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天道:“伞被她踩坏了。”
怜星大怒道:“你就不能再去拿一把么?!”
燕南天低下了头:“人想要糟践自己,总有方法的。”
怜星给他一句说得没了脾气,坐到床边,看着邀月。
邀月发着烧,额头滚烫,脸色潮红。
怜星已经不记得上一次邀月生病是在什么时候了。武功到了她们这般境界,受伤倒是可能,生病嘛…除非刻意。
邀月睁着迷离的眼,浅浅地笑着。她笑得如此温良贤淑,与平时的移花宫主判若两人。
“星儿。”因生病而低沉的嗓子轻轻唤着,牵动了怜星心里的每一个角落,“我就知道,你是装的。”
“闭嘴!”怜星暴躁地站起身子,走到门口。
万春流围着棉袄,哆嗦着在门边熬药,见怜星过来,摸了摸冻得冰凉的胡子道:“怜星宫主,药还没好呢,莫急。”
怜星哼了一声,重新坐回去,看见邀月把手伸出来想碰她,双手把她的手臂一捉,拿被子捂住:“不许动!”
邀月眼角眉梢满含笑意,也就乖乖窝在被子里道:“星儿,你真好看。”
“废话!”怜星粗鲁地说了一句,又起身去门口,万春流叹着气看她:“怜星宫主,药才配好,你已经来看了三回了。”
怜星凶狠地问:“你不是神医吗?难道就没有什么成药可以吃?”
万春流打了个喷嚏:“成药都给我们三个吃完了。”燕南天拿了件大氅出来,披在他身上,万春流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拿着小扇子对着药炉继续挥舞。
怜星又踱到邀月床前,邀月道:“星儿,我都这样了,你就不能坐好多陪陪我?”
怜星暴躁地坐下,手覆上邀月的额头,入手依旧滚烫,随手抓起一块手巾,压在她头上:“这样会好一些么?”
“你肯照顾我,我就好了。”邀月凝视着她,目光温柔得简直不像邀月自己。
怜星被这目光看着,忽然红了脸,凶巴巴地道:“邀月,你对我做过的事,我是不会忘的,你休想我把往事就此揭过!”
“我并不求你原谅我。”邀月还是那样看着她,“我只是想确定,你到底忘了我没有。不确定你的心意,我很难过。”
“哼,你现在知道我当初有多难受了!”怜星趾高气扬。
“对不起。”邀月微笑着,温柔地说,手又从被子里伸出来,握住了怜星的手。她的手很难得地热着,掌心的温暖直直地通过肌肤传入,怜星张了张口,责备的话已经说不出口。对着病人的时候,人总是要宽容些的。
“星儿。”邀月好像要把这几日不能叫的“星儿”两字全都补回来一样,不断地叫她。
怜星不耐烦地道:“你又做什么?”
邀月眉眼弯弯,把眼睛往门口一斜:“这回药好了。”
怜星把头一转,看见万春流猛扇着扇子端着药罐往里面来,燕南天看不过去,伸手接过药罐,轻松把药倒进碗里,递了过来,一丝一毫药汁也未溅出。
怜星扶邀月坐起,接过药碗,拿勺子舀了一勺,吹凉,喂给邀月,邀月喝一口,回味了半天,道:“好喝。”
怜星挑眉。
邀月笑道:“星儿喂的什么,都很好喝。”
怜星冷了脸,一勺子戳进她嘴里,邀月笑得越发开心:“星儿真有耐心。”
怜星一语不发,继续喂药。
一碗苦药,邀月也喝出了琼浆玉露的滋味,眼睛简直整个弯成了新月,连喝完以后嘴角残留的药渍都舍不得让怜星擦去,而是伸出舌头,轻轻舔去。
怜星冷眼看着,把碗重重一放:“夜深了,快睡。”
邀月的手渐渐上行,搭住了她的手肘:“没有你,我睡不着。”
怜星道:“我要回屋。”
邀月的手扣得紧紧地:“你一走,我就继续出去坐着。”
“花邀月,你还要不要点脸面?还有旁人在呢!”怜星怒吼一声,邀月眼光一扫,燕、万二人已经识趣地不见了。
“脸面又不能抱,要来何用?”邀月笑得有些…无耻,手指嗒嗒嗒嗒地溜上了怜星的肩膀,把她的衣襟解开:“我只要你,旁的什么都不要。”
“你休想!”怜星把衣襟合上,两臂紧紧环抱胸前。
“你至少告诉我,为什么要装失忆吧?总不见得是特地为了报复我。”邀月倒也不再纠缠,掀开被子,坐起来抱住怜星,怜星推不开她,只好拿被子把她围住。
邀月身上烫得吓人,怜星重新又探了探她的额头,给她抿了抿鬓发,坐着以身体温暖她。
邀月从被子里伸出双手,环着怜星的腰,整个人好像没有骨头一样软软靠住她。
怜星没奈何,抱紧了她道:“我觉得魏无牙必然有个厉害的同党。解药说不定在那个人那。”
“嗯。”邀月贪婪地嗅着怜星身上的香味,把脸贴住她的脖子蹭来蹭去。
“江别鹤是最有可能的人了,我就与万春流、燕南天定计,我们改道金陵,寻到了江别鹤,我在江别鹤面前出现,装出失去记忆茫然无措的样子,这厮果然凑过来试探我。他分明是知道天地阴阳交欢大乐散的药性的,以为我真的失忆了以后,编了一大堆谎话,说他是我的未婚夫,从小定亲,因为他家道中落被卖身给江枫为奴,你不赞同我们的婚事,百般阻挠,我为此发动宫变失败,反被软禁在宫中,你对我产生了非分之想,故意下药,玷污了我,此后又恣意凌~辱~亵~玩,我不堪忍受,由他在外接应,带领了武林同盟上山讨伐,我趁机逃脱下山。”
邀月点头道:“七分真,三分假,比全然假话可信多了。”
怜星道:“他这人甚是多疑,我说的话,也未肯就信,反而多方试探,我不得不虚以委蛇,既要装出对他深信不疑的样子好骗得他给我解药,又不能演得太过令他怀疑。与他相处这几天,他总算肯带我出去见人了。”
“神锡道人。”邀月点头道,“他要带你去娥眉。”
怜星讶然问:“你怎么知道?”
