旅 行 几 乎构 成 自 我 流 放。和 埃 尔 萨、 迪乔瓦尼 以及 1975 年 和 他 终身 相 依 为 命 的母 亲 分 手 之 后 ; 博尔赫斯获得了寻求他等待已久的真正自由的动力。 这种广泛的旅行和经常不在阿根廷的另一个原因是需要 逃避一场新的全国 性 的梦 魇。70 年代 无 疑 是阿 根 廷现 代 史 上最野蛮、 最具有自我毁灭性质的年月。在这十年里 ; 虽然博 尔赫斯的政治观点惹恼 了他众 多的 崇拜者 ; 给 了 攻击 他的 人 以轻蔑他的口实 ; 但他认为先由庇隆后由将军们统治的国家 ; 尤其是布宜诺斯艾利斯已成为一个难以容忍的 “悲惨的” 地方 的观点还是正确的。再说 ; 长 时期的 朋友 和伙 伴 纷纷 亡故 或 者快死了 : 这十年里 ; 除了莱昂诺尔以外 ; 诺拉·兰赫、 卡洛斯 ·马斯特罗纳尔迪、 努埃尔 ·佩 罗和 维多利 亚 ·奥 坎波 都 曼 已去世 ; 博尔赫斯对玛丽亚·儿玉的依恋变成一种微妙的、 即 使不是奇妙至少也是浪 漫的伙 伴关 系 ; 他认为 没 有理 由再 看 到国内讨厌的事情或者再受辱了。 他在国外有名气 ; 受 到爱戴 ; 在国 外能 找到 生 活的 乐趣 ; 尤其是在 1975 年以后。在 国内 ; 他遭 到越 来越 多的 批 评 ; 有 时还遭到人身威胁 ; 日子很 不好 过。布宜 诺斯 艾 利斯 根本 没 有乐趣可言。在这种环境里 ; 博尔赫斯本来可能很孤立 ; 而现 在身边有一个年纪比他 轻一半 的女 人 ; 是他晚 年 得到 的也 许 是最幸运的恩赐之一。不 像许 多晚年 孤苦 伶仃 的 作家 那样 ; 博尔赫斯不会形影相吊或者孤零零地死去。 他唯一没有出国的 一年 是 1974 年。其 余的 13 年 里 ; 他 继续不 断 地 从 一 洲 到 另 一 洲。 最 富 于 异 国 情 调 的 是 埃 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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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 、 日本 ( 1979 和 1984 ) 以及 摩洛 哥 ( 1984 ) ; 他去 过的 最 小的国家是厄瓜多尔 (1978) 和波多黎各 (1981 和 1984 ) ; 去的 次数最多的国 家 是 美国 和 西班 牙 ( 各 十 一 次 ) 。除 了 这 些 国 家 ; 他去的最频繁的 两个城 市是 巴黎 ( 七 次 ) 和日 内瓦 ( 五次 ; 包括最后的一次 ) ; 他的 作品被 翻译 和阅读 得最 广 泛 ; 但他 访 问次数最少的两个欧洲大国是德国 ( 两次 ; 1979 和 1982) 和英 国 ( 一次 ; 1983 ) 。 他没 有 再到 斯 堪的 纳 维西 半 岛 ; 虽 然 1979 年又去过一次冰岛。 ( 参看附录一博尔赫斯从 1972 年起的旅 行路线。 ) 我不打算在这里详细介 绍他 的旅 行 ; 因为 叙 述相 似的 事 件很快就使人厌烦。总之 ; 博 尔赫斯 和玛 丽亚 · 儿玉 在各 地 旅行 ; 沉 浸 在 异 乡 的 氛 围 里 ; 出 席 酒 会 ( 酒 会 总 使 他 觉 得 无 聊 ) ; 讲演 ; 接受采访 ; 说说 笑话 ; 十分 惊异 地发 现 人们 为他 着 迷。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多 年自我 幽禁 之后 ; 博 尔 赫斯 突然 发 现巨大的人类和文化的多样性。 但是他在国外的行为和 享受 生活 的方 式仍 有同 样 性 ; 他 毕竟是 “博尔赫斯” 。他 的旅行 路线 是别人 为他 安 排的 ; 他 由 儿玉和他访问的每一个国家里的朋友们带领引导。他有许多 感受 ; 但他什么 也 看 不见 ; 他 在 现代 世 界 的 旅 行完 全 是 被 动 的 ; 也是相对平静的。 他对各地反应最精彩的记录可以在 图片册 《 》里找到 ;《图 片册 是博尔赫斯从 70 年代 末期到 1984 年的 旅 途见 闻的 摄 》 影集 ; 1984 年在布宜诺斯艾斯初版 ; 1986 年他去世后再版 ; 并 出了一个英文版本。除图 片外 ; 有 回忆 一个 城市、 街头 一角、 一家旅馆、 一座纪念物的简短的文字说明。 他在前言里写道“ 玛丽亚·儿玉和我发现了各种截然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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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 异彩纷呈的声音、 语言、 明、 黎 黄昏、 城市、 园和 人 们 ; 我 花 们分享了喜悦和惊奇。希望这些图片成为仍在继续的漫长经 历的纪念。 ” 1972 年 3 月 ; 博 尔赫 斯再 一次 来 到美 国 ; 陪伴 他的 是 唐 纳德·耶茨 ; 最早翻译他作品的美国人之一 ; 他在迪乔瓦尼来 到之前曾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待过一段时候。博尔赫斯此次去 美国是接受密执安大学 授予他 的荣 誉博士 学位 ; 这是 一年 前 他继牛津大学之后接受 的第二 个 ; 以后 十年里 世 界好 几所 大 学都给了他类似的荣誉 ( 参看附录 2 ) 。 1972 年底 ; 庇隆 回 阿根 廷 作了 短 暂 停留。 次 年 ; 阿 根 廷 有过三位总统 : 埃克托尔·坎波拉、 劳尔·拉斯蒂里和胡安· 多明戈·庇隆 ; 庇隆 在 1973 年 9 月大 选中 获胜 ; 赢得 百分 之 六十的选票。 庇隆逃亡国外 18 年 ; 至少有一半时间是在佛朗哥统治下 的西班牙度过的 ; 他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