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泰中?”刘洎身为宰辅自是不识得王泰中这等中低级官员,皱着眉头想了好一阵子,也没想起这王泰中是那路货色,可对于自己这个长子,刘洎却是清楚的,能力只是一般而已,算不上好,也不算太差,马马虎虎罢了,考绩上得个乙等尚差不多,得个甲等就很有水分了,之所以能晋升,十有八九是下头那些个官员在变着法子讨好自己罢了,不过刘洎却也不在意,而今他可是首辅大臣,朝务尽在掌控之下,正自春风得意之时,自是不怎么介意下头的官员们做些个顺水人情的,再说了,刘铖就算升了职,也不过还是个小小的从六品上的芝麻绿豆官罢了,实算不得什么大事,刘洎也不会将这么个小破官帽放在心上的,然则见自家儿子高兴成这副样子,刘洎还是忍不住出言敲打一番:“户部事多且杂,尔能担当得起么,嗯?”
刘铖早知道自家老爹会问起此事,自是早已准备停当,此时听得见问,却也并不惊慌,躬着身子回道:“回阿爹的话,据孩儿所知,仓部之要务为:掌判天下仓储,受纳租税,出给禄廪,各项收支以票据给出为准,具体支给由司农寺依票据操持,仓部只管核准即可,仓部事宜唯‘细心’二字而已,孩儿若是就任仓部员外郎,自当勤勉自立,协助郎中理事,自会尽职尽责,请阿爹放心。”
刘洎久在朝中任职,虽不曾管过户部之事,可户部里的那些个职责刘洎心中还是有数的,此时见刘铖答得不错,倒也没再多问,只是沉着脸道:“尔知道细心便好,尔之行事当正,若是让为父知晓尔贪污渎职,小心尔的皮子,还不退下。”
刘铖担心的就是自家老爹不同意自己去户部任职,此时见刘洎话虽说得严厉,可言语间却已明白无误地同意了自个儿的晋升,自是高兴万分,然则,当着自家老爹的面,刘铖却不敢露出甚愉悦的表情,忙不迭地应了声“是”之后,退出了厅堂。
刘铖是满心欢喜地退下了,可刘洎却有些子心神不定了起来,总觉得这里头似乎有些子不对劲,却又看不出有甚不对头的地方,原本已用到了一半的晚膳也没心思再用了,皱着眉头坐在几子后,陷入了沉思之中……
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是到了掌灯的时分了,京师里的灯火一盏盏地亮了起来,不数刻,已是满城的璀璨,然则,越王府的内书房里却依旧是一片的漆黑,纳隆端坐在书桌后,似乎一点都不在意此际的黑暗,一双眼深邃地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夜空,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发出一阵阵“嗒嗒”的响声,在空旷的书房里回响个不停。
“先生,该点灯了。”书房中人影一闪,一身黑衣的雁大如同鬼魅一般冒了出来,淡然地说了一声。
“嗯,是该点灯了。”纳隆笑了笑,随意地回了一句,然则却并没有动手去点亮桌角上那盏精致的灯笼。
雁大从怀中摸出两块火石,走上前去,打着了火头,将灯笼点亮,笑呵呵地看着纳隆道:“先生,灯已点亮了。”
“那就好,通知下去,开始罢。”纳隆自是能听得懂雁大所言的隐语,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满脸子慎重之意地说了一句。
“是。”雁大应答了一声,但并没有立刻动身,而是迟疑了一下道:“可须通知那一头?”
“不必了,太子虽愚笨,其身边的人却不傻,该怎么做,他自会去做的,无须我等多此一举,去传令罢。”纳隆缓缓地摇了摇头,语气坚决地说道。
“遵命。”雁大应答了一声,身子一晃,人已消失不见了。纳隆没理会雁大的离开,长出了口气,走到窗前,凝视着皇宫的方向,嘴角一弯,露出了丝神秘的微笑……
皇宫无疑是这时代天底下最奢华的所在,天才刚擦黑,满宫的灯火便已点亮,生生将富丽堂皇的宫殿装扮得如同天上人间一般,且不提那璀璨至极的各色灯笼,也不说那美奂美仑的殿堂雕饰,光是那往来穿梭的宫装少女们的幽香便令人神思万千,值此华灯初上,又是晚膳时分,宫中自是忙碌一片,往各宫各殿送膳食甜点的宦官宫女们川流不息,好一派繁华之热闹,然则,对于偏处宫廷一角的毅和殿来说,哪怕宫中闹翻了天,此处也依旧是漆黑一片,安静得如同坟场似的,当然了,殿内的一间厢房里却是春色无边,翻来滚去的两条白肉,此时厮杀正急,忽而上体/位,忽而老汉推车,噼里啪啦的撞击声中,娇/喘正急,呻吟声缠绵得令人直起鸡皮疙瘩,不消说,这两位悍将正是太子李治与武媚娘,须臾,一声低低的怒吼声与拉长了调子的呻吟声同时响起,两团白肉倒成了一堆。
“媚娘,呼呼,你真、好、好……”喘得气都不匀的李治拥着同样喘不过气来的武媚娘,温柔地说了一句。
“殿下,来,奴家帮你擦擦汗,别着了寒可就不好了。”武媚娘满脸是云雨之后的红晕,强自从李治的身下探出了手来,摸索着从边上捞起了一块白绢子,细心地帮着李治抹去身上的汗水。
“唔,真好。”李治平躺了下来,懒懒地哼了一句,享受着武媚娘的轻抚,借着墙角那盏算不得明亮的灯火,细细地欣赏着武媚娘那骄人的身躯,偶尔抬起手来,在武媚娘的高峰上、隐秘处抹上几把,满眼桃花乱开。
武媚娘忍受着李治的侵袭,脸上原本已经开始消退的红晕再次涌了起来,可却并没有再次情动,而是轻巧地在李治的身边躺了下来,吐气如兰地问了一句:“殿下,陛下该是已到幽州了罢?”