邀月道:“我去了无牙洞,发现里面金银财货都无人取尽,尸体也没人收敛,觉得很奇怪。后来一想,从前我在娥眉遇见萧咪咪,慕容别是从娥眉逃出来,罗氏兄弟也是上了娥眉,又不见了,武林同盟又是神锡道人发起;说他没有干系;我都不信。”
怜星道:”原来你去无牙洞了;怪道我日日等你都等不到;还要燕南天去找你。”
邀月笑了:”所以你是特地放慢行程等我?在那楼子里;也是特地做出大动静来令我知道?”
怜星道:”谁要特地等你?谁又要令你知道了!你这人也太自信了。”
邀月道:”我只是合理地猜测一回;碰巧猜中了罢了。”
怜星恼极:”你想太多了。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睡一觉;把病养好!本来还想带你一起去娥眉的;你这个样子;怎么上路?”
邀月搂住她:”我这样子就很好上路了。”
怜星道:”你还是乖乖在这里待着吧。让万春流燕南天和桃蕊留下来照顾你。”
邀月道:”江别鹤竟都不会起疑么?你待他这么忽冷忽热的;待我却这么热络。”
怜星嗤笑道:”我待他热络他才会起疑好么。我是失忆;又不是中了迷魂药!况且诱骗你来的主意;本来就是他出的。”
邀月挑眉:”他想要你诱骗我?”
怜星道:”他想要咱们移花宫的功法。我不肯告诉他,他自然就把主意打在了你头上,编了一大堆瞎话;又说要替我报仇;让我故意折腾出一些动静;你得到消息;自然会赶来找我;十香软筋散也是他给我的。”
邀月听说怜星给自己吃的竟是江别鹤给的药;脸就挂下来;只是现在不是她任性的时候;又生生挤出柔和的笑,夸怜星:“你这将计就计用的挺好。”
怜星哪里不知道她!笑道:“你吃的是我另外找万春流配的,吃了十人份的十香软筋散,恢复得倒也快。”
邀月转怒为喜:“我以为你怕我药用多了伤身,隔日就给我了解药。”
怜星脸上微红:“自作多情!”
邀月咳嗽两声,道:“那也是有情才多情。”
怜星听她嗓子都哑了,把她压到床上:“你给我躺好!”
邀月偏偏还要问:“既是江别鹤想要抓我,对我肯定也十分上心的,你们这么走了,把我放在这里,无人看守,他怎么会放心?”
她说到这个,怜星就生气:“谁叫你哪里不好,要去雪地里坐了半夜?江别鹤才不管你死活,铁定要带你上路的,我还要应付他,哼!”
邀月毫不内疚地笑道:“所以你就带上我罢。”
怜星瞪她:“伤寒不是好玩的!”
邀月道:“以我的武功,区区感风…咳咳…”天公不作美,说大话的时候开始咳嗽,一咳就惊天动地,没完没了。
怜星拿几层被子把她压住,邀月见她眼里带着数十日以来从未有过的缱绻,本来如水的目光,又更柔软,简直要化成水雾。邀月的手紧紧扯住怜星的手,呢喃似的道:“星儿,陪我。”
怜星心软了,道:“我只陪你到早晨。”
邀月笑道:“只一刻也是好的。”
怜星脱去外衣,斜靠床头坐着。邀月自动爬在她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从侧面抱住她的腰,头枕在她的腰腿之间,怜星轻拍她的背部,邀月眼皮沉重,一会就睡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第一更~
姐姐娇柔指数对杀伤力的边际增幅极大…
好吧通俗来说就是姐姐只要娇柔点数上升1%,命中就会增加100%,伤害增加1000%,攻击力增加我也不知道多少…
by ‘周末了不如潜个女一号吧’的导演允
☆、第 96 章
怜星见天快亮了,轻轻推开邀月,谁知往常邀月在怜星身边都睡得极熟,这次却很浅,怜星手一动,邀月就醒了,先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才道:“你要走?”
