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月见他说得分毫不差,已是信了几分了,冷冷道:“你是在何处遇见她的,怎么会被她收为男仆?她现在何处?”
王满道:“我们是在路上无意遇见,因姑娘她少人使唤,小人又为姑娘的风姿所慑,便投做了个家仆……”不防脸上又挨了一巴掌,邀月道:“你无非贪图她的美貌罢了!”
王满道:“是,小人觉得姑娘她长得好,人也好,武功又高,小人便自愿卖身为奴。我家姑娘她心好,一路待小人和气体贴,小人感念姑娘的信任,在钱庄时候,以为诸位要对我家姑娘不利,所以编了些瞎话,现在确定宫主对我家姑娘并无坏心,才敢告知行踪。”
邀月听他一口一个我家姑娘,只觉十分刺耳,冷哼一声,道:“你口里没一句实话,我要怎么信你?”
王满苦笑道:“小人哪有胆子欺骗移花宫主!难道嫌命长么?”
邀月冷笑道:“一路过来,你倒没有骗我么?”
王满尴尬一笑,道:“那时小人也是忠心为主,哪想得竟是自家人呢。”
一句话说的邀月火气直冒,方要呵斥一句:“谁和你是自家人。”又想这等蝼蚁之徒,自己不可久与他纠缠,等寻到怜星,确认她安好无恙,再杀了此人即可,便冷了脸,道:“我再信你一次,若是这次再找不到怜星,哼!”
王满道:“是是,小人也想快点找到姑娘的,姑娘身上没有现银,她又不大通俗务的,那客栈只租了一个月时间,不赶紧回去,姑娘怕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嘞!”
说得邀月又生气了,踢他一脚,道:“站起来。”
王满便扶着墙站起,两人一路向内。
这里却是许多间卧室,里面有许多尸体。
邀月对那些尸体没有兴趣,王满受了伤,走路尚且困难,就越发没有探索的心情了。两人走到底,见并无退路,又重新回到那八角形的屋子里。
邀月道:“开那石头的。”
王满强撑着搬动绞盘,石壁一开,还没见里面有什么,已经闻到一股极大的臭气。
这石室之内,竟满布尸体。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正常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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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邀月见室内景象,停在门口,命令王满:“你去里面看看。”
王满已被这地宫里的变化惊得麻木了,便是见到许多姿势诡异的尸体,也坦然以对,捂住鼻子,环顾四周,再弯腰细看每一具尸体,良久,方道:“这里只有一间房间,里头都是尸体,有的死了简直要十几年了,有些还很新鲜,怕是常常有人送尸体进来。”
邀月道:“方才在那刀阵上,也死了不少人吧?”
王满不明白她说什么,这时忽然顶上洞开,一具尸体扔下来,却是萧美娘在上面处理那些被尖刀穿透的少年。他还不及反应,门口的邀月突然飞身掠起,抓住萧美娘,一把已经拧断她的手腕,再不见她如何动作,萧美娘惨叫一声,跪在地上,邀月道:“我现在只废了你一条筋,你带我们出去,再快点寻医问药,这只手还有得救,不然,我便废掉你的全身经脉,再把你扔到这石室里,让你同这些尸体一道腐朽,明白么?”
萧美娘吃痛倒地,不住点头,邀月见她身旁还站着几个少年,指指下面道:“把他拉上来。”
几个少年慌忙去寻绳子,遍寻不着,怕邀月怪罪,张皇间,把衣带全部解下来,结成一条长绳,丢下去,王满把绳子捆在自己腰间,被少年们拉上去。好在少年们穿的都是宽且大的长袍,没了衣带,也不至于光着两条腿露在邀月面前,不然免不了又要吃点皮肉之苦。
邀月命萧美娘带路,双手背在身后,如闲庭漫步一般在地宫中行走,经过大厅,见先时那少年还倒在地上痒痒不止,突然定住,问萧美娘:“这药粉叫什么?”
萧美娘忍痛道:“这是痒痒粉,洒在人身上,会令人痒痒不止,失去力气,药效有十二个时辰。”
邀月道:“有解药没?”
萧美娘道:“有。”
邀月道:“解药和药,都给我。”
萧美娘笑道:“我这便去拿。”
邀月道:“不要你去。”随手指了个少年:“你去。”
萧美娘恨得牙痒痒,只得道:“就在寻常放药粉的最上面,暗格里面,凸起按一下便是。”
那少年将要去,邀月道:“这药粉待会我都要在你和这女人身上试试的,若拿错了,伤了性命,我可不管。”
那少年打了个寒战,看一眼萧美娘,萧美娘拍腿笑道:“啊哟,我记错了,是在旁边的格子里,红的是药粉,绿的是解药。”
邀月问:“是全部么?”