一提起自家老爷子,李治立马没有继续把玩武媚娘妙处的兴致,苦笑着点了点头道:“是啊,到了,昨日传回来的快报,父皇已到幽州两日了,这会儿差不多该出关了,唉,都这会儿了,八哥那头怎还没有动静,本宫,本宫……”
“殿下莫急,妾身以为越王殿下那头一准会动,也该就在这几天了。”武媚娘见李治如此懦弱的样子,心中便是一黯,可还是好言劝慰道。
“真的?媚娘如何知晓?该不会是骗本宫的罢?莫非是燕娘娘那头传来的消息,快说,快说啊。”李治一听,立马坐了起来,满脸子激动之色地看着武媚娘,一迭声地问个不停。
“殿下,您躺下,让妾身说罢。”武媚娘伸出一只白嫩嫩的手,将李治的身体扳入了自己的怀中,柔声道:“在妾身看来,陛下未出关,越王殿下那儿便不会动手,而今陛下既然已经出关,战事自是就此全面展开,陛下须顾不得后方了,这等时机越王殿下那头是不会错过的,殿下也不必急,先作好个准备,时机一到,自可趁势而起,原也不必慌张的。”
“嘿嘿,还是媚娘最懂本宫的心,来,香一个。”李治见武媚娘说得如此肯定,自是开心不已,一把握住武媚娘胸前的柔软,嘴便凑了过去,一场大战又开始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京师之倒刘行动(三)
贞观十八年四月三十日,晴,接连近十日的大雨总算是消停了,久违的太阳从云层中露出了脸来,倒也给阴霾的长安城带来了些光明,只不过城中的积水被日头这么一照,这便腾起了满城的雾气,更是加重了返潮的程度,屋内屋外到处湿漉漉地直滴水,弄得人身上也粘乎乎地难受得紧,室内是呆不住了,满城百姓但凡能得闲的全都涌上了街头,也不管街上积水未消,就这么趟着泥水逛着街,也不见得非得买什么东西不可,晒晒太阳便好,于是乎,整个长安城呈现出一种难得一见的繁华与喧嚣。
巳时正牌,人来人往的长安城北门外,一骑飞骑从远处疾驰而来,马上的骑士隔着大老远便狂喊开了:“急报,急报,让开,快让开!”丝毫也不因大道上人多而减缓马速,那等凶神恶煞的样子顿时吓得聚集在城门口等着进城的百姓们四散躲避不迭,好一阵子人仰马翻的慌乱,然则,那名骑兵竟不顾众人的狼狈与慌乱,飞马冲进了城门洞中,径直奔城内而去,沿途溅起泥水无数,留下身后躲避不及的行人们一阵阵恶毒的臭骂声。
“出事了,一准是出大事了。”能把守长安城门的兵丁们眼睛都贼得很,眼瞅着那骑飞骑身上标示着紧急军情的标识,自是明白一准要有大事发生,全都凑在了一起,一名年纪最轻的小卒忍不住率先出言道:“北边来的急报,会不会是圣上那儿……”
“放你娘的屁,陛下才刚出关,这仗都还没开打呢,能有啥事?尽他娘的瞎扯,真要出事,也只能是西北那头的事情。”一名络腮胡的军汉毫不客气地给了那小兵一拳,臭骂了一番。
“毬,西北那头有越王殿下在,能出个屁事,老子就不信薛延陀那帮狗贼能从殿下手中讨得了好去。”挨了顿训的小卒子自是不甘心,虽不敢还手,可嘴上却不依不饶地反击上了。
“是这个理儿,越王殿下绝不可能出事,王四儿,你小子嘴巴里少喷粪。”
“就是,谁都能出事,越王殿下那儿也不会出事,扯你娘的毬啊!”
“没错,谁敢说殿下出了事,老子跟谁急!”
……
一帮子军汉们早将越王李贞看成了军中不败之战神,哪能容得王四儿如此信口开河,顿时纷纷出言斥责了起来,闹得那个王四儿满脸子通红,却压根儿不敢随便开口辩解,眼瞅着大家伙都冲着自己来了,王四儿忙开声道:“可那急报明明是军报,如此紧急的军报却又是为何?”