怜星拍拍她的背道:“嗯,你先睡着,醒了再喝点药。”穿衣下榻,邀月团着被子挪到床边,看着她道:“你今天还来吗?”
怜星道:“今日还来,明日或后日我与江别鹤要去娥眉,你就安心在这里好好养着吧。”
邀月道:“那不行,我要一起。”
怜星伸手在她额头上一摸,烧退了些,略放下心,道:“走时再看。”
邀月就抱住她的腰不放,道:“你不带我,我的病好不了啦。”怜星哭笑不得:“姐姐,你这把年纪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
邀月就恼了:“你许江别鹤对你那般,还不容我撒撒娇么?你走火入魔的样儿你自己没见,简直比花无缺好不了多少!倒来说我了。”
怜星只好拍着她的头道:“好,好,好,你爱怎样便怎样。”安抚良久,总算出了门。
一回房间,就见江别鹤立在门口,神色晦暗不明。
怜星冷了脸,道:“不是让你无事不要来?”
江别鹤笑道:“我就想你了,来看看你,你瞧我也没敢进去不是么?”
怜星没言语,推门入内,江别鹤殷勤地给她倒了杯茶,眼睛向床上瞟了一瞟,问:“你这么大早就起了?”
怜星见床上整整齐齐,毫无睡过人的痕迹,知道瞒不过去,干脆道:“我在邀月那里。”
江别鹤道:“她毕竟是你姐姐,你去看看她也是应该的。”
怜星故意道:“她是我哪门子的姐姐?她那么对我,现在终于落在我手里,不好好折磨一下她,难消我心头之恨。”
江别鹤顺手握住了怜星的手,怜星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甩开他,江别鹤也不以为意,笑道:“你不肯把她关在地牢,反而安置在别院里,又只是锁门软禁,不曾严加看守,说到底,不还是念着毕竟是一母同胞吗?她待你不好,你也不一定就要了她的命,废了武功,咱们养她一辈子,也就是了。”
怜星怒道:“你无非就是贪图她的美色,想把我们姐妹一齐收了,告诉你,休想!”
江别鹤笑嘻嘻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你莫多心。”
怜星斜睨他:“你时不时就往她那院子外面走,别以为我不知道。”
江别鹤道:“我只是见你没怎么派人看守,怕她跑了。”
怜星冷笑道:“你这宅子里拢共加起来不够五个下人,派谁去看守?”
江别鹤眼睛滴溜溜地转道:“所以还是地牢里安全些,把她锁在里面,穿透了琵琶骨与胫骨,再是武林高手,也逃不出来。”
怜星豁然起身,直直盯着他:“江别鹤,她怎样也是我的血缘姐姐,我可以折磨她,旁人不可以。她的丑态,也只有我能看到。”
江别鹤讪讪道:“我也是为了你好…”
怜星放缓了语气:“你以后也是移花宫的人了,移花宫弟子之间如何,都是我们宫中的事,邀月是我的姐姐,便是囚禁,也要有应有的体面,你那地牢,再也不要提了。”
江别鹤讨了个没趣,打着哈哈道:“我算着十香软筋散的药效快要到了,你看邀月那里…”他倒是很会自来熟,说话间已经直呼邀月的名字,俨然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怜星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道:“我去拿给她吃。”
江别鹤问道:“要我陪你去么?”
怜星看他一眼,他道:“她那人狡诈得很,我怕你又被她骗了。从前她利用姐妹之情,骗了你不知道多少次呢。”
怜星冷笑道:“你太不放心我了。”
江别鹤笑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怜星道:“不必。”
江别鹤道:“也好。”
从怀里取出一堆瓶子道:“我这里有些蚀骨丸、五毒丸,用了能叫人痛楚,却不伤人身体,你要想留着她多玩些时间,给她用用药也是可以的。”
怜星道:“…多谢。”从他手里接过药丸,细细查看,又问解药,江别鹤道:“十二个时辰自己解了,没有解药的。”
怜星收好那一堆,江别鹤道:“我还有些江湖事务,中午不回来吃饭,你自己在家,我有个朋友,最会拷打人犯的,你要觉得手段不够,我让他教教你,只是让他教你些折磨人的法子,不会让他进院子的。”
怜星道:“你从他那问了,转述给我就好。”
江别鹤笑道:“也成。”凑近怜星道:“你这般美貌,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