萧美娘道:“我也是老朋友给配的一瓶,再没有多的了。”
邀月道:“如此甚好,我最不喜欢与别人有一样的东西了。”把萧美娘气得一张俏脸扭曲,却愣是不敢再说。
那少年飞快地去拿了东西过来,邀月果然倒了一点,在他和萧美娘身上试验。
看她们痒了一会,邀月给那少年下了解药,果然有效,问他:“可有不适?”
少年道:“并无。”
邀月又命他起身来回行走,又命他运转内力,见果然如常,十分满意,命令萧美娘:“带路。”
萧美娘全身瘙痒,几不能站立,一边强自压制,一边问道:“解药呢?”
邀月道:“我在你身上分量下得少,走路还是可以的,你先带路,等出了洞口给你解药。”
萧美娘咬牙切齿地带了路,到得洞口,又问解药,邀月回头看她一眼,冷笑道:“你几次算计于我,我饶你性命,已是仁慈,还想要解药,哼!”
萧美娘被她目光所摄,竟不敢多问,就这么放他们两人走了。
邀月便扯着王满,一路攀回那山崖。
这悬崖看着陡峭,其实有条蜿蜒的小路,是猴儿们上下所用,邀月轻功极高,带着王满,片刻便上去了。
上了山崖,那沈轻虹居然还在,见了二人,十分欢喜,抱拳道:“在下生怕二位遭遇不测,在此等候,幸而二位竟平安上来了,不知可有寻到所要的消息?在下在江湖上也有些人脉,或者可以帮上些忙。”
邀月嫌他啰嗦,并不看他一眼,径直下山。
王满被邀月带着,只来得及道:“差不离了,多谢沈大侠关心。”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已经看不见沈轻虹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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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星既打定主意练功,便一心一意,更衣洗漱用饭,都在房内。她本就聪明,又是重头修炼,于境界、见识都是极高深的,因此进展极快,于内息运行,也有了许多从前不曾有的明悟。
厚积薄发之下,本以为要修炼三年五载的功法,竟然二十几天便初有所成。
怜星愕然之余,想到邀月给自己的,果然是上乘心法,并不是如她所说的低劣法门,隐隐生出几分疑惑,又急忙安慰自己:邀月又不似自己这般重来一遍,说不定她以为自己一定练不成功呢。彼此都是武林高手,她若真的拿低劣的法门糊弄,自己一定看出破绽,拿嫁衣神功来,又是高深内功,却又是要废去武功的心法,真是一举两得。
想得明白,便不再纠缠于邀月身上。因功法初有所成,心情甚佳,叫了些吃食,美美吃了一顿,又叫小二送来热水,准备好生洗漱一番。
她始出山门的时候,一心低落,后来又专注于练功,沐浴之事甚是草草,此刻特地唤人送来一个大木桶,加入热水,泡了进去,舒服地眯上眼。
忽而想起从前,邀月迫她药浴,也是这样的木桶,不过材质好些,桶子大些,下面加柴火,如同煮虾米那样将人烹煮。
当时只想着邀月的坏处,还曾以为她不安好心,想要将自己烹杀,邀月一片好心给她当成驴肝肺,竟破天荒地并未生气。直到后来,她闹得不像了的时候,才出手揍了她。
那一次,也是药浴的时候。两辈子加起来六十岁的人,被脱光暴打,于那时的她而言,是足以铭记一生的耻辱。
也是那时起,她对邀月的愤恨,由言语转为行动。
但是现在想起来,却似乎没有那么愤恨了。
至少,那时的邀月,是真的,在纵容着她,包含着她,宠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星星受放出来溜溜~
努力让她们相见中~
还差1更~今天继续努力~
555555不敢相信我昨天居然无存稿4更了
☆、第 29 章
怜星算着日子,因久不见王满回来,问明府城离此不过二三日的路程,想这王满莫不是遇到什么歹人,劫走银票还好,若是自己的贴身玉佩落入旁人手里,倒是麻烦。她见王满素日对她十分忠心,竟不疑他卷走了自己的东西,反而顺道担心起他的安危来,打定主意,便准备向府城而去。
离开客栈时,正是白日大好的天光,她一身孑然,了无牵挂,走了半日,肚子饿了,却无钱买饭。见集市上有人卖马,也学着那人在路边一站,将马牵在手里。