为何?这个问题谁都答不上来,可都觉得其中必然不是啥好消息,一时间全都沉默了下来,再也无人敢随便开口,各自无趣地散了开去,只是人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忧虑的神色……
尚书省,位于长安城西大街,太极宫承天门东侧,占地面积几近百亩,为天下政务之总汇所在,尚书省都堂居中,左右分司,都堂之东有吏部、户部、礼部三衙门,每衙四司,以左司统之;都堂之西有兵部、刑部、工部三衙门,每衙四司,以右司统之。时值天子征高句丽,诸后勤事宜繁杂,又因左仆射房玄龄、右仆射长孙无忌及各部尚书皆随驾征东,各有司衙门皆因此而显得分外的忙碌,三辅政大臣不得不移驾至尚书省轮值办公,以决公务之疑难。
巳时一刻,一骑飞骑横冲直撞地冲开街上往来之人群,纵马赶到了尚书省门外,马上之骑兵不待胯下之马停稳脚步,便即翻身下马,与把守尚书省之卫兵略一交涉,匆匆行入了尚书省中,径直往兵部衙门所在地赶去,然则并未按惯例先到各司通禀,而是径直向兵部侍郎卢承庆的办公室奔去。
卢承庆,字子馀,幽州琢人,号幽忧子,隋武阳太守卢思道之长,孙隋河东令卢赤松之长子,其父与唐高祖李渊有旧交,贞观初,袭父爵,任秦州都督府户曹参军,因奏河西军事,太宗奇其明辩,擢拜考功员外郎,贞观十一年为户部侍郎,及贞观十六年废太子之乱后,接替越王李贞为兵部左侍郎,此番天子征高句丽,兵部尚书李绩,兵部右侍郎杨弘礼均随驾出征,京中军务调度皆由卢承庆一人提调,每日里忙得团团转,光是批阅各类公文便令卢承庆大呼吃不消,这不,今日一大早到了衙门之后,便即坐定在书桌后,愣是没起过身,始终埋头在一大堆的公文中,直到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声才将其从公文堆里惊醒了过来。
“何事喧哗?”卢承庆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冷冷地哼了一声。
“禀侍郎,相州刺史舒王李元名派人送来急信,小的让其先去兵部司报备,其强自要见侍郎,故此发生争执。”把守在办公室门口的卫兵见房内传来卢承庆的询问声,不敢怠慢,忙大步行了进来,高声禀报道。
“相州?”卢承庆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之色,沉吟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让他进来好了。”
“是。”那名前来禀事的卫兵高声应答了一句,退将出去,须臾,领着一名身上满是泥浆的军汉走了进来。
“禀卢侍郎,我家王爷有急信在此,请大人过目。”那名浑身脏兮兮的军汉大步走入室内,双手捧着份公函,躬身行礼道。
李元名,唐高祖之第十八子,少有才名,及长则矜严疏财,始封谯王,后封舒王,有贤名,善理政,曾得李世民赞为“诸王之楷模”,而今已历三州刺史,实封千户,贞观十七年十月就任相州刺史,至今不过数月,然州已大治,在朝在野皆有贤王之名,非等闲州刺史可比,卢承庆虽不明舒王有何军务上的急事要报,却也不敢怠慢,忙挥了下手,示意卫兵将信件转接过来,信手打开了函件,只一看,登时就愣住了,倒不是这函件里所言之事有多么严重,恰恰相反,这信里头所载之事其实不过是件可大可小的事儿罢了——李世民东征,相州奉命调集粮秣以供军资,自三月以来,并无任何差错,然,四月二十五日,相州接司农寺调令,再次从粮库中发粮四百石以为军需,在装船的当口,因民夫搬运不当,致使粮包破损,露出袋中所装之米,这才发现这些米竟然都是陈粮,押运官方仁庆大怒之下,与相州府辩诘,双方各持一辞,互不相让,这才将此事闹到了兵部。
陈粮并非不能食用,而是因其米碎而黄,口感极差,一般而言只是用来当作饲料或酿酒之用,甚少用于人食,更别说用来充当军粮了——按朝廷惯例,各地粮仓中之存粮每年都要调换,将陈粮卖出,而后购入新粮以补足数额,新粮与陈粮之间价格差异不小,各地粮仓中的米耗子没少在这其中上下其手,中饱私囊,若是往日发现了此事,自是得从根源上追查,以明定是非,该由刑部出面调查,实算不得太大的事情,可问题是此乃帝驾亲征之际,再小的事情也没人敢大意,无论是押运官方仁庆还是相州刺史李元名都不想承担贻误军机的罪名,双方立马就闹上了。按常理来说,调运粮秣属于户部与司农寺的活计,兵部只是管押运罢了,然则,如今乃是战时,军需上出了岔子,自然要由兵部出头来协调此事方可。
这事情麻烦归麻烦,然则却实在算不得什么天大的事儿,至少在卢承庆看来是如此,无他,当事人双方完全可以各退一步,先将陈粮调换为新米,而后再行定夺也不迟,完全没必要闹到如此相持不下以致于影响到军需供应的份上,只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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