路人见这样美貌的女子,都来围观,有人问她为何卖马,她讶然道:“我没有钱,难卖马不是很应当的么?”她说得理所当然,却不知周遭男儿,好几个都红了眼圈,脑补出许多悲惨故事。争相出价,最后一个少年,以一百三十六两的高价买了这最多价值二十两的驽马,除了银子,连身上的铜钱都掏出来了,给她串成一串,放在褡裢里,连褡裢一起相赠。怜星不会背褡裢,向他请教,那少年笨手笨脚给她背上,怜星觉得新奇,笑眯眯回头道:“多谢你啦。”那少年见她一笑,顿时红了脸,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怜星怪道:“你脸怎么红了?”那少年大叫一声,捂着脸跑开了。
怜星从未见过铜钱,见这一大串觉得新奇,正好没有马匹拖累,行动更加恣意,于是背着铜钱逛了逛。左看右看,大多倒是她见过的,只是不如移花宫中精致华美。还有些草编、泥人、竹篮、木制的小马车等物,凡是不常见的,都买下来,那卖的糖果、点心,也每个都来一样,转了一圈,一串钱还剩下许多,她又回去将吃着觉得好的东西,都买了一样,忽然想起一样儿时旧事:大约五六岁的时候,邀月和她偷偷溜出来,也逛过一个集市,当时她跟着一个卖糖葫芦的,和邀月走散了,正好听说有个女孩子被人拍花子拍走了,邀月以为是她,朝着反方向追出去五六里路。哪想到怜星跟着卖糖葫芦的走回了他的村子,卖糖葫芦的见她可怜,给了她一串,怜星便舔着糖葫芦,坐在村头的石头上等邀月。她那时与邀月亲厚,特地把糖葫芦留了一半,预备给姐姐吃。
谁知等到天黑也没等到邀月,怜星饿了,一颗又一颗地吃掉,到剩下最后一颗的时候,实在是舍不得吃,便一边哭,一边含着山楂核回味。等邀月终于带人找到她,她满心欢喜地给把那一颗珍贵的糖葫芦递给她心爱的姐姐,邀月却一把将糖葫芦扔在地上,踩得稀烂。
世易时移,小时候的事已经忘得差不多了,这一桩却因印象极深,对景就记得了。
想起自己居然曾在心爱的糖葫芦与毫不心爱的姐姐之间取舍两难,怜星便又露出愤愤之色,绕道去将那一草扎的糖葫芦都买下来,自己举着,招摇过市。
又走了半日,按她脚程,这会儿当是在另一个镇子上,可惜怜星一路瞎逛,早就走乱了方向了,她又没个行路的经验,天黑的时候,竟身处一片四面无人的旷野。
怜星望望远处黑沉沉的山峰,又看看近处的乱石,黑夜深深,她倒不怕强人野兽,却觉得这样孤清的夜里,天地间仿佛只剩一人的寂寥像是要将她淹没一般可怕。
有野狗在吠,怜星听见狗叫,便想起小白。从前因为养狗给邀月打过一顿,因此生恨,觉得受了这等侮辱,必要给邀月一个教训才是。彼时的自己何其天真幼稚,竟为了这样的小事,被慕容别一劝说,就答应与他勾连,甚而出谋划策。怕邀月不肯叫外人进来,夤夜吹生病,借病撒娇,引狼入室。现在想想,邀月居然肯留着自己的命,还给了这么多东西,已经是难得的宽宏大量了。
毕竟,若是立场对换,邀月这样待她……不,上辈子,邀月不就是这样待她的么?
怜星突然觉得很混乱。
她努力想分清楚她和邀月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谁欠了谁多些,然而翻来覆去的,却发现她们之间,早已经是一笔烂账。
姐妹两的纠葛,自上辈子开始,至这一世延续,谁欠谁的帐,谁对谁的好,早已经撕扯不开了。
她唯一能确认的是,她已经开始后悔。
她对邀月的怨怼,起初只是令她一心想要逃离移花宫。
然而,在邀月那样责打过她以后,怨怼便演变成了强烈的愤恨。
她不但要离开邀月,还要把邀月加诸于她身上的侮辱,讨还回来。
可是等到一切真的实行,她又发现,她后悔了。
就算邀月再不好,那也是她的亲姐姐,怎么能容外面那些小人糟蹋?移花宫是她母亲一生的心血所在,怎么能勾结外人,妄图糟践她母亲的心血?
花怜星,可以努力练武,凭借武力正大光明打败邀月,血洗前耻;可以以手段笼络宫中弟子,架空邀月,终至夺权;她甚至可以想法子下毒杀了邀月,邀月一死,她便是名正言顺的移花宫主,从此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也自然不用再活在邀月的阴影之下。
可她却选择了看起来最快,实际上最蠢的法子。
最令她…后悔的法子。
野狗汪汪直叫,叫声凶狠,怜星暴躁地扔出几枚铜钱,便听狗叫声止住了,头狗倒毙,剩下的狗儿们战战兢兢望着她,却又肯放弃,远远跟在她身后。
她一手拎着糖葫芦草串,漫无目的地游逛,觉得这场面似曾相识,细细回想,路边的乞儿,可不是像她这样,带着打狗棒,身前身后跟着许多流浪的癞皮猫狗,一路乞讨么!
呸呸呸,她堂堂移花宫二宫主(前),怎是那样腌臜的货色可以比的!虎落平阳也不是这么个落法,呸呸呸。
为了证明自己与